“那恭喜您了,彭城王找了几位农家传人,准备给您送过来。”青蚨微笑着禀告,“真是没想到,都独尊儒术五百多年了,这学派还未消亡。”
萧君泽略有惊讶,随即笑道:“那是好事。”
嗯,不错,将来书院又可以加个副课了,天天学几何数术,他们一定很累,应该时常换几门课,改善改善。
时间缓缓而过,萧君泽在襄阳城岁月静好,自然有人在外边负重前行。
南朝这边,萧鸾重病的消息终于是捂不住了,虽然他一心把王敬则处理掉,但王敬则却是变成了一个乌龟,对朝廷多有讨好,甚至是亲自用血写佛经为皇帝祈福——
看到这消息时,萧君泽忍不住笑了出来,谢川淼是怎么想到让王将军用这种办法的。
而萧鸾则借着感动的由头,要招王敬则入京,老王则立刻“惊惧”,生了重病。
萧鸾当然不信,又派御医前去诊治,御医则在中途不断遇到“车轴断了”“桥断了”“遇到山匪”“坐船落水”等各种麻烦,他以至于到王敬则面前时,已经变得温顺而乖巧,给了王将军确实老了,心脉有疾的诊断,开了药方,收了重金。
而等他回到都城时,萧鸾已经被拖得咽了气。
而在咽气前,他又把萧家宗室再杀了一遍,萧君泽的堂叔们一个没放过就罢了,连叔爷们那一脉也被杀得十分干净,如今开国之君的子嗣,只剩下一个下落不明的临海王萧昭泽了。
但南朝国君身死,这千载难逢的南下机会,元宏也还是没能把握住。
先前,他下令北方再调二十万大军,结果高车人不愿远途劳役,匆忙推举一名首领,率领部众叛魏北逃去了柔然。
这一下子就把元宏的所有计划打断了,他让大将宇文福去追击高车叛军,但没打过。
元宏只能表示了一下“礼不伐丧”,便班师北伐,准备去讨伐高车部的叛乱。
如此,这次南北大战,算是告于段落。
做为高车部一员,斛律明月表示:“陛下不从代地中挑选将官,咱们自然就不愿意给他征战了。”
汉化之后,高车人、渤海人、奚人都没有了入朝的官路,全让南迁的鲜卑帝族把持,人丁却还要从他们部族里挑,他们当然不愿意了。
“他们不怕加罪于你么?”萧君泽有些担心,“你们斛律部,这次似乎也跑了。”
“会回来的,”斛律明月一点也不担心,他自信道,“陛下懂的,他会赦免部族。”
萧君泽不由笑道:“明月啊,你也变得狡猾起来了。”
斛律明月立刻按住胸口:“君泽你放心,我永远效忠你,追随你,就像雄鹰,永远都在天空之下!”
他本来就不傻,只是在君泽面前总是心跳加速,思绪不怎么集中。
萧君泽轻笑道:“那当然了,你可是我的明月啊。”
斛律明月一时间贴住了墙壁,低下头,躲到墙住之后,忍不住扭动起来。
啊,我是君泽的明月!那崔曜和池砚舟,拿什么和我比!
第107章 你怎么可以
随着南朝萧鸾的死去,作为东吴太守、执掌大军的王将军,在确定皇帝的死期和临海王部下提供的时间一样后,终于彻底臣服,答应愿意全力支持渤海王夺位。
谢川淼对这位将军的改变有些惊讶:“将军这答应得也太快了些……”
快到他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不是很确定对方是不是敷衍。
王敬则不由叹息道:“这天下,必然还是归萧家之人所有,一是宗室分封各地,二是世家大族,经历过刘宋之乱,实在不想再来一回。”
先帝萧颐为了防止诸子宗王做乱,设定了典签之制来节制监视诸王,结果萧鸾作乱时,借助各地典签,把萧颐的儿孙杀得干干净净。
萧鸾上位后,怕自家的儿子也步其后尘,便废了典签制度,当年帮他杀了诸王的典签,也大多没有好下场。
所以,如今各地的萧家宗室,都是有兵有权的大将,他若是领兵争位,必被群起而攻之。
谢川淼见这位王将军心思缜密,对局势观察入微,不由感佩,于是又问道:“那如今新帝继位,将军当如何呢?”
王敬则叹息道:“这萧宝卷继位不过十日,便已见其成色,怕不是又是一个刘子业,对付这样的帝王,老夫还是有些办法。”
谢川淼一时惊讶:“这位,真能和刘子业相提?”
刘子业是前朝刘宋的皇帝,荒唐残暴,在如今史书上都是能排前五的。
王敬则淡定道:“老夫当年便在刘子业卫队中任职,要不是有一手抛刀杂耍之技,早已经被他喂了狗。自然清楚这新帝是什么成色。”
他的记忆一时有些恍惚,那都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年轻的他,能同时抛起六把利刃,且还要抛到屋顶那么高,让皇帝看得舒服,这才被提拔为队主。
后来,他投奔了萧道成,助齐建国,自此,风光了五十年。
若是年轻三十岁,他未必不能去争个天下,可如今已经七十有六,家中子嗣也没什么不出世的奇才,能守住家业不坠,就已经困难,真要入了帝族,怕是一个不慎,便全族皆灭。
还是继续走投奔恩主这老本行吧,只要这萧宝卷胡来上两年,弄得天下大乱,到时,以临海王的身份,只要树起大旗,便能一呼百应,他本就是太祖开国老臣,要是再助太祖一脉恢复江山,所立之功,足够子嗣在门阀之中立稳脚跟,有再大的罪,也能看在他的颜面恩赦。
谢川淼对这位的全力支持表示了感谢,然后,便提出了临海王让他献上的计划。
“殿下这次,希望您在东吴之地,设立船坞,他想要建立能前去两广的大海船。”他微笑道,“所需要钱财,公子愿意全数支助。”
王敬则一时好奇:“这是为何?”
东吴之地,船舶非常多,但却很少有船跑去两广,甚至去福建的都少,因为东海之上,风大浪急,便是沿海岸行走,也很容易船毁人亡。
谢川淼低声道:“这,殿下并未提起。”
“无妨,一处船坞罢了。”王敬则笑笑,“依你便是,但殿下出资之事,就不必再提,吾等臣下,愿以全数家资,助殿下争夺大位。”
谢川淼和王敬则的对话很快传到了襄阳城。
青蚨有些惊讶:“王将军居然全押注于您,这可真是让人意外。”
“并不意外,”萧君泽微微一笑,“在他眼里,必然以为我在朝中还有其它势力,更担心像萧鸾那样,死得不明不白。”
其实萧鸾早就病了,只是他疑心极重,不愿让人知得了重疾,等掩不住了,才令各地寻药,显示出一种得了急症的模样。
而且他死的日子也很好记,他是记得关于他记述是“七月最后一天,萧鸾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南边的朝廷如何了?”萧君泽继续问。
青蚨不由笑了起来:“那可真是贻笑大方,萧鸾死时,留下了六位辅政大臣,皇帝刚死,他们便争吵不休,萧宝卷甚至不愿意为他父亲哭灵,说自己喉咙痛,太中大夫羊阐哭灵时太过悲痛,头巾掉落,露出秃头,他在灵前笑得前仰后合,对左右言:秃鹙来啼叫了。”
当然,这位刚刚继位就开始显眼的十五岁少年的搞的事情还不止这些,父还在停灵,他就出宫闲逛,且每次出门,必要拆毁民居,驱逐居民,还因为担心禁军不忠,重新设一卫“刀敇”。
“……但是,”青蚨说到这,沉默了一下,继续道,“朝廷倒是没有什么异常,如今大事皆由六位辅政而定,天子荒唐些,也被认为是年幼不知事。”
萧君泽撑起头,回想着脑子里不多的记忆,嗯,如果按原著——啧,好久都没想起原著这事了,他就是被这个少年发现了身份,算是第一个攻了,喜欢玩的花样也是最多的,他当时还觉得这萧宝卷死后趴体少了,内容没那么多看头了——嗯,回头得快点把他弄死才是。
想到这里,他低头看着桌案上的地图。
按历史,萧宝卷是先杀了六位辅政大臣,然后又逼反了几乎所有领兵大将,虽然在萧氏诸王的助力下平定了叛乱,却又开始杀萧氏诸王。
萧鸾当初杀萧家人杀得和消消乐似的,已经把萧家诸王吓得PTSD了,萧宝卷又开杀萧氏诸王的举动,立刻让他们想起了不好的回忆,直接推翻了他的基本盘,让接下来起兵的萧衍顺利得手,夺得帝位。
所以,他的下一步,应该联络拉拢的人,也很明显了。
九月,萧君泽又给自己量了一下身高,十四岁的他,已经有169公分了!
在这个时代平均身高只有一米五到一米六的时代,这已经是相当优秀的身高了!
至于已经长到快一米八的明月,嗯,这种从小喝奶长大的,不能加入计算标准!
他还能再长,目标就暂时定个一百八十公分吧!
萧君泽满意地收起自己制作的卷尺,这器具肯定是标准的!不接受反驳。
九月时,襄阳城的工地冷清了不少,因为种麦的时间快到了,许多农户都回到乡里,一是收割豆子,二是播种冬小麦。
桓轩和小弟们在襄阳城外十里的大道上支了一个茶棚,喊着免费加水的吆喝,招揽着顾客。
中午,有人顶着秋老虎,来他们茶棚里打了一桶清凉的泉水。
他赤着上身,穿着一个兜档裤,浑身黝黑,刺着蛇纹,一看就是西边大山里蛮人。
“咱这里货很便宜,你要给家里买几件带回去么?”桓轩热情地推销着。
棚子里挂着绳子、针线、鞋底、剪刀、柴刀、朴棍、扁担、绑腿、还有各种零碎的布头,一些草编的篓子和筛子。
但那蛮人目光移不开的,却是桌上的一本《看图识字》。
桓轩的小弟正在看这本书,顿时面色不善:“这是我的,不卖!再说了,城里的菜市口,不是有卖书的人每天在那讲字么?”
那蛮人低声道:“承刺史恩情,咱也懂些字了,所以想带一本回族里,给儿郎们认认……”
那小弟连忙摇头:“不行!我才不……唔唔。”
桓轩捂住小弟的嘴,热情道:“这位大哥,你是拜哪山?”
“谢罗山!您也是山民?”一听这话,对面顿时露出欣喜之色,“阁下愿意卖?”
桓轩微笑道:“不,你买这书,是想让家里孩子过初考吧?要不然,你坐下喝杯水,咱们谈谈?”
对面的山蛮迟疑了一下,还是坐下来。
“您也看到了,这襄阳书院不挑世族,有教无类,是咱们山蛮难得机会,”桓轩低声道,“还愿意教匠作之技,要是错过了,就不知哪年才能翻身了。”
对面山蛮连连点头,他也想家中族人能洗羊毛、织布,这样日子也能好过些。
“但书院又要求认识几个字,懂得加减,”桓轩诱惑道,“要不然,你带一两个孩儿过来,只要两张皮子,我便保他过初考。”
“可,可他要是考不过呢?”对方迟疑着问。
“那皮子退给你!”桓轩斩钉截铁地说。
对方瞬间心动:“好好,不知我回来时,去何处寻你?”
“我书院学生,你在放学时,于书院外等我便是。”桓轩果断道。
对方一听是书院书生,顿时疑虑尽消,连声答应,又讨价还价了一番,最后以五个孩子九张皮子说定,桓轩还给他打了个条子。
等对方离开,桓轩的小弟又认真读书,桓轩物色下一个猎物。
“可是老大,咱们这样,好像没卖货赚得多啊。”一名小弟小声问。
“一开始当然没有,”桓轩微微一笑,“但只要咱们教得好,做出了口碑,到时,来的人必然成群结队,本地的庶民说不得也要来,你们都好好学,将来你们也要开班!”
小弟们一个个面色扭曲,他们白天要卖货,晚上还要在老大的督促下补课,日子过得真累。
桓轩笑了笑,想着阿萧对他的教导,人脉才是最重要的,一但把人脉做出来,这才是真正的资源,如果真能教导山民考学,这些蛮人一个个就会来找他,可比他挨个山头去谈货物,谈折扣方便多了,还安全。
最重要的是,不用离开襄阳太远,每天都能看到阿萧的阁楼……
洛阳,河阴镇上,各大工坊依旧忙碌,却远远没有去年的欢心与笑语。
阿瑰拖着沉重的步伐,沿着大道,向家走去。
他本来是想和一部分工匠一起,前去襄阳,但前些日子,他的叔叔已经和那个喜欢的寡妇成亲,怀了子嗣,已近临产,每天都在拼命工作,他不放心,便在叔叔的恳求下留下来。
可是……
低下头,街上血迹犹自未干。
三日前,朝廷付出钱财,由咸阳郡王元禧接管了铁坊,说是为了南伐,要节约用度,将原本每人三张厚饼、一桶汤、一勺豆腐的伙食取消了。
这几乎占了匠人们三成的收入,一时间,铁坊的匠人们群情激愤,聚集在朝廷使者的官署,反对此行。
但迎接他们的,不再是原本会温和劝慰的主官,而是朝廷禁卫的马槊。
那场争端里,他们不但被打得头破血流,为首的两位匠人,还被当街斩首,头颅至今还挂在工坊的大门处。
那之后,匠人们人心惶惶,无心工作,却被视为挑衅,今日,几乎每个地方,都已经有持鞭的督者,但凡有人动作慢些,便是一鞭抽来。
他忧惧着未来,一时间有些委屈,又有些怨恨。
那位主君,给了他们希望,又怎么能如此轻易,就将他们抛弃给朝廷呢?
第108章 借势借力
九月中旬时,萧君泽正在处理政务,便有一使者快马加鞭,带着书信,拿着令牌,几乎是用冲的,进了襄阳城。
书信是冯诞亲手写的,字迹凌乱,墨痕拖曳,显示着写信时他的心绪极度凌乱。
内容只有寥寥数字:上病重,请名医。
萧君泽轻吐了一口气,拿起信起身:“速备车马,启程悬瓠。”
跟着使者一起过来的斛律明月担忧道:“我陪你同去。”
萧君泽微微摇头,正色道:“明月,如今襄阳城中百业待兴,如今有急事,需要出门,这家中之事,便要托付于你了!”
斛律明月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认真点头,表示一定会守好家门,等君泽回来。
萧君泽给了少年一个拥抱,便转身去把魏道长从医药堆中拖出来。
魏知善最近沉迷于各种中草药提取,但她的提取法十分粗劣,几乎就指着那套蒸馏装备,蒸出来的药剂未经处理,在这天气很容易变质,不知多少病人在她手里惨遭毒害。
以至于如今她只能在监狱里去寻找病人(试验品),也因为她凶名太过,以至于襄阳城的犯罪率都大大降低,“魏鬼食人心肝”的传说甚至有向南方江陵、北方宛城蔓延的趋势,大名能治小儿夜啼。
好在,元英等高层还是知道魏道长的能力,对这些传言都当作笑谈,偶尔用来打趣萧君泽。
魏道长听说是皇帝病了,要她昼夜兼程,去五百里外悬瓠,那脸瞬间便拉得老长,可不愿意了:“不是有徐伯成么,怎么还要我去,我这新药已经快要成了,这要是走了,等药草时间一过,不知又要等多久了。”
说着,便以带药名义,半天收拾一件东西,试图拖延时间。
萧君泽无奈靠着门框,看这位道长表演:“你快点,到了我就给你一个新方子。”
话音一落,刚刚还宛如树懒的道长瞬间像被注射了肾上腺素:“这么重要的事,你早说啊!”
于是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东西,把自家的蒸馏器具收拾到专门打造的箱中,再带上七八种已经确定效果的药剂,不到半盏茶,就已经收拾完毕,跟着萧君泽出门了。
萧君泽一边上马一边数落她:“陛下也算好人,给了咱们那么多帮助,你就不能有点心么?”
魏道长轻笑一声:“公子这话说得有趣,平日也不见您这么感恩啊。”
萧君泽低头叹息道:“我那是拿乔,用年轻任性显得无害一些,不是真对他有意见。”
魏知善伸头去看萧君泽垂下的眼帘:“哭了么?”
萧君泽眸色一凛,漠然地看着魏知善。
后者头皮一麻,讪笑了一声:“咳,莫要那么小心啊,我随口说说,再说,眼都没红,你这难过,也有限得紧嘛。”
萧君泽懒得理她,一抖缰绳,策马而去。
他们骑的是整个北魏最好的汗血马,沿途都有驿站,只用了两日多一点,便来到了悬瓠。
这里地处河南腹地,上可归洛阳汴城,下可入荆楚,也算是兵家必争之地,汇聚了本来准备南下的各路大军,旷野间,军旗猎猎,营帐绵延,顺河而立,颇有些一望无际的意思。
萧君泽骑了两天半的马,下马时几乎要站不起来,不由皱眉,决定回头给自己补上骑术训练。
魏道长要好上许多,但也没好太多,根本没有什么休息时间,就已经被闻讯而来的元勰以一种狂奔的姿态拉着,向行宫而去。
这位文雅知礼的彭城王蓬头垢面,整个人都带着一股馊味,像是被坏掉的咸菜腌过一般,萧君泽坐着缓和了一会,才在内侍的引路下,走进了行宫。
纱帐之下,元宏面色白中带红,整个人像是被吸掉了血肉,瘦了好大一圈,一名七八十岁的医者神色凝重,眉头紧皱。
而魏知善则从器具中拿出了一根软木掏出的圆筒,前方是喇叭状,模样仿佛一个漏斗,让贴在元宏已经解开衣服的胸口,侧耳倾听。
太医令徐伯成看着那东西,目光闪动,似乎下一秒,就想把这玩意抢过去,亲自上手试试。
过了一会,魏道长和徐医生都对视了一眼,纷纷叹了一口气,确定这是肺疾。
对于肺疾,和伤寒一样,治疗十分困难,尤其容易复发,所以,魏知善和徐伯成商讨之后,觉得首先要为病人补足精气,然后再以汤药辅助,魏知善的决定先用手下蒜丹试试,如果效果再不好,再换柴胡滴剂,如果再再不好——魏知善悄悄对萧君泽提议:“实在不行,您把说过的那个‘注液管’做出来,死马当成活马医呗?”
萧君泽断然拒绝了她的要求,因为就他所知,元宏这次虽然凶险,但却还能再活几个月,真要用了注射器,那就是直接把人送走了。
“你想什么呢?”魏知善小声道,“我当然不是说用那些蒸剂,我是说,输血。”
说着,她绘声绘色地悄悄对君泽说起她做的实验,一些重病的猴子,在接受了健康猴子的血后,很多能好起来,当然,也有的当场暴毙,她没找到其中的规律,但以她的直觉,公子肯定是知道的。
萧君泽冷漠地撇她一眼:“等会再说。”
他当然知道,但也非常清楚,真的这样做了,不知多少庶民会成为权贵的血包,元宏还没到那份上,先等着。
冯诞衣不解带地照顾元宏,也脸色青白,看起来也像病人。
元宏病重时,几乎难怪喘息,萧君泽看着冯诞那病在帝身,痛在己心的模样,有些无奈,于是拿了些硝酸钾,加热分解,制了些氧气,收集在洗干净用石灰去味的猪尿泡里,让冯诞给他吸——他只需要做个示范,剩下的事情,有的是人可代劳。
不得不说,这种不太纯的氧气也是氧气,至少,能让重病的元宏舒服许多。
徐伯成和魏知善都是名医,后者虽然喜欢乱来,但也知道什么时候能乱来,在他们的通力合作下,大约三天后,皇帝终于清醒过来,可以自己进食了。
如此,全军上下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冯诞、元勰等人也能安心歇息。
皇帝病情好转,但经过魏知善和徐伯成的会诊,双方都同时认定,皇帝这一场大病,伤了元气,需要多多休息,万万不能过度操劳,不然肺疾必会复发。
然后两位医生便就肺疾的不同分类发生了争执,在这个时代,病得最多的便是伤寒在内的肺疾和皮肤感染形成的痈。
这两种病还会因为病人虚弱时复发,治疗起来十分困难。
如果平时,元宏必然会拖着病体,继续操持军务,谁也劝不了他。
不过这次,冯诞是真的被吓到,也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元宏还真的把军务交给元勰操持,准备静养些时日。
汝水之畔,萧君泽拿起长笛,在河岸的晚风之中,吹出悠扬的曲调。
元宏躺在藤椅上,头依靠在冯诞怀里,享受着被按摩头皮,感受秋日的温和的风,不由慨然:“还是人间好。”
萧君泽放下长笛,随意道:“废话。”
元宏顿时以手掩面,悲伤道:“听说你三日疾驰前来,朕还觉得君泽你长大了,不想竟还这么疏远于朕……”
萧君泽冷漠道:“我不是来救你,只是来蹭点功劳。”
元宏微笑道:“君泽驰轮而至,实宜褒录,尽可畅言。”
“这可是你说的,”萧君泽勾起唇角,露出漂亮整齐的牙齿,缓缓道,“反正南征取消,你这次准备南下钱粮,我要支走两成。”
虽然南征因为北方高车叛乱而作罢,但这几个月来,整个河南、河北、山东的钱粮,都在向此地汇聚,掏空了国库,再送回去的话,有些劳民伤财了,萧君泽觉得,不如拿给他建设襄阳。
元宏的眉头却是皱了起来,弱弱道:“你看这样如何,朕准备赐徐卿金乡县开国伯,食邑五百户,赐钱一万贯。也比照于此,给你与魏道长同样的赏赐如何?”
“我不看重这个,折成钱就好。”萧君泽果断回绝。
元宏却是捂唇轻咳起来,一脸虚弱地对冯诞道:“阿诞,朕难受得紧,要休息一会……”
开什么玩笑,他为了筹备军需,不但掏空国库,还把宗室后宫俸禄都扣了大半,穷得都想把洛阳掀了找钱,怎么能让人随意支走,他还准备病好些后,再去打南朝呢。
萧君泽想翻白眼,只能轻哼道:“有个新项目,你投么?”
元宏捂唇的手缓缓放下来,面上露出一点微笑:“阿泽这话便见外了,你想要的,朕何曾拒绝?”
萧君泽忍不住看了一眼冯诞,后者这些日子清减许多,微微一笑间,却如枝头梨花,更加温柔宁静,仿佛在说,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于是他无奈道:“我想要在汉水修筑船坞,到时造出的船,三成归你训练水师,七成归我,于江汉之间通商。”
此话一出,元宏瞬间一拍座椅,大喜道:“七成,七成归我,三成归你!”
襄阳旁边的鱼梁州,是长江一带训练水军最优秀的所在,当年晋武帝灭东吴,就是在襄阳附近训练的水军,要拿下南朝,水军是一个绝对不能少的存在,而他最喜欢的,就是君泽那挪腾钱财、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