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或许说明,他当时找到的那个东西是个很关键的东西,也是伞蝶要找的东西。
舟向月心中懊恼,哪怕他当时稍微快那么一秒,就可以在晕过去之前看清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了。
但懊恼也没用,就算现在这个魇境可以让他回到过去,应该也只是局限在这个魇境范围以内,他没办法再回到当初那个魇境里,看清那个东西。
李婳声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因为她是新加入团队的成员,感觉有必要展现一下自己的诚意。
李婳声道:“对了,我发现我们之前刚进寨子时的拦门礼好像还挺厉害的,而且……好像是有主的。”
前一天晚上,李婳声也被浓雾中那些诡异的头发根须给吓得不行,好在伞蝶和她找到了一个废弃的屋子,在里面就安全了。
她在那里拿出了那把犀角梳,想要再仔细研究一下,结果发现犀角梳上繁复的花纹中竟然爬出了一只金蚕,然后爬到了墙上。
随后,原本趴在墙上蛛网之中的蜘蛛忽然僵直地掉在了地上。
随后,更多大大小小的虫子变成了尸体——蟋蟀、蜘蛛、蚂蚁……那只金红色小虫所过之处,蚊虫都死绝了。
李婳声这才察觉不对。
……这难道还真是金蚕蛊的那种剧毒金蚕么?
她将那把犀角梳对着灯火一照,才发现它透过光竟然显示出密密麻麻的神秘符文。
李婳声之前在魇境里见过那种符文,也有一些研究,立刻认出那是苗文。
她认得不全,但大致看出那些符文里提到了“金蚕蛊”,以及蛊的主人名叫莫黛,是一个草鬼婆,或者说蛊师。
李婳声道:“我比较奇怪的是,一般来说金蚕蛊不会随便易主,那只金蚕寄居在莫黛的牛角梳里,怎么就到我手上了,而且我还没有中蛊?”
司马博闻想了想道:“你有没有考虑过另一种可能——你就是莫黛?”
“我就是莫黛?”李婳声有些疑惑。
司马博闻道:“或者说,你获得了莫黛的身份……”
“你们看这里,”舟向月忽然道。
他们正走过两栋吊脚楼中间的夹道,他看见夹道尽头居然还有一栋屋子,但这屋子看起来阴暗逼仄,门边的窗户被一棵歪脖子的梅花树遮挡,窗户上还挂着一张破破烂烂的画。
那张画是钉在窗户上的,泛黄翻卷。
舟向月一眼认出,那是一张人皮画。
他走近那栋房子,紧接着就发现人皮上所画的是张一半是花一半是蝴蝶的黑白曼陀罗图案。
正是不知愁后颈上的那幅花纹。
“这张画……”
李婳声走到那幅画面前,忽然感觉心中涌出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摸了一下那张画。
四面无风,梅花花瓣却忽然漫天飘起,像是一场梅花雪,一瞬间遮蔽了他们的视线。
下一刻,梅花雪消失无踪,而他们面前的情景却变了。
窗前的那棵梅花树消失了。
“师父!”一个清脆的小女孩声音从后面传来。
舟向月下意识一回头,看到一个小女孩向这边跑来。
他一眼认出,这个小女孩是钩吻。
不过并不是后来成为血明王的少女,此时的她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
舟向月似乎忽然明白了——
钩吻九岁时跟着几个蛊师逃出曼陀宫,曾经在外游荡过几年。
难道说,她那几年是来到了梅面陇?
李婳声:“???”
她一脸懵地下意识接住小女孩,满眼求助地看向舟向月和司马博闻——怎么办怎么办?
她最怕应付小孩子了!
司马博闻对她做口型:装一下装一下!
好在钩吻太矮,没有看到李婳声脸上的慌张。
她有一种小女孩的娇憨,害羞地径直把一个东西塞进她手里:“有个哥哥让我把这个带给你。”
李婳声低头一看那东西,就忍不住一愣。
那是一只雕刻得栩栩如生的木头小猫,小猫还戴了个项圈,项圈上是一朵盛开的梅花。
她想,这木头小猫长得怎么那么眼熟?
她记得那个第一晚就死了的温良选择的拦门礼就是一只木雕小猫——只是他那只小猫好像没有戴花,项圈上挂着的是一只铃铛。
这两只小猫,看起来……好像是一对?
李婳声抬头看去,正看见一个戴着黑色头巾的青年,远远地趴在一座吊脚楼的栏杆边看她。
看到她回望之后,他笑着挥挥手,转过一个拐角不见了。
李婳声心想,是她脸盲么?
她觉得那个青年好像长得也有点像那个死了的温良……
钩吻把东西带到,就高高兴兴进屋去了。
李婳声怕露馅都没敢说话,见她走了,左右看看没有人,才扯着舟向月和司马博闻走到一边,压低声音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舟向月一摊手:“大概是回到过去了。”
李婳声惊愕道:“回到过去?”
舟向月道:“我们已经发现了一种能回到过去的方式,就是下雪。可能是下雪的时候在特定的地点,就会回到某个特定的过去。至于你这次回溯……可能是因为碰到一个特殊的东西?”
他指了指窗口钉着的那张人皮画。
和上一刻的破破烂烂不同,此时的人皮画看起来崭新而精致,像是刚刚钉上去。
舟向月又说:“你记得刚才这里那棵梅花树吧?”
“……好像是有一棵。”
“要长成那样应该要五六年,”舟向月道,“现在这幢房子门口还没有梅花树,所以现在至少比我们在梅面陇里的现实时间早了五六年,估计更久。”
李婳声道:“哦我懂了,就是一个过去的幻境是不是。”
“应该不是幻境,”舟向月道,“恐怕是真的过去。现在发生的事情,会对真实的未来产生影响。”
看李婳声一脸疑惑,司马博闻就简单说了一下刚才他们在枯木神像那里因为下雪而发生的时间回溯,以及他们对落花客的猜想。
李婳声感到三观都被刷新了:“居然真的可以回到过去?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司马博闻道:“刚才那小姑娘给你塞了个什么?”
“哦对,”李婳声掏出那只木雕小猫,“你们看,这跟温良那只木雕小猫是不是一对?你们刚才看到对面楼上那个人了吗,我觉得他长得很像温良……”
舟向月点头:“我觉得那就是他。”
李婳声弱弱道:“但他不是死了吗?”
司马博闻:“……如果现在是过去的话,也许这时候他还没有死。”
虽然李婳声已经知道现在应该是过去,但还是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舟向月接过那只木雕小猫,四面翻转着看了看,结果在木雕底部发现了几个刻上去的字:“赠予莫黛”。
和李婳声那把犀角梳上的名字对上了。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啊,”司马博闻郑重开口。
见另两人都看向他,他一边想一边说:“可能我们所有人在这个梅面陇里都对应了一个身份,这是由我们选择的拦门礼决定的。这个对应的身份生活在梅面陇的过去。”
“你就是一个叫‘莫黛’的蛊师。然后,温良……大概是一个在追你的小伙子?这很明显就是在献殷勤嘛。”
李婳声奇道:“那你们的身份是什么?”
司马博闻:“我好像是一个落魄的作家,或许是旅居在这里?”
“他……”他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舟向月,被他微妙的眼神瞥了一眼,犹豫道:“他好像是个捡破烂的。”
李婳声:“……”
她很是震惊地上下打量几眼舟向月:“不至于吧?长这么张脸蛋,随便傍个富婆也不至于沦落到捡破烂啊?”
舟向月微笑:“可能我比较有节操吧。”
李婳声和司马博闻:“…………”
“等等等等,”李婳声皱眉道,“你说我们对应的身份都生活在梅面陇的过去,那我们算什么?”
“……我的意思是,我们本人又不是一直生活在这里,所以大部分时候应该只有这个对应的身份在这里生活,对吧。那等到我们进了梅面陇的‘现在’,他们又去哪里了?”
“我们进来的时候身份是客人,而不是寨子里的人。我是在拦门礼里面选了那把犀角梳,才对应上了莫黛这个身份。所以按理说,我在‘现在’时间里的梅面陇应该能找到莫黛她本人。”
舟向月提醒她:“现在看来,莫黛就是你。或者说,至少她和你长得一模一样,不然别人也不会把你认成她。”
李婳声:“……那寨子里的人不会奇怪,为什么出现了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莫黛吗?”
司马博闻道:“所以,我猜那个莫黛生活在梅面陇的过去——也就是说,现在的梅面陇已经没有她了。”
李婳声莫名有些紧张:“那她去哪里了?”
舟向月幽幽道:“可能死了吧。”
李婳声打了个寒战,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来都来了,不如看看周围吧,”舟向月道,“尽量小心一点,我感觉最好不要对这个时间产生什么影响比较好。”
司马博闻拉住他:“我们是不是把脸遮一遮比较好?万一梅面陇里还有一个跟我们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被发现了是不是会引起混乱?”
舟向月:“……有道理。”
李婳声看起来是直接顶替了莫黛的身份,但他们两个似乎只是被平移到了过去,可能是因为他们是被李婳声影响才来到这个时间的。
这么说来,寨子里还真有可能存在“另一个他们”。
于是,他们两人都用头巾把脸包住了大半部分。
本来李婳声应该没必要遮脸的,但她不放心,还是像他们一样也遮了脸。
她的理由也很充分:“我现在感觉就像穿越成别人,顶替了原主一样。万一遇到原主的熟人,跟我一说话,发现我屁都不知道,露馅了怎么办?不会把我当成中邪了烧死吧?”
三人小心翼翼地在寨子里穿行,尽量避开别人。
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和他们进入的梅面陇很像。
隐约笼罩的雾气,到处盛开的梅花,吊脚楼内外是人们的说笑声和银饰叮叮当当的响声。
之前刚进入梅面陇,他们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四周,就经历了被指认为凶手、关进牢房、死人,以及半夜在浓雾的长发之中逃命等等一系列疲于奔命的事情,现在还是第一次有机会仔细观察梅面陇的全貌。
舟向月注意到,这里的吊脚楼建造形制都很统一,竹制的楼房有三四层,底层养了猪或鸡鸭,还有狗里外转悠,一见到生人经过就会汪汪叫。
第二层则有敞开的堂屋,还有一些房门关闭的卧室,堂屋外侧往往都有一圈他们刚进来时坐着休息过的美人靠,三三两两的人们坐在上面,或是聊天,或是绣花。
第三层也门窗紧闭,不知道里面放了些什么。
前面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听起来醉醺醺的:“想听什么故事啊?”
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孩声音吵着道:“要听落花客的故事!”
“行啊,这落花客的故事啊,可就说来话长了……”
舟向月看司马博闻:“笔兄,这声音听着是不是很像你?”
司马博闻咽了口口水:“……好像是。小心点,我们过去看看。”
他们走过去,发现居然真的是一个和司马博闻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只是他蓄起了胡子,宽松的开襟上衣穿反了,一身醉醺醺的酒气。
他周围是一群孩子,都一脸期待地等着他讲故事。
李婳声压低声音道:“你刚才是不是说你是个作家?我觉得不像作家,倒是挺像孔乙己的。”
司马博闻:“……”
他一脸嫌弃:“……我不酗酒啊,而且也不喜欢孩子。”
不过,此时他十分庆幸自己把脸遮上的决定。
现在看来,他们被李婳声带到过去,是真的会遇到对应的那个“过去的自己”。如果两人互相认出来,恐怕就麻烦了。
司马博闻想,他如果找到与自己对应的那个特殊物品,是不是也能回到他对应的那个过去?
在那个过去里,他可能就会顶替自己,而跟随他一起回到过去的别人估计就会找到“另一个自己”了。
几人躲在梅树丛后,听那个醉醺醺的“司马博闻”给孩子们讲落花客的故事。
“从前有一个非常聪明的落花客,他甚至聪明到能够欺骗神灵,从神灵那里偷走了三朵梅花。”
“但神灵发现后非常生气,诅咒了他。”
“落花客可以用那三朵偷来的梅花,但如果他贪得无厌,想要在用完了三朵梅花之后继续欺骗神灵,就会立刻被神灵发现,变成梅花凋落。”
“不仅如此,而且等他死后,就会迎来神灵的惩罚,灵魂碎裂,像雪花一样消散。”
“落花客为了躲避神灵的诅咒到处躲藏,甚至利用偷来的梅花,躲到了时间的迷宫深处,试图迷惑神灵。”
“他似乎成功了,因为神灵真的一直没有找到他。”
“但当他最终在迷宫里走到生命的尽头时,却发现——神灵正在那里等他。”
“啊?”有孩子疑惑地问道,“为什么啊?他不是躲起来了吗?”
“司马博闻”嘿嘿笑了几声,“这个落花客很聪明,但他不知道神灵为什么是神灵。”
“他以为自己是一只蝴蝶,飞向哪里都由他自己决定。”
“但实际上,他这只蝴蝶飞来飞去,不过是在神灵画好的迷宫里打转。”
“无论他飞到哪里,最后都会来到神灵为他画好的出口,走向那个早就已经定下的结局。”
“司马博闻”醉醺醺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在生命的尽头啊……你才会发现,自己其实什么都改变不了。”
“你才会发现,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他这是不是在暗示什么?”李婳声小声说。
“我好像懂了,”司马博闻一脸深沉,“应该是暗示我们,未来就是过去,命运不可改变。”
李婳声:“……说人话?”
司马博闻:“就是,我们从未来到过去所做的改变其实已经体现在了时间线里,比如说我们刚进来的时候,其实已经见过了那只去咬商怀仁的猫,而它是因为商怀仁从未来回到过去踹了它一脚,才会跑去咬他。”
“就算你从未来回到过去,想要阻止我们看见那只猫,也一定会因为某种原因失败,因为我们看到那只猫的结果已经确定了。”
李婳声若有所思:“确实,这样好像就不是电影里那种产生一条新的平行时间线的回溯方式。”
孩子们正在聚精会神地听故事,就在这时,当当当——
刺耳的警钟声响起,惊飞了山林里的一大片乌鸦。
四周房子里的人们都惊慌失措地抄着家伙冲出来,纷纷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一群人闹哄哄地互相追问,最后终于有人解答了这个疑问:“曼陀宗抓人了!”
“什么?!”
众人义愤填膺,“居然敢来梅面陇抓人?”
这话引起了舟向月的注意,他混在人群里趁乱问道:“抓了谁?”
知道情况的人有问必答:“听说是莫黛捡回来的一个小姑娘,叫钩吻的……”
听到“自己”的名字,李婳声顿时提起了心,又怕被人发现自己就是莫黛,捏着嗓子问道:“那个小姑娘?抓走了?!”
她才见了那个小姑娘一面,都没怎么说话,她就被抓走了?
这未免有点太猝不及防了!
“是啊!也就十一二岁吧……说是曼陀宫主的养女,离家出走的,现在发现了就要找回去。可听说那小姑娘根本不愿意回去,又踢又咬的。”
“岂有此理!我还说她是我的养女呢,他们说抓走就抓走?真是欺人太甚!”
李婳声跟着人群一起向寨门的方向赶去,不知走了多久,忽然有人从身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莫黛!”
她一回头,竟然是那个“温良”。
“温良”一脸担忧:“莫黛,你怎么把脸包起来了?你受伤了吗?”
李婳声:“……”
这不是怕被你认出来嘛。
但即使是这样,她还是被认出来了,只得装作着急赶去寨门加上人声嘈杂听不清,把“温良”的几个问题含糊过去了。
众人群情激愤地赶到寨门不远处的木桥边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木桥还在,但在桥的另一边,曼陀宗的人早已不见踪影,只有被砸烂的寨门昭示着这里刚刚结束了一场混乱。
“人呢?”
“跑了……还把我们的寨门砸坏了,真是穷凶极恶的歹徒!要天打五雷轰的!”
众人不约而同地在木桥这一头的悬崖边停住了脚步,仿佛那座木桥是某个不可逾越的障碍。
只有灵巫大人一个人从木桥上走来。
他依然穿着他那身招牌的红色长袍和画着人脸的羽毛竹帽,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在赶来的人群中,他目光如隼,精准地看向了李婳声:“莫黛,钩吻给你留下了这把梳子,说还给你。”
他摊开的手掌心里,赫然是那把李婳声在拦门礼中选中的犀角梳。
李婳声:“啊……”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接那把梳子。
没想到,周围的人群看到那把梳子,却忍不住齐齐后退了一步:“蛊梳?!”
有人窃窃私语:“那不是草鬼婆的信物么……”
“什么信物?”
“草鬼婆传衣钵都是偷偷传的,犀牛角的蛊梳就是信物。我们寨子里,只有草鬼婆才有这玩意!这不是很明白了吗?莫黛就是草鬼婆!”
“她本来想把蛊梳传给那个曼陀宗的小姑娘,但她被曼陀宗抓回去了,就把蛊梳退还给她了……”
“原来莫黛是草鬼婆?!天啊,我头一次知道!”
就连刚才一直跟在她身边的“温良”都脸色大变,像躲避瘟疫一样猛地从李婳声身边退开:“……你,原来你是草鬼婆?!”
李婳声脑袋“嗡”的一声一个变成两个大。
本来她只是想蒙混过关的,没想到一下子成了人群的焦点,深感此刻的自己就像猛然被探照灯聚焦的角落里的垃圾桶。
她此前对蛊术有些了解,知道这片地区的人把“蛊”叫做“草鬼”,“草鬼婆”也就是蛊师,而蛊术则在草鬼婆之间秘密传授,传男不传女。
蛊术神秘而诡谲,其他人都对此惧怕又憎恶,因此草鬼婆也就成了一个令人谈之色变的话题,蛊师们往往都隐藏自己的身份,不让外人知道。
莫黛显然也是如此,而且她应该瞒得很好,之前别人都不知道她是一个蛊师。
……但李婳声又不是真的莫黛,眼下这个局面哪是她能应付的?
现在,她除了“啊对对对”还能说什么?
人群纷纷远离了她周围,只有灵巫大人面色不变地向她走来,将那把犀角梳放进她手里:“收好吧。她不会再回来了。”
李婳声手足无措地接过那把犀角梳,而灵巫大人在与她擦肩而过时,用一种只有她能听见的音量低声说了一句话。
李婳声眼睛微微睁大。
就在这一刻,她眼前视野中的山林忽然被铺天盖地飘落的梅花所遮掩。
仿佛一场漫天的梅花雪,伴随着清冷的梅花香味扑进她的鼻腔。
梅花飘落的深处,她看到画面缓缓拉近,最终聚焦到一朵梅花上——
那朵梅花的花瓣缓缓萎缩,最后从枝头凋落。
随后,这片绚丽的幻觉在眼前消失。
李婳声眼前的画面一变,发现自己还在寨门边木桥后面的悬崖上,但此时木桥的另一端完全隐没在浓雾中,悬崖上除了她和那两个“无名氏”以外,也空无一人。
“……我们这是不是回来了?”她喃喃道。
司马博闻点头:“是的吧。”
他转头去看舟向月:“不过青弟,你刚才看到梅花飘落了吗?”
舟向月:“没有。”
司马博闻猛一拍手:“我也没有!这说明什么?是不是我们没有用掉第二次回到过去的机会?”
他感觉那个“三朵梅花”理论看起来更靠谱了。
李婳声犹豫了一下:“我看到了。”
“啊?”司马博闻皱起眉,“为什么你用掉了一朵梅花,但我们没有?”
舟向月沉思道:“可能因为这次回溯是她引发的?或者是,她实际上参与了这个过去,而我们两个只是在旁观。”
李婳声其实也想默默旁观,但她可以说是被迫参与了这个过去。
毕竟,这段过去中她可以算是主角,想旁观也做不到。
李婳声欲言又止,犹豫半天才说:“我在想啊,如果刚才的莫黛不是我,而是原本的那个莫黛,那么那个时候她应该不会像我一样在寨子里游荡,而是和钩吻一起在那幢屋子里……”
司马博闻:“所以?”
李婳声:“……那样,曼陀宗是不是就没法抢人了?”
舟向月看看她,“你是不是想问,那个小女孩之所以被抢走,会不会是你穿过去造成的。”
“唉……”李婳声垂头丧气道,“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其实我都没怎么跟钩吻说过话,但她喊了我师父,还抱了我哎……而且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
“还有……”她叹了口气,刚才灵巫大人把那把梳子给我的时候,他跟我说,曼陀宗的人威胁钩吻,说如果她不跟他们走,他们就会杀了我。”
“所以,她是为了保护我才被带走的。”
“你想太多了,”舟向月道,“你不是莫黛,真正的历史上发生过什么事和你无关,在这个魇境里你造成的‘过去’也不是真实的过去。”
“……希望如此吧。”李婳声说。
她心想,这两个人都是外人,她有些话也不好解释。
在来这里之前,伞蝶对她说过曼陀宫的事情,她简单地了解了血明王的身世背景,知道她的名字叫做钩吻。
她想,所以钩吻本来已经从曼陀宫逃走了,但她是为了保护莫黛,才回到了曼陀宫。
但莫黛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个蛊师原本已经选定了钩吻继承她的蛊术,徒弟被抓走了,她难道就没有什么反应吗?
可能是因为自己获得了她的身份,李婳声不由自主地对“莫黛”产生了一种探究欲。
在李婳声思考的时候,舟向月在想另一件事。
他好像明白,为什么之前付一笑和祝清祝凉在寨门那里时,会因为“与曼陀宗有关”而不让进了。毕竟梅面陇和曼陀宗有仇。
这又让他想起了之前那个疑问——除了他以外的这些境客,也是被拦住后强行进入这个魇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