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燃平静的声音近在咫尺,“你来勾引我,只是为了骗过我逃出去。换了其他任何人,你也会这么做。”
失去视觉之后,浑身的感觉仿佛都放大了百倍。
舟向月感觉到一道灼热危险的目光一寸寸扫过他被迫袒露的身体,本能地想要蜷缩起来躲避,却避无可避。
他就像是钉在砧板上的鱼肉,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没有……不是……”
他哆哆嗦嗦地小声哭道,“我……我只对你这样,我只喜欢你……”
“是么。”
郁燃淡淡地应道,就像之前听到舟向月说喜欢他时的语气,一切翻涌的情绪都被压抑在一片死寂之下。
“就像喜欢见血、喜欢束缚、喜欢痛那样,是吗?”
第314章 善恶(1更)
昏暗密室之中,烛火无声摇曳,汗珠在暗红火光里蜿蜒落下,角落里传来低低的哭泣和呻.吟。
“你不是用它书写命运么?”
郁燃把细长如笔的法器塞进舟向月手里,“写。”
“呜!”
舟向月腰肢一酸,眼泪都要下来了,他哽咽着摇头:“你饶了我……”
“写。”
只有一个冷酷的命令,连语调都没有变化。
舟向月手抖得握不住笔,它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清脆的声音让他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透过红绫雾蒙蒙的视线,他看见郁燃面无表情地伸手把笔捡起来,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从脸颊滚落,被明明灭灭的火光映得晶莹闪烁。
“郁燃,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舟向月一边抽噎一边拼命摇头,手攥紧成拳,指关节绷紧到泛白。
然而郁燃不为所动,他筋骨分明的手覆在舟向月的手上,强行把他一根根用力到痉挛的细白手指掰开,再次把笔塞回他手里,“继续。”
压抑的低吟蓦然变成一声支离破碎的哭喘,“不,不要……”
舟向月脑中一片纷乱,连时间的概念都模糊了,只知道呜咽地求饶。
他的身体依然很冷,而覆在他身上的身躯则是火热的。
他既贪恋那种仿佛能驱散一切寒意的温暖,又畏惧那种锋利炽烈的痛苦,汗湿的莹白腰肢战栗地绷紧,既像逃避又像迎合,仿佛一匹被迫彻底展开的雪白丝缎,随着郁燃的动作而颤抖。
舟向月满脸都是眼泪鼻涕,那么洁癖的郁燃竟然也不嫌脏,低下头来吻他。
但那几乎不像是吻,唇齿间夹杂着血的气息,是凶悍而不容抗拒地侵入,疯狂肆意地掠夺和占有。
舟向月被迫仰起头接受这个如烈火灼烧的吻。
他被吻得上气不接下气,嘴唇在反复蹂.躏下变得湿润发烫,鲜艳如渥丹,却也不敢再下嘴去咬。
刚才他承受不住,发狠地咬破了郁燃的嘴唇,然后就被一场格外激烈又持久的纠缠夺走了全部呼吸,感觉腰都快被掐断了,眼前直冒金星,最后只能浑身无力地瘫软在郁燃怀里,乖乖张开嘴任由他予取予求。
郁燃好像对彻底占有和掌控他有种莫名的执念,甚至不允许他有任何抗拒或逃跑的意图。
但凡他挣扎躲避,随之而来的就是变本加厉的惩罚。
舟向月从未哭得那么惨过,到后来连嗓子都哭哑了,再也没有力气反抗,只能颤抖着承受,就像个被揉捏在掌心的面团,任由他将自己搓圆捏扁。
缚在双眼上的红绫不知何时已经散开,但他泪眼朦胧,什么都看不清。
喝醉酒的郁燃真的是疯了,也快把他逼疯了。
“你还会什么花样?”
郁燃俯在他耳边低声道。
舟向月心神恍惚,一时甚至没反应过来郁燃到底是什么意思,歪着头茫然地看着他。
“你不是说你会很多姿势么?还有什么?快点。”
不知道是醉意还是情.欲,郁燃耳根通红,那如血的红晕甚至蔓延到了脸颊上,让他往日冷肃禁欲的面容变得异常昳丽。
舟向月终于明白了:“……”
他恨恨地磨了磨牙,隐约想起那还是他试图说服郁燃让他上的时候跟他说的。
他哄人时天花乱坠嘴上没个把门的,这个醉鬼怎么还记得啊!
可是他又实在是怕极了郁燃,经过不知道多久的磋磨之后,就连这身体都开始本能的畏惧迎合他,仿佛终于在猛兽的獠牙下学乖瑟瑟发抖的猎物。
舟向月最后磨磨蹭蹭地转过去,背对着郁燃俯身塌下腰。
半晌却没有动静,他疑惑地回过头,一看又是一激灵:“怎么了?”
郁燃皱着眉低头看他,低垂的眼睫将眼眸遮盖得一片晦暗,看不清他的神情。
舟向月真是怕死他这个皱眉的表情了,生怕他又突然发什么疯,下意识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要是不满意,我再换一个姿势……”
还没说完,郁燃忽然伸手扣住他的细腰,俯身下来再度将他笼罩其中。
舟向月的手指颤抖着抓住被褥,忍不住发出细碎的呻.吟。
郁燃的手又抓住了他的手,像之前那样十指交缠,攥紧他的每一根手指。
舟向月心下哀叹,都这个姿势了,郁燃还担心他会动手画符吗……真是惹谁都不能惹醉鬼!
他肠子都悔青了。
真不该在郁燃醉酒的时候勾引他,如果是清醒的郁燃,怎么也不会这么失控……
然而一切都已经发生了,舟向月只能痛哭流涕地悔恨自己这一着臭棋走得实在失策。
虽然郁燃确实器大活好,甚至唯有当他们深深相贴的时候,他才能真正地摆脱那种深入骨髓的寒冷,感觉自己由内而外地温暖起来,但他实在是吃不消这刺激……
……等一下,郁燃活好?!
舟向月倒吸一口冷气,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从很早之前脑海里就隐隐感觉到的违和感终于找到了一个聚焦点——郁燃有问题!
郁燃是个洁癖,连自己解决都嫌脏。他要是和他上.床,只可能是因为真的喜欢他;但如果真的喜欢他,就绝对不会再和别人乱搞,所以他必定是一个毫无经验的处男。
可是,此刻自己身边的这个人绝不可能是第一次。他明明经验很丰富,甚至熟知他身上的所有敏.感点,让他没有丝毫招架之力。
极度惊惧下,舟向月拼死挣扎起来:“等等,你是谁?!”
布满细汗的身体猛然弹起,还没跑出一步,又像被鱼钩勾住的鱼儿一样仰面摔回去。
后脑重重撞在床上,这一下把舟向月摔得七荤八素。
郁燃伸手掐住他满是泪水的下巴,逼迫他仰起头来,暴露出细白脖颈和脆弱滚动的喉结。
“舟向月……”
郁燃一字字念出他的名字,脸上极力压抑的愤怒暴虐神情错杂变换,最后露出一个怒极反笑一般令人心底发寒的表情,“到现在,你还不知道我是谁?”
……他该知道吗?所以是熟人?
舟向月眩晕的脑海里更是震惊,这人特么到底是哪个王八蛋?!竟敢趁人之危!
可他的脑子被情.欲烧成一团混沌,谁的脸都想不起来:“你是……你到底是……”
正在咬牙切齿地思考时,他忽然被无法抗拒地卷入更加猛烈的风暴之中。
一股怒意从心底燃起,舟向月恨不得破口大骂,更想把这人撕成碎片。
然而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唯有一个劲的哆嗦,泪水顺着脸颊往下落,像是弱小可怜的花骨朵被狂风暴雨打得一片狼藉,终于不得不彻底展开晶莹剔透的花瓣任人揉捏。
他溃不成军地大哭起来,拼尽本能挣扎着吐出他唯一想得起来的名字:“郁燃……呜……你是郁燃……”
为什么是郁燃,郁燃怎么会这样,昏乱的脑子已经全然无暇去思考。
暴雨滂沱,他是被惊涛骇浪淹没的溺水之人,这个名字是他能找到的最后一块浮木,是他唯一的救赎。
掌控者终于大发慈悲地赐予了一点温柔,松开掐住他下颌的手,一点点抹去他满脸的泪。
舟向月得了一点喘息的时间,脸颊贴着郁燃的掌心小心翼翼地磨蹭,哽咽地小声哭求:“耳朵你饶了我……我真的知错了……”
郁燃把他抱起来,像是抱着一身是伤、哆哆嗦嗦地往他怀里钻的小狐狸,轻抚他汗湿的后颈。
舟向月终于放松了一些,抽噎着把头埋在面前人的颈间。
后颈被一下一下抚摸着,低哑声音从他头顶传来,“你这张嘴,永远没有一句真话。”
郁燃的嗓音听不出喜怒,却让舟向月一瞬间心惊胆战,“认错也不过是顺口就来,下次还敢。总得让你长长记性。”
舟向月浑身僵硬,同时感到自己被分开双腿抱到了郁燃的腿上。
他忍不住颤抖起来,仰起头讨好地凑到郁燃嘴角细细亲吻:“这次真的是真的……我发誓,我再也不敢了……”
瓷白纤细的脖颈绷紧出一道优美的弧度,颤抖个不停,汗珠沿着泛起潮红的肌肤滚落。
他一边亲吻,一边努力抱住郁归尘坚硬的肩膀,发着颤试图撑起自己的身体。
“再也不敢什么?”
郁燃忽然问道。
舟向月一愣,过热的脑中一片空白。
郁燃掐着他的腰,不容抗拒地往下一按。
舟向月喉咙里滚出一声不堪承受的泣吟,顿时软了腰肢,整个人全靠郁燃的手臂支撑住身体。
郁燃手一松,他就无力反抗地仰倒下去,泪水顿时在酸软的刺激下再度汹涌而出。
“忍一忍,会有一点疼。”
郁燃说着,那活物一样的红绫再度自手腕攀爬向上,缠紧了舟向月的手指,将他的双手牢牢束缚在头顶动弹不得。
舟向月心头越发恐惧,“什么……”
被缚住的指尖忽然传来尖锐的刺痛,让他忍不住呜咽了一声。
他随后才意识到,郁燃取了他的血。
……他想做什么?
舟向月脑海里掠过许多需要用到血的折磨人的禁术,顿时汗流浃背。
“郁燃,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被缚着无法起身,只能打着颤哭求,“真的,我要是再逃,你就狠狠惩罚我。我真的怕死你了,见到你腿肚子都打哆嗦,根本逃不掉……”
郁燃忽然低笑一声,“这话你说过很多次了。”
舟向月一噎,心里却隐约疑惑地想,他说过吗……
还未等他想清楚,心口处的皮肤忽然传来烧灼似的刺痛。
他忍不住一弹,却被郁燃早有预料般镇压住。
那不是针,却是郁燃的指尖蘸了混着他的鲜血的墨汁,在他胸口上画下未知的诡异符文。
单薄的腰肢被紧紧扣住,像风中枯叶一样簌簌战栗。
更多细细密密的刺痛落在心口,像是虫蚁噬咬,又仿佛一针针细小的火焰在皮肤上点燃,渐渐连缀成成片的火海。
舟向月看不见郁燃究竟在自己心口画什么符文,他甚至判断不出这是自己知道的任何符咒,忍不住抖得越来越厉害。
还差最后一笔的时候,郁燃指尖一顿,俯下.身来。
“只是一个标记,”郁燃在他耳边低声道,“我要锁住你的灵魂。”
难道是……
舟向月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
最后一笔在此时落下。
刺痛骤然沿着符文的印记钻进体内,仿佛烧红的铁针瞬间贯入灵魂最深处,原本已支离破碎的冰冷魂魄在灼痛中战栗,同时又有无尽的渴望从身体深处升起。
莹白胸口上的血色符咒在瞬间的光亮后没入皮肤,光洁的前额中心却亮起一个隐约的黑色花纹,闪了闪就消失不见。
锁灵咒。
灵锁一落,从此哪怕肉.身泯灭,沧海桑田,也能从茫茫人海之中找到那个唯一的灵魂。
再也不能逃离。
郁燃俯身抱紧了舟向月颤抖个不停的身躯,闭上眼在他冷汗涔涔的眉心落下一个吻。
“舟向月,哪怕你死了,你也是我的。”
一滴滚烫的泪落在他满是泪水的脸颊上,融入道道纵横的冰凉泪痕中,再也分不出彼此。
“永远别再试图逃离我了。”
“你跑不掉的。”
舟向月不知自己是何时晕过去的,再次醒来时,密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四周一片安静,只有满室血海波涛一样的禁锢符文无声涌动。
郁燃应该是帮他做了清理,他一身干爽地躺在床上,被子严密地掖好,手臂和肩膀都塞在被窝里。
桌上放着的碗里热气腾腾,传来隐隐的香甜气息。
舟向月猛地坐起,随即被难以忍受的酸疼刺激得差点又歪倒在床上,撑着墙才稳住了身体。
……不对。
一切都不对劲。
那些在激烈情.事中无暇顾及的细节,此刻都像针扎一样无法忽视。
他在重伤之后一醒来就发现自己伤口完全愈合,郁燃一夜间长大了不少。
他借着勾引郁燃在他后颈画符,却被他毫不费力地识破。
那个计策原本应该足够隐蔽,如果郁燃真的是第一次,过于强烈的刺激会让他根本注意不到那么细微之处。
郁燃对他身体的每一处细节、每一个反应都了如指掌,拿捏了他所有敏感难耐的地方……
被情.欲冲刷了太久的大脑此刻疲惫不堪,却慢慢从混乱的记忆之海中理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想,那似乎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他失忆了。
郁燃对他的记忆动了手脚,他遗忘了在长生祭那一剑之后所有的记忆。
所以,他实际已经被囚禁在这里不知道多久。
几年,或许十几年?
他和郁燃已经上过很多次床,也已经无数次尝试过激怒他杀死自己,或者骗过他逃跑。
他所有的花招和伎俩,郁燃或许都已经见识过,并且没有一次成功。
舟向月的心沉入了谷底。
恐怕再过不久,他就连现在的记忆也会再次丧失。
又一个记忆完全空白的他,要去应付经验更加丰富的郁燃,他得手的可能性只会越来越低。
他要如何在这个无懈可击的禁锢法阵中骗过郁燃……
舟向月想,他要留下记录——
以前的自己应该也会这样想。
以前的他或许成功地留下了记录。
舟向月环视四周。
如果他现在想要留下记录,却又不能让郁燃发现的话,他会把记录留在哪里?
无法动用任何法术,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
片刻之后,他费力地翻身下床,扶着墙走到靠墙的柜子边,趴下去看柜子底部。
——这里是整个密室里面,唯一难以想到的视线盲区。
看清柜子底部的刹那,舟向月瞳孔微缩。
几乎整个木板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正”字。
最开始还是标记以日记录,之后是以月记录,再然后是年……
舟向月数到最后。
或许不是每一个失忆的他都能想到在这里记录,所以记录的时间只多不少。
……此刻距离郁燃当众“弑神”,至少已经过去了整整六十四年。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在一次又一次的失忆中仿佛陷入了无限循环,无数次重复地尝试从密室里逃离,发现自己完全无法突破这里的禁锢之后,又无数次试图骗过郁燃,却次次都被他识破。
密室里的禁锢已经足够严密酷烈,几乎没有任何破绽。
郁燃不在的时候,还会留下那条诡异的红绫。
大部分时候,它就像是一条细腻柔软的红绫,松松地缠在舟向月的手腕上。
只是那呼吸一样隐约的起伏和活物般的热度,清楚地表明它不只是一块普通的布。
舟向月伸手摸一摸,红绫会荡漾起涟漪一般的波纹,柔软的边缘打着旋儿卷起,亲昵地缠到他细长的手指上磨蹭,温暖他冰冷的指尖。
但是当他意图反抗逃跑,想要破坏密室里的禁锢阵法时,它却会猛然窜起束缚住他的身体四肢,甚至勒紧他的脖子,让他窒息得昏厥过去。
有一次的舟向月刚醒来就发现禁锢阵法里一处斑驳的薄弱点,刚开始对那里下手,双手就一下子被红绫反绞到身后,失去平衡倒在地上,拼命挣扎也挣脱不开,还越缠越紧,就连郁燃出现的时候都还只能维持着这个狼狈不堪的姿势。
后来,他在郁燃怀里讨好地磨蹭,埋在他颈边小声恳求:“耳朵,你把那条红绫拿走好不好……它好像蛇,我小时候被人关在潮湿的山洞里,被蛇缠过……我真的很怕蛇,每天睡觉都睡不好,梦里都是冷冰冰地缠绕在我身上的毒蛇,整天做噩梦……”
郁燃揉了揉他颤抖的后颈,语气淡淡:“我刚到翠微山的时候,你还拿蛇来吓过我。我没被吓到,你就拿着那条蛇去吓付一笑,然后跟他一起烤着吃了。”
舟向月:“……”
这哀怨的语气,你是在抱怨没给你留一块吗?
尊贵的人间帝星竟会小气到一块蛇肉记这么久!再说了,那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谁敢给你吃啊?
他敢怒不敢言地沉默片刻,又不甘心地抬头去亲郁燃的唇,温柔缱绻地亲了半天之后才含含糊糊地说:“我真的很怕那条红绫……你把它拿走好不好,求你了,耳朵……”
郁燃:“好。”
舟向月还没来得及雀跃,就听他说:“那就只能用墙上那些锁链把你锁住了。”
舟向月一抬眼就看见墙上那些冷冰冰地闪烁寒光的锁链,顿时浑身一激灵。
“那个,其实有时候红绫也不是不好……”
他惴惴不安地找补,“你不在的时候,它还挺暖和的……算了,就这样吧……”
舟向月知道,其实密室里的温度已经很高了。换了其他任何人来,在密室里恐怕都热得待不住。
是他自己太冷了。
而且越来越冷。
他的皮肤在年复一年不见天日的囚禁里呈现出病态的苍白,身体一天天虚弱下去,手腕上瘦削的骨节突出,蓝紫色的细细血管清晰可见。
郁燃努力地给他带各种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和甜点,逼他多吃一点,但他却是真的吃不下了。
被爱和占有欲冲昏了头脑的人,早已丧失了理智。
不然,郁燃早就应该发现他的消瘦和虚弱不仅仅是因为长时间的囚禁。
……真是难为他硬是把这具破破烂烂的孱弱躯体养活了一百年,人家卖的本来是星期狐狸。
舟向月或许绝望地求过他杀死自己,或许没有求过,他自己失忆了也不知道。
但是,要么死,要么逃走,他总得找到一个出路……
终于有一天,一个一无所知的少年打开密室,出现在了他面前。
那时候,他刚刚在柜子底下又新添了一笔,恼怒地把红绫打结给扎成了一只摇头摆尾的猫,揪它的尾巴。
门忽然打开了。
舟向月一扯,红绫猫猫就倏然散落开来,有些委屈地缠上他的手腕。
尘寄雪站在门口,满眼错愕地看着密室里的舟向月,整个人惊讶得快要说不出话来:“你……是谁?”
舟向月心念电转。
他只看了尘寄雪一眼,就知道他是谁了。可算是等来了!
但是这还不够,他得碰到他,才能得到他的记忆。
红绫忽然腾起,将舟向月的手腕束缚在背后。
他满脸惊恐地往后躲了躲,靠在墙边垂下的锁链上,嗓音发颤:“……你是谁?”
“你别怕,”尘寄雪本能地往前一步,但依然站在密室之外,“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
舟向月没有回答,只是瑟缩地稍微一动。
尘寄雪看到了他被绑住的双手,顿时睁大眼睛:“你怎么……”
他震惊地咽了口口水,“是我师父……是郁燃把你关在这里的?”
舟向月心想,郁燃竟然收了他做徒弟,这是以牙还牙?
这孩子立刻猜出是郁燃把他关在这里,说明这个密室的入口一定与郁燃有关,应该还是相当私密、不允许外人进入的地方。
怪不得这么久了都没人发现。
舟向月缓慢地眨了眨眼,眼中升起一丝怯生生的希冀:“……你是他的徒弟吗?你是翠微山的弟子?”
尘寄雪下意识点头:“我是。”
眼泪从舟向月眼睛里涌出,他跳起来冲向门口,但因为双手被缚难以保持平衡,还没跑到门口就趔趄地重重摔倒在地,额头和手腕在地面上擦出道道血痕。
尘寄雪吓了一跳,抬腿想过去扶他。
摔倒的瘦弱身影艰难地抬起头,含泪望着他:“救救我……”
舟向月没法再往前一步了。
越靠近门口,禁锢符咒作用在他身上的力量就越强。或许之前他还有力气走到门边,但现在他到这里就已经精疲力竭。
尘寄雪忽然收回脚。
他堪堪停在了地面禁锢符咒的范围之外。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尘寄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舟向月,细细观察他脸上的每一分神情。
“……什么?”
舟向月盈满泪水的眼睛一片茫然。
尘寄雪看着他的目光里满是怀疑的审视:“比起怀疑我师父,还是你这个来路不明的人更可疑一些。何况他用了这么高深的阵法来关住你,看来你很危险啊。”
舟向月缓缓摇头,恳求地看着他,“求你,救救我……”
“你是邪神吧。”
尘寄雪注视着他的眼里闪现出一丝隐隐的兴奋,“我师父布下这么厉害的禁锢阵法,我想来想去,也就只能是为了困住你了。你竟然没死!”
舟向月原本楚楚可怜的眼神冷了下去。
他慢慢盘腿坐起来。
被戳破身份之后,装可怜就没用了。
他得改变策略。
而且,假如换了是别人,他不会有任何形象包袱,但对着这个人却有一点。
舟向月定定地看着尘寄雪,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对,我没死。”
额上擦破的伤口有一丝鲜血蜿蜒淌下,在他苍白的脸颊上勾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红痕。
尘寄雪有些不可思议:“……所以,你已经在这里被关了一百年了?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
舟向月点头:“我本来应该死了。是你师父犯了错,就算我没死,他也应该把我送进凌云塔,而不是把我关在这里。”
尘寄雪立刻道:“师父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舟向月:“……”
他又感到身后某处隐隐作痛了。太有道理了,郁耳朵以理服人。
他正要开口,尘寄雪却向后退了两步:“幸会幸会!今天先到这里吧。我知道你惯会耍花招,多说几句怕你给我下什么咒。我走了!”
他说着作势就要伸手关上那扇门,耳朵却竖起来,心知里面那人一定会绞尽脑汁叫住自己,且听他还能告诉他什么劲爆的消息——
半关的门后果然传出了舟向月的声音,“你不觉得你师父对你的态度很奇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