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接和直接的因果是不一样的,所以才奇怪。
魇境是他创造的,死在魇境里便会与他有间接因果线。而郁归尘是尘寄雪的师父,或许勉强也可以算是师父教徒弟教得不够好,间接导致徒弟死亡。
但直接因果的话……
舟向月想,好好笑,该不会是他们俩一人一剑,联手把尘寄雪杀了吧。
就在这时,他喉间猛地一松,耳边犹如雷霆万钧火光轰响。
新鲜的空气骤然涌入胸中,原本死死压制着他的高大身影已消失无踪。
舟向月撕心裂肺地呛咳起来,汗珠沿着额角淌进了眼睛,嘴角却勾起一个无比得意的弧度。
一石二鸟,他同时验证了两个猜想。
郁归尘撕裂长风赶到断崖边将舟倾救下来的时候,他已经陷入了昏迷,呼吸轻得几乎感觉不到。
唯有挂着泪珠的纤长睫毛微微颤抖,如同被暴雨欺凌后奄奄一息的黑色蝴蝶。
少年未剪短的长发凌乱地散落一地,衣服在挣扎中露出半截肩膀和一段细白腰肢,被地上粗糙的砂石擦破,渗出星星点点的殷红血珠。
脸颊上未干的泪痕,以及脖颈四肢红肿破皮的凌乱勒痕,无一不说明他在昏迷之前遭受了多大的折磨。
郁归尘的手止不住地发颤,他抱起他,随即脸色一沉——看到了他后脖颈上的那张迷魂符。
他一把撕掉符箓,抱着舟倾正要离开,忽然听见舟向月带笑的声音:“耳朵啊,你对你这徒弟是不是太过关心了?”
郁归尘的身影猛地一僵。
声音是从旁边那面遥观镜里传来的。
舟向月眼睛一眨不眨地观察着郁归尘的反应:“你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居然把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安排和你住在一起。”
“你还让他拜你为师,照顾他那么仔细。”
“为了救他,甚至不惜放过我……”
或许是刚才缺氧后眼冒金星的原因,他从镜面里,看到郁归尘的身影似乎开始微微颤抖。
舟向月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你是不是,把他当做了尘寄雪的替身?”
空气瞬间无声地停滞。
他似乎看到郁归尘从镜子里冷冷瞥了他一眼,可还未看清,镜面中猛地爆燃出耀眼的火光,逼得他不得不闭上眼睛。
等他视野恢复时,镜子里已经不见了郁归尘的身影。
舟向月扔下镜子,看着四面漏风的凌云塔十八层窗户,忍不住畅快无比地大笑起来。
说起来,他还是从乔青云那里获得的灵感。
毕竟光看尘寄雪的画像,这人和舟倾的五官并不相似。
但既然在同心圆魇境里乔青云会把他的马甲错认成尘寄雪,就说明他们在外形气质上颇为相像——当然身高差异可以忽略不计。
这让他忽然发现,其实舟倾和尘寄雪在身形轮廓与气质上也颇为相似,都是纤瘦漂亮的翩翩少年,只是舟倾更病弱一些。
舟向月笑得不行,很好,他又掌握了郁耳朵的两个弱点。
一个是舟倾。
另一个,则是——他对尘寄雪的死无法释怀。
说来也是,身为师父,他没有保护好尘寄雪。
尘寄雪死了,他却还活着。
不管九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最后这个结果,对于郁耳朵这么一个不容许自己有半分行差踏错的人来说,一定是永生难忘的伤疤。
当然,假如他真的得知了尘寄雪的真面目,还会不会有这个伤疤就不一定了。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柳长生的脑袋从窗口探了进来。
他左右张望,终于在角落里瞅见了一身狼狈的舟向月,顿时笑得不怀好意:“啧啧,啧啧啧!这就是你们的小情趣吗?也太激烈了吧……”
他摇头晃脑,“我懂了,一千年没见,天雷动地火,剑啊刀啊玩一玩,小锁链玩一玩……”
舟向月刚刚演这场戏几乎累个半死,气不打一处来:“……闭嘴吧死蛇!快帮我撤退!”
同心圆马甲的神通是【入瓮】,刚刚结束和郁归尘的生死搏斗,成功夺回问鬼神。
轮回夜马甲的神通是【自由】,在翠微山各处瞬移,和到处乱蹿的狐狸阿喜与阿乐一起,神出鬼没地给各个学生贴早就准备好的迷魂符,制造混乱。
梨园梦马甲的神通是【蝶变】,把付一笑骗进了安宁谷的阵法后,捡了他的不动剑就跑。
洛平安负责用他鬼打墙的技能困住付一笑,胡喜乐负责大规模精神污染san值攻击,而柳长生在操纵群蛇与山上树木给巡查人员制造障碍之后,还负责接应刚刚从郁归尘手里生死一线逃离的舟向月。
当然,还有一个友情出演的马甲舟倾。同时四开,这个本体早就承受不住昏迷了,全靠后颈上的一张迷魂符控制着浑浑噩噩地行走,所以只有一个最简单的任务——负责在弑神榜前死一死,让郁归尘吓个半死抱他回去抢救。
至此,智取问鬼神、大闹翠微山的行动已经画上了一个圆满的逗号。
——就是逗号没错,因为歇一歇还有一个重头戏等着压轴出场。
梨园梦马甲的舟向月揣着轮回夜的马甲,心情极好地穿过安宁谷,向约定好的地点走去。
轮回夜的瞬移虽然好用,但他今晚消耗太大了。
他扛着付一笑的剑,心中赞叹笑哥把剑保养得不错。
现在用剑的人太少了,剑不好抢。
他自己的不二剑自然是万万不能拿的,毕竟那把剑在郁归尘的卧房深处,能接触到的人只有舟倾一个,怀疑目标太过明显。
郁归尘的弑神剑又太难抢了,而且和他属性不合。
所以只好抢付一笑的了。
忽然哗啦水声传来,舟向月发现自己一脚踩进了水里。
一圈圈涟漪从他脚边荡漾开来,一直延伸到远处。
抬头看去,一汪湖水平静如镜,映出远处一座弯弯小桥,还有凌云塔的洁白尖顶。
……九鲤湖?
他怎么会走到九鲤湖,这不是他要走的路线。
舟向月惊讶的同时,也顿时警惕起来。
他不是在梨园梦魇境获得了梅生的祝福吗,怎么会迷路?
除非,这里不对劲。
……有人专门在这里等着他。
舟向月不动声色地继续观察四周。
今晚本该是满月,可此时九鲤湖上空晴朗,却并没有月亮。
他意识到,此处并非现实。
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耳边不知从何时起便听见了隐隐的海潮声。
那海潮声极轻柔,如同过耳微风。
就像温水煮青蛙一样,最初微不可察,如今等他发现这声音时,已经莫名被困在了这里。
这应该是……
舟向月好像猜到在这里等着他的是谁了。
只听水声乍响,一个身穿银白色僧衣、手托一只大海螺的年轻僧人凭空出现在水面上,如镜的水面却没有他的倒影。
僧人左眼瞳孔颜色深碧,右眼则为檀黑,右臂上刺着一个“福”字与三花锦鲤,胸前挂着一枚流光溢彩的鱼鳞挂坠。
舟向月心道,果然是他。
现任卜筮学院院长,鱼富贵。
他之前就想着改天要会会这位继任者,为此还专门了解过关于他的种种,如今倒是……择日不如撞日。
“我就觉得今天我运气不错,”鱼富贵托着海螺漫不经心道,“虽然天气不好没晒到月亮,但果然在这里等到你了。”
舟向月没说话,静静地看他表演。
鱼富贵哈哈一笑:“哦对,你可能还不认识我,我叫鱼富贵,是条锦鲤精。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他微微眯了眯眼,居高临下道:“你只需要知道,九鲤湖是我的地盘。在这里,我说了算。”
天灵宿窥见天机,大多或先天不足,或命途多舛,或死于非命。
但鱼富贵却是个十足的异类——他是个天灵宿锦鲤,运气值点满。
这就很王炸了。
锦鲤的灵犀法器也很王炸,是一只金刚法螺。
据说因为鱼富贵实在是太幸运,其实他喜欢的任何东西都可以成功匹配作为灵犀法器。
因为他比较咸鱼,所以选择了金刚法螺——这法螺和别的灵犀法器不一样,是个成熟的法器,可以自己动。
只要在有风的地方,法螺就能随他心意而动,发出迷惑人心的海潮声,将目标敌人诱进法螺映照的一处芥子域。
所谓芥子域,就是一个简单的规则领域,进入其中的人都受芥子域规则的支配。
而法螺映照的芥子域的规则,便是由鱼富贵这个法螺主人决定。
鱼富贵定的规则就是运气。
也就是说,任何进入芥子域的人,除非能在运气决定的事物上赢过他,否则只要芥子域足够稳定,就不可能从中逃离。
至于芥子域如何才能保证稳定……这么说吧,只要他心态不崩,芥子域就坚不可摧。
在自己的芥子域里,鱼富贵怎么可能崩心态呢?
比运气,他无往不利。
哪怕对方是天灵宿,他也毫无畏惧。
毕竟再厉害的天灵宿也有卜算失手的时候,而他的运气稳定得像个不变的常量,永远是欧皇。
大概唯一的遗憾,就是他的灵犀法器无法在魇境里使用。
据说是因为太过逆天被魇境排斥了。
“虽然我一直是条从不加班的咸鱼,”鱼富贵的异瞳里闪着奇异的光,“不过,会会你这个前任院长,听起来倒是挺有意思的。”
舟向月忍不住笑了:“那你会去要加班费吗?”
鱼富贵倨傲道:“那自然是要的。”
舟向月听说了,鱼富贵整天在翠微山怼天怼地从学生整顿到职场,却始终没被辞退,正是因为他从灵赋到灵犀法器都堪称bug的存在,而且还稳坐据说被那位诅咒了的卜筮学院院长之位已有数百年——
他要是走了,可就很难找到命足够硬且不信邪的接替者了。
舟向月笑道:“听说卜筮学院的院长之位被我诅咒了,当久了会倒霉的。你不怕吗?”
“我怕什么,”鱼富贵轻蔑地笑起来,“我,天生锦鲤,已经做了几百年院长了,运气只增不减,说明你不行啊。”
舟向月觉得这人挺有意思。
不过更有意思的,是他胸前挂着的那枚鱼鳞。
即使夜空无月,那枚鱼鳞也光华夺目,很引人注意。
第一次见鱼富贵是刚入学的灵赋测试,他重生不久,还是个毫无法力的小可怜,处于两眼一抹黑的状态。
这一次再见到他,舟向月在那枚鱼鳞上看到了因果线。
……是相当有趣的因果线呢。
鱼富贵盘着手上那个被盘得锃光瓦亮的大海螺,悠悠道:“其实平心而论,我和你倒是没有别人那样的血海深仇。不过要是他们因为我放跑了你而不高兴,那也挺麻烦的。”
舟向月赞同:“这倒是。”
鱼富贵眯了眯眼:“听说你是史上最厉害的天灵宿。而我呢,是史上最幸运的天灵宿。”
“不知道实力和运气,哪个更重要。”
“这样,我们玩个最简单的,就猜拳吧。”
“你赢了,我就放你走。”
“你输了……”他狞笑起来,“就不要走了。”
舟向月也笑了起来。
他像鱼富贵那样一步步踩进水里,感觉自己漂浮在镜面似的水面上,并不下沉。
这种感觉很奇异,就像是漂浮在水天之间的另一个空间。
“当初我的老师跟我说过,”舟向月一边走,一边慢条斯理道,“不能完全依赖一种天赋,哪怕是最珍贵的天灵宿也不行。”
鱼富贵听出他话外有话,探究地看着他。
舟向月从身后亮出付一笑的剑,阴森森地笑了:“不知道你的老师是谁,怎么没教你这个?”
鱼富贵正想嘲笑他对自己芥子域的力量一无所知,可他转眼看清了那把剑,顿时变了脸色:“付一笑的剑怎么会在你手上?你把他怎么了?”
舟向月笑眯眯道:“你猜?”
鱼富贵意识到他在耍自己,当即火从心起,讥笑道:“你以为这里是哪里?这是我的芥子域。就算是郁归尘来了,也伤不到我。”
“哦?真的吗?”舟向月指指他身后,“那他呢?”
鱼富贵转头看去,顿时大惊失色——
他背后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个鬼魅般的青衣少年,手中捏着的赫然是他挂在胸前的那枚闪亮鳞片。
他是什么时候偷走了那枚鳞片?!
少年歪过头,状似天真地问道:“富贵大爷,你说,鱼鳞能不能燃烧呢?”
第132章 敌我(2更)
关于鱼富贵的传言很多,毕竟他也算是翠微山的风云人物之一,何况还有传奇的锦鲤话题体质。
其中一个传言就说,他胸前挂着的那枚鱼鳞是他的宝贝,他从来不让任何人碰,因为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给他的东西。
舟向月算是亲自验证了这个传闻……的一部分。
因为此刻的鱼富贵怒发冲冠:“还给我!”
鱼富贵要气疯了。明明是他自己的芥子域,可青衣少年却身形如鬼魅般瞬间移动,一边闪躲,一边还笑嘻嘻地说话:“告诉你个秘密——一个只有最厉害的天灵宿才能看到的秘密。你运气好遇到我,老天让我告诉你。”
“我能看见因果线。”
“我看见了……送你这片鱼鳞的人,是因你而死哦。”
鱼富贵猛地愣住了。
随后,他暴怒地直冲过去:“放你爷爷的屁!!!”
就是这个时候。
在一旁始终将存在感降到最低的红衣人身形一动,挥动了付一笑的那把剑。
不动如山。
这把剑他用着还很吃力,毕竟虽然他在夺回问鬼神后灵力恢复了许多,但底子到底不行,而且别人的剑用起来也终究不如自己的好使。
不过,剑灵本身的力量在那里,用来破开早已崩心态的鱼富贵的芥子域已是绰绰有余。
多谢笑哥!就知道他是他的福星。
舟向月愉快地哼了一曲小调。
小插曲就到此结束吧,今晚该收工了。
翠微山大乱,问鬼神失窃。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幕后之人连个影子也没抓着,只抓到了几根狐狸毛,以及一大堆在迷魂符控制下迷迷瞪瞪走路不看路而摔得鼻青脸肿的病号。
翠微山里的混乱局面终于得到了控制,但兹事体大,主事的几人第一时间将这件大事通报了另外几大门派,通知召开凌云台紧急会议。
凌云台可以算是玄学界最高决策和审判机构,如有涉及整个玄学界层面的重要大事,会有最权威的十二人在这里做出决策。
名义上是十二人会议,但凌云台实际是由十大门派的代表和德高望重者组成,人数不时有波动。
比如,无赦道位列十大门派第六,但自从无赦道主李黔骨几十年前公开宣称自己信仰邪神之后,他就被凌云台除名了。
各大门派事务繁忙,凌云台并不经常召开会议,往往召开会议人也不太齐。
但是这一次,翠微山刚把通知发出去,凌云台的全体成员就史无前例地连夜赶了过来,连等到第二天都怕太迟。
原因无他,实在是会议要讨论的主题是事关玄学界生死存亡的大事,而且需要争分夺秒,否则后果难测。
陈知之在凌云塔门口做签到志愿者,没人的时候就偷偷嗑自己塞在抽屉里的瓜子。
楚千酩看了她好久,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知之,你都不害怕吗?”
陈知之瞪大眼睛:“当然害怕啊!”
她又嗑了一粒瓜子。
楚千酩默默松了口气:“……我看你现在还有心情嗑瓜子,还以为你一点都不害怕。”
陈知之疯狂嗑瓜子:“……就是因为害怕,所以嗑瓜子缓解紧张啊!”
听说翠微山这场混乱,是因为“那位”真的回来了。
谁能不害怕呢?!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浅米白色唐装的男人在桌前停下,温声问道:“请问是在这里签到吗?”
陈知之抬起头,看见男人金丝框眼镜,长马尾,一身温润儒雅的书卷气,站在面前就像是一棵修长素雅的竹。
哇,唐装帅哥!
她立刻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是的!请问您是?”
唐装帅哥礼貌地微笑道:“千面城。”
原来是这位!
陈知之按捺住心头涌上的八卦之心,不太确定地试探道:“是楮……先生?”
楮知白矜雅地点点头,“我代表千面城主滴水观音大人前来参会。”
虽然凌云台被玄门正道牢牢把控,但鉴于主要的各大门派其实都颇有实力、互相忌惮,根据“十大门派一致”原则,为免决策后产生不必要的冲突,哪怕像千面城和无赦道这样背景复杂的门派也位列其中。
当然,像无赦道主李黔骨信奉邪神这种事情,就突破了不可容忍的底线。
不过尽管如此,千面城毕竟游走于黑白之间,城主还位列六凶邪之一。
所以,哪怕开会总部在翠微山凌云塔,翠微山再三声明不会在千面城主前来参会期间对她不利,但她也从未亲自前来参加过会议,每次都是派秘书楮知白代为参会。
楚千酩听陈知之说起这事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啥,秘书的命不是命吗?”
陈知之:“……你不知道那个传闻?这位秘书和千面城主的关系可不简单。”
楚千酩好奇道:“怎么个不简单法?是那种关系?”
陈知之神神秘秘地对他招招手,两人凑到一起咬耳朵:“……不只是那种关系……”
就在这时,一行人忽然大摇大摆地越过他们往里走,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
陈知之可不干了,嗖地站起来要去拦:“哎,你们是哪里的啊……”
楚千酩一把抓住她:“那不是来了吗。”
他被付一笑带着去过一次这家,对他们的作派深有体会。
那一行人里单独走出来一个来到他们面前,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们一眼:“门派榜第七,鹤川秦家。”
……原来是这一家。
绝,还要专门把门派榜第七作为前缀,好像来的门派哪个不是前十的一样。
陈知之回头张望,看见那行人中走在最前面的是个穿着苍青色长衫看起来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大概就是盛名在外的秦家家主秦鹤眠。
侧面看起来倒是相貌堂堂,长得人模狗样的,年轻时大概也是俊秀小生一枚。
可这从头到尾不可一世的模样,那种老牌世家冷漠高傲的排场,实在是讨厌极了。
陈知之等他们都走进去了,小声哔哔:“秦家家主也不过五十多岁吧?看起来就是个五十多岁的人,这道行一看就不行,和咱们郁院长付院长比起来差远了!”
楚千酩也不喜欢秦家那种拿腔作势的派头,赞同道:“而且自以为玄学正统,从来不拿正眼看人。拜托,都什么时代了,还要摆那种封建余孽的架子给谁看?”
陈知之吐槽:“他穿那长衫,感觉像是去说相声的。”
楚千酩疯狂点头:“而且还是梗抛出来大家都不笑的那种。”
倒数第二个到的是门派榜第三的没奈何掌门钱无缺,这位据说在凡世也是“钱董”的大佬一脸福相,穿着一身和别人格格不入的深蓝色西装,据说是刚从生意场上赶回来的。
他倒是笑眯眯的没有架子,还问陈知之和楚千酩在这里坐着冷不冷,叫人去给他们买了两杯咖啡。
陈知之辣评:“这才是有钱大佬的风范,之前那个一看就没有财运。”
凌云台会议的参会人很快就几乎都到齐了,只差门派榜排第一的九死界宗主任不悔没有到场。
九死界的回复是说任不悔正好在魇境里,马上就赶来。
众人都十分理解。
听说任不悔一直在疯狂刷魇境,而且在魇境里见过他的人回忆起他来,都是心有余悸——那个疯子!
他太吓人了。
作为境客榜第二名,除了郁归尘在他之前,别人都被他疯狂刷魇境所刷出来的成绩甩得老远。
会议开始前,秦鹤眠拿了杯茶左右看了看,走到郁归尘面前:“玄琊君,好久不见。听说你收了个新徒弟,还是个难得的天灵宿。不知那位后生如何?”
郁归尘脸色难看:“多谢挂心。他情况不太好。”
秦鹤眠惊讶道:“怎么?他也被这事波及了不成?”
郁归尘黑着脸点了点头。
秦鹤眠原本还想多说两句,但郁归尘很明显并不想和他说话。
他几不可见地翻了个白眼,自己走了。
就在这时,堂口大门轰然打开,一个高大健硕的男人裹挟着一身寒风大步走了进来。
众人都抬头看去,正是任不悔。
他和在座大多数人画风迥异,脸上胡子拉碴,一身烟味,顶个短短的凶悍寸头,穿着套黑色体能训练服就来了,手臂上甚至还有溅上去的血迹和新旧伤痕,一看便令人望而生畏。
贴身的黑色训练服勾勒出他贲张的肌肉轮廓,短袖下健硕的手臂上覆着一层汗,还泛红蒸腾着热气。
他有一双如同鹰隼般冷酷锐利的眼睛,一进来就直奔付一笑,仿佛按捺着火气:“付一笑,当初你是怎么跟我说的?”
付一笑自知理亏,低声道:“师叔……”
乔青云赶紧来打圆场:“任宗主,时间紧急,既然大家都到齐了,我们就赶紧开始吧。”
任不悔狠狠地瞪了一眼付一笑,到底是不好意思对乔青云怎么样,满面怒意地在自己的座位上大马金刀地坐下了。
乔青云代表翠微山,首先把这一晚发生的事情大体和所有人说了一遍。
她讲的时候,凌云塔里安静得出奇,众人都听得神色凝重。
翠微山的几人亲身经历了这一晚的噩梦,再从全局的角度听一遍之前的混乱,脸上满是沉重之色。
其他人有人面露畏惧,而任不悔额上青筋暴起,深黑眼眸中透出冷厉杀意。
楮知白默默做笔记:翠微山安保有缺陷,不过此后预计会改进。可以考虑尝试在此过程中安插一点秘密设备,窃取机密,研究新的漏洞。
等乔青云讲完了,秦鹤眠首先发问:“这么说,你们认为,邪神复苏了?”
乔青云冷静道:“我们猜测他应该已经恢复了意识,或许已经重生,或许没有,但至少能通过某种方式,比如以信徒或其他人的身体为容器,来到世间。毕竟,这场局的参与者对我们所有人和翠微山内部十分了解,而且随机应变,不像是信徒能做到的程度。”
“不过,从他这晚的做法来看,他的力量完全不能与从前相比,应该还未真正复苏。”
“但你们让他拿回了问鬼神,不知道会帮他恢复多少。”
任不悔冷笑一声,森寒目光看向郁归尘,“郁归尘,对此你没有什么话想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