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人少的地方,江雪岐这才停下来,未曾松开他,握着他的手腕左看看又看看,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二哥哥,我没事。”狸珠看出了江雪岐所想,他眨眨眼,用鼻尖蹭了下江雪岐衣角,江雪岐衣裳还是冷香如故。
“这城中的百姓好热情。”狸珠不由得说,他顺着看过去,街巷之间家家户户门口都放了鲜花,还有各种各样的果子。
路过的孩童嬉笑连声,并未注意他们,狸珠这才稍稍放心。
“不夜城是他们邻城,城中妖邪作乱对他们也是威胁。”江雪岐说道。
狸珠应声,他用眼角扫向江雪岐的手指,他眼珠子乱晃,如今城中特殊,他与江雪岐走近些,才能避免走丢。
这么想着,他的指尖稍稍地往上,勾住了江雪岐的指尖,轻轻地握着,双手交缠。
如此引得江雪岐停下来,目光随之转过来,浓稠如墨的眼珠,看向他一并沉敛了情绪,只剩下他的心脏在空中乱跳。
“二哥哥……怎么了?”狸珠有些无措,又很紧张,在他考虑要不要松手的时候,江雪岐却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指尖。
“没事。”江雪岐开口。
“先前忙着赶路,一直未曾问,狸珠在阴窟之中,陷入幻境,那时看到了什么。”江雪岐问出来。
狸珠不由得愣住,那是他最难以启齿的梦境,他稍稍低着头,看着他们两人相握的指尖,又抬头看进江雪岐眼底。
江雪岐温声说,“不想说也没关系。”
狸珠鼓起腮帮子,他悄无声息地垂下眼,对方这么说,他又隐隐有些失落。
“二哥哥,先前未曾问过,你日后想做什么?”
他们日后要拜入仙门,若是对方志向与他不同,春思兴许只会扰人烦忧。
“未曾想那么远,狸珠想做什么。”江雪岐问道。
“我……我自然想成为很厉害的仙道弟子,这是我答应过奶娘的。”狸珠说。
“这般,狸珠定能如愿。”江雪岐说。
狸珠哦一声,他又瞅一眼身旁少年,挠挠自己的脑壳,“那……二哥哥。”
他支支吾吾,耳尖有些热,“二哥哥喜欢什么样的人。”
巷子里少女正在摆弄花束,老伯推着板车售卖果脯,烟火气应运而生,空气中是飘过来的饭菜味道,无数人间灯火密集而重叠。
空气一并跟着安静下来,江雪岐眸中倒映着他,视线有一瞬间的深刻,很快敛起来。
江雪岐若有所思道:“……狸珠这样的便很好。”
对方话音落下,狸珠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对上深沉澧丽的眉眼,其中有什么情绪一并随之酝酿而出,他脸立刻便红了,一路红到耳朵尖,全身鸡皮疙瘩随之起来了。
二哥哥是在说他吗?
是在说他吗?
是说喜欢他的意思吗?
狸珠心脏跳的厉害,几乎要跳出胸膛,脑袋里晕晕乎乎的,交缠的指尖温柔的力道令他感到酥-麻之意,顺着一并蔓延至全身。
相触的皮肤在战栗,他腿脚都有些发软。
偏偏江雪岐还在看着他,目光温沉之中存在感逼人,见他半天没有反应,凑过来掐他的脸。
脸颊随之被捏住,他被迫和江雪岐对视,江雪岐垂着眼看他,指腹在他耳尖蹭过去,嗓音温柔低沉。
“狸珠,脸怎么这么红。”
“我……”狸珠结结巴巴,他像是被蛊惑了,总感觉眼前白衣少年似乎在戏弄他,偏偏他生不起来气,还紧张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们快些回去吧……薛遥说不定在等着我们。”狸珠慌忙开了口,他要抽回手,手掌被牢牢地攥着,江雪岐没有要放开他的意思。
“薛遥那边并不着急,”江雪岐依旧抓着他,对他道,“狸珠先前不是说要在城中买些点心吗。”
“我陪你去便是,还有你想吃的凡食,如今在城中能好好尝尝。”说着,江雪岐指尖在他唇角蹭过去,粗砺的指腹蹭过柔软的唇瓣,连带着掀起了一抹红。
狸珠立刻便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他瞪大了一双眼,二哥哥方才是在调戏他吗。
他跟在白衣少年身后,被牵着往前走,冷香包裹着他,他低头瞅着,一路上耳尖都冒烟。
江雪岐自然知晓他喜欢吃什么,带他去逛了一圈,给他买了好些点心,他怀里要装不下了。
路过看到了有卖剑卡的商贩,先前还未曾见到他与江雪岐的,如今他们队伍全部都有,被放在一起,似乎卖的很好。
狸珠停在一旁看了看,拿了他和江雪岐的剑卡,因为他们两人出自同一门,画的一人执剑,另一人侧身,如此看像是一组。
商贩见他停下,连忙介绍道:“这是最新起来的江家组合,你手中的是江家二公子,他可是薛遥组的军师……每次脱险都是靠他。”
“实力深不可测,买他仙道大会定能翻倍,稳赚不赔!”
狸珠听的有些想笑,他对商贩道:“这两个我都要。”
他买了他和江雪岐的那一对剑卡,提在手里看了一会,又看向自己的剑,他的剑是江雪岐为他所铸,剑卡也是先前江雪岐为他做的。
他把江雪岐那张又挂了上去。
“二哥哥,我到时多买一些你的,你说到时我赚多少。”狸珠凑上去,他抱住了江雪岐的袖子,江雪岐听见动静正好转过来。
他便撞进人怀里,额头随之被捂住,江雪岐对他道:“慢些……狸珠想赚多少。”
“至少二十倍吧。”狸珠伸出两根手指。
江雪岐未曾言语,带他去了酒楼,狸珠看到凡食便走不动道了,这里还是花游城最著名的酒楼,此地鲜花饼和酸梅八膳非常出名。
他和江雪岐一起进去,前前后后点了十几道菜,此地饭菜名贵,狸珠在对面瞅着,江雪岐付的钱。
他后知后觉地想到,路上他花的都是江雪岐的,江雪岐的银子似乎都给他买东西了。
“二哥哥,你可还有银两?若是没有了同我说,我这里还有许多。”狸珠想起来薛遥他们几人,因为银子还要前去摘灵草。
江雪岐应一声,对他道:“应该够狸珠路上吃喝。”
狸珠不由得脸红,他除了吃喝也不花些其他的,菜都上来了,他眼睛随之亮起来,筷子碰了碰,人族最大的一个好处兴许便是美食繁多。
“二哥哥,我开动啦!”狸珠夹了蒸好的粉肉,旁边的盘子里放了一盘切开的酸梅,似乎要放进酸梅里吃。
他夹了一个咬了一口,酸甜可口,冲掉了粉肉的油腻,组合在一起开胃又美味。
“二哥哥,这种做法我第一次见,你尝尝。”狸珠说。
他说了,江雪岐却没有要动筷子的意思,而是就着他的手,把他吃剩下的一半叼走了。
狸珠呆住了,江雪岐的唇角碰到他指尖,他盯着对方的嘴巴,殷红的唇瓣,柔软湿润之物蹭过他拇指,他僵立在原地。
江雪岐模样生的顶好,甚至是他喜欢的长相,微微倾身犹如画中人走出,如今吃的是他吃过的东西,还亲到了他的手指。
深黑的一双眼抬起来,眼尾如同两道钩子,翻起来看他一眼,敛着隐隐邪气的引诱。
狸珠脸上红起来,他觉得指尖发烫,手半天还维持着原本的姿势。
人傻掉了。
原本也和江雪岐亲过嘴巴,狸珠不由得愣神,为何现在反应这么大,因为他更喜欢二哥哥了吗?
他尴尬的收回手,因为他半天没反应,江雪岐把酸梅送到他唇边,对他道:“狸珠,尝尝这个。”
他僵硬的张开嘴巴,瞪着眼盯着人看,梅子放进嘴巴里,唇瓣一并蹭过江雪岐的指尖,对方的手指在他舌尖碾过,冷硬带着很淡的咸味,他感到不适,连忙侧过脸。
侧过去时舔了一下江雪岐的手,他稍稍离江雪岐远了些,转眼看到江雪岐正垂眸看他,眼珠深黑浓稠。
他不由得抿起嘴巴。
这坏心眼的哥哥,一定是故意戏弄他。
第六十七章
“你们两个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薛遥在客栈门口守着, 见到他们两个,再不回来都要打算去找人了。
狸珠:“我和二哥哥在城中转了一圈。”此地是难得的友善城市,贫富差距并不大, 路过看到的行人大多脸上洋溢着笑容, 处处都是认真生活的气息。
听见动静, 一楼守着的李云锦探出脑袋来,随之急匆匆地上楼, 又噔噔噔的下来,拿了好些点心到狸珠面前。
狸珠不明所以, 问道:“李云锦,你给我买点心做什么。”
李云锦如今腾不出手来写字, 薛遥看一眼道:“为了答谢你路上为他治伤……还有便是他很喜欢你的灵力, 以此来讨好你。”
闻言狸珠有些尴尬,李云锦幽幽的视线朝薛遥投过去, 薛遥向后退了一步,“行了, 回来了便早些休息,我们明日还有任务。”
“城中凡是大小案子, 都会向城中衙役汇报,城主会派人处理, 此城中邪祟案子仅有一件,狸珠,明日你和我过去。”薛遥又交代了一句。
狸珠接了李云锦送的点心,闻言问道:“只有我们两个吗。”
薛遥应声, “你灵力如今提升, 多练习是好事。”
狸珠哦一声,李云锦送完点心便跑了, 他和江雪岐一前一后的上楼,薛遥已经为他们二人定了房间,房间门口还有一人。
沐微迟在他们房间门口守着,似乎早有准备,看见了人,把东西放下就走了。
他确实为沐微迟治过伤来着,狸珠把东西拿起来,沐微迟送的是城中的茶包,方便携带,以后路上也能喝上热腾腾的茶水了。
“他们如今倒是客气。”狸珠嘀咕了一句。
他瞅身旁的人一眼,江雪岐在外倒是很老实,唇畔仿佛还有触感,他打开了房门,桌上放的有花束。
且他们的屋子朝的是一面花墙,爬山虎爬满,期间山茶在其中绽开,还有桃枝与金线牡丹,夹竹桃与芍药混合其中,让人以为是误入了一片花海。
房间里点心茶水一应俱全,还有印有梅花枝的纸张,砚台和笔上有花游城的花锦如意图案。
狸珠摸了摸纸张,纸张很厚实,他拿给江雪岐看,“二哥哥,你瞧,这纸用的是洛阳纸,我方才看了住宿价格并不贵,此地民风如此朴实。”
他在床边坐下来,江雪岐按着他所说摸了一下纸张,随即应声,“九州内如花游城这般民风十分少见。”
狸珠又把纸张放了回去,“明日便要去做任务,如今才不过是入城第一日。”
即便这么说,他却并没有反对,薛遥一向担忧邪祟作乱,对他们严厉负责,他们路上也确实随之飞速进步。
“狸珠去试试便是,应当不费什么事。”江雪岐对他道,目光落在他身上,在他身上稍稍停顿。
狸珠路上还买了一些典籍话本,在一旁翻看两页,随即想到白天江雪岐说的话,不由得分神起来,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他心不在焉地翻着典籍,翻两页瞅向对面的少年,江雪岐的嗓音从对面传过来。
“狸珠,看不进去吗。”江雪岐正看向他,烛光映照着,眼睫深黑落下一片阴影。
“二哥哥,我看话本还好,若是看典籍,总觉得枯燥无味,不看睡着已经很不错了。”
他说着,把典籍转了个方向,放到床榻上,脸颊枕在床边,趴着看书。
“既看不进去……我给你念念,如何?”江雪岐微侧眸问他。
狸珠脸贴着床边,他呆了一下,手里的书册随之出现在江雪岐手中,修长如玉的指骨,深长的眼睫落下。
“尘世三千,仙君舍身入尘,历经十世苦道千难,上至碧落天,下至黄泉畔,恪守铭心,狩心道义,苦我两相……”
明明是枯燥晦涩的典籍,从江雪岐口中读出来,温柔低沉的嗓音,仿佛变得极其有吸引力,不再是催眠曲了。
狸珠脑袋转了个方向,他转而朝着江雪岐那边凑过去,江雪岐手掌放在他脑袋上,他便趴在了江雪岐腿上。
狸珠踩着墙边,他脑袋枕在江雪岐双腿,抬眼便是心上人的脸,对方还在为他念书,他如此莫不是过的神仙日子。
他睁大眼瞅着,江雪岐的手掌放在他脑袋上,他扒拉两下,轻轻地握住江雪岐的指尖,眼睫轻轻地蹭过去。
对方指尖在他唇畔摩挲而过,吃饭时若是错觉,如今便不是错觉,狸珠睁眼瞪过去,他按住了江雪岐的手腕。
哪还听得进去江雪岐在讲什么,眼见着江雪岐又要掐他脸,他扭过了一边。
“二哥哥,还我的书,我要自己看。”狸珠不高兴道,他起身要去抓自己的书。
他还没碰到,江雪岐稍侧,未曾让他抓到,问道,“狸珠若是自己看,一会又要睡着了。”
“那我睡便是,还我。”他又要伸手去够,一双清亮的眼眸瞪着面前的少年。
江雪岐未曾言语,敛着眉眼看他,他一伸手,面前少年按住了他的腰身,他整个人往前倾,书没有够到,倒是撞进了江雪岐怀里。
他脑袋蹭到江雪岐耳尖,嵌了个严丝合缝,冷香环绕,后腰还被按着,虽说对方很快便松开了他,他抓着一截江雪岐的衣角。
“啪嗒”一声,江雪岐把书放到了一边。
“生气了?”江雪岐低声问他,艳丽的眉眼敛过来,低头要去看他,鼻尖在他侧脸蹭过去,气息轻轻地掠过他耳边。
狸珠抿着嘴巴,耳尖却又忍不住发烧,他朝着江雪岐,被江雪岐抓个正着,想瞪过去却又没什么力道。
“我怎么会生二哥哥的气。”
他担心江雪岐能够听见他的心跳声,鼓点一般,被抱了一下就这么没出息,鼻尖擦过江雪岐肩侧的鹤纹,对方侧过去看他,唇畔仿佛要碰上他。
眼睫相触,俯身落下的眉眼,像是佛前烛台在晃动,神佛一并垂落心神。
二哥哥莫不是要亲他。
狸珠忍不住害臊,又有些期待,他眸中明灭闪烁,在江雪岐怀里悄悄的闭上了眼。
他察觉到有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那目光沉甸甸又带有几分掌控欲,擦过他的唇瓣,嘴巴变得火辣辣的。
空气中安静下来,狸珠等了半天,什么都没有,他不由得睁开眼,江雪岐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狸珠要这般睡吗?”低沉的嗓音传来。
狸珠登时脸红起来,他尴尬地无地自容,手掌抓着江雪岐的袖袍,脚趾蜷缩在一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人蔫儿坏,定是故意的。
日后都不准亲他!
狸珠不高兴地想,他磕巴起来,结结巴巴道:“我方才是有些困了。”
狸珠说着便要松手,颇有几分委屈,他拿了自己的书册,手腕却又被抓住。
“若是困了,在这处睡便是。”江雪岐按住了他,他脸颊埋在江雪岐怀里,气鼓鼓地没有动了。
半夜,他便枕着江雪岐睡着了,半梦半醒之间,察觉到身旁的人动了,唇畔骤然传来力道。
狸珠醒了过来,轻吻落在他唇畔边,落在他耳尖,落在他眼皮上,落在他鼻尖。
微凉的气息,属于江雪岐,他再熟悉不过。
狸珠原本还困着,瞬间便清醒了,他心跳的格外厉害,被亲吻过的地方在发热,方才戏弄他,如今又偷亲他。
转眼又想到自己做的梦,置身在牡丹丛中的白衣少年,对方坐在轮椅之上,像是一场恍惚的梦境。
他现在没有做梦,心悦之人对他有同样的心思。
不止他日日春思,身旁人与他无二。
狸珠掌心悄悄地攥紧,偷偷等着江雪岐的下一步,然而对方似乎只是想亲亲他,接下来便没有了,他悄悄地睁开半只眼。
黑夜环境里,江雪岐将他揽在怀里,烛光已经灭了,手掌撑在他身边,完全把他笼罩。
他在黑暗里临摹江雪岐的五官,脑袋里胡思乱想,随之又悄悄地闭上眼,装作是不经意地侧脑袋。
嘴唇蹭过身旁人的脸颊,随之维持这般的姿势不动了。
空气中沉静了一会,狸珠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片刻之后,他的脸颊随之被捏住,冰凉的气息侵入他,唇齿被撬开,被吻了个结实。
狸珠在装睡,被亲的傻了眼,只觉得被堵的喘不过气,唇畔被轻轻地扯过,每一寸都被侵蚀掠夺,对方动作温柔中又难掩粗暴,气息落在他颈边,他下意识地躬紧了腰身。
他想闪躲,便勾住了江雪岐的脖子,一个劲地往江雪岐怀里钻,如此把自己往对方身上送,气息交织在一起,混乱而热烈。
狸珠喘不过气来,埋在江雪岐怀里半分不愿意抬头,似是看出来他要装睡的心思,江雪岐便没有再动他,只是摸了摸他的耳尖。
耳尖一并跟着热起来。
狸珠心脏乱跳,他这般睁眼到天亮,待到第二日天不亮,他便醒了。本来先悄悄地离开,他一动,江雪岐也醒了。
“二哥哥,我今日要去做任务了。”狸珠说,他的目光在江雪岐唇畔掠过,颇有些不自在,视线闪躲。
“如今距离天亮还有半个时辰,会不会有些早了。”
“不早,我去找薛遥问问情况。”狸珠说。
江雪岐闻言没有多言,眼珠漆黑深邃,翻起眼对他道:“过来。”
狸珠犹豫了一下,他凑了过去。
唇角随之被按住,江雪岐碰了碰他唇角的伤口,四目相对,狸珠气息立即慌乱起来,脸红着手足无措。
江雪岐松开手,对他道:“早些回来。”
第六十八章
“当地府衙负责尽事, 如此便方便许多,得当地百姓信任,凡是遇到邪祟上报, 府衙会请人解决。”薛遥在前面走着, 他说着, 扭头看身后的少年一眼。
狸珠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低头看着底下的青砖, 随之一柄长剑出现在视线里,薛遥停了下来, 正垂眸看他。
“江狸珠,何时如此要紧, 要在路上去想。”
狸珠这才回过神来, 他挪开薛遥的剑,不大高兴道:“你方才说的我都听见了。”
“前去报官的是一名女子, 她声称自己近来经常做梦,前几年已经死去的丈夫是冤死。”狸珠复述道。
“并未提及邪祟。”狸珠说。
薛遥收回了剑, 闻言道:“是不是邪祟作怪,我们前去看看便知。”
狸珠哦一声, 他们穿过青砖小巷,在转弯踏入巷子时, 狸珠差点撞上去,前方的薛遥停下来,手掌捂住了他的额头。
这才避免他撞墙,薛遥低头看他, 凤眼似笑非笑, “昨日是发生了何事,惹你这般扰神?”
狸珠脑海里晃过江雪岐那张脸, 他可没忘上回和薛遥说,薛遥给他提的破建议,他才不要再跟薛遥讲。
“什么都没有,薛遥,你作甚如此好奇。”狸珠不高兴道。
“队中每一位我都很关心,何况你的治愈灵力稀缺,是重点保护对象,我自然要多加看护。”薛遥冷淡地说。
狸珠简直无语,他摸摸自己的脑袋,收敛了心神,如今方清晨,他们二人到了院子外面。
前来报官的女子住在城南小院里,院中有一棵枇杷树,枇杷树的枝叶从庭园之中散出来,院墙未曾刷漆,看上去破败却又整洁,停驻在一角成为落寞风景。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打听过,这里原本住着一对夫妻。男人是落魄的秀才,花了所有银子娶了青楼里的艺伎。两人成婚时没有银钱置办婚事,随意地便结了亲,住在这处破落院子里。
这名艺伎十指不沾阳春水,除了会弹琴煮茶之外,别的生存技能一概不会,唯一的喜好便是沉迷话本,成日里钻进话本里。
丈夫原先是个穷秀才,过分疼爱妻子,艺伎怕疼不愿意生孩子,两人便没有要孩子。艺伎不愿学谋生,落魄秀才白日里教教书祠里的孩子,晚上还帮忙做活赚零工。
这般日子,虽遭邻里议论,两人的生活却自在惬意,据说秀才每天回家都要给艺伎采一束花。
直到五年前,秀才谋了一份送舫船的差事,那几日邪祟作怪,河里死了不少人,秀才再也没有回来。
丈夫不在了,艺伎每日靠卖花谋生,邻里接济照顾,加上府衙每月会给寡妇拨五两银子,艺伎的日子勉强过得下去。
枇杷树从庭院里探出来,枝叶繁茂遮蔽一角,院门口的青白墙面嵌了好些钉子,钉子吊下花篮,花篮里装着各式各样的鲜花。
此地花田发达,衍生出了守花石,这种石头放在花篮做底,可保证鲜花数日不枯萎。
薛遥在前敲了敲门,打破此巷间的寂静,院中随之传来动静,充满活力的嗓音传来。
“来了来了。”
门上贴了自画的门神,两扇木门推开,露出戴着布巾穿着粗糙衣裳女子的面容。女子三十余岁,上了些年纪,只眼角有些细纹,生的圆眼细眉,眉眼之间灵动俏韵,见是两名少年,未曾见怪,欣喜地把他们二人请了进去。
“可是府衙请来的仙道弟子……两位有请,辛苦了。”梦牙把人领进去,原先便在打扫家里,庭院之中的枇杷树下安置了一张茶几,茶几上已备了热茶。
狸珠跟在薛遥身后进去,踏进院子里便感到浓厚的生活气息,墙上挂了许多瓶瓶罐罐,好些像是香粉的罐子。靠近厨屋的位置墙面上挂了腊肠和干玉米,簸箕里放置着晒干的花片,窗台的位置也没闲着,装了大大小小沉酿的花蜜。
梦牙为他们二人倒了茶,对他们道:“这是我近来新做的蜂蜜茶,两位小公子尝尝。”
薛遥和狸珠落座,梦牙在他们对面坐着,双手交叠在一起,看着他们二人似乎有些紧张。
狸珠低头看茶水,看起来颜色不错,形似琥珀,他尝了一口,味道却一般。
薛遥问道:“我们已经看了府衙官文,特地前来……姑娘可否再详细说一说,为何认为丈夫是冤死。”
梦牙已经三十多了,还被唤作姑娘,不由得脸红起来,不大好意思,提起丈夫,她便收了神色,欲言又止:“从两个月前,两个月前我出了一趟城,回来时坐的舫船,当日生了一场病……便每日开始做梦。”
“原先我很少做梦,就算开始做梦不足为奇,只是日日做梦梦到同一男子,屋里还出现了奇怪的现象……我不会画门神,临近年关,前一日陈的笔墨,第二日便多了门神画像。”
梦牙一件一件地说,“还有厨房里的瓶瓶罐罐,我不擅长这些,前一日尚且头疼,第二日花蜜都被装好放在花窗上。”
“前一日未剪完的花枝,第二日自动剪好,还分了类放进花筐里。”
若当真是邪祟,如此行迹如同田螺姑娘,狸珠和薛遥互看了一眼。
狸珠问道:“做梦梦到的男人你可认识?可是熟识之人?”
闻言梦牙有些犹豫,摇摇头又点点头,对他们二人道:“算认识也算不认识……两位公子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