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镖说:“不用管,继续向前。”
车继续往前开,等下了主路,天上突然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雨刮器不得不频繁工作起来。
车灯的灯光被雨线切割,变得模糊不清。
其他车辆就是这样借着夜幕和雨帘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接近了。
司机扭头看了一眼余家安:“刚才打的是天气弹啊?为了劫他?”
这司机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这会儿一点脸色都没变,对旁边的保镖说:“不管他们?装甲车开道冲过去?”
保镖还没说话,堵上来的车辆突然打开了大灯,调下车窗探出头,大喊道:“怀先生无故扣押我方基地上尉,中心城已发出协查通报,请你方配合,立即释放董上尉!”
司机咋舌:“罗斯州的基地这么猛?为了他这谎话都编得出来?是想公然对抗?”
保镖冷笑一声:“你以为这姓余的能在罗斯州发展到这样的地步,当地州政府和军事基地真的对此一无所知吗?基因编辑器是从中心城偷出来的,据他供述,又有极大的负面作用,所以需要进行大量实验。这些事,罗斯州官方敢干吗?敢公然对抗中心城吗?”
“余家安干了,他们来摘桃子,最合适不过。”保镖冷冷说。
余家安在座位上睁开了眼,看着保镖说:“你错了,他们摘不了桃子。他们只能被迫当我的合作方,谢谢你们怀先生,帮我杀了我父亲,我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知道基因编辑器用法的人。现在谁也舍不得我死。”
余家安扯了扯手上的铐子,问:“我现在有点相信你们怀先生是真的喜欢我们尹川了,如果我是他,在确认我就是余家安之后,就应该在酒店里安排十个狙击手,在我靠近酒店那一刻把我当场射杀。”
“可惜,他Alpha的占有欲在作祟,他一定要当面看我嫉妒、发疯,尊严被踩碎。”
“他太自负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想到这一刻?他让你们来押送我,就等于把你们送上死路,你们这些好下属,真的一点都不怕死吗?”
保镖伸手按了操作台上一个按钮。
车门锁就此打开。
“你下去吧。”保镖说。
余家安:“……?”
“走吧,不是要我们释放你吗?现在释放了,走吧。”保镖催促道。
“他,这……”司机都结巴了。
保镖说:“先生的意思。”
余家安:“……”
保镖看着他:“快走啊,难不成你反而不敢走了?”
“故弄玄虚?”余家安皱起眉。
这时候对面的车已经开始第二遍喊话了。
就在喊话的同时,依稀能看见从他们的车窗里伸出了枪管。
余家安抬手推开车门,迈了出去。
保镖说:“先生不是不想让十个狙击手一起把你脑袋打爆,首先,那场面不太好看,难免让潘小先生在见到你惨烈的尸身的时候,生出一种你罪不至此的怜惜。”
“其次,你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你了。”
“最后,先生确实是想当面踩碎你的尊严,不是为别的,就是让潘小先生亲眼看看你发疯的样子,彻底对你这位青梅竹马失去最后一点侥幸和情分。”
余家安立在车旁,雨夜里闪电划过天空,映亮他阴沉的脸。
保镖飞快地关上车门并上锁:“走吧,该回去交差了。”
司机应声一踩油门,就从余家安面前开走了。
后面的装甲车也陆续跟上,车顶伸出来的机枪反射出一点晦暗的光。
围堵的车辆里终于走下来了人,他们踩着水快步奔到余家安身边。
“没事吧?”
“怎么就这么走了?”
雨越下越大,余家安有点睁不开眼,说:“罗斯州要乱起来了。”
旁边的人笑笑说:“罗斯州不是一直都很乱吗?”
“怀聿从头到尾都对基因编辑器不感兴趣……”余家安缓缓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他的大动作,只是想把中心城的目光,乃至全世界的目光都吸引过来。明天所有人都会知道有个基因编辑器,它在罗斯州。”
其他人听了这话,也不是很担心,说:“怀聿扣押过你,其他人难道不会怀疑,基因编辑器已经落到他手里了吗?”
“所有人都知道,怀聿一直是反Alpha主义者,哪怕他自己就是Alpha。他对Beta释放善意,扶持Beta,并培养他们走入各行各业,连他的情人都是Beta。”
“甚至有可能,他在中心城的时候,就曾公开反对过基因编辑器的问世。”
“他这次来罗斯州,又带上了自己的情人。现在大部分人不都知道了吗?我和他起冲突,是因为情感纠葛。”
“明天基因编辑器的消息,多半也会从他的口中释放出去。到时候怎么还会有人怀疑他?”
余家安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头都隐隐作痛起来。
“可是做这些……为的什么?把所有人拖下水,可他既然不稀罕基因编辑器,为的什么?总不会真是只为了他的Beta情人吧?”身边的人拧起眉。
余家安拔腿朝车子走去,一边大步走,一边说:“为了什么?……为了中心城。当大家都为了争抢基因编辑器而搅乱这个世界时,他就是这个世界唯一的救世主。”
余家安说着甩了甩头,竭力消解着眼睛里传递来的酸涩刺痛感。
“他要做中心城的独裁者。”
余家安坐上车,“嘭”一声,车门关上,也将他的声音彻底阻绝了。
“赶紧走。”余家安说。
其他人面面相觑。
也就是说,其实余家安留在怀聿手里,更安全?
“别发呆了,时光不能倒流,你们既然发动这么多人来接我了,今天劫车的事就不可能被按下去。事情已成定局……”余家安调下车窗,脸色更阴沉。
只可惜,只可惜潘尹川不知道怀聿的这些谋算。
鬼知道怀聿会不会在潘尹川面前卖个好,表示为了你,我甚至可以对余家安网开一面……
光是想想那场景,余家安就觉得心梗得要命。
怀聿得死。
否则他这辈子都别想把潘尹川带走。
潘尹川又一次放下了筷子。
“这下真的吃饱了。”他说。
怀聿点点头:“那就回去。”他站起身,还顺势拿起了潘尹川挂在椅子背后的外套。
潘尹川将他的动作收入眼底,不由又愣了愣。
之前的怪异举动,可以说是为了引出余家安。
那现在呢?
包括刚刚怀聿给他擦汗的举动,也不像是怀聿能做出来的事。
看他动也不动,怀聿出声:“怎么了?还在想余家安?”
潘尹川赶紧说:“没。”免得今晚回去屁股完蛋。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包厢,等走到门口的时候,负责押送余家安的保镖回来了。
保镖看了一眼潘尹川,低头说:“罗斯州的军方以中心城的名义,劫走了余家安。”
怀聿问:“你们有人受伤吗?”
“没有,先生。”
“嗯。”怀聿点了下头,这才转头看向潘尹川,说:“你想让他及时回头,可惜他辜负了你的好意。”
潘尹川怔了怔。
他还以为怀聿之前那个口吻,是笃定了余家安不会跑呢?
结果……还是跑了?
潘尹川缓缓回神,眉眼微微耷拉:“也不算辜负我,我跟他说他还能回九河市,本来也是骗他的。抓Beta做实验的是他,哪有回头就是岸这么轻松的道理?不死也该坐牢才对。”
怀聿侧身托住了他的脸。
潘尹川眨了下眼,有点尴尬。
这种动作也很奇怪。
好像在看待自己心爱的物品一样……
怀聿的食指滑过潘尹川的眼角,他说:“我还以为你会为他变成这样感到难过。”
潘尹川叹气:“他不是变成了这样,只是我以前没看见过他本来的面貌而已。”
余家安说他的父亲本来就是个疯子。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潘尹川有点头疼地想,希望身边再也不要有这样的神经病了。
真的会让人很害怕,突然某一天醒来,身边某个正常的邻居就这么变了模样。
“你不会为他难过就好。”怀聿说着收回手,转而搂住他的肩,又从保镖手中接过黑色大伞,撑在二人的头上,就这样以一种亲密又强势的姿态走入了雨中。
上了车,潘尹川才发现车走上了一条有点陌生又有点熟悉的路。
“这是……去机场?”潘尹川问。
“嗯。罗斯州马上会变得更不安全。”
这就走了?
那余家安的后续呢?
不会这么结束,甚至可能会有更大的动作。——潘尹川的脑中蓦地冒出这个念头。
车很快抵达了机场。
和来的时候不同,这次不远处的小停机坪里还停了几架战斗机。
潘尹川顿时嗅到了一股紧张的气息。
他登上军机,发现这里头的布置和来时也不太一样了。
简陋的内饰换成了更舒服的座位,怀聿拍了拍他的额头,说:“好好睡一觉。”
潘尹川知道在这种大环境下,很多事本来就是他无能为力的。
跑了就跑了吧。
至少还有怀聿在前面顶着。
潘尹川不再多加忧虑,真合上眼酝酿起了睡意。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迷迷糊糊间被人唤醒,潘尹川才发现飞机已经降落了。
这次居然停得一点也不迅猛?
都没把人晃吐!
怀聿带着他下了飞机,停机坪里黑漆漆一片,这次没人来接机了。
载着他们的车,缓缓驶出机场,又驶上高速公路。
潘尹川很快发现,这里既不是九河市,也不是中心城……这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是哪里?”潘尹川问。
“鲁南市。”
潘尹川听说过这里:“这里不是变成废墟了吗?”
“你从哪里听说的?”怀聿漫不经心地问。
“呃,网站新闻里,说鲁南市曾经爆发过一次激烈的战争,中心城的一个年轻将领在这里困了很久,他脱困以后,就愤怒地用导弹把这里轰成了废墟。”
“谁会无能狂怒到这种地步?在哪里狠狠跌了一跤,当然是要将它彻底变成自己完全掌控下的产物,当做时时刻刻的警醒。”怀聿语气淡淡地说。
潘尹川一听这口气,就瞬间反应了过来:“……新闻里那个年轻将领,是您?”
怀聿点头,说:“余家安这么疯,我当然要把你藏在最安全的地方。”
那……您人还怪好的。
潘尹川张张嘴,又闭上了。
车开入一座中式庄园,潘尹川扒着窗户问:“我要在这里住多久?”
“住不了太久,等到罗斯州的事彻底解决就好了。”怀聿没有给出明确的时间。
不过潘尹川想了下,以怀聿的本事……确实应该等不了多久。
他安了心。
等一下车,就先去洗了澡,洗去一身的疲惫和汗意。
“吱呀——”洗完澡的潘尹川推开浴室门走出来。
怀聿也已经换了身装束,就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
他抬眸朝潘尹川看来,问:“飞机上睡好了吗?”
“睡好……”了。
潘尹川陡然意识到了怀聿为什么会这样问,最后一个字被连忙吞了回去。
但好像也没什么用了。
怀聿朝他招了招手。
潘尹川只好走过去,还没站定就被怀聿按到了怀中。
怀聿也刚洗过澡,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薄荷气息。
那当然不是信息素的味道,一个Beta是闻不见信息素气味的。
Alpha难得脱下了正装,只穿了一件深蓝色浴袍。
浴袍的系带松松垮垮地系着,潘尹川刚一动,浴袍的衣摆就从Alpha的膝头滑开了。
冰凉的触感令潘尹川打了个深深的激灵。
……那是什么?
他本能地低头看去。
钢铁铸就的机械义肢,就这样映入了他的眼帘。
绽着冰冷的光。
潘尹川脑中瞬间响起了之前和修苓的对话——
“那你知道怀先生为什么和我……嗯,上床的时候,不脱裤子吗?”
“你竟然不知道?怀先生的一条腿,是机械义肢。……嗯,怀先生也没有很喜欢你嘛。”
潘尹川能理解当时修苓为什么那样说。
不将机械义肢露于人前,当然不是因为怀聿害羞。
而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漠视。
我对你漠不关心,你也看不到我的隐秘,我们永远不会真正走进对方的世界,就这样限定在纯粹的肉体关系之上。
那现在呢?
潘尹川情不自禁地又打了个冷战。
“凉?”怀聿说着,箍住他的腰将他抱起来了一点。
潘尹川的思绪飞速抽离回现实,本能地点了下头。
“等暖气起来就好了。”怀聿低声说。
我还以为您会说,忍一忍就好了。
不过潘尹川很快就发现,说话的艺术是提上去了,但行事还是那个作风。
怀聿抓着他,没有一点要放手的意思。
Alpha抽走了他的腰带,身上的浴袍就立刻松松地垮了下来。
更凉了。
潘尹川身上飞快地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怀聿轻抚过他的背脊,然后将他抱了起来,径直走向大床。
还好是去床上,不然这得多硌得慌。
潘尹川心想。
怀聿将他按倒在床上,顺手扒掉了他身上的浴袍。就在潘尹川忍不住蜷了蜷身子的时候,怀聿托住他的腰,开始给他……穿衣服???
嗯???
潘尹川挣扎了两下,想爬起来。
怀聿低声说:“别动。”
潘尹川只好僵在那里不动了。
Alpha的动作甚至称得上是温柔的。虽然这样的温柔让潘尹川摸不着头脑。
漫长的三分钟过去了。
潘尹川被怀聿穿戴整齐了。
穿戴……整齐了。
这太奇怪了,——怀先生屈尊降贵给他穿衣服。
突然不想睡他了?
“好了。”怀聿说着收起手。
潘尹川茫然地撑着床沿坐起来,这才注意到对面摆了一面大镜子。
镜子无比清晰地映出了他现在的模样。
里面是白色网球衫,纽扣扣到最高那一颗,外面是黑白条纹的运动外套,下面是同样黑白条纹的长裤。
太眼熟了!
这不是他高中校服吗?
怀聿站在他的身侧,也盯着镜子里的他,说:“你们学校的校服设计得还是不错的。”
还真是校服!
当初他的同学都很嫌弃这玩意儿,说外套又肥又大,颜色也灰沉,一点不靓丽。
不过潘尹川清瘦,眉眼间的青涩气也还很浓。
衣服一套上去,和高三毕业那年倒也没什么区别。黑白的颜色虽然灰沉,但在灯光下反而衬得他皮肤白得过了分,像瓷一样。
“很好看。”怀聿低声说,一手揽住他的腰,手掌很快就从宽大的衣摆底端探进去,亲昵地按在了他的腰侧。
“你高中的时候,是这样吗?”怀聿的声音紧挨着他耳边响起,好像再亲近些,就能吻到他的耳廓。
潘尹川本能地轻颤了下,挤出声音:“……嗯。”
话音落下,潘尹川被重新按倒。和之前都不一样……这回是他穿得整整齐齐,只是裤子被扒掉了一点。
Alpha随即欺身上来。
冰冷而坚硬的机械义肢紧抵住了他。
过分的炙热,和沁人的凉意,一块儿将他吞噬进来。
好的,没事了,还是那个怀先生没错。
潘尹川是突然自己惊醒的。
窗帘拉得严实,室内一片漆黑,让人有点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更恍惚间不知道自己置身何方。
想到这段时间以来养成的新习惯,他本能地伸出手去摸了摸身边的位置。
一片冰凉。
不在啊?
不过这才更像是怀先生的作风。
潘尹川掀了被子,翻身下床,正要去摸索开关。但就在脚触底那一瞬,床边亮起了一圈儿灯。
原来还是感应的。
这倒是方便了他,不用再像以前那样满世界乱摸了。
“您醒了吗?”门外突然响起佣人的问询声。
大概是从门缝里窥见了光。
“嗯,进来吧。”潘尹川提高了音量。
佣人推门进来,顺势打开了房间里的主灯,明亮的光霎时填满了房间每个角落,晃得潘尹川还眯了下眼。
“对不起,我将亮度调低一点。”
“没事,不用,我适应一下就好。”潘尹川觉得对方对自己小心过了头,但完全没必要,不都是打工人,不会因为他陪老板睡觉就比较高贵一点。
潘尹川说完就脚步发飘地进了浴室。
等洗漱完出来,早餐已经摆上了桌。
看见他出来,没等他主动问起,佣人就先开了口:“先生一早就回中心城了。”
完全不出意料,他又睡了一天。
潘尹川现在已经很是神态自若,一点也不会在佣人面前脸红尴尬了。
他坐下来一边拿勺子喝粥,一边疑惑地问:“先生回中心城了?那我一个人住这里?”
佣人笑着说:“还有我们啊,您在这里非常安全,等您用完早餐,我带您四处转转吧。”
潘尹川点点头想了下,其他人因为基因编辑器赶往罗斯州,怀聿却回到中心城,显然是有更大的谋划……
但就算是这样,临行前怀聿都还要特地睡一下他。
潘尹川无fuck说。
“哗啦”,佣人拉开窗帘,落日的余晖洒进来,又有人披着霞光抱着鲜花进来,分别放在床头和桌边,还怪有仪式感。
等潘尹川吃完早餐,佣人们带着他走出去,登上了一座小楼,他放眼望去,小楼向两旁绵延出了高高的围墙,将整个庄园完整包纳其中。
潘尹川一下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堡楼吗?架起机枪大炮就能防守。
潘尹川无语凝噎。
难怪他们再三强调这里相当的安全。
余家安要想抓走他,那得打地洞。不过以怀聿的缜密程度,和对鲁南市的掌控程度,余家安恐怕得从隔壁市就开始打才行。
潘尹川安心了。
“您要看烟花吗?”佣人又在耳边问。
“看烟花?还能看烟花?”潘尹川多少有点儿震惊。
“当然可以啊,庄园后头还有条河,再过两天要结冰了,您还可以去上头滑冰。”
“旁边有个草莓园,您也可以亲手去摘草莓。”
安排的活儿还挺多……潘尹川愣了愣。
也确实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最早待的那栋别墅里,佣人也会领着他在外面溜达,但更多其实是为了盯着他,免得他做出什么不合适的事,所以转都不能转出太远。不过那会儿跟怀聿睡一觉,他恨不得歇三晚,也没空去思考无聊不无聊这事。
感觉挺奇怪的,这让潘尹川一下联想到了家里电视机播的宫斗剧。
他就仿佛里头那个突然得宠了的贵妃。
……潘尹川为自己的联想打了个寒噤。
他敲了敲太阳穴,压住思绪往远处望去。
远处重叠的山峦,密密的林影印在他的眸中,潘尹川脑子里突然又冒出个突兀的念头——
这里好偏僻。
偏僻得甚至有种除了这座庄园,四下荒无人烟的感觉。
“他们去拿烟花了,等天色再晚一点就可以放了。”佣人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潘尹川转头看去,好么,桌子搭起来了,取暖器也拎过来了。他慢吞吞地挨着桌旁坐下,手边很快煮上了茶。
那种冷寂的感觉瞬间就从潘尹川身体里抽离走了。
潘尹川就坐在这里看了一晚上的烟花,等睡个好觉起来,就真去滑了冰,再摘了草莓。
“您要是觉得无聊,还可以开开直升飞机,马场骑骑马。还有,庄园里养的陨石边牧要生小狗崽了,您感兴趣的话也可以去看看。还有坐雪橇,打冰球……”
佣人很快又给他安排上了新活动。
接下来的几天,潘尹川挨着体验了个遍。
他倚倒在沙发上,佣人给他端来了桂花酿和小点心,说:“您一会儿还去遛狗吗?”
“……去。”
“赛车场地收拾出来了,您要去玩玩吗?”
潘尹川忍痛拒绝了:“这就算了吧。”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掐指一算,也没几个月就到合同终止期了。
“您是怕危险吗?我们这儿有专门的教练带您。有科尼塞克和SSC的顶级超跑供您选择,当然,您要是喜欢布加迪的话,我们也可以再运两辆过来……”佣人哄他。
像是铁了心想陪他玩好。
但潘尹川还是摇了摇头。
他不懂车,而且这些毕竟离他也太远了,不要真的错把别人给予的,当成自己的生活。
“这儿有书吗?”潘尹川问。
“有,有个专门藏书的地方,您要看书是吗?您要看什么类型的?如果没有的话,我们马上安排人采购。”
“嗯……高级护理类的。”
佣人呆住了:“您要看……这个?”
“不行吗?”
“行,当然行的。”就是佣人有点想不明白,以他的身份地位,应该读点哲学啊、历史啊、诗集之类的吧。
潘尹川坐在阁楼里连着看了好几天的书,这才觉得失控的生活慢慢又回到自己的手中了。
看书当然比驾驶直升机、滑雪、玩赛车枯燥。
但这让他有踏实感。
就这么连着看了好几天,潘尹川的手机突兀地响了。
嗯?电话居然能打进来?
潘尹川拿过来一看,是他妈。
“喂。”他赶紧接起。
“最近外面很乱,你在哪里?还安全吗?”
“唔,在朋友这里。”
“没有人为难你吧?”
“没有。”岂止没有,他过的生活甚至可以算得上是骄奢淫逸了。
想到父母一无所知还在为自己担心,他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儿。但偏偏又不能说实话。
“你们安全吗?”潘尹川抓着手机站起身。
窗外的风吹到他脸上,吹得他鼻尖都发凉。
“很安全。”那头的汪琇其实也不敢对儿子说实话,说自己可能是被中心城的人扣押起来了。
“我和你爸爸这里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但你一定要躲好。现在外面闹出了个基因编辑器,各方都在争抢。老余的儿子余家安,他没有死,他就是这个编辑器的持有者……他……他可能会来找你……”汪琇委婉地提醒道。
早就见识过余家安发疯的潘尹川装作不知道,乖乖应了声:“好,妈,我知道了。”
知道儿子没事,汪琇也就挂断了电话。
挂断之后,她才忍不住看向面前的人,说了声:“谢谢。”
对方说:“没关系,您要打电话其实可以直接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