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砚行道:“二十一两一钱。”
沈木鱼愣了愣。
他一时不确定靖王说的这是玩笑话,还是那顿饭实际上值四十二两二钱,亦或是他们吃了一顿霸王餐,靖王准备到时候把来要钱的赵钱孙赶出去。
沈木鱼趋向于赵钱孙真的给打了个骨折对半,毕竟吃霸王餐可不太符合靖王的身份,传出去有损风评。
他咽了咽口水,准备好好嘲笑一顿赵钱孙也有坑不了人还往里搭钱的今天,靖王认真的看着他开口,眼底的笑意和恶劣加深,似是不像玩笑:“本王从不赊账。”
沈木鱼即将说出口的话被噎懵了,脑子转了好几个圈,将凌砚行的话细品咀嚼了两遍,震惊的看着他。
他们真吃霸王餐了啊!
可是王爷刚才不是说记他账上让赵钱孙去王府拿吗?
似是看出了沈木鱼脸上的疑惑不解和懵圈,凌砚行心情愉悦,耐心的解释了两句:“坊间传言本王一手遮天喜怒无常,因此……鲜少有人敢在王府门前逗留。”
凌砚行顿了一下,本想说无人会在他门前停留,却忽的想到眼前这位例外当初在王府门口大张旗鼓的堵了他将近一月,便将意味深长的将话给改了。
坊间传言靖王能止三岁小儿夜啼,光是沈木鱼被沈阳愈耳提面命别招惹靖王,就能知道普通人对这位执掌大权的王爷有多么畏惧。
凌砚行一开始也曾叫掌柜一月来靖王府结一次账,不过连着三月都无人来结,他知道缘由后,便自己带钱了。
赵钱孙嗜钱如命,却也怕死,即便是靖王应允的账,他也和一般掌柜无二,不敢去靖王府要钱的。
沈木鱼没听出靖王点自己的意思,仔细回想了一下,靖王好像确实每回都付的是现钱,上次买糖葫芦摸出两枚铜钱,还被小贩鄙视质疑了一通。
靖王从不赊账,除非不想付钱!
他顿时恍然大悟,半点没有逃单的愧疚,反而觉得靖王这是在帮自己出气,心里痒痒的,夹杂着丝丝飘飘爽意。
赵钱孙这些年从原身和谢观雪两个大冤种身上捞的钱,可比二十一两多多了呢!
他们也不算吃霸王餐逃单,就当是从谢观雪预支的那部分里扣的嘛。
沈木鱼嘻嘻笑着,露出一排洁白的牙,略长的虎牙抵住下唇,乐了好一会儿,歪着上身靠过去,仰视男人:“王爷,您请我吃饭,那我请你喝饮品呗。”
凌砚行听他嘿嘿偷了好一阵,接着叽叽喳喳开口,并不觉得聒噪,反而觉得少年的嗓音悦耳舒适,尤其是尾音每次都像带了钩子般轻轻上扬,乖巧可人的紧。
凌砚行低头同他对视。
沈木鱼看着对方眼中倒映出自己的轮廓,舔了舔干燥的唇,想到自己要说的话,还是有些羞于直视对方,垂下眸盯着自己的膝盖:“你是想要苹果汁,葡萄汁,牛乳.汁,还是我这个小伙汁?”
凌砚行即便已经被沈木鱼这种把戏攻击过多次,听到此类的话还是止不住眼皮一跳。
沈木鱼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种话若是对象换个异性,和表白示爱没什么两样。
幸好大周不兴男风,靖王不知道搞基,他穿的大男主后宫文,不是女性向耽美文学。
王维都能给李龟年写相思红豆了,他只是对着靖王说说土味情话也正常吧。
沈木鱼把心里的羞耻劝了回去,搓搓手指,打算再给靖王比个大一点的心。
头顶飘来男人久违的冷笑,却没有杀意和嘲讽:“不如好自为之。”
沈木鱼接的飞快:“那我一笑置汁。”
两人较量着喝什么“汁”,马车已经从醉仙楼驶回了靖王府——天色已晚,走的是偏门,停在靖王寝殿不远处。
沈木鱼看见靖王的寝殿便走不动道,两眼都冒绿光了,没心思再去成语接龙,暗暗打起了床的算盘。
都把酒言欢了,今天和靖王抵足而眠不过分吧。
作者有话说:
靖王:是的,他喜欢我,正在谈
沈木鱼:兄弟抱一下,说说你心里话!
赵钱孙想破头皮:不是,他们是从床上吃到了浴桶里最后转战到桌上的吗,啊?!!
上章答案,王爷想歪,以为沈木鱼图谋不轨急不可耐十分孟浪,是想暗示吃下面给他口口,结果对方十分专注于搞土味情话,把自己气笑了哈哈哈哈
第45章 十环
沈木鱼转了转眼珠,狡黠的笑了笑,跟着下车后继续跟在对方身侧,旁若无事的走着,主打的一个“他不问我不说,他一问我惊讶”的原则。
凌砚行若看不出沈木鱼这就差在脸上的诡计,这些官算是白当了。
心间了然,靖王还是配合沈木鱼演出,让他跟着进了院子。
沈木鱼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心头暗喜,然而走进正院之后,凌砚行却从睡觉的屋子路过。
正当沈木鱼犹豫要不要出言提醒走过头了,男人陡然推开了连着寝殿房檐矮了一截的偏室的门。
沈木鱼一愣,瞧了瞧这屋的外观——不像耳室和厨房,大小和他先前住的靖王府寝屋差不多大小。
脑海中浮现出“难道他是想我睡他边上这以后就是我住靖王府睡觉的地方了”的念头,他便愈发觉得就是这样没错。
否则靖王好端端的来这里做什么,总不能这里还有一个书房分房,睡觉前还要加会儿班吧。何况那些朝中秘闻,奏折要事,也不能随便给不相关的人看。
虽然不能抵足而眠,但是他分明在别的院子有常住的厢房,靖王却还要专程在寝殿边上找个地方给他睡觉,可见他们现在关系当真不一般。
这间屋子要真成了他的专属客房,可比今天晚上一起睡香多了!
睡一次还是顿顿睡他还是分得清的。
沈木鱼美得冒泡,轻飘飘的跟了进去,大而亮的双眸欣慰的看着靖王高大威严的背影,不曾留意这间屋子的布局。
暖黄色的烛心摇摇晃晃,将覆满黑木雕刻的墙面照的张牙舞爪起来。
沈木鱼被烛光闪了闪,眯了眯眼,这才发现他从灯火通明的正院进了一间烛光微弱、暗沉的小屋,即便两边的烛台一一点燃,但依旧有很多地方和黑夜融为一体,散发着一股神秘又恐怕的气氛。
室内没有容人的小榻,只有一张漆黑的桌子和一把椅子。
墙上更是挂了各式各样的兵器,那些雕刻成各种形状的的黑木便成了极好的台子,恰好能托起那些冷兵器,静静的当着展示台。
头顶房梁由一条雕刻而成的巨大黑蟒盘旋,头顶张角,睁着一双精细到瞳孔纹路都能看清的竖瞳,仿佛这一片土地的守护者。
怎么看都不像是能睡人的地方,哪怕打地铺,睁眼就能和黑蟒来个深情对视,睡眼惺忪的时候能给人幼小的心灵沉重一击。
沈木鱼皱起了眉,嘴巴瘪了瘪,目光忽的被墙上一把弓弩吸引。
眼底闪过一到炙热的光,脱离靖王振臂飘了回去。
凌砚行从博古架上找到东西回头,没瞧见人跟着,只看到沈木鱼一脸痴迷的盯着一把弓弩看的出神。
放置弓弩的地方有些高,沈木鱼要抬手才能够到,但他深知没经过主人家的同意不能乱碰,因此只是努力垫脚仰头看着。
露出的一截脖颈修长白洁,下颚线的弧度流畅又漂亮,随着轻轻垫脚,发丝跟着一动一动的颤动。
沈夫人当年是他们县城的第一美人,沈阳愈自然也不差,不仅饱读诗书更是丰神俊朗。生出来的儿子继承了两人的全部优点,站在那里,和画一样,白皙的皮肤同漆黑的墙面形成刺目的反差,让人喉间发紧,生出杂念止不住想把洁白的东西拖下泥沼。
凌砚行走了过去。
沈木鱼的脊背已经能感受到靖王的靠近,双脚放平,蝴蝶骨那一片背便和男人的胸膛贴上了。
挨得太近,沈木鱼下意识往边上迈一步,凌砚行抬手压住他的肩,预判了他的动作。
凌砚行向右前方迈了一步,沈木鱼便又像被靖王挟持了一般,只能乖乖被男人搂着肩膀。
“我就看看。”可没乱碰。
少年哼哼了两声,不打自招,主动认罪。
凌砚行道:“喜欢?”
男人对武器的喜欢就像是刻进了骨子里,即便沈木鱼并非土生土长的古人,看到这些精美绝伦的兵器,也止不住的向往,要是能上手玩一玩就更好了。
沈木鱼实诚的点点头,像是去邻居家讨糖的小孩,乖的让人忍不住想欺负。
他这么有礼貌,靖王应该会给他玩一下吧。
沈木鱼心里打起小九九,低下头,看起来就更乖了。
凌砚行捏了捏沈木鱼的脸,低沉的嗓音循循善诱:“想不想玩?”
沈木鱼矜持的点点头。
凌砚行轻笑一声,“早些睡,梦里什么都有。”
靖王搂着呆愣傻眼的沈木鱼走了。
甚至怕沈木鱼半夜偷玩,临走前还防贼似的把边上的锁给扣上了。
沈木鱼:“!!!”污蔑,这是赤.裸.裸的污蔑!
沈木鱼只能安慰自己:没关系,至少还能和靖王抵足而眠!
凌砚行挑了挑眉,挡住了寝殿的入口,垂眸满是恶趣味的看着震惊的少年,“怎么,要本王抱着哄睡?”
沈木鱼原本正经的兄弟一起睡被他这句话土崩瓦解,好好俊脸腾的红到了耳根,张了张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靖王的床从眼前飞走。
这话再接下去,倒真像是他上赶子投怀送抱一样。
虽然靖王可能只是纯粹的戏弄调戏,但沈木鱼深知取向多样化,嘴硬进去了到时候靖王真抱他怎么办!
毕竟他现在算是发现了,靖王不仅毒舌,还闷骚,他是真的做得出来硬抱他一晚上两败俱伤的!
沈木鱼丢下一句明天见,灰溜溜的夹着尾巴跑了。
院子中传出男子一声低哑欢愉的笑声,凌砚行目送沈木鱼消失,脸色才逐渐恢复平日的冷峻。
“阿虎。”
一个黑衣人翻身从屋顶跃下,轻的只带起一阵微风,恭敬的跪下。
凌砚行将手中的圆球形罐子抛给他:“给他送去。”
“是。”阿虎沙哑的开口,如接圣旨般将男人手中的东西双手接过,顿了顿,从衣襟摸出两本薄薄的册子递上去。
凌砚行扫了眼那花花绿绿的封面,眼皮跳了两下。
阿虎惶恐道,“王爷恕罪,附近相关甚少,此物是属下从万芳斋的花魁那偶然得来的。”
万芳斋的花魁是众所周知的男子,自从沈木鱼砸钱追男花魁失足落水后,这位男花魁的名声就更大了。
阿虎寻了一圈都未找到王爷要的男子欢.爱的春宫册,便开始盯着那个男花魁,果不其然,被他蹲到了。
靖王眸中露出一丝嫌弃之色,却到底没丢了那两本不起眼的丑书,示意阿虎退下后,回屋翻看起来。
古籍史书毕竟是正经书籍,感情之事一笔带过,靖王虽然知道约摸是怎么做的,但那个部位他自己也有,当然无比清楚十分狭窄并非是天生适合做那档子事儿的。
他不是菩萨,没法做到坐怀不乱。
既是打算同沈木鱼在一块儿,身为年长的一方,他自然要面面俱到。
沈木鱼打了个喷嚏,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惦记上了。
到了屋他便脱掉了衣服——饭前涂的药油太多,方才和靖王在一起没来得及注意,现在才发现身上既黏.腻又潮湿,脱了的亵衣亵裤甚至还和皮肤粘在一块,染上了药油的黄红色。
这衣服是不能再穿了,沈木鱼把亵衣亵裤卷巴卷巴一丢,去衣橱拿了一套干净的。
衣橱内除了月牙白的长衫和清一色的亵衣亵裤,今日竟然还多了几套花花绿绿的衣服。
沈木鱼惊讶的拿出来比了比,恰好是他的尺码,呲起大牙开乐。
被靖王损的坏心情顿时烟消云散,沈木鱼哼着歌跳了一件竹青色交领,抱着新衣服沐浴去了。
等洗完回来,他发现窗开了一条缝,本是空空如也的茶几上多了一个青绿色的圆形瓷罐,开口处镶嵌了一圈价值不菲的宝石。
要在靖王府不动声色的给他送东西,除了靖王就只有白涂了。
不过小白好像钻不进来,靖王府没有狗洞。
沈木鱼沉思,呼叫了许久未见的白涂:“小白小白,好想你哦!”
“沈木鱼你没事吧!”白涂顷刻便回了,“下午听见你尖叫啦,但是谢观雪被禁足了,谢老头叫了十八个人看住他,一天只能吃一顿。”
幸好它能钻出去,每天叼两个鸡蛋回来,感觉谢观雪这两天还长高了呢!
沈木鱼来不及欢喜这药膏是靖王派人送来的,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关心人,听谢观雪被禁足,大惊失色:“怎么会禁足?!”
白涂心虚:“谢老头以为他得神经病了。”
沈木鱼更震惊了:“?”
白涂更心虚了,“谁让他老是和我说话嘛。”
白涂始终谨记自己的拟态是蛇不是人,身为一条蛇,它是不能当着别人的面口吐人言的。
但盘在谢观雪脖子上支起脑袋凑到对方耳边小声说话的时候别人是听不到的,谢观雪“自言自语”被谢高望撞见了好几次,这不是现在就闹出误会了,还挺大。
谢观雪梗着脖子和谢高望对峙,最终以谢观雪被贴上脑子有病标签,以及白涂被贴上迷惑人心的标签告终。
沈木鱼:“……”
“那你们没事吧!”
沈木鱼说想他现在和靖王处的不错,小白不如来王府避避风头,谁料白涂颇为骄傲:“大师和大夫今天都来过了,我们明天就解禁啦。”
沈木鱼:“…………”
无语之余松了一口气,比起谢观雪和小白,他真是成熟的一批,稳如老狗!
沈木鱼又和小白聊了一会儿,把最新进展汇报给系统,听取了“哇”声一片。
不赶时间,没人盯着,沈木鱼慢悠悠的给自己抹药,木香的膏状固体在皮肤上推开的触感又凉又冰,分明是比药油更加黏.腻的东西,抹上却依旧清清爽爽,极快的和皮肤融为一体,并且见效极快,沈木鱼顿时感受不到腿上的刺麻了。
咧着嘴抹了半瓶药膏,他把靖王给的宝贝塞到枕头底下,这才抱着被子美滋滋的入睡。
第二日,没有白涂的叫醒服务,沈木鱼睡到了日上三竿,错过了送男人上朝。
不同于以往来靖王府只有饭点才能吃饭的规矩,沈木鱼一起,便有厨娘开始上菜。
待少年吃完,刘伯领着沈木鱼去了偏门,一辆小巧精致的马车停在门外,车上未挂任何靖王府的标志。
沈木鱼是背着皇帝和靖王偷偷出来玩的,回去自然也不能让人发现端倪。
心里一阵感动,沈木鱼问了一声靖王如今在何处,只得到一句还未下朝,便不舍的上马车回宫了。
今日恐是朝事繁多,沈木鱼进宫后发现凌之恒也还未下朝,遂钻进了紫竹轩,全然一副没出过宫的模样。
快过巳时,皇帝的銮驾才缓缓从太极殿回来。
小皇帝看着满桌子的菜没有一丝胃口,整张可爱的包子脸皱到了一起,长长叹了口气。
沈木鱼在一旁配合的减少胃口,放下筷子:“陛下为何事忧心?”
凌之恒苦着脸:“定远将军班师回朝,朕还以为次今年就不用狩猎了,结果定远将军传信来没打爽,想在狩猎的时候尽兴。”
定远将军便是先前去攻打东瀛的谢观风,因陷阵战将,因此还没回朝就已经下了敕封。
将士班师回朝在大周除了祭祖以外大于一切活动,今年的秋猎恰好撞上班师回朝,本该延后或是干脆来年再办,但现如今是立了军工的将军提出来的,便不能推了。
沈木鱼懂了,马上要秋猎了,他又能放假不读书了!
怪不得昨天靖王突发奇想叫他骑马呢,肯定是为了秋猎做准备!
王爷真好。
小皇帝还在伤心,高兴不能表现的太明显,沈木鱼压住嘴角,“陛下不喜欢狩猎啊?”
照理来说,凌之恒之前还邀请他跑马玩,马术应该很不错才对。
沈木鱼想到骑马便止不住的想到昨日靖王带着他骑马,神情飘了起来。
凌之恒郁闷极了,支支吾吾:“去年朕没猎到猎物,皇叔罚了朕一个月。”
那一个月他都是在马上度过的,磨的两条腿都破皮了,走路都得岔开腿走,还被皇叔嘲讽一把姿势。
“噗!”
沈木鱼没忍住笑出了声。
凌之恒不可置信的瞪着他,好朋友不仅没有多加安慰,甚至和皇叔去年一样嘲笑他!
“沈木鱼你不许笑!”
“对不起啊陛下,我不笑了,嘿嘿。”
“沈木鱼!”凌之恒无能狂怒,自己威慑不住,只能搬出他叔,“朕好歹会射箭呢,到时候狩猎你肯定要一起去,皇叔考核朕的时候也会考核你的!”
沈木鱼笑不出来了。
靖王明面上和私底下分的很开,能罚的他是真罚!
凌之恒见沈木鱼吃瘪,眉心展开,“沈木鱼你完啦,朕今年肯定不是倒数第一了!”
沈木鱼皱起脸:完了,骑马他都还没学会呢!
沈木鱼从凌之恒那得知朝中大臣都去忙秋猎和迎接打胜仗的军队了,尤其是身兼尚书令的靖王,这段日子会尤其的忙,有些失落:他这面恐怕吃不成了。
只是沈木鱼没想到的是,第二日午后,靖王还是按照约定赴约了。
男人进门后先是和太傅颔首,目光掠过坐的笔直的凌之恒,接着落在沈木鱼头上微微停留,径直走到御书房最后排的椅子落座,盯着皇帝上课。
靖王虽然严苛,但到底是凌之恒在京城唯一的亲人,何况他能安稳坐在龙椅上那么久,都是他叔殚精竭虑夙兴夜寐扛下来的。
凌之恒明白这个道理,见到靖王的喜悦已经将被罚多次的害怕冲淡,不过到底不敢在他叔眼皮子底下传纸条,只好眼神示意,频频看向沈木鱼:沈木鱼朕的皇叔来啦!
沈木鱼心虚。
是啊陛下,来了,但是其实是来看我的。
你的皇叔,也许很快就不是你的了。
其实我们昨天还背着你出去偷偷玩了。
沈木鱼有种背着好朋友和别人偷偷成了更好的朋友的愧疚感,默默低着头,不敢直视凌之恒的眼睛。
凌之恒可不管,雀跃压制不住,直到背后响起了一声轻咳,他才“嗖”的安静下来。
太傅继续讲自己的。
本该是申时下课,太傅却在申时过了一刻便停下了话,合上书册,向靖王颔了颔首告辞了。
凌砚行起身,凌之恒从位置上弹起来,一个箭步停在了靖王面前一尺,一板一眼的说:“皇叔今日进宫怎么也不提早告诉朕?”
“是来的不巧,抓到陛下开小差。”
凌之恒低下头认错。
走神实属正常,小侄儿又认错积极,并未推脱找借口,凌砚行并未罚他,伸出了手。
凌之恒一喜,终于克制不住,一把扑过去抱住了靖王的手臂,整个人亲昵的像是要挂在上面:“皇叔,朕好想你!”
凌砚行嗤了嗤,挑眉看向一边装矜持又跃跃欲试想扑过来的少年,大方抬起另一只手。
沈木鱼当即飞了过去,学着凌之恒抱住靖王的胳膊,在上面蹭了蹭:“王爷,我也好想你!”
靖王左手提着一个,右手提着一个,拎着两人上了马车。
凌之恒高兴坏了,他每次坐上这辆马车就意味着皇叔要带他出宫玩了!
沈木鱼更是高兴:今天少上了一个小时四十五分钟的课,真是爱死靖王了!
马车并未向宫门跑去,而是穿过掖庭,来到了皇宫的西北角。
凌之恒等了半天没等到传来街上人声鼎沸的吆喝,而是听见了熟悉的鼓声和号角声,以及千牛卫和禁卫军的口号声,笑容逐渐凝固。
马车平缓的停下,凌之恒却失去了最开始的激动,脸上挂着苦瓜,不情不愿的跟着下车。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上千士兵跪地请安的场面浩大,沈木鱼见得心神俱震,顿时觉得皇帝和靖王身上蒙上了一层神性般的光辉。
即便他们朝拜的不是自己,但沈木鱼也能想象自己要是被这么多人跪着喊万岁,他是真的会有活到一万岁的底气。
凌之恒道了声“平身”,千牛卫和禁卫军便又继续训练了。
凌砚行带着两人穿过训练的场地,来到了一处围起来的无人靶场。
太监立即换了新的靶子,送了两把弓箭上来。
凌之恒可怜巴巴的拿起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弓,忽的瞧见下人只拿上来两把,沈木鱼就没有了,小脑瓜一转,冲着沈木鱼招手:“沈木鱼,一起,朕教你射箭!”
沈木鱼刚准备过去,靖王淡淡道:“他不用这个,秋猎在即,陛下今年再丢人,臣会保证让陛下拥有一个完整的童年。”
凌之恒叼住下唇,泫然欲泣。
凌砚行盯着他,凌之恒吸了吸鼻子,把即将涌起来的眼泪又憋了回去,老老实实的扛着和自己一样高的弓找靶子练箭去了。
沈木鱼茫然的看向靖王,只见男人挥了挥手,那捧着弓的太监退到了一边,另一个灰衣太监捧着一个开了盖的木盒上来,里面赫然是一把弓弩——和沈木鱼当日在靖王偏殿一直盯着看的一模一样。
沈木鱼受宠若惊,唇吃惊的张开,足够能塞下一个鸡蛋。
喉结激动的上下滚了滚,他满脸不可置信,一动不动的看着那把帅气的黑色弓弩。
给他玩的?!
靖王我真是爱死你了!
“会玩吗?”
“嗯嗯嗯!”沈木鱼点头如捣蒜,要不是大庭广众,他都想扑上去亲靖王一口。
沈木鱼虽说会,但凌砚行还是不放心,毕竟少年向来不靠谱,便教他搭了一遍箭,才退到一边,示意他开始。
靶子共有六个,沈木鱼瞄准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个,然而他只知道弩是怎么搭箭上膛和开弓的,却不知道什么角度才能瞄准。
不管了,试试再说!
沈木鱼眯着眼睛将箭尖对准靶心,扳动扳机。
短箭“咻”的一声划破空气射了出去,扎在了靶子后面的沙堆上。
沈木鱼脸上飘过两抹红晕,低下头把弩的位置挪高了一些,发出第二支箭。
还是在沙堆上。
沈木鱼不信邪了,第三次倒是射中了靶子,但却没射中环数,扎到了最外圈。
一旁的凌之恒忍不住露出笑脸,无声的嘲笑沈木鱼的“战绩”,昂首挺胸拉弦,射出了一个漂亮的八环。
八岁小孩都比他厉害。
沈木鱼脸上火辣辣的,更幽怨了,回过头眼巴巴的看向靖王。
凌砚行双手抱胸,露出了一抹嘲笑。
沈木鱼委屈的噘嘴哼哼唧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