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木鱼肚里的馋虫被勾了起来,刚一吸鼻子,管家就给他上了一碗紫米粥,就着两段胳膊粗的水煮萝卜和一碗生姜水。
沈木鱼:“……”倒也不必如此迅速。
沈木鱼磨磨蹭蹭的吃着,时不时打量靖王。
男人低着头,鼻梁很高,眼尾上挑的丹凤眼狭长漆黑,眸光沉沉,单薄的嘴唇颜色浅粉,正一张一合快速的吃着东西。
凌砚行花了不到一刻钟便用好了早膳,没再陪着沈木鱼磨蹭,披上深紫色的朝服外衣,扣上腰带就走了。
沈木鱼偷偷摸摸的把筷子伸向了眼前的酱炒肉丝上,管家忽的折返了回来。
“全都撤了吧,萝卜和姜留着,公子慢些吃,我去送送王爷。”
沈木鱼吓得一个激灵,筷子都险些甩到地上。
沈木鱼只能又把希望寄托在系统身上,去后厨偷点鸡蛋来顶顶,否则靖王没攻略,他先馋死了。
过不了一会,白涂带着三枚鸡蛋回来了。
它呕了呕,把熟鸡蛋从自己肚子里吐出来。
沈木鱼一边剥鸡蛋壳,一边委婉道:“你说你要是有手该多好。”
这样除了鸡蛋他还能吃上肉。
白涂气急败坏,“最后说一次!蛇肚子只是我的拟态化后的系统空间,你懂什么是空间,我没有口水!”
“我这不是也没嫌弃你嘛。”沈木鱼讨好的笑了笑,一口咬掉了半颗白嫩嫩的鸡蛋,含糊的开口。
靖王一日未归,沈木鱼的午膳有人送上门,依旧是一碗粥和一碗青菜,只是这次的白米粥里多了一丁点微末的肉糜,吃起来总算是多了些滋味。
到了日落西山,靖王的马车才缓缓驶了回来。
王府热闹了起来,肉眼可见的能发现下人脚步都快了起来,手脚也更加麻利了。
沈木鱼暗中观察了一会儿,就溜去了大门。
比他的黑厢豪华马车还要大的黄顶马车停在靖王府的大门外,后面跟了两列统一着装的护卫,原先站着值守的侍卫跪了一地,连老管家刘伯都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把头埋得很低。
驾车的侍卫率先跳下车,放好矮凳,和身后两列侍卫一齐跪在了地上。
沈木鱼被这阵仗下了一跳。
王爷下朝这么有排面的吗?他要不要跪呢?
沈木鱼没见过王爷下朝的架势,只知道沈老头下朝之后沈夫人会站在门口等,接过他下车后递过来的官帽然后并肩回房。
沈木鱼双手默默往后挪了一步,站到了门槛后面,用大门挡住了自己的半边身子。
反正进门前都看不见他,这样就不用跪了。
他真他娘是个天才!
沈木鱼给自己点了个赞,偷偷猫着腰往外看。
只见凌砚行已经踩着矮凳下车,只是又转过身,伸出那双在夕阳下分外修长,节骨分明的大手,对着马车内张开了手。
沈木鱼惊讶的张大了嘴。
一只圆滚滚的小肉手伸了出来,被凌砚行轻轻握住,随后动作缓慢的牵着马车内的人下车。
沈木鱼顿时没了兴趣。
还以为是原著中靖王的后宫嫔妃,没想到是个小孩啊。
凌砚行叫他们平身,牵着穿便服的小皇帝走进王府。
沈木鱼看到那小团子眉眼中和靖王竟有三分相似,那颗刚熄灭的八卦的心又熊熊燃烧了起来,一眨不眨的在两人脸上来回打量,黑曜石般的眼眸更亮了。
喔豁,私生子!
呀,难道是皇叔母!
沈木鱼是生了一副好皮囊,少年人瘦削高挑,头发墨黑,唇红齿白,皮肤白皙的如同冬日的细雪,尤其是笑起来,浅浅的酒窝让人更显亲切,两颗犬齿能抵着下唇,透着几分机灵。
凌之恒对男女之事还只停留在性别的认知上,看到这样一个明艳动人的小哥哥,第一眼便是觉得这么漂亮是有资格当他的皇叔母的。
沈木鱼屈膝,想蹲下问问小团子你爹是不是叫凌砚行。
然而刚弯下的膝盖被一声严厉的“跪下”给吓得一滑,“砰”的砸在地上,眼眶瞬间就疼红了。
沈木鱼龇牙咧嘴的揉了揉自己的波棱盖。
被小朋友看了笑话,脸上有点羞赧,白嫩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红。
凌砚行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声音听不出喜怒,“还不拜见陛下。”
沈木鱼刚要直起来的膝盖又没出息的弯了回去,脸上一愣,两只眼睛差点瞪出来。
什么东西?
陛下??!
这个小奶团子是陛下?!
“草民沈木鱼,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刻着这具身体骨子里的恐惧已经比他的脑子快一步做出了动作。
沈木鱼有点羞耻的脚趾扣了扣鞋底,略显浮夸,毕竟原身是个见风就倒的墙头草,这真不能全怪他,条件反射了。
头顶飘过一声似有若无的讥诮。
沈木鱼把头埋得更低,跪皇帝嘛,不丢人。
一双圆滚滚白嫩嫩的小手扶住了沈木鱼的肩膀,脆生生道,“快起来吧。”
“谢谢陛下。”沈木鱼还没忘刻在DNA里的血脉压制,道了谢之后才敢站起来,捏着自己的手乖巧的站到一边。
小团子拍了拍他的手,语重心长道:“朕的皇叔比较严格,你习惯就好啦。”
“草民知道。”沈木鱼眨了眨眼。
凌之恒抬起头:“你叫什么名字呀?”
“草民……”
“陛下。”凌砚行出声打断,“方才他说过了。”
凌之恒慌乱的捏住了自己的手,乖巧的低下了头,小嘴苦大仇深的抿成了一条直线。
凌砚行道:“满朝文武数千人,陛下若是一直如此粗心大意,将来如何分辨大臣,如何赏罚分明。”
凌之恒糯糯道,“皇叔教诲的是,朕知错了。”
“嗯。”凌砚行和蔼道,“回去之后再把大周官职表背下来。”
凌之恒小小的身体如遭雷劈。
不愧是一手遮天的摄政王,沈木鱼心里腹诽了一声,越发佩服沈老头原主谁给他的勇气敢和这牙都没长齐的小孩联合去暗杀靖王的,梁静茹吗?
等靖王进了膳厅,厨娘便开始端上了热腾腾的菜,菜的品种和数量比昨日多了整整一倍。
小皇帝坐在了靖王的左下手,沈木鱼坐在靖王的右下手,两人都分外乖巧的等厨娘上完菜,默契的看了一眼首座的男人,等他拿起筷子,才开始自己手上的动作。
凌之恒想吃面前的糯米藕片,凌砚行瞥了一眼:“陛下是想当大周第一个有蛀牙的皇帝?”
“朕不想!”凌之恒蔫了。
皇叔坏得很,明明知道他有颗牙齿蛀了,还要把这些甜食放在他面前诱惑他!
沈木鱼趁他们叔侄过招,偷偷摸摸去捞面前的排骨,谁知道凌砚行背后都长了眼睛,幽幽道:“吃自己的。”
沈木鱼,“……”
小气鬼,大奸臣,还记仇!
感情这一大桌子都是为了给你自己做的呗!
沈木鱼瘪起嘴。
凌之恒抿起唇。
一大一小蔫了吧唧的面对着坐着,可怜兮兮的只能扒拉着几根青菜叶子吃。
沈木鱼见皇帝都得在靖王面前栽跟头,不平衡的心理竟然诡异的生出了点优越感,这么看来,他已经和靖王的侄子一样的待遇了嘛。
用完膳,沈木鱼就被管家拎走强身健体去了,凌之恒想和凌砚行一起睡,被无情的拒绝。
“陛下已经是个大人了。”
凌之恒转动小小的脑袋瓜,讨好道,“在皇叔面前,朕永远都是皇叔的小侄嘛。”
“确实小,胆子也小,八岁还要抱着太监才能入睡。”凌砚行哼笑了一声,想起起居郎呈上来的记录,心头一阵窝火。
当年先帝驾崩突然,他忙着整朝政,分不出心思再去带一个奶娃娃,宫中那群阉人不教他皇帝该有的威严,竟一直诱哄陛下陪他玩闹,整整荒废了两年,还编排些宫中惨案,将他养的好吃懒做不说,还尤其胆小。
若不是换了原先被收买的起居郎,他甚至不知道凌之恒到现在夜间还不敢一个人睡觉。
堂堂天子竟然怕鬼!
凌之恒脸色白了白,慌张的攥紧了拳。
凌砚行毫不留情的嘲讽:“臣六岁就能领兵打战了。”
凌之恒抿紧了唇。
凌砚行看低头看着他:“先帝八岁便能写出治理天下的策论。”
凌之恒把头低的更低,眼睛红的像兔子。
但凌砚行不会说什么“陛下你是臣见过最差的一届皇帝”,也不会表现出失望,更不会说你这样对不起先帝的苦心,对不起他的栽培,给小皇帝徒增压力。
“今夜陛下不仅要一个人睡,臣还会撤走院子里的人。再让臣发现陛下让不三不四的人上龙床……”凌砚行嗤笑了一声,“臣会让陛下好好体会什么叫父爱如山。”
凌之恒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屁股,不用凌砚行再说教,三步一回头的跟着家仆去歇息了。
沈木鱼消完食,毫无意外又被管家盯着只准回自己的房间。
只是今日路过一处庭院,本该是没人居住的院子灯火通明,还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小狗似的呜咽。
沈木鱼心大的和管家勾肩搭背,少年的尾音轻快的上扬,“刘伯,王府什么时候养狗了?”
刘伯惊愕的捂住他的嘴,“瞎说什么呢!这是陛下!”
沈木鱼好奇:“陛下还带了狗来?”
刘伯:“哭的是陛下!我的祖宗您可闭嘴吧!”
这话要是被人听见,参沈大人一本,沈家可就因为这小祖宗没了!
沈大人这些年确实不容易啊摊上这么个活祖宗。
刘伯擦了擦汗,沈木鱼已经快步进了院子,没有侍卫和下人把守,他直接来到了灯火格外亮的主卧。
凌之恒看见窗外站起来了一个黑影,哭声都被吓回去了,小小的蜷缩成一团。
“陛下,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沈木鱼斟酌的开口。
下一瞬门就开了,一个明黄黄的小孩赤着脚站在门口,脸蛋通红,像熟透了的桃子,一掐全是泪水。
刘伯追了上来,“陛下恕罪,老奴这就带他走!”
凌之恒努力板起脸:“朕会一个人睡,朕现在想和他说说话,你,你先退下。”
刘伯只能称“是”。
凌之恒示意沈木鱼进来。
沈木鱼惊讶的张大了眼,本只是想试试看能不能讨好皇帝方便他了解一下靖王的喜好,没想到这就登堂入室啦!
沈木鱼激动的搓了搓手,踮着脚就钻了进去。
他还没忘记看到皇帝要下跪这茬,进屋之后就要撩下摆先磕头为敬,凌之恒丧气的擦了擦鼻子:“朕真的是一个没用的皇帝。”
沈木鱼:“?”
十二点还没到您小人家怎么就网抑云了?
当皇帝也有烦恼吗?我也好想拥有这种烦恼哦。
他这是跪还是不跪啊?
沈木鱼愣了愣,立马就收起了大礼,蹭着凌之恒对面的位置坐下,“哪有,陛下分明很有用。”
“真的吗?”小皇帝茫然的抬头,“比如呢?”
沈木鱼:“……呃。”
他就是一个纨绔啊哪懂这些,导员没教啊。
原著里只说靖王最后自己当了皇帝,对傀儡皇帝那就是一笔带过,否则他也不至于刚才皇帝在眼前还以为是靖王的私生子。
沈木鱼硬着头皮道:“比如陛下就特别听得进去劝谏。”
“这也算吗?”
“当然啦!”沈木鱼开了个口子,就能张口胡邹,特别狗腿道,“陛下您想啊,要是昏君遇到和自己意见相悖的说不定还要砍人家的脑袋,但是陛下不仅不砍人脑袋,还事事都听靖王爷的,现在天下海晏河清,就是因为陛下您不仅没有疑心病还特别听劝,知道靖王爷肯定不会害你对不对呀。”
他爹的就别听了,没安好心。
小皇帝总算是舒展开了眉心:“朕知道皇叔都是为了朕好。”
“嗯嗯嗯陛下这就是明君啊!亲贤臣,远小人!”
您明天可一定要去靖王面前夸我夸他了嗷!
只是凌之恒又垂头丧气,捏着自己的手手:“但是朕真的好没用,皇叔六岁就能领兵打仗了,朕却还怕鬼不敢一个人睡,让皇叔失望了。”
沈木鱼闻言乐了,看起来当了皇帝的小孩和普通小孩也没什么区别的嘛。
他想到自己的小妹,上小学有段时间僵尸电影看多了怕黑不敢一个人睡,非要和他挤在一张床上,连上厕所都要人陪着。
沈木鱼安慰道:“其实鬼没有什么可怕的啦,陛下想想自己晚上看到的鬼魂,可能正是别人思念却不能相见的至亲,如果那个鬼是陛下爱的亲人,陛下还会害怕吗?”
凌之恒一愣,随后摇了摇头。
“而且——”沈木鱼狡黠的笑了笑,“这个世界要是真的有鬼,那它把陛下吓死了,陛下变成鬼魂,它看到陛下不是会很尴尬吗?”
凌之恒怔怔的张大了眼睛,他从来没想过还能这样!
“噗嗤!”小皇帝想象了一下那样的画面,滑稽的乐出了声。
要是那只鬼还是他大周的百姓,说不定还要跟他道歉求饶。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鬼好像也不可怕了!
小团子终于破涕为笑,沈木鱼跟着露出了一个老父亲欣慰的笑容,没忍住揉了揉凌之恒的小龙头,“是吧是吧!”
凌之恒重重道:“嗯嗯,朕不怕了!”
“陛下太棒啦!”沈木鱼给他点赞,并且疯狂暗示,“对啦,我叫沈木鱼。”
一定要去靖王面前夸我啊!
凌之恒懵懂道:“你是想做官吗?”
“当然不是!”
沈木鱼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他就没想过当公务员,因为他根本抵抗不了别人的贿赂,“陛下能不能在王爷面前说说草民的好话呀。”
凌之恒还是第一次见不问自己要官职封赏的人,更加确信了他想当自己的皇叔母:“朕一定会的!”
门外,靖王诧异的听着心情平静下来的小皇帝,深邃的眸色动了动。
沈家的娇气包,倒也不是一无是处。
男人转身离去,细长的斜影逐渐隐没在黑夜中。
“宿主,靖王要出门了。”
第二日,没有下人前来叫沈木鱼用早膳,他舒舒服服的一觉睡到了天大亮。
白涂遛弯回来,碰到靖王和小皇帝换了一身便衣,便赶紧扭回来给沈木鱼通风报信。
“再睡会儿小白。”沈木鱼拂开了在自己脸上乱扫的蛇尾,砸吧了两下嘴,后知后觉的品出不对劲来。
艰难的掀开眼皮,看到了明堂堂的室内,晨曦洒进窗格子里,将温暖的日光均匀的分成几等分。
天已经大亮了。
白涂一边把衣服勾过来,一边道,“靖王和皇帝已经吃完饭准备出府了,你到底去不去呀。”
“去!”沈木鱼直接惊醒,翻身坐了起来,手忙脚乱的穿衣服靴子,“谢谢小白~”
白涂骄傲道:“那我们系统当然是不需要睡觉的!”
它从嘴里吐出两个鸡蛋,因为没有爪子,只能用灵活的蛇尾把鸡蛋壳撬开,“快吃吧,现在去还来得及。”
“小白我爱死你了!”沈木鱼两口就把两枚鸡蛋吞了下去,草草抹了把脸,冲了出去。
凌之恒犹豫的看了看王府的大门,抿了抿唇,扭扭捏捏的握着靖王的手上了马车。
“等等我!”
凌砚行把凌之恒送上去之后,正要上车,身后传来一声急呼。
凌之恒惊喜的从马车里探出头。
沈木鱼更加卖力的挥了挥手,拿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险些一头撞上靖王把他创飞。
凌之恒冲他挤了挤眼睛:“沈木鱼,皇叔要带朕去逛逛!”
沈木鱼收到暗号,黑黝黝的干净眸子眼巴巴的瞧上靖王,大口的喘着粗气:“王爷,草民也想逛逛。”
凌之恒撒娇,“皇叔,要不就带上他吧。”
沈木鱼“嗯嗯嗯”的点头,眨巴眨巴:带上我带上我!
凌砚行眸色晦暗不明,沈木鱼心里一咯噔,脑筋已经转了起来,凌砚行忽的向后退了一步,声音听不出喜怒,“上车。”
“得嘞!”沈木鱼即将枯萎的心又昂扬了起来,抓着凌之恒递过来的小手,轻快的钻进了车内。
这马车比他在沈府坐的大了一倍,三张矮凳上铺了绵软的皮草,四个角落挂着铃铛香炉,有一股清新淡雅的香火气。
沈木鱼从马车内探出头,热情狗腿的将手递过去:“王爷请。”
凌砚行瞥了一眼那只细长的手,手上没有多少肉,节骨分明,白嫩如玉,像皇宫中雕刻成玉玺的那块玉,晶莹无暇。
确实瘦。
凌砚行收回视线,径自撩起黑色金纹的下袍上了马车。
沈木鱼: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他若无其事的收回了自己空空的手,乖巧的在右侧的矮凳上坐下,依旧是和凌之恒面对面。
沈木鱼偷偷打量靖王。
凌砚行今日还是穿了一身稳重的玄色衣袍,金色的线勾勒着衣角的边,绣着张扬舞爪的蟒蛇图案,最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纱衣,柔化了他身上凌厉的气势,显得有些飘逸。
里衣夹了一层红,衬得皮肤愈发白皙,五官硬朗俊美,狭长的凤眸闭目沉思。
沈木鱼从偷偷看,不知不觉变成了撑着脑袋光明正大的偷看。
凌之恒第一次遇到敢盯着自己皇叔看的人,心里佩服沈木鱼,真不愧是要当他的皇叔母的人呢!
凌砚行蓦然睁开了眼睛。
沈木鱼被现场抓了个正着,吓得惊了惊,“你脸上有点东西。”
凌砚行蹙了蹙眉。
凌之恒瞪着迷惑的大眼睛:哪呢哪呢?
沈木鱼腼腆的抿唇一笑:“有点帅气。”
凌砚行:“……呵。”
“王爷长的真俊,大周论颜值您排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我实在情难自已。”沈木鱼羞涩的低下头,“好看,爱看,想天天看。”
凌之恒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他从来都不知道夸人还能这样!
凌砚行眼皮跳的厉害,讥嗤了一声:“本王倒是没看出来沈公子还有当绑匪的天赋,不落草真是可惜了。”
虽然带着一点嘲讽的意味,但是靖王现在都能和他开玩笑呢!
谁能想到他三日前还连靖王府的大门都进不去,连靖王的一片衣角都摸不到呢。
“哪有哪有。”沈木鱼谦虚摆摆手,“有件事情我就一直学不会。”
凌砚行挑了挑眉。
沈木鱼比心:“不会离开你。”
凌砚行压下眼眸:“你和谁说话都这样?”
“哪样?”
沈木鱼愣了愣,他穿来就没和别人见过,不过他确实一向幽默。
凌砚行抬了抬下巴:“矫揉造作。”
沈木鱼:“???”
马车内的气氛经此一弄,倒也打破了一开始无言的僵局。
侍卫赶着车缓缓驶到朱雀街,传来的小贩叫卖声愈发热闹。
朱雀大街是离皇宫和王府最远的一条街道,是京城最热闹的商业街,到了晚上没有宵禁,只要有客人就会一直开到天亮。
凌砚行率先下车,朝马车内伸出手,却不料被一只冰凉的只比自己瘦小了一些的手握住。
沈木鱼一手牵着凌砚行,一手牵着小皇帝下车,还不忘和凌砚行道谢。
比皇帝先行是为大不敬。
凌砚行皱着眉看了他一眼,这小孩究竟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沈木鱼脸上还挂着青春靓丽的笑容,能看得出来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凌砚行哑然,顿时了然他是真的心大。
一抹金色的日光穿过马车顶斜打在沈木鱼的嘴角上,分外的拥有感染力,能让人跟着他一起高兴。
凌砚行微怔,神色却也是跟着慢慢柔和了下来。
这几年一直忙于朝政,每逢休沐还要带小侄子玩,他已经很久没有松弛过了。
只是才刚缓和下来的神经,又被少年一声喟叹打破。
“我们现在可真像普普通通的一家三口!”
沈木鱼盯着几对牵着孩子的夫妻走过,低头看了看只看得到脑门的凌之恒,又扭头瞅了瞅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还要多了一个脖子的威武靖王,默默拉进关系。
凌之恒点头,“那朕……我要在中间!”
他学着那些被父母各一只手牵着站在中间蹦蹦跳跳的孩童,挤到沈木鱼和凌砚行中间,抓住他们两人的手,紧张的左看看,右看看。
凌砚行倒也不训斥凌之恒,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沈木鱼,确定他是真的没脑子,嗓音磁性道:“一家三口?你是哪口?”
当然是伟大的爸爸。
这话沈木鱼只敢在心里说,万万是不敢当着靖王说出来的。
他知道靖王这话已经半带着嘲讽默认自己是当母亲角色的明知故问了,但他还有一个比“孩儿他娘”更能让男人满意的身份。
只见沈木鱼伸出细长的手指点了点凌砚行:“父亲。”
“小侄。”他又指向皇帝,最后双手指着自己,羞涩道,“乖儿子。”
凌砚行:“……呵。”
凌之恒却分外高兴,“那今天我要喊你大哥!”
沈木鱼可不敢受皇帝一声“大哥”,偷瞥了一眼靖王的脸色,暗道一声不好,低头嚅嗫,“那要不然,我当孙子也行呢。”
给摄政王当孙子嘛,不丢人。
凌砚行冷笑了一声。
沈木鱼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男人俊美矜贵的脸,一时有些猜不透他的情绪。
这到底是行还是不行啊。
不是吧他连当爸爸当爷爷的诱惑都能抵制住吗?!
“是糖人!”凌之恒的目光很快被不远处卖糖人的摊贩吸引。
这个年纪的小孩要真冲出去就像是一匹疯马,沈木鱼思绪还停留靖王他到底什么意思啊,身体一个踉跄,被拽飞了出去。
他的个子比凌之恒高不了太多,勉强小跑才能跟上凌之恒的步子。
反观凌砚行竟然能从容不迫的快步走着,好像不是皇帝遛他们,而是他在遛皇帝。
沈木鱼目光幽幽的落在男人的腿上,好家伙,比自己长了一截,难怪步子迈这么大呢!
他上辈子也有一米八,这富家少爷的身子天天山珍海味供着,怎么十八岁了才一米七多一点,跟个没发育的小孩一样。
沈木鱼不满的撅起嘴,凌之恒已经挑上了糖人的图案。
凌之恒给沈木鱼挑了一条鱼,给凌砚行挑了一条龙,正要给自己挑个酷的,他叔就顶着一张不容置喙的脸说:“又想蛀牙了?”
凌之恒:“……”
“那,那我不要了。”小皇帝委屈巴交,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沈木鱼正要偷偷告诉他待会暗度陈仓给他偷吃一口自己的,高大的男人冷静道,“鱼的也不要。”
沈木鱼:“???”
凌之恒心里平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