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地点点头,装出很不舒服的模样,答道:“没有很久…… 我朋友送我来的。”
郑维泽的嗓音很哑,但他平时也习惯捏细声线说话,现在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个失声的萝莉音女孩,虽然很别扭,威士忌还是被骗过去了。
伴随着他又从包里取出一颗润喉糖吃,细节显得较为真实,威士忌便没有产生疑惑。
威士忌:“现在去哪儿?先去我住的酒店吧?”
郑维泽点头,与他一起出了车站,他的表情很平静,双眼目视前方,威士忌则不时在他脸上,胸上打量,郑维泽不停地朝自己说,吃个饭就不管他了…… 没事的没事的。
上了出租车后,威士忌便肆无忌惮地摘下口罩,他的五官和照片上是一样的,但组合在整张脸上,又显得哪里出了点问题,郑维泽一手扶额,内心活动极度复杂简直翻了天,如果说先前觉得威士忌还算顺眼的话,现在已经完全击碎了对爱情的梦想。
是的,我就是这样的人,自己长得丑,还嫌弃别人丑——他又在心里哀叹道。
威士忌报了地方,又发现郑维泽在看自己,便朝“她”笑,郑维泽马上转过目光。
“你吃早饭了吗?”威士忌问。
郑维泽摇摇头,答道:“咖啡。”
威士忌点点头,知道“她”的意思是只喝了一杯咖啡,又关切地说:“早上空腹喝咖啡,胃不舒服,待会儿带你去吃点东西。”
威士忌只以为老婆在害羞,毕竟之前她说过,在现实里自己很少说话,又有抑郁症,能出来见他,已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
出租车上,威士忌自言自语了几句,就把手放在郑维泽的大腿上,郑维泽把他的手挪开,威士忌又来搂他的肩膀,摸他的腰,郑维泽几次暗示他不要乱动,眼里带着生气的意味,威士忌便笑呵呵地作罢了。
抵达酒店后,威士忌去开房,预料之中的要让郑维泽一起上楼进房间,郑维泽当然拒绝了他。
“不。”郑维泽委屈地说:“我们说好的。”
威士忌看得出那表情有点不乐意了,没有勉强他,只是说:“好吧,那我换身衣服,很快就下来。”
郑维泽在酒店大厅的咖啡厅里等着,思考要不要找个朋友,帮助他遁离现场。 可是他几乎没有朋友,除了室友们之外,况且他完全不想被室友们知道自己扮女装的事。
常锦星打电话来,郑维泽便速度接了。
常锦星:“你在哪儿?在做什么?”
郑维泽眼望电梯处:“我…… 在和我小学同学见面。 怎么啦?”
常锦星:“一起吃个饭?”
郑维泽:“他马上就走了,只在江东逗留几个小时。”
常锦星有点疑惑,问:“哦?没什么事吧?”
“没有——”郑维泽说:“我晚上回家吃饭,待会儿我去买菜。”
常锦星也不好刨根问底,说多了容易出卖张宇文,只得说:“好吧,有事你随时打给我。”
郑维泽挂了电话,已经生出现在走人的念头:这个反差也实在太大了吧!
可是他又花了威士忌很多钱…… 对了,想到钱的问题上,郑维泽终于意识到关键问题并开始焦虑。 一旦拒绝与他交往,那要怎么办?回头把钱和礼物退还给他吗?可我已经花了不少,按平台的规矩,用户给主播打赏是没理由让退回的…… 毕竟他们购买的是直播服务啊。
哎…… 怎么会这样呢?郑维泽现在悔不当初,早知道不该见他,让这份美好存在于网上不就好了?自己为什么这么鬼迷心窍?
很快,威士忌下来了,只换了件外套。
“这是我给你带的礼物。”威士忌似乎用这短短的十分钟调整了自己的心情,知道追女生不能着急,从包里拿出一个音乐盒,说:“我在工厂里自己动手组装的。 你不让我送贵的东西,说只要有心意就行,喏,这个有心意了吧?”
郑维泽拧开八音盒,红色的水晶心形盒里,叮叮咚咚地传来“永恒的爱”的旋律,音乐的力量是以感动了他。
他也从包里取出一个包装好的礼物,那是在花市上给他买的“出入平安”的挂饰,双手递给威士忌。
“我给你准备的。”郑维泽说:“在庙里求的。”
威士忌看了眼,没有拆,随手收进兜里,现在的他满脑子只有干“她”这念头,不住搓手显得像只苍蝇,看着郑维泽,随即又笑了起来。
“你饿了没有?”威士忌又问:“我们去吃饭吧?我也没吃早饭,饿得不行了。”
郑维泽笑着点头,带他离开酒店,到了自己订好的一家餐厅,交出常锦星给的餐券,坐下与他就餐,总算摘下了口罩。 这下威士忌可以看清郑维泽的下半张脸了,当即很是为“她”神魂颠倒了一番。
郑维泽本来没有明显的须,只要声音这关能过,其他地方便不容易露馅,他表现得尽量像个女孩,威士忌则对“她”的容貌与身材相当满意,大献殷勤,跑前跑后地给他拿食物。
“你很高挑。”威士忌笑着说。
“我是十六岁以后才长高的。”郑维泽说。
威士忌:“有你以前的照片吗?我看看?”
郑维泽从手机里翻出准备好的照片,发给威士忌,那是他小时候还看不太出性别时的旧照,以及小学时被姐姐们打扮成女孩子,穿着连衣裙的玩闹照片,以巩固威士忌的认知。 威士忌乐呵呵地看了照片,一直盯着郑维泽看,只挪不开双眼,俨然已是坠入爱河的表现。
郑维泽则慢慢地吃着,他很饿,却必须控制自己显得像个女生般进食,不能大吃大喝吓着威士忌,而且他渐渐地发现,自己仿佛习惯了——看多几眼之后,这家伙也不像刚开始丑。 毕竟先前网恋时,每天建立的感情基础在此刻发挥了强大的作用,郑维泽又有点不忍心在午饭后扔下他自己走了。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威士忌一直“老婆”“老婆”地叫。
“我叫郑锦图。”郑维泽给自己随便起了个名字,说:“你呢?”
“我姓杨,叫杨协。”威士忌答道:“你家住在哪儿?”
郑维泽答了,很快,他又发现和威士忌之间仿佛没什么可聊的,无论是编的还是真实的个人信息,他们早就在网上聊得差不多了,双方都在绞尽脑汁地想话题,而郑维泽更难受,他还要顾及自己沙哑的声音,不能说太多以免让威士忌生疑。
“吃饭去做什么?你吃饱了吗?才吃这么一点?”威士忌又问。
“嗯嗯。”郑维泽点头,又扬眉,问:“你想去哪?”
威士忌:“你平时喜欢去哪,我们就去哪,我来过好几次江东,什么都不做也可以。”
郑维泽陷入了思考中,看上去像是在思考可以带威士忌去的地点,实际上则是在想,到底什么时候抽身离开?他是专门来看自己的,扔下他离开又很不合适…… 郑维泽实在是太为难了。
“要么逛逛商场?”威士忌说:“你想要什么?我带你去买衣服?你喜欢包吗?我给你买个包吧,或者首饰?”
郑维泽忙摆手示意不用,心里又有点感动,威士忌就这样慢慢的,一点一点,又把分数加回来了少许,让他属实难以取舍。
“去公园里晒太阳吧?”郑维泽提议道。
“好啊。”威士忌答道。
恰好今天阳光很好,午后,郑维泽带着威士忌沿江边走了走,他没怎么穿过高跟鞋,走路很不舒服,脚背酸痛不说后跟还起泡,偏偏又没带OK绷,痛苦不堪地走了几百公尺,打算就近选个地方。
可见男扮女装和真正的女孩子,在生活细节上依旧有许多区别。
江南与江北的交界处正是江湾路,江畔有一个很大的广场,旁边则是阳光灿烂的市政公园,不少小孩在这里放风筝,郑维泽便在公园里选了个地方坐下,脱下高跟鞋。
公园里到处都是情侣,威士忌让郑维泽枕在他腿上,郑维泽却不想,只得侧枕着,威士忌又伸手捋郑维泽的头发。 场面很温馨,郑维泽却提心吊胆,生怕他把自己的假发揪下来。
“你的生意顺利吗?”郑维泽问。
“还行吧。”威士忌说:“就那样,赚不到大钱,不过要养你嘛,够了。”
郑维泽有种错觉,他们就像真正的异性恋人一般,已经谈了有一段时间的恋爱,却因为工作原因不得不异地,如今正在享受这得来不易的相聚时光。
“你什么时候来我家?我妈一直想见见你。”威士忌又问。
郑维泽没有回答,威士忌又说:“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接受。”
“知道很难接受你还说?”郑维泽嗔道。
“可是最近我脑子里一直在想,控制不住的想。”威士忌说:“我想娶你,老婆,我想和你结婚,结婚以后你就搬到我家来住,或者你想在江东也可以,我妈说等我结婚,就给我在江东买套房,到时我在这里拓展生意业务,你什么也不用做,也别直播了,倒不是吃醋……”
威士忌现在正陷入了直男的习惯性思维中,不停地自我感动,自说自话地绘制着他们未来的蓝图,从这一点看来,倒是与霍斯臣有几分相似之处。
郑维泽没有回答,只是充满了感动地听着。
“…… 我是心疼你经常熬夜,身体也不好。”威士忌说:“你看,流感一来,你就被传染了,你要养好身体,给我生几个小孩……”
威士忌一边说,一边摸着郑维泽的背,几次顺手从他的腰滑过去,意图袭击他的胸部,都被郑维泽防御住了,他便改而揪郑维泽胸罩的背扣玩,郑维泽一边感动,一边紧张,打开他的手。
“不要这样!”郑维泽有点生气了:“说话就好好说话不行吗?”
“你在听吗?”威士忌一怔,继而说。
刚才那句情急下的“不要这样”,有几分男生的嗓音,但威士忌很快认为自己是产生错觉。
“在听呀。”郑维泽又稍稍躺下去。
威士忌:“你愿意吗?”
郑维泽还是没有说话,伸手到背后固定好被扯松的胸罩背带,威士忌要帮忙,郑维泽却无论如何不让他动手,突然一下他很紧张,因为他的假奶歪了,正顺着他侧躺的姿势滑到了腹部上。
郑维泽:“……”
威士忌:“怎么了?”
郑维泽:“没…… 没什么。”
郑维泽把手伸进衣服里调整,又说:“不许看!”
“好好。”威士忌笑着闭上双眼,他以为郑维泽会亲吻他,但他没有,郑维泽飞快地调整了假奶的位置,忐忑的心情才放松了少许。
“你什么也不用做。”威士忌说:“家务我会请人,你只要照顾好孩子们就行,我想要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我们一定会好好地养他们,最好都长得像你,你长得好看,个子又高……”
郑维泽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他们当初谈恋爱时,也是这样的吧?第一天搬进江湾路,他希望的就是这种生活,而威士忌想给他想要的一切,未来正在朝他招手。
下午四点,郑维泽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要走了,再说下去,他就要哭了。
“你要回去了?”
“对,我有点不舒服。”郑维泽说:“喉咙还没好,可能有点发热。”
威士忌:“我去照顾你,你生着病,没人管怎么行?”
郑维泽好说歹说,离开市政公园时再三承诺能照顾好自己,让威士忌回酒店等,明天他会来找他,至于明天,谁知道呢?到时再找借口吧,新的一天,新的借口,要找借口总有办法。
威士忌一会儿要让“她”吃了晚饭再回去,一会儿又要买便当,郑维泽此刻心如乱麻,心情如坐云霄飞车般忽上忽下,听着他动人的关怀与情话,就觉得他是自己的良人;不断下滑的假奶又时刻提醒着他们不可能…… 他走了一段路,索性把高跟鞋脱了下来,因为磨得实在太疼了,他穿着黑色的厚连裤袜在路上行走,这对威士忌这个直男来说更是致命诱惑,他一直尾随着郑维泽,郑维泽却只想赶紧甩开他。
他们站在路边,郑维泽要给他打车让他赶紧回酒店,自己再沿着江湾路走回去,威士忌却说:“锦图,我的老婆。”
郑维泽站在午后的阳光之下,蓦然转头。
突然间,威士卡拉住他的手,吻了上来。
郑维泽:“!!!”
郑维泽猝不及防,推开了他。
“你没有看上我,是不是?”威士忌的眼神里充满了失望。
郑维泽:“没有,只是…… 我有点害怕,你太…… 太直接了……”
威士忌:“你喜欢我吗?我认真地问你。”
郑维泽看着他的双眼,这一刻,他完全忘记了别的事,他已经很久没有被人爱过了,居然在这个春夜里,在一个直男的面前,重新找到了被爱着的感觉。
郑维泽看着他的双眼,片刻后,威士忌突然懂了——他有戏!
紧接着,威士忌一手搂着郑维泽的腰,再次吻住他。 这次郑维泽没有推开,他沉浸在角色里,反而搂住了威士忌的脖颈。
这是郑维泽平生第一次,认真的,正式地在恋爱里接吻,是的,他从小到大就没有碰上过两情相悦的情景,活了二十岁,他爱上的那些人,从来没有真正地爱过他,他的单恋永远落空,性生活则全靠约炮,哪怕别人给他一个吻,也只是常锦星式的渣男鼓励。 约炮得到的那些吻又都是逢场作戏,过后各回各家。
唯独威士忌的这个吻,真真正正地写满了“我爱你”,郑维泽感受到了,他的眼角留下了泪水。 哪怕对方不合他的心意,他也在这一刻动了感情。
但紧接着,威士忌满脸愕然。
“这是什么?”威士忌问。
郑维泽:“……”
威士忌起先搂着郑维泽,两人身体紧紧贴在一起,旁若无人地亲吻,他很快就硬了并打算伸手揉一下郑维泽的胸,但他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顶着自己。
因为郑维泽也硬了。
“操。”威士忌伸手摸,短短半秒内,表情经历了从茫然到明白,再到震惊。
郑维泽完全忘了,赶紧与他分开,威士忌马上明白到自己被欺骗了,而且还刚与一个男人或是有鸡鸡的女人亲了嘴!
“操!你是男的?操!”威士忌睁大了双眼。
郑维泽怔怔看着他,威士忌伸手来抓,仿佛想确认,郑维泽却哭了起来,不住躲开。
“操你妈!”威士忌的精神顿时崩溃了,怒吼道:“我操你妈!我操你妈!你為什么骗我!”
郑维泽:“不是的…… 你听我解释,我不想骗你……”
威士忌冲上前,抓住郑维泽,郑维泽转身要跑,威士忌拖住了他的包,东西掉了一地,郑维泽转身想捡,说道:“别这样!这是外面!我找个地方向你解释……”
“我操你妈!”威士忌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怒火,朝郑维泽拳打脚踢,郑维泽在地上捡东西,挨了他一脚,站起来要跑,晕头转向又挨了他一拳,脑袋里嗡嗡作响。
“喂!给我住手!”一个声音响起。
郑维泽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这里是公园的后门处,平时很少有车经过,再转过一条路就是江湾路,但此刻一辆奔驰停在路边,一个身穿越野服的男人停了车,从驾驶座上冲下来。
“你干什么!”那声咆哮如雷贯耳,居然是霍斯臣的声音。
郑维泽被揍得眼睛充血,还在流鼻血,只见霍斯臣冲来,一把将威士忌推到旁边,拉起郑维泽,说:“你没事吧?”
霍斯臣没有认出郑维泽,他只是来江湾路给张宇文送手机的,路过公园时,居然看到了一个男人正在殴打另一个女人,无论他们是什么关系,霍斯臣都无法容忍,于是当机立断下车,没想到却救了郑维泽。
“我操!”威士忌吼道:“管你屁事!仙人跳吗?”
威士忌冲上前,要揪出躲在霍斯臣背后的郑维泽,霍斯臣却突然拉开架势,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拦腰前抱摔,将他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这招极其帅气且做到了令敌方人鞋分离的震慑效果,郑维泽顿时愣住了。
威士忌秒怂,爬起身,一瘸一拐地找到自己的鞋,穿上,带着惊惧注视高大的霍斯臣,片刻后什么也没说,转身跑了。
霍斯臣的怒火才稍稍平息一点,今天他本来就很烦,几乎要用“狂躁”来形容,也是威士忌倒霉正撞上。
但哪怕如此,他下手依旧有分寸,没有出拳揍威士忌的头。
“叮叮咚咚”的音乐盒音乐响起,是那首“永恒的爱”,断断续续。 郑维泽的包里,东西全掉了出来,眉笔,口红,粉底掉了一地,旁边的八音盒已经摔碎了,却依旧响着。
“你好,需要送你去医……”霍斯臣问。
郑维泽摇摇头,霍斯臣直到此刻,才看清他的脸,难以置信道:“维泽?怎么是你?”
第43章
张宇文刚坐上车没多久就发现手机忘带回家,但他知道霍斯臣一定会送上门就不着急,要是忘了或是没发现呢?那就赖他头上好了,让他再赔个新手机过来。
没有手机的这段时间里,他冷静地思考了许多问题并进行反省:他向来很清楚自己的缺点,一个人的缺点和优点总是相辅相成的,比如说他的优点是较为理性而情绪稳定,反面就是态度冷漠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表现得犹如一个性冷淡。 反正调换一下,张宇文绝对不会和自己这样的人谈恋爱,碰上只会心想“你在拽个啥?”
说情绪稳定,他的情绪也不是那么稳定,大部分时候张宇文很少生气,但在某些地方,就会莫名其妙地点炸他,导致他犯了暴怒的戒。
比如说那天常锦星的制作人做的好事,与今天霍斯臣的话。 再其次,他在爱情上是自私的,他不愿意改变自己的生活,只希望对方来迁就他。 这在上一段恋爱里表现得尤其明显,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现在与霍斯臣相处时他依旧这样,不想改变现有的生活习惯,只想把霍斯臣当做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免费鸭子,这只鸭子还在自己身上孜孜不倦地倒贴钱与爱…… 说到底这些都是有钱人或上流社会的陋习,或者说自以为有钱人的傲慢,别人迁就他可以,他迁就别人哪怕一丁点,也是万万不行,约个见面他迟到是无奈之举,对方迟到哪怕他嘴上不说,心里也会觉得约会对象没有时间观念。
诸如此类的缺点还有很多,甚至连正在反省中的张宇文也无法逐一列举,只知道傲慢的种子早在很久以前就已在他内心中被种下,这些年通过金钱与吹捧的浇灌,让它长出了参天的枝杈,余下那诸多缺点不过是这棵巨树上青葱的,数不胜数的树叶而已。 某天当他意识到这样不好时,已经无法再挥去斧头去砍倒它,只能听之任之,还能怎么办?反正就这样了。
除此之外他还很懒惰,导演工作做得好好的,不思进取,出了两部作品就想躺在功劳簿上大吃大喝,除了制造文字垃圾就是在家里打游戏…… 他嫉妒吗?张宇文认为自己不太容易嫉妒,但如果霍斯臣比自己更强,更成功呢?他会不会不甘心?或者就索性拒绝他了。 他正视了自己的择偶观,也许他一直秉持着找个不如自己的爱人的原则。
因为这样更好拿捏。
无疑,张宇文展现出的强大自信,有很大一部分来源于自己比霍斯臣更有钱,过得更从容而自由。 对室友们也是如此,他贪得无厌地汲取室友们的信任与友情,索取霍斯臣对他的爱,大家给他多少,他就不客气地拿走多少,却从来不告诉他们真相。
起初的张宇文伪装自己出于防备之心,在欺骗已成为家常便饭后依旧乐此不疲,他看见他们的潦倒,不小心品出几分惬意来,大方地请他们吃饭并假惺惺地布施一点小恩小惠藉以获得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就像某些有钱的老爷太太们做慈善,潜意识里也想看看众生过的有多苦,以对比得出生活的美好一般。
我又有什么资格指责他?张宇文打开家门时心想,我不也觉得别人在图我的钱吗?否则我为什么一直瞒着他?
诸多念头让张宇文越发沮丧,人类的七宗罪他几乎占了个全,他不得不承认,虽然自己在物质上拥有诸多优势,但从灵魂上,他配不上霍斯臣。
霍斯臣真诚,有责任心,愿意在这段双方的关系里付出;而他张宇文虚伪,不愿意在爱情里付出。 除了床上的体位之外,目前没有其他迁就霍斯臣的了。
体位也很重要!张宇文心里的声音正在据理力争,而且他就没有缺点吗?
责任心强的反面,则是控制欲强,沙文,让我看看他的信里都写了些什么……
张宇文回到家里,神色凝重地换了鞋,去冲了咖啡,坐在餐桌前,打开霍斯臣递给他的信封,里面承载着他对两人未来的希望。
那是一张做的很详细的表格,里面附了两张银行卡跟一张信用卡,张宇文看了眼开头,就想给他打个电话,现在他已经消气了,想跟霍斯臣说声对不起,今天不该朝他发火。
表格的横项里列出了他们以后生活里的大小事务,直排有“霍斯臣”与“张宇文”两栏,霍斯臣在一些地方上打了勾,并帮张宇文也打了一些勾,旁边附带了修改的白色贴纸,张宇文可以随时贴上去覆盖掉,重新定义。
第一栏是:主管家庭财政与开销。
打勾的地方属于张宇文,意思由他来管理,备注里写了:霍斯臣上缴所有的收入,使用信用卡的副卡,张宇文每月缴钱,相当于霍斯臣从张宇文处领零用钱。
第二栏则是:工作、搬家、换城市等相关事宜。
霍斯臣在两个人的名字下面都打了勾,意思是生活中作出相关的重大改变时,需要两人共同决定。 张宇文 想了想,撕下一张贴纸,贴在了自己的名字下面那栏里,意思是霍斯臣决定就行了。
第三栏是:家庭装修、布置等不影响居住地事宜。 霍斯臣只在张宇文的名字下打勾。
诸如此类,后面还有养宠物、朋友聚会、过年与度假等等……
张宇文一行一行地看,在表格上作了一些补充,翻到第二页时,后面有一项房产。
最后的不动产一栏里两人的名字下面都打了勾,备注写现房加名。
张宇文还是挺感动的,虽然霍斯臣这套房需要两人共同还贷,但至少他付了上百万的头期款,加名字相当于信任他,并充满诚意地双手奉上了至少五十万。
冲着他的诚意,张宇文决定从他六亿的资金池里,抽出微不足道的一百二十万来,替霍斯臣把房贷提前还了。 然而张宇文还是没有真正地做到修正自己的看法——根据对等原则,霍斯臣愿意给他房产加名,而张宇文也应该在江湾路七号上加上他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