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 by瑜飒飒

作者:瑜飒飒  录入:05-10

林天野笑了个前仰后合,“腱子肉么?让我摸摸。”
损友之手刚刚伸出一厘米,就被手疾眼快的常在峰拽回去了,“我也有腱子肉啊野哥!人家的东西,不稀罕不稀罕!”
林天野给他一巴掌,而后又对林巍说,“咱们仨都算天生魁梧,冬阳像他哥,单细。最近好像也有点儿小肉疙瘩了!”
“谁的功劳?”林巍立刻有了显摆资本,用眼尾瞥着秦扁担同志,“我们俩天天夜跑。林家小楼就这点好,更接近自然,能呼吸到田野间的空气。这要是倒退个十年八年的,冬阳肯定能过一米八。”
秦大沛忍不住心虚。
倒退个十年八年的当然不能指望林巍陪跑,到底是自己这个当哥的不作为,光痛快嘴,没给多少身体力行的支持。
这么想着,舅哥先生的嚣张气焰弱了许多,“算你干了点儿好事。肖非艳想要好好请请隋萌,准你作陪。”
“那可谢主隆恩!”林巍笑了,“外面不好找地方了,秦大沛兄不做东,隋医生真不一定赏我的光!”
“装什么相?”秦大沛骂,“连你都义诊了,当谁不知道呢?”
“那也是看你弟弟的情面。”林巍终于露了一些疑惑,“以前真没发现冬阳这种本事,不提隋萌的情意,他连我妈和小庆那种木板子人都能拿下,怎么会自小没朋友呢?”
秦大沛也终于说了心里话,“因为那时候运气差!得不到爱护的人总缺信心,越弱越遇不到好人,周围跟的都是小鬼儿。冬阳也是自己挣出生天来的,都以为他笨,以为他没用,逼他认命劝他趴着,小孩儿硬扛住了那么大的潜在创伤,谁也不支持之下学成了律师,还到底弄明白了自己的病。表面看着都是侥幸,侥幸成了,侥幸遇到隋萌。可他要是不坚持呢?或者遇到流氓时见事不好地躲了呢?他要是不够坦诚没对准医生敞开心扉呢?什么干预能有作用?抑郁症三岁之前就把小孩儿抓在掌心里搓了,咱们都没意识,甚至添砖加瓦地戏弄他,冬阳能抗住了太不容易。我不一定有那本事。”
林巍想起自己乱七八糟的青少年,想起磕磕绊绊的前半生,心悦诚服地认可了秦大沛这番话。
易地而处,谁也未见得是第二个秦冬阳。
路虎的性能真很不错,一场大修并没伤到它的元气。
林巍依旧是能不开就不开,只怕秦冬阳习惯了不接自己。
秦冬阳不可能像当助理时候那样随时随地待命,这天忙完手边的事已经晚上七点半了,林巍从“拐末”里出来,忙着陪秦冬阳回家去吃何姨包好的饺子,车行半路张依卓来了电话。
动不动就线上办公,由实习生转为林律助理的小张同志养成了不挑时间地同上级律师沟通工作的坏习惯。
“汤静雇的那个外地律师太没眼色了!”年轻人直来直去地抱怨说,“光知道艳羡林律的声望,急巴巴地要交往,都不打听打听自己的当事人和咱们有啥梁子么?三十好几的人不长点儿额外脑子,还不会看脸色,我都把话说那么明白了,还在坚持要您电话。”
“当事人是同案,”林巍不以为意,“正常。人家心里未必没数,有可能是故意装糊涂。同行之间存点儿切磋的心挺正常的,但我最近真不想见外人,嗯,再挡不住你就说林律最近体温不太正常……”
这人总免不了剑走偏锋,秦冬阳忍不住瞥瞥他,待其挂断电话才有点儿意味深长地说,“张依卓的语言风格越来越像你了!”
“那不正常?”林巍淡笑,“实习就跟着我。”
“我也实习就跟着你,”秦冬阳逮着机会,“可没敢像。老实讲真挺羡慕小张的,林律肯好好教。我那时候好像不行,这就快挨骂了!”
林巍挡不住情人找后账,第几百次承认,“我那时候混蛋,但也不是故意欺负你。说到底还是自己被动干了这行,心里总不情愿,觉得脏觉得臭,觉得被逼无奈。当初真的不赞同你也学法,但你学了,又来我这儿,那么弱的小孩儿因为单纯天真吃了亏怎么办?心态和秦大沛一模一样,想教不会好好教,装模作样地摆哥谱儿,坏是够坏的,心里并不只为压迫。向律教人总喜欢说对变化做出最快反应的人适应能力最强,生存能力也就最强。道理应该没错,我没继承精髓,再表达时很有问题,所以说林哥看似精光闪闪的利器,其实就是根烟火不通的棒槌。现在明白方法不对,后知后觉地修正,小张自然跟着受惠。”
秦冬阳听了叹口气说,“我那时候一点儿都理解不到这种苦心,也不都是你的问题,而是太过自惭形秽,以为拼力走到林哥身边也走不进你心里。暗恋的人啊,爱情是场自我构建的灾难!”
“你为什么要爱我呢?”林巍望着车外的路,高速道面宽敞而直。
“大概是远视眼吧?”秦冬阳抿着嘴笑,“看不清当下但能看到今天。林哥为什么爱我?因为我足够坚持吗?”
“因为你是我为数不多的确定。”林巍很鲜见地老实,“我能确定的东西不多,冬阳是太大太要紧的一笔积蓄,不好好珍贵着肯定永无翻身之日。其实很险……嗯,不提那些了。好在咱俩一起灾后重建了,都拆掉了固有认知,新起砖瓦,后面慢慢盖个大高屋子。”
“建个万里长城吧!”秦冬阳也望着路。
路前有个归宿,路上都是希望,而身后,是来时的过往经历,再想已经不可怕了。
他似玩笑地说,“万里长城永不倒!”
一株太阳花同时掠进两个人的眼睛,那花虽然开在无人停驻的高速路边,仍有烈烈生气扑面而来,风挡玻璃隔不住它。

时疫无比漫长,终也成了过去。
秦肖唯出生在情况最严峻的时段,她爹秦大沛彻底化身富贵闲人,把照顾老婆孩子当成最正经的头等要务,恨不得把眼珠子薅出来一个沾在闺女身上,谁上门去都得站在门口接受他的严格消杀,更不要说出门见人了。
因此诸多亲友大多只能在短视频里一睹秦家长公主的风采,因为小女孩儿太过可爱又太不可攀,早拨弄了许多蠢蠢欲动的心辗转反侧寤寐思服。
可算等到全面解封,秦冬阳的三十岁生日刚巧完美错过,当哥的人实在不甘心,爱弟之情暂时压下过分宝贝孩子的百般谨慎,先大棒后蜜糖地搞定了自己的二叔二婶,赶在悠哉了好几年的林天野要去外地参加美发行业交流会之前隆重其事地张罗了一场以秦冬阳和林巍为核心的亲友聚会。
秦冬阳早是独当一面的律师了。
聚会的这天,朗乾所的太上皇向乾和新任话事人沈浩澄都到场了,秦律师还没来。
林巍有点儿着急,站到饭庄外面望他,老远看见刚刚换了新车的情人风风火火地跑下来,隔几十米就展开笑,“隋萌姐马上到!她说会领着男朋友,这就是定准了!”
那笑过于开心过于热切,竟把冬日烘成小阳春了。
林巍喜欢看他高兴,“真是好事。不是说过会早些么?忙什么了?”
“于主任又帮我接个案子,委托人直接过来堵门,跑不掉了。”秦冬阳答他,“你着急了?”
林巍摇头,“怕你开快车。不着急,野子去机场接瞿梁他们了,还没到。”
秦冬阳对他吐吐舌头,“真过来了?阵仗有点儿大啊!”
“没有庭审人多!”林巍开玩笑地抚他后背,“都是你的亲友团,怕什么?”
“都是我的?”秦冬阳边走边看着他。
“嗯!”林巍并不迟疑,“我的都在倒戈。”
大包间里已经好多人了。
总算能够尽情接待贵客的饭庄提供了老大一间屋子,圆桌够坐三十人的。
何姨很少如此隆重正式地当座上宾,她换了身最喜欢的衣服,除了关照轮椅里的水隽影,什么事情都不需要伸手,身边还有一位女检查长不断为自己倒茶。
水隽影则很认真地同历大夫和肖飞燕聊天,她比历大夫略大了些,身为病患同做医生的更有共同语言,两人间的温声细语不绝于耳。
林北得略显寂寞,儿子丢着他不理,别人也多不熟,除了向乾只有小庆陪在身边,向乾忙着逗孩子呢,小庆没什么话。
李洋鲲和廖杰都来了,但这两个家伙也都敬畏老首长,座位隔了老远,眼巴巴地看秦大沛展示珍宝般展示女儿。
好在秦冬阳很快进来。
秦肖唯小公主任人唯亲,异常响亮地唤,“二叔!”
秦冬阳眉花眼笑地凑上去,“二叔刚用酒精湿巾擦脸擦手啦!快给二叔贴贴!”
谁也不给贴的秦肖唯伸手摸摸二叔的脸,很显严肃地说,“不能擦脸,痛痛!”
秦冬阳简直想要咬她一口,专心致志地喜欢了两分多钟,赶紧分身同长辈们打招呼,他站到林北得的身边,先叫了声,“历阿姨!”
池跃妈妈温和地笑,“总听浩澄和池跃提你,终于可以见一见了!”
好岳母的体现是历大夫与谁说话都永远把沈浩澄的名字排在儿子之前。
秦大沛看看自己的二叔二婶,心道你们也学学么。
老秦同志见秦肖唯的时候不比任何人多,很艳羡地盯着侄儿怀里的孩子,满心都是伸手抱抱的渴望,又怕遭到侄儿和侄儿媳妇的嫌弃,很努力地忍耐着,关注不了太多的事。
秦冬阳妈也和丈夫一样,眼睛总在秦肖唯的身上,但她能逗些话,“唯唯,唯唯,谁是奶奶!”
“你是奶奶!”秦大沛的女儿不可能不爱说话,边答边指水隽影和历大夫还有何姨,“她们也是奶奶。我记性好,那是水奶奶历奶奶何奶奶,你是亲奶奶!”
秦冬阳妈美得合不拢嘴,“哎哟我的心肝宝贝!”
何姨也说,“可真是好乖乖的大宝贝儿啊!”
水隽影和历大夫暂停谈话,全都笑吟吟地望向秦肖唯。
万千宠爱于一身,始终蹲在林北得膝头的“天妇罗”小姐挺不满意。它已是个成年猫了,在林宅当惯了重点关爱对象,很长了些骄傲,姿态高冷地睨睥着那些谄媚小孩儿的人,猫心鄙夷:了不起么?回了家,你们还不得求着挤着喜欢我?
秦冬阳看得懂它,伸手捏捏猫小姐的脖子,“哪儿都有你!”
“天妇罗”更加不悦地喵了一声。
向乾终于想起搭理林北得了,“这猫还挺听话,像你家养出来的。”
林北得却摇头,“你上当了,它一点儿也不听话。压人甩毛的时候就选我,睡觉撒娇找我爱人,讨嘴吃时追着何姨,不高兴了要发疯对象就是林巍和冬阳了!”
“哟?”向律挺吃惊的,“这是猫祖宗啊?”
猫祖宗啊呜一声,表示同意。
秦肖唯从父亲的怀里往这边挣,她的人生阅历还很少呢,猫是太稀奇的存在。
秦大沛担忧不已,“秦冬阳,你的猫行不行?会不会抓你侄女的脸?”
秦冬阳闻言,立刻对林北得说,“爸,让我妈抱着‘天妇罗’吧!”同时威慑地吓唬了“天妇罗”一句,“你敢欺负妹妹,奶奶就不喜欢你了!”
林北得想也不想地把“天妇罗”传给水隽影。
谁也没有过分在意这点儿插曲,老秦的脸却变了色,他不可置信地看看老婆。
秦冬阳妈也有点儿震惊,心里升起浓浓的危机感。
林天野推开门,三个男人跟他一起走进来。
林巍迎上瞿梁,两人互相搂了一把,而后看向瞿栋,“真给面子。”
瞿栋不同瞿梁,笑容颇有几分狡黠,“也是好奇。”
胡宇骁挤开了他,跨步走向林巍。
林巍又抱抱他。
秦冬阳也迎上去,“瞿梁哥,骁哥,这位是……”
“瞿栋!”一米九的瞿栋不知道哪里和秦大沛联相,比同瞿梁还似兄弟。
秦大沛不肯离开逗猫玩的女儿,只甩眼风过去,“我得说蓬荜生辉么?”
瞿梁笑了,“还是那个调调。”
瞿栋则道,“我们得感谢你看得起。沈大律师,别来无恙?”
沈浩澄亦笑,“我想正式一点儿,所以等着,不忙开口。瞿老板非要抢一句话。”
瞿栋目光晃晃,“你得介绍人吧?”
始终在和李洋鲲廖杰说闲白的池跃存在感不强,此时方把他的漂亮展现出来,“知交故旧,很感人的场面。”
刚进门的三人齐齐盯着池跃,瞿栋啧啧两声,胡宇骁轻声斥责他,“啧个屁!好好说话。”
“别说了!”秦大沛总算把女儿交给了肖非艳,走过来说,“野子只看照片也把你们接回来了,甭来寒暄啊客气那些套路了,都坐下聊。这是野子的朋友常在峰,刚升了副支队。老的新的一家亲吧!”
更没存在感的常在峰欠了身说,“秦哥太随意了,谁是新的?”
秦大沛待闹两句,一瞥眼望见女儿将“天妇罗”抱进了怀里,撒丫子就往她身边跑,“祖宗啊祖宗!”
沈浩澄笑着推瞿梁瞿栋和胡宇骁落座,“别指望那个倒认祖宗的家伙了,三位当来自助餐吧!”
瞿栋认识肖非艳,远远地招呼,“肖检。”
肖非艳忙不迭地答应,“哎哎!总算都有工夫……哎哟你别这么邪乎,猫儿都没叫,你比谁嚷嚷得都欢。”
满屋人都笑了。
其实有一点儿乱,关系扯着关系,你认识我,他却不认识他,东主的待客之道随便得很,除了佳肴源源美酒飘香,基本只能三一帮两一伙,顾不上老少上下。
林巍一直留着份神,听到门外又有脚步忙站起身迎进隋萌。
事业有成的隋博士终于领来的男性友人看起来又知性又儒雅,还很年轻。
秦冬阳跑过来打招呼,一个劲儿地同隋萌眉来眼去。
林巍有些无奈,将隋萌让进全是年轻人的一侧,悄悄叹了口气,“他学皮了。”
隋萌则很欣慰。
任何知识都没办法制造快乐,如同她多么专业多么关心也不可能治好秦冬阳,肉眼可见的转变得益于他想要的那人全心全意地陪在身边。爱情不是万能的药,因它受苦还会导致病的恶化,所以幸运是稀有的,应该得到羡慕和祝福。
人到全了,主家夫妇开始挨位置地让酒让菜,向乾端着酒杯将林北得,“咱俩可是好多年没时间凑着喝点儿了,我帮你把儿子教出来,讨不着敬还讨不着陪吗?”
“陪!”林北得点头,“我的酒量没太退步!”
秦大沛赶紧过来搂住老秦,对他干爹和林伯伯说,“我二叔酒量一般,二老担待着些。”
林北得闻言转了转身,以一种非常认真负责的态度说,“那你斟酌着,别喝多也别不喝。好不容易见面,不喝也没意思。”
老秦给他周身散发出来的首长气息压得呼吸受限,想也不想地道,“是是是!林政委和向律尽兴,我随意我随意。”
“可是好不容易。”向乾也对他说,“冬阳在我身边待好几年了,是真能干!你比我强,有好儿子!”
老秦的笑容真实了些,“是是是!好儿子!”
秦冬阳妈面上有光,也笑起来。
为了照顾水隽影些,何姨不得已地夹在了秦冬阳妈和水隽影之间,这时也来同她聊天,“您真有福气呢!”
秦冬阳妈抓住走回来的秦冬阳,又得意又嗔怪,“还说福气,你问问他,多久没回家了?”
秦冬阳低头凑近他妈的脸,思考地说,“得十天了!”
“十天?”他妈瞪他。
“半个月了?”秦冬阳不大相信。
他妈伸手打他一下,“二十天了!”
“是么?”秦冬阳亲热地搂搂他妈的肩,“那是长了!以后就好了,封禁彻底解除了,再也不用那么久了。”
“是啊是啊!”几个女性长辈几乎一起说,“以后就好了!”
又跑回去咋咋呼呼地给瞿梁瞿栋等人倒酒的秦大沛循声朝女宾这边望望,而后将目光转回既是主角也是陪宾的林巍身上,语带双关地说,“封禁解除了!”
林巍笑而不语。
对他而言,不仅是封禁解除了,而是彻底走出了年少寒雨。
“秦哥回来!”池跃扬声喊了一句,“不准到阿姨们那边躲风头!诗酒趁年华啊!”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很遗憾以这样的数据收尾,飒飒虽很自恋,也得承认《走出》的节奏安排很不完美,希望下本能有进步。
感谢不离不弃的支持者们。
愿各位生命明媚,人在坦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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