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星神情一阵恍惚,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这一回他没有跟沈渡客套推辞,伸手将白色瓷盘接过来,神情有些怀念:“谢谢,自从我妈妈失踪之后,就没有吃到过这么香的蛋糕了。”
蛋糕店的蛋糕比记忆里的老式鸡蛋糕更加精致漂亮,但不知道为什么,宋南星总觉得没有记忆中充斥了整间屋子的甜香。他给自己买过两次,之后反而不再喜欢蛋糕。
沈渡见他喜欢,说:“我烤了很多,怕你不喜欢就没有拿太多。你要是不够吃,不用跟我客气。”
宋南星眼底的疏离散去很多,笑着说好。
两人在门口闲聊了几句,沈渡就回去了。
宋南星关上门,还没走到客厅就先迫不及待地捏了一粒小蛋糕放进嘴里,小蛋糕只有鸡蛋大小,口感和它看起来一样,蓬松柔软,甜滋滋的香气在口腔中漫开。
和记忆中相似的甜香驱散了梦境最后的不愉快,宋南星眯着眼心情变得很好。
他踢掉拖鞋,赤着脚走到沙发坐下,准备慢慢品尝美味的小蛋糕。
这时沙发扶手边缓缓探出一个圆圆的头颅——木偶双手抓着沙发扶手,探出半个身子,黑洞洞的眼睛盯着他。
宋南星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茶几上的背包敞开,木偶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跑了出来。
见它盯着自己看,宋南星还以为它对小蛋糕感兴趣,将盘子往它面前递了递:“你要吃吗?”
木偶忽然摆了下头,宋南星正以为它在拒绝,结果就看见一条蓝色的触手尖尖从木偶黑洞洞的眼睛里钻了出来。
宋南星:……?
他探头往沙发扶手下面看了一眼,就看见小章鱼被木偶坐在身下,而木偶也好不到哪里去,小章鱼的八条触手正死死缠着它的双腿和身体,难怪它一直用双手紧紧抓着沙发扶手,因为不这样的话,它被小章鱼死死往下拖拽,根本就没办法露头。
宋南星沉默片刻,做起了和事佬:“既然都在一个屋檐下了,就好好相处,不要打架。”
他捏起一枚小蛋糕吃掉,一视同仁也问了小章鱼:“你要吃蛋糕吗?”
小章鱼的腕足摇摆不定,过了片刻,它松开了腕足,迅速爬到了沙发扶手上,一双澄黄眼睛紧紧盯着宋南星;木偶没了束缚,也跟着爬起来,双手抓着沙发扶手,半截身体趴上来,黑洞洞的眼睛同样专注地紧盯着宋南星。
看起来都没有要吃小蛋糕的意思。
它们不吃,宋南星乐得可以多吃几个,索性也不管它们,把一碟小蛋糕通通吃进了肚子里。
隔壁402,沈渡站在空荡荡的房子里,眼底金色流转。
他好像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画面,嘴角翘起来,低低地说:“他真可爱。”
挤满屋子的触手扭动着,纷纷赞同他的看法:“真可爱。”
“真可爱。”
“真可爱。”
经历了好梦的事,宋南星彻底躺平,放空自己在家好好休息了一周。
每天除了在工作群里打卡之外,就是期待隔壁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沈渡的厨艺实在太好,不仅会做柔软蓬松的小蛋糕,还会做各种口味的小饼干。宋南星被投喂了几次之后实在难以抗拒巨大的诱惑,终于厚着脸皮选择了屈服。
他在心里琢磨着得给沈渡送点什么回礼,然后或许可以趁机提出由他来承担两人的菜钱和洗碗,而沈渡则负责做饭,两个人正式成为饭搭子。
一想到会跟沈渡成为饭搭子,宋南星心里就有点窃喜。
他在家里翻箱倒柜地找了一会儿,试图寻找合适送给沈渡的礼物。但储物柜和冰箱里除了泡面就是自热火锅。以前他倒是还会买点菜放在冰箱,泡面吃腻了的时候就自己琢磨着做饭。
但自从吃过沈渡做的菜后,宋南星对自己做的饭彻底没了食欲。
“看来得去趟超市了。”
宋南星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气,正好没有下雨。天色没有平时那样阴沉,浅灰色云层边缘发白,隐隐约约露出一点太阳的光晕,是个不错的天气。
宋南星决定出门采购。
大型商超距离幸福花园有七八公里,宋南星去物业租了车才往超市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天气不错的缘故,超市竟然有不少人。
宋南星停好车,推着购物车进了卖场。看见超市里涌动的人头,产生了一种晕人的错觉。
自从雨季居家后,已经很久没看到这么多人了。
他先去挑了零食和水果,最后去了生鲜区。
生鲜区人比其他区域更多,宋南星看着面前的长龙感到无比疑惑,一边排到末尾一边问前面的年轻女生:“这里在卖什么?怎么这么多人?”
年轻女生说:“在卖新鲜的小龙虾,听说个头大肉又甜,刚上市数量不多,紧俏得很,也不知道轮到我们还有没有。”
宋南星仗着个头高,抬头从黑乌乌的人群头顶看过去,看见水产区的售货员正在一网一网捞小龙虾。
小龙虾橘红鲜活,张牙舞爪。
这个季节确实小龙虾不多,加上雨季整天关在家里很少出门,难得吃点新鲜的东西,难怪这么多人排队买。
宋南星想了想,决定也买一点,也不知道沈渡会不会做小龙虾。
排了半个小时队,宋南星提着一兜新鲜的小龙虾结账回家。
到家时还是中午,宋南星把东西放好,提着小龙虾和水果敲响了402的门。
沈渡很快就开了门,他穿着家居服,看着像是在睡觉,屋里窗帘拉着,连灯都没开,身后黑黢黢一片。
宋南星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你在睡午觉啊,是不是吵醒你了?”
沈渡打了个哈欠,低沉柔和的嗓音带了一点没睡醒的鼻音,听起来很性感:“没有,刚好醒了,有什么事吗?”
宋南星晃了晃手里的东西,说:“这几天总蹭你的,今天我去超市,买了些小龙虾和水果,算是回礼。”
沈渡没有和他客气,笑着接过来:“那我就不客气了。”
宋南星笑着“嗯”了声,磨磨蹭蹭地不想走,抿着唇眼神飘来飘去,酝酿着怎么才能不突兀地提出饭搭子计划。
沈渡站在他对面,垂眸看着他,像是知道他还有话要说,耐心等待着。
宋南星悄悄吐出一口气,支支吾吾地说:“这几天都是蹭你的饭,菜钱我们A一下?”
沈渡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刚才还说了不用太客气。”
“一次两次就算了,次数多了,我也不好意思总蹭你的饭。”宋南星鼓起勇气看他,飞快一口气说完:“你之前不是说一个人做饭总吃不完吗?或许你需不需要一个饭搭子?”
他仰着脸,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非常期待得到肯定的回复:“我负责买菜洗碗,你负责做饭。”
沈渡没有辜负他的期待,笑着说:“看来我们想到一起去了。”
“不过你负责洗碗就好了,买菜还是我来吧,你不怎么做饭,估计不太会挑选食材。”
宋南星说:“那买菜的钱……”
“每个月你交五百生活费就好了,算是菜钱。”沈渡抢在他前面开口。
“五百会不会太少了?”
沈渡说:“足够了,我喜欢早起去菜市场买,食材新鲜也比较便宜。”
宋南星闻言就没有再坚持,加了他的微信给他转了这个月的生活费之后,就喜滋滋地回了房。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沈渡才回了屋。
他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思索了几分钟,自言自语地说:“得去弄点新鲜的食材回来。”
潜伏在阴影中的触手顿时兴奋地扭动起来。
因为宋南星买了小龙虾,晚饭沈渡就做了油焖大虾,又配了两个清淡解腻的小菜。
宋南星吃得心满意足,收拾完餐桌后抱着布偶兔子瘫在沙发上,像只被喂饱了懒洋洋的猫。
沈渡坐在他对面的地毯上,拧着眉认真思考明天的菜谱,并询问宋南星的意见:“明天吃红烧狮子头,糖醋里脊,清炒油麦菜怎么样?”
宋南星很有饭搭子的自觉:“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沈渡将菜单记下,看了眼时间不早了,就说:“我先回去了,明天早上我去买菜,中午来你这边做饭。”
——他们刚才已经说好,沈渡家里的烟机灶具太陈旧,以后都来宋南星家里做饭。
宋南星送他出门,看着人进了隔壁才恋恋不舍地关了上门。
他光着脚快走几步倒进沙发里,把布偶兔子抱进怀里滚了两圈,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喃喃说:“跟沈渡做邻居也太好了吧!”
布偶兔子的三瓣嘴动了动,红眼睛看向占据沙发另一头的木偶和小章鱼。
木偶和小章鱼同时转过头静静凝视着它。
布偶兔子的长耳朵耸拉下去,悄悄把脸藏进了宋南星怀里。
油焖大虾吃得太撑,宋南星晚上有点睡不着。
正在床上翻来覆去,床头柜上的手机却催命一样震动起来。
他爬起来看了一眼,发现竟然是工作群的消息。
大晚上怎么忽然发消息?
点进去一看,是方主任转发的新闻以及一条最新通知:[@所有人,接到精神卫生中心最新通知,有一批新进入的水产品被污染,近期所有人切忌不要吃水产品,注意防范污染。如果最近一个星期有吃过水产品,并出现发热,口渴,幻觉,以及皮肤分泌异物情况等异常情况的,及时前往卫生中心就医。]
这条通知方主任一共发了三遍。
宋南星想起下午才吃的油焖大虾,“嘶”了一声,点进新闻链接。
新闻稿是精神卫生中心发布的,写得非常官方,大概就是近一个星期发现有多名患者出现了相似的污染症状前来就医,经过排查发现这些患者都曾食用过水产品。鱼类、虾类、蛙类等等不一而足,现在精神卫生中心怀疑污染源是某一批次的水产品,正在密切排查污染源中。
外地进入的水产品是要经过交换中心的检验的,怎么会被污染?
宋南星正思索着,就见方主任又发了一条消息:[@所有人,明天紧急加班,所有人按时到岗,如有特殊情况私聊我请假。]
宋南星心说果然,他关掉群聊,去搜相关新闻。
桐城社交平台上,关于这次污染的消息要比官方新闻稿真实可怕的多。
宋南星敲出关键词,立刻就跳出了几张血腥可怖的图片——几个鱼头人身的怪物正跪在地上,中间是一个已经被开膛破肚吃空了内脏的人。
宋南星正要把图片放大仔细看看,图片却显示已被和谐。
他皱眉收起手机,披上睡袍去敲了沈渡的门。
沈渡开门出来。
宋南星奇怪地看一眼他身后黑黢黢的屋子,忽然间想到沈渡家里好像总是不怎么开灯。
“怎么了?”沈渡问他。
疑惑只是一瞬间,宋南星的思绪被拉回来,说:“我刚才接到中心通知,说最近有一批水产品被污染了,我担心下午吃的虾有问题,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沈渡摇摇头说“没有”,反而关切地看着宋南星:“你呢?”
“我也没哪里不舒服。”宋南星说:“也许没有那么巧,不过你要是觉得不舒服一定跟我说,我们及时去医院,不会有大问题的。”
沈渡应下:“你也是。”
宋南星见他状态看起来确实没有问题,这才放下心回屋。只是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了,干脆打开了电视。
夜间新闻正在直播采访这次的水产品污染事件,记者从警方拉起的警戒线钻进去,正在采访居民楼里的居民。被采访的人看起来很紧张,脸色苍白,眼睛有点发红。
记者将话筒递到他嘴边:“听说你们小区最先出现了被污染的人,可以说一下当时发现病人的具体情况吗,最开始是什么症状呢?”
男人喘着粗气,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颤声说:“就、就是神智会变得很恍惚,然后一直流汗,说很渴,想喝水。”
他说话时一直不停地舔自己干枯的嘴唇。
记者看着摄像头,继续提问:“确实跟传言中那样是因为吃了被污染水产品的缘故吗?”
男人结结巴巴地回答:“是,是吧。他们都这么说的……我们小区好像有很多人都吃过,有一批出现症状的人已经被送去了卫生中心,因为人数太多了,我们只能暂时居家,等第二批通知再去。”
他说话时不停在擦脸上的汗,分叉的舌头伸出来扫过干裂的唇,眼睛发红地看向记者:“可、可以给我一瓶水吗?我有点渴。”
摄像师最先发现了他的异样,扛着摄影器材缓慢后退,画面抖动不成样子。
记者背对着男人并未发觉,还在专心地分析小区的情况,提醒广大居民近期注意饮食安全。
男人得不到回应,往前走了一步,几乎贴在记者身后。一直冒着虚汗的脸显得浮肿惨白,他的眼睛渴望地看向记者,喃喃说:“我好渴啊……”
认真工作的记者终于意识到不对回头,看清对方的样子之后,立即尖叫着仓惶逃命。
画面剧烈地抖动,不时有恐惧的叫声响起。
直播采访在这里被掐掉。
画面最后,面容浮肿变形的男人伸着分叉的舌尖,长了蹼的五指扑向摄像头。
主持人勉强撑着笑容出现救场安抚观众,宋南星皱眉换台,扭头时却发现木偶和小章鱼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到了身边,学着他的样子,一本正经地看电视。
见宋南星换台,两个同时转头看着宋南星。
宋南星关掉电视,说:“时间不早了,该睡觉了。”
他放下遥控器,起身回卧室睡觉,想到什么又回头看着两个新住客,提醒道:“不要打架。”
宋南星这一晚注定睡得不太安稳。
刚睡着就又被急促的语音铃声吵醒。他迷迷糊糊摸索着拿过手机看一眼,却发现是沈渡打过来的。
宋南星接通,沈渡剧烈的喘息声透过扬声器传出来:“我、我好像有点发烧……”
“你等等,我过来找你。”宋南星闻言心头一沉,一个咕噜爬起来,飞快换了外出的衣服和防护服,拿上证件手机出门。
结果一打开门,沈渡高大的身体就倒了过来。
宋南星及时将人扶住,发现他身上温度有点高:“沈渡?你还能走吗,除了发烧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渡虚弱地趴在他颈窝,目光和沙发上的木偶和小章鱼对上。
他说:“没有,就是有点渴。”
作者有话说:
沈教授:生病了,老婆贴贴就好了。
第25章 “是我的。”“不许碰。”
这句话让宋南星脑子一炸,他深吸一口气,将人扶稳了关上门,说:“你忍一忍,没事的,我送你去卫生中心。”
也不知道是在安慰沈渡还是安慰他自己,宋南星把沈渡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扶着他下楼。
沈渡比他高了半个头,明明看着挺瘦的人,结果重量竟然不轻,宋南星有些吃力地把人从四楼弄到一楼时,已经累得出了一头汗。
宋南星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
烧得迷迷糊糊的沈渡趴在他肩上,身体重量完全压上来,脑袋无力地垂在他颈间。像是嗅到了什么气味一样,原本安静的人忽然在他颈间不断嗅闻拱动着,宋南星甚至感觉到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在颈侧舔了一下,像是舌头。
那种濡湿温热的感觉让宋南星头皮发麻。
他努力偏着脑袋躲避,叫了沈渡一声。
沈渡抬起眼看他,那双总是非常温柔的眼睛此时看起来满是迷离混沌,猩红的舌尖舔过唇瓣,他低低说:“好香……”
宋南星:“……”
他面无表情,甚至还有闲心想,幸好舌头还没变成分叉的。
入睡前看过的新闻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宋南星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用力拍拍他的脸:“沈渡你清醒一点,我们马上去卫生中心,你一定要控制住自己,知道吗?”
他很怕沈渡晕晕乎乎的时候真给他来一口。
沈渡眼睛睁大了一些,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宋南星不敢再耽搁,重新把人架起来,往地下车库走去。
刚走没两步,就看见周悬也抱着个人从另一头走过来。两人撞上后都有些惊讶,周悬打量着趴在宋南星背上的沈渡,眉间的川字纹更深了些:“也是吃了水产品,被污染了?”
“嗯,我们下午吃了小龙虾。”
宋南星看一眼被他抱在怀里的人:“他也是?”
他认出了周悬抱在怀里的少年,是五楼那个沉默寡言存在感非常低的邻居。上次他跟沈渡去六楼还狗时,还在楼梯间遇见过对方。
“这是五楼的住户吧,你们认识啊?”
“是我的学生,他父母不太管他。”
周悬看一眼怀里的少年,对方就连生病了也是安安静静的,手臂蜷缩起来没安全感地环抱着自己,脸埋在他胸口。只有实在难受的时候,才会小声地哼唧两声。
他神情不由柔和了些,安抚地拍了拍对方的后背,对宋南星说:“你也要去卫生中心吧?我的车已经开过来了,坐我的车去吧,路上互相还能有个照应。”
宋南星的车还在地下车库,要拖着这么大个沈渡过去实在费劲,他就没有跟周悬客气:“那就麻烦你了。”
周悬的车就在楼栋不远处的主干道上,周悬把许来放在副驾驶上扣好安全带,又折返回去帮着宋南星把沈渡扶上了后座。
把两个病人安顿好,周悬从后备箱拿了两瓶水以及两支注射器交给宋南星:“如果他渴得厉害,就给他喝点水。但别让他喝太多,不然代谢加速可能会导致躯体异化速度也跟着变快。我来开车,你多留意他们两个人的情况,万一他们出现躯体异化的情况,立刻把镇定剂给他们打下去。”
宋南星接过来:“我知道了。”
周悬点火启动车子,飞驰赶往卫生中心。
宋南星将注射器放进口袋,让沈渡靠在自己身上。
沈渡身上的温度高得有些吓人,宋南星怕他烧坏了脑子,又用纸巾打湿了水给他湿敷。
期间沈渡还算配合,只是一直迷迷瞪瞪总想往他脖子那儿凑,宋南星怀疑他被污染后受到本能的影响,想找地方随时给他来一口。
他不敢放任沈渡凑近,只能化被动为主动,抓住了他的手臂,把人死死禁锢在怀里不让他乱动。
好在高烧让人变得虚弱,沈渡不知道是不是折腾累了,被他用力禁锢住之后,逐渐老实下来。
宋南星给他喂了两次水,大概二十分钟后,周悬陡然踩刹车停了下来。
“到了?”宋南星探头往外看,却发现前面的路被警察拉起了警戒线,重重围了起来。
周悬降下车窗询问:“出什么事了?我们急着去卫生中心。”
穿着防护服的警察个个荷枪实弹,神色凝重地朝他们摆手:“前面有突发事件,整个片区都封锁了。你们绕道吧。”
周悬调出导航,外城区通往内城区最近的只有两条高速,如果走小路要绕很远。他点开另外一条路线,看见有人在地图上做了标记。周悬点进标记看了眼,说:“有人说另一条路也被封锁了。”
宋南星调出国道导航:“绕路要多四十分钟,这次的污染症状好像恶化很快,他们不知道能不能撑住。”
周悬在导航上找了一会儿,说:“附近有一家社区医院,社区医院也有精神污染科,我们先去那里看看。如果不行再走小路去卫生中心。”
时间紧迫,做下决定之后周悬就立即调头往社区医院赶去。
社区医院确实很近,十分钟就到了。
宋南星扶着沈渡下车,跟周悬一前一后进去。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间太晚的缘故,社区医院虽然开着门,前台却不见人影。
周悬说:“值班室在那边,我去看下,可能太晚了前台没安排人。”
他抱着许来往值班室走去,宋南星则扶着沈渡在诊室靠墙的椅子上坐下来。
半夜里社区医院没什么人,宋南星左手边一排诊室都关着门,只有走廊的灯亮着。宋南星又给沈渡喂了一点水,仔细检查了他的眼球和舌尖没有变化,又确定皮肤也没有异常的分泌物后,才稍微放下心。
这时旁边的诊室忽然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宋南星愣了下,起身走到诊室门前敲了敲:“有人吗?”
诊室里的说话声停下,里面的人说:“进来。”
宋南星推开门,看见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弯着腰在办公桌下的柜子里翻找什么,他也顾不上对方还在忙别的,快速说:“医生,我的朋友可能误食了被污染的水产——”
话还没说完,就见医生抬起头来,长长的鲜红的分叉舌尖在唇上舔了舔,两只凸起的没有眼白的眼睛看着他,说:“把你朋友带进来看看。”
说话时,他嘴角淌出涎液,混合着牙齿上还没凝固的鲜血滴落,在白大褂上溅起点点血色。
在他脚边,一条鲜血斑驳的腿伸了出来。
“谢谢医生,不用了。”宋南星猛地关上门,匆忙扶起沈渡转身就往外走。
他扶着沈渡行动不便,只能大声朝值班室喊了一声:“周悬,这家医院不对劲,赶紧走。”
周悬抱着许来从值班室大步走出来,身上都是红色的星星点点,眉间皱痕戾气深重:“这家医院也被污染了,医生的异变情况看起来比新闻上的患者更加严重。”
话音没落,他猛地挺住,看着门口缓慢围过来的人,声音发沉:“看来卫生中心判断有误,这次水产品污染恐怕早就开始了,绝对不止一个星期。”
医院大门外,十来个皮肤青绿的人摇摇晃晃围拢过来,和诊室里的医生一样,他们双眼凸出只剩下黑色眼球,近似蛙类的青绿色的皮肤上分泌出淡黄色粘液,猩红的分叉舌尖从宽大的嘴裂里伸出来,贪婪地看着宋南星一行。
周悬一脚踢上大门,宋南星飞快配合用挂在大门把手上U形锁把门锁上。
这时右手边的诊室传来开门声,宋南星余光瞥见医生摇摇晃晃地出来,弯腰直接把沈渡背在背上,对周悬说:“他们动作不快,我们先上二楼躲躲。”
两人从左手边的楼梯迅速上了二楼,找了间靠里的诊室暂时藏身。
宋南星把沈渡藏在办公桌底下,一边平复急促的呼吸一边拨通韩志的电话,但通话见面持续许久,却没有人接。
这时周悬说:“我跟收容中心请求支援,但楚队说内城区出现了紧急性突发污染事件,所有人手全都抽调去内城区了。”
他和宋南星对视一眼,听着走廊里传来的沉重脚步声,沉声道:“楚队会想办法调派人手来支援,但在支援赶来之前,我们得靠自己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