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无忧摊开双臂示意它自己看, 疑惑道:“飞升上来不能带自己的东西吗?要是有很多修士一起飞升, 你检查得过来吗?”
天门无语了一瞬:“你身上的混沌之气快要冒出黑烟了。”
要不是有无忧兽身上的祥瑞之气遮掩,这会儿估计附近的仙人就会赶来将他拿下了。
不过很快就有一道更浓郁的黑气直冲天门而来, 这道混沌之气黑发红, 相比较之下风无忧身上的黑气简直称得上渺小。
天门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在看到卫风和他身后的江顾时, 天门彻底死了心:“见过曜琰仙君。”
江顾点了点头:“我来接位朋友。”
“……”天门沉默了一瞬, “仙君,这位道友身上的混沌之气——”
“什么混沌之气?”卫风一把勾住了风无忧的脖子,将对方身上的那一小块混沌核悄无声息地吞噬进了鬼纹里,“门道友,你大抵是看错了。”
天门被他的诡异的称呼喊得门槛发麻, 它看向江顾:“仙君, 混沌核应该被严加看管,您这样带着他四处游逛, 实在不妥。”
江顾十分配合:“好的, 之后我会多加注意。”
“江兄!”风无忧和卫风勾肩搭背就过了天门, 天门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它只是个年岁久远的天门,偶尔老眼昏花也不能怪它。
风无忧见到熟人十分开心,道:“我就知道你们肯定会来接我, 孱临在下面肯定要开心死了。”
“他为何没有一起上来?”卫风问。
“我正要与你们说这事, ”风无忧压低了声音道,“自从你们飞升带走了混沌核之后, 修真界的灵浊二气逐渐趋于平衡,便有不少道祖境的修士动了飞升的念头,但到底之前几万年都无人飞升,因此他们大多都非常警惕,半仙族自然也不乐意,总之现在下面乱得很,沉曜大陆分裂成了好几块,平泽动荡不休,有十多个道祖境修士飞升渡劫结果全部陨落,所以一时间修真界都没人敢轻举妄动。”
卫风道:“那你还敢渡劫飞升?”
“这不是你们在上面嘛。”风无忧笑眯眯道,“而且江向云找到我,说了温修霁带去的神谕,他为了帮他那位道侣疗伤挖了大半元丹,修为一下跌了许多,孱临胆子又小得可怜,萧澹老奸巨猾不肯出力,思来想去也只有我合适,我这气运攒了几万年,可不是开玩笑的。”
“辛苦了。”江顾道。
“这有何辛苦,飞升是多少修士求之不得的事情,我该感谢你们才是。”风无忧边说边打量着周围的景色,啧啧称奇,“真不愧是仙界,只是呼吸修为都能如此疯涨……我方才——”
“道友留步。”身后传来了一道男声。
风无忧回头,便看见一眉眼清隽的仙君,他身后带着两名随从弟子,一身青衣飘然,半面脸上的祥云纹仿佛在流动,同他手中书卷上的纹路隐隐相和。
“见过曜琰仙君。”空玄对曜琰点头示意,而后将目光落在了风无忧身上,“风道友,恭喜你成功飞升,按照惯例,天道会在天门前给你任职,但你走得太快了些。”
但显然被某些人打断了。
卫风自以为很小声地问江顾:“师父,他脸上纹得是什么?真丑啊。”
他可还记得这人当初在天门前随口就要将他丢回下界,要不是还没摸清楚这里的情况,他第一个就把空玄活吃了。
空玄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看向卫风的目光有些不满。
江顾扫了一眼他的脸,淡淡道:“应该是元神烙印之类的东西,用法术不能消除,空玄仙君,卫风年纪小,还望见谅。”
如果他不多余解释前面的话,就显得更加诚心了。
空玄挤出了个微笑,打开了手中的书薄,无数书页的影像在周围显现,上面的名字飞快地掠过,最后停在了风无忧的名字上,金光闪闪的三个大字在空中漂浮,天道的任职逐渐在后面显露——
“风无忧,修仙小世界无忧兽,三世为人,三世为妖,功德……”空玄一一念过,最后目光一顿,“任职九重天曜琰仙宫。”
然而具体作何职位却没有明说。
空玄笑道:“恭喜风道友,通常自下方小世界飞升上来的道友,多数会被遣往九州之地,少数功德无量和根骨奇佳的会去往无方、云光和朝宿三界,能直到上重天少之又少,你直接留在了九重天,看来与曜琰仙君因果颇深呐。”
风无忧笑眯眯道:“哪里哪里。”
他和江向云还有孱临当时帮江顾布起了渡劫大阵,但凡江顾渡劫失败陨落,他们也会是同样的结局,如此相互扶持,自然是极深的因果,可见时机和选择对一头无忧兽来说是多么地重要。
很快,一头无忧兽妖修飞升后直接任职曜琰仙宫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上界。
无忧兽虽然与上古神兽麒麟是近亲,但到底差了许多,何况他只是下界的一个无名妖修,别说在曜琰仙宫,能在九重天任职的妖修都寥寥无几。
“曜琰这趟下去到底都结识了些什么人。”逢疾在仙池边上看着长宁和紫光钓鱼,“一个低阶秽物也就算了,起码他体内还有混沌核,但一头无忧兽算怎么回事,连曜琰的后花园都没资格进去吧?”
“曜琰至今都没有恢复记忆,对我们多有防备。”长宁说,“望亭找他去打架,那秽物险些吞噬了望亭体内的仙骨,曜琰只是在旁边看着。”
逢疾道:“不行,我再去趟九州,我就不信没有办法让曜琰想起来,实在不行我就去把苍梧的仙骨剔了给他。”
“逢疾。”长宁出声,但逢疾已经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别管他,莽夫一个。”紫光不紧不慢地收着线,“曜朔殿下和凌鄞上神肯定比我们还要着急,他们神通广大,定然已经有了应对之法,现在还不出面,也许只是没到时候。”
“殿下和上神真沉得住气。”长宁笑道。
“沉不住气治得了曜琰?”紫光道,“除了正在闭关的鸿宸仙尊,整个九重天谁能猜到他想干什么,当初仙尊闭关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让曜琰去魔林,更不许他下界渡劫,结果呢,他扭头就去魔林结果险些丢了性命,下界渡劫谁都没通知,踹开天门就下去了,曜朔殿下一枪险些把整个司命宫砸干净。”
“要是不管不顾把他这秽物道侣封印进魔林,九重天怕是要被他翻过来。”紫光不紧不慢地将钓到的金蟾扔回了池子里,又撒了把仙丹进去,“他想做的事情谁也猜不透,要是哪一天他和天道对着干我都不稀奇。”
“你省着点洒。”长宁看了一眼他快要见底的丹药瓶,“鱼没钓上几条,这仙池里的鱼都快被你的仙丹全喂成精了,你宫里还要添多少锦鲤仙娥和金蟾随侍?”
“我又从九州搜罗了一批古籍,正缺搬书的童子。”紫光不以为意,他忽然愣了一下,“长宁,你还记得曜琰下去渡劫前曾在池子里钓出来一个小秽物吗?”
“有吗?”长宁疑惑道,“咱们都已经两万年没和他一起钓过鱼了。”
“应该是有这么回事,曜琰小时候有个小秽物总喜欢偷偷吃他的仙灵,曜琰为此发了好大的脾气,后来就没再听说了。”紫光道,“我记得曜琰之前也收了个小徒弟?”
“你可千万别在他面前提那小徒弟。”长宁道,“虽然没见过,据说当时闹得很难看,好像是直接流放到下界了。”
“怎么说?”紫光好奇道。
长宁摇头:“凌鄞上神下了死令,九重天严禁提及此事,我听我师父说,应该是和神门那边有点关系,总之是不可能再上来了。”
紫光叹了口气:“罢了,不提这些,迢虚上仙近来可好?”
“挺好的,就是鸿宸仙尊闭关,他这几万年没了棋友,无聊得很。”长宁拍了拍他的肩膀,“时辰差不多,我得回去当值了,你可千万别在曜琰面前提这事。”
“放心吧。”紫光又钓上来一只金蟾,拎着它的腿给扔回了仙池里。
待长宁离开,他将鱼竿一收,正钓上来了条胖乎乎的锦鲤。
这锦鲤使劲甩着尾巴,紫光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下一瞬这条锦鲤就变成了个四五岁玉雪可爱的幼童,被仙丹撑得打了个嗝。
“……罢了,随我回去吧。”紫光叹了口气,指尖一点,小孩儿嘴角的伤口就愈合如初。
“谢紫光上仙。”小锦鲤开心地从池子里爬了出来,迈着短腿跟在他身后。
“我下次再也不钓鱼了。”紫光说。
“可是仙池里的大家都叫你打窝仙人。”小锦鲤说,“你是我们锦鲤族的希望,我们每次都会选一条最胖的鱼挂在鱼钩上。”
紫光捂住心口:“别说了。”
“哦。”小锦鲤点了点头,“我们要回紫光宫吗?”
“不,你先随我去办件事情。”作为宫里养了几百条锦鲤随从的仙人,紫光对锦鲤一族的智商很宽容,不然就会被他们气死。
紫光最后是在魔林边缘的忘忧河找到的江顾。
无他,这冲天的浊气除了那秽物,整个九重天都找不出第二个来,他看江顾和卫风站在一起,就仿佛看见昔日高傲冷酷的曜琰在泥巴里打滚一样痛心。
而后他就被曜琰身边那头胖得离谱的无忧兽刺痛了眼睛。
尽管这无忧兽幻化出的人形丰神俊朗风度翩翩,但这简直就像个长了四条腿的球!
左边那滩浊气冲天原形狰狞的秽物就更不必说了,曜琰下界渡了个劫,连带着审美都渡没有了。
难怪望亭来见了江顾一面,回去就郁闷地开始帮忙找仙骨了。
“曜琰。”紫光牵着小锦鲤落在了他们面前。
正在想办法入水的江顾看见他,微微一笑。
这笑容紫光再熟悉不过了,通常来说曜琰想坑谁就会如此不吝啬地笑一笑,本来兴致勃勃想过来坑他的紫光警惕地往后退了半步。
“紫光仙君。”江顾客气道,“你来得正好。”
这忘忧河内凶险,他和卫风无法动用法术,而风无忧怕水怕得要命,正好缺一个会水的仙人。
紫光道:“其实我们之前也没那么要好。”
“关系是需要经营的。”江顾不紧不慢道。
紫光略一思索,最终还是想挑事的心占据了上风,动用法术带着江顾和他那泥巴还有胖马一起进了忘忧河底。
“你带他们来忘忧河做什么?”紫光好奇道。
江顾道:“钓鱼。”
紫光身后的小锦鲤抱着他的腿从身后冒出头来:“我已经成精了,你们不能再钓我了。”
紫光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看向卫风道:“听说你们在下界时是师徒?”
“正是。”卫风觉得他后面那条锦鲤闻起来很香,他依稀还记得锦鲤吃起来的味道,“你们上界成了精的锦鲤不能钓,能吃吗?”
小锦鲤的脸唰得一下变得惨白:“别、别吃我,那匹马肉多,你吃他。”
风无忧嘿了一声:“你这鱼真没礼貌。”
“曜琰在上界时也曾收了个徒弟,只是被凌鄞上神打落了下界再无所踪。”紫光笑道,“说起来你的徒弟缘分还真不浅,下界还是要收个徒弟。”
卫风闻言,转头和江顾对上了视线。
江顾曾说过他们在上界时也是师徒,却没有提及他被打落下界的事情,显然江顾也不知道。
“说起来,你下界渡劫别是为了找徒弟吧?”紫光笑着看向江顾,“还真像你能干出来的事。”
江顾淡淡道:“不记得了。”
“记不起来多可惜。”紫光盯着江顾,“曜琰在上界时也是出了名的算无遗策,你猜你下界渡劫前有没有料到如今这种——你不愿意恢复记忆的情况呢?”
通往河底的路桥渐渐到了底,卫风的心脏忽然剧烈地跳动起来,体内的混沌之气开始疯狂地涌动四蹿,连带着周围的河水都变得汹涌湍急。
“师父,这里面……有东西。”卫风捂住了剧痛的心脏,心口突兀地出现了一道崭新的封印,他体内已经被溶解了大半的属于江顾的仙骨,忽然生出的无数尖刺,没入了他的经脉和丹田,将汹涌的混沌之气全部封死在了原地。
江顾一把将他扶住,试图阻止那道封印,岂料在他灵力注入的瞬间,仙骨竟顺着灵力逆流而上,直奔他识海而去。
江顾猛地撤了出来,脸色一时间变得极为难看。
这道封印——是曜琰亲自设在卫风身上的。
他竟然丝毫不顾及卫风的性命安危。
曜朔仙宫。
云镜映出了忘忧河底的景象, 卫风心口的封印和旁边江顾难看的脸色都清晰地显露在了曜朔和凌鄞面前。
“这秽物……果然是之前流放下界的那一个。”凌鄞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我就知道曜琰不会善罢甘休。”
曜朔道:“若真是如此,恐怕天意难为。”
“为何偏偏就这秽物不可了?”凌鄞面带忧色,“当年这秽物被打落下界时, 他也没有表现出多么不舍。”
当年曜琰被发现私自收徒, 她和曜朔本来无意干涉,然而天道却适时提醒了她, 凌鄞谨慎起见, 利用神门预演了未来, 结果发现曜琰最终会有生死劫应在这秽物身上, 而且无论作何选择都是十死无生。
曜琰气运通天,仙骨极佳,又有无数赐福傍身,连天道都偏爱于他,无论如何都不该连一丝生机都留不下。
“阿凌, 你看卫风心口上的封印。”曜朔忽然出声。
凌鄞定睛看去, 愣在了原地:“这怎么像是镇压凶物的法印?”
曜琰自幼便随鸿宸修习,鸿宸心性坚杀性重, 无论多么凶残的魔物在他手下都没有机会逃窜, 镇压过的凶物不计其数, 曜琰深得他真传,下手狠辣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法印威力巨大,路数狠绝,看得凌鄞又有些不确定起来。
曜朔面沉如水:“曜琰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也是江顾心中的疑问。
之前他梦见过几次上界的记忆, 虽然只有浅浅几段, 知道自己在上界可能利用卫风接近混沌核做了一些事情,包括不算情愿地收卫风为徒, 但这和他在下界做的事情相差无几,他合理推测到了后面,曜琰对卫风也动了情意,否则怎么会冒如此大的风险下界接人回来?
可现在卫风身上的封印却像要置他于死地。
江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电光火石之间,忽然明白了曜琰的意图——如果他想救卫风,只能主动接收仙骨,才可以解除这封印;如果他不想接受记忆,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卫风被这封印镇压,意识慢慢被混沌核所吞噬。
但江顾无法保证自己恢复记忆变回曜琰之后,曜琰是否还会继续镇压卫风,利用卫风完成他的原本的打算。
曜琰当然不会放弃自己的打算,他甚至打了一手好算盘,如果江顾没有对卫风动真情,那即便不恢复记忆也能毫无阻碍地完成计划,如果江顾对卫风动了情,那他就逼迫江顾不得不恢复记忆,从而完成自己的计划。
江顾不接收仙骨,根本无法抗衡这仙力浩瀚的封印。
“师父,我没事。”卫风强撑着直起腰背,脸色惨白的看着江顾,“你别担心。”
江顾脑海中闪过无数对策,却又被他逐一否定,这些办法都太危险了,稍有不慎,卫风就会彻底湮灭的混沌之中。
“江顾,你看河底是什么东西?”风无忧脸色忽然一变。
只见数丈长的缚魂钉自河底淤泥而出,九九八十一根分列在不同的方位上,与卫风心口的法印别无二致。
紫光皱起了眉,拉着小锦鲤退入了仙灵云内,即便他乐意看曜琰吃瘪,但这缚魂钉委实太狠了些:“这缚魂钉是用来镇压上古魔物的东西,你用在秽物身上实在大材小用,何况他到底是你的道侣,你若不愿意便将他留在下界,何必让他魂飞魄散?”
卫风清晰地感受到全身的骨骼都在被挤压,之前已经被他熔炼的仙骨正在慢慢地被剔除,随着那些缚魂钉靠近,他体内的混沌之气越发微弱,而更微弱的,是他和江顾在下界缔结的姻缘结。
“师父!”卫风心底一慌,准备强行动用灵力,却使得那些缚魂钉离他越来越近。
河底的法阵开始逐渐收缩,紫光终于变了脸色,拽着小锦鲤,顺道将还在试图帮忙的风无忧从河底拽了上来。
“你别找死,曜琰在此处设下了无数融神和缚魂的阵法……”紫光心中惊疑不定,“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设下的?”
整条忘忧河简直就是为了镇压魔物和剔除仙骨准备的大型陷阱,而望亭就像钓鱼的鱼饵,只要江顾在不想恢复记忆的情况下想要探寻真相,就必定会上钩来忘忧河一探究竟——他竟连自己都算计至此。
卫风已经维持不住最基本的人形,周身的鬼纹汹涌而出,神鸢鲛和鬼面白目的元神与混沌核融合撕扯在一处,痛苦地嘶吼出声。
可即便如此,他仍旧死死守着那两块仙骨,不肯放松分毫。
江顾感受着他元神被混沌核腐蚀的剧痛,手执赤雪剑帮他阻隔着缚魂钉,岂料一道仙力直冲卫风而去。
江顾目光一凛,长剑横在身前挡住了那道凶悍的仙力,抬头望去,便看见一个身披铠甲的仙人站在河面,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江顾和卫风,道:“曜琰仙君,你们都快到了我云光界的地盘了,混沌核这么危险的东西,你怎么能放任他在忘忧河底呢?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云光上君,你这就有些无赖了,此处忘忧河离你们云光界还远着呢。”紫光手中的鱼竿一甩,挡在了云光面前,“曜琰,你忙你的,我来和上君解释。”
然而忘忧河底的法阵越来越多,江顾一人根本无法抵抗愈发凶悍的缚魂钉,卫风越挣扎则被束缚得越厉害,连带着边上的云光上君和紫光都被逼退了数百丈远。
江顾极力控制着的灵力不靠近卫风,但这样一来他承受的攻击就成了双倍,卫风见状顿时急了眼:“师父!别管这些东西了,你快走!”
在这样下去,江顾就会和他一起被镇压在这法印底下。
“你再坚持片刻。”江顾却临危不乱,他不信曜琰真的会取卫风的性命,他一定能找到办法。
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
江顾压制着心底逐渐升起的怒意,刻意让自己忽略卫风遭受的痛苦和即将面临的死局,极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就像之前他在下界无数次经历过的一样。
只要还能留下一口气,他就有把握翻盘。
他看着眼前卫风的元神被混沌核一点点吞噬,感受着剜心蚀骨的疼意,再一次否定了想出来的办法——如果他这样做,卫风可能会死。
他发现自己开始无法容忍计划的结果里卫风会出现任何差池。
不应该是这样,他敢拿任何人的性命冒险,可在有完全安全的办法下——只要他恢复记忆,卫风定然性命无虞——他只会不停地否定想出来的任何有风险的办法。
他的身体终于到了极限,灵力不可控制地泄露出了一分,在触碰到卫风瞬间,那些被他强行凝固的缚魂钉从四面八方骤然刺向了卫风。
“停下!”江顾忽然冷喝了一声。
身后的滔天河水席卷而过停在了半空,空中的灵云也倏然凝固,一滴河水堪堪留在缚魂钉的尖刺上,而那尖刺离卫风的眼睛不过分毫之遥。
江顾听见了自己心脏的跳动声,被他生生剥出来的金色仙骨悄无声息又迅速地融进了身体内,伴随着他逐渐错乱的呼吸声,属于曜琰几万年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了他的脑海,根本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时间。
卫风死死盯着江顾,眼睛骤然变得血红:“师父!”
伴随着他的话音,高空的河水轰然砸下,灵云重新浮动,即将刺入他经脉的缚魂齐刷刷调转了放下,重重刺进了河底的淤泥之中,刹那间地动山摇,河水倒灌,浩瀚强横的仙力席卷过整个九重天,将上古神钟冲击得震天做响。
刻着曜琰名字的仙籍缓缓落在了司命宫的书案上,天道任职的钟音响彻了整个上界。
曜琰仙宫,掌三界九州十六重天,及下万方世界气运命数,主权势,主生死。
司命宫,空玄看着天道任职,震惊在原地无法言语,曜朔宫,凌鄞和曜朔面面相觑,而整座曜琰仙宫直接拔地而起,稳稳当当地坐落在了第十六重天的天池中央,紧接着上万道任职落在了宫中众人身上,一时间整个上界都为之沸腾。
魔林边缘,倒灌奔腾的忘忧河巨浪滔天,江顾抬手一挥,整条河流瞬间恢复如初,其内的法阵与法印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八十一枚缚魂钉缩小了身形,稳稳落在了他的掌心。
卫风浑身湿漉漉地爬上了岸,他站起身,看向面前的人,江顾还是江顾,模样半分没有改变,但却和之前不一样了。
他看向卫风的目光沉静冷淡,还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审视,这神情卫风很熟悉,却又极其陌生。
卫风试探地抓住了他的手,哑声道:“师父?”
江顾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蹙起了眉。
卫风惊疑不定:“师父,你还记得我吗?”
“自然记得。”江顾收回了目光,手中的缚魂钉分了三枚,平缓地没入了他的心口,“最近几日不要动用仙力,你的仙骨在曜琰宫的天池底,三日后来宫中找我。”
卫风愣住,江顾不着痕迹地抽出了手。
“曜琰。”紫光过来,喊了他一声。
江顾瞥了他一眼,抬手挡住了他想搭过来的胳膊。
紫光挑眉:“果然恢复了记忆了,我就说你肯定不会留这么大的漏洞,怎么样,这情劫渡得刺不刺激?”
“尚可。”江顾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天道任职刚下,带人来宫里帮忙。”
“你是真不客气啊,我宫里还一大堆事情呢。”紫光开心道,“算了,难得你求我一次,我让长宁和逢疾都来。”
“长宁便算了。”江顾道,“他最忙。”
“行,就知道你偏心他。”紫光无奈地耸了耸肩,“哎,这条小锦鲤你要不要?刚好碰见你任职,还挺有缘分的。”
江顾扫了那小仙童一眼:“留下吧。”
紫光戳了戳小锦鲤的脸:“还不快谢过曜琰仙君。”
小锦鲤大喜,脆生生道:“谢过曜琰仙君!”
江顾对紫光道:“我要先去见过父亲和母亲,你去宫里等我。”
“好啊,今晚叫上长宁逢疾,咱们好好喝一杯。”紫光同他一起踩上了灵云。
“师父!”卫风像是终于缓过神来,冲过来一把攥住了江顾的手腕。
紫光在旁边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笑道:“你的小道侣,要不一起带着吧。”
在下界的那些记忆清晰鲜明地出现在脑海中,包括他和卫风亲密无间神交和抵死缠绵双修的画面……江顾缓缓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