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风对面,刘洪李彪二人虽然不知晓李淳风打算,却明白迟则生变的道理。于是手上力道再重了两分,一边逼着李淳风尽快做出抉择,一边拉扯着陈光蕊夫妇二人向着船尾栏杆处退去。
随时准备跳船而走。
李淳风心中微凛,不过是略一转念便明白,于这两穷凶极恶的贼匪身后,当有着大神通者的力量。而自己也好那新科状元郎也罢,又或者是隐藏在暗处迟迟未曾出手的洪江龙王,俱是棋子并没有任何不同。
最终的结果及那状元郎的生死,同样非是自己等人所能够左右。
不过——
“可以,但你等切不可伤此二人性命。”
道术起不得半点作用的李淳风点头,似乎是在做出妥协。但就在李淳风话音落下的那瞬间,有五帝钱再度从李淳风手中被抛出。而刘李二人身后,同样有人自阴影里扑上。
于无声息里向着这两贼人袭来。
“狗官尔敢!”
刘洪李彪二人放声大喝,目光惊骇欲绝。当下便一狠心,以手中长刀扬起,要了结了陈光蕊夫妇性命。只是跟随李淳风而来又或者是叫嬴政所派下的,暗中护持陈光蕊夫妇的俱是好手。
纵使未曾如同李淳风一般,有着一身道法与超凡脱俗的本事。但于那普通凡人之中,却是身经百战有着极高的战斗素养与能力。很快便将刘李二人就地格杀,使陈光蕊与殷温娇夫妇归于安全。
贼寇的尸体叫李淳风安排人看守,受到惊吓的陈光蕊夫妇被李淳风使人带下去休息不提。嬴政以手按剑,目光落在了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
有无形的丝线于嬴政眼下延伸,落向那不知名处。
便在刚刚,在李淳风及嬴政暗中早早便安排好的人手相配合将陈光蕊夫妇救出,并且将那刘李二人格杀之际,嬴政分明感受到了莫名力量的影响。想要叫贼寇撤离,甚至是想要使陈光蕊横死。
肉身与魂魄相分离,就此舍去性命。
但嬴政既然是为此而来,自然便不会熟视无睹任凭着这一切的发展。只是那样的力量无形无质虚无缥缈且难以捉摸,纵使以嬴政现下的手段,似乎同样难以阻扰。
然而大唐境内,洪江地界上,纵使此片水域人迹罕至平日里少人往来,却终究是唐皇的国土是国灵组成的一部分。在这样的位置上,以国灵之身立于此处的嬴政所能发挥的力量,要远较之以很多人想象的更加强大。
有敕令文字随着嬴政的心意而出,而将李淳风、陈光蕊等一应心向大唐的国民护佑,并且使其受到加持而不被那冥冥中的力量所影响。走向那无形的丝线所导向的结局。
于是刘洪与李彪二人身死陈光蕊夫妇得救,本是无形无质的丝线,因此而变得血红。恍若是有血珠将要断裂与落下,带着不详和诡异的色泽。
嬴政的目光顺着那丝线所望,望向的是水面之下洪江龙王水府,是水府之内摆放着的白衣观音像。
有新的丝线因此而生出。于是下一刻,如同着了魔一般本是负责看守贼寇尸首的随从将刘洪、李彪二人的尸体抛落到水中。有夜叉巡游,原本隐在暗处的洪江龙王再度归到那水府之内,等待夜叉汇报。
洪江龙王原本所应等待、所要报答的是陈光蕊的恩情,然而今夜的陈光蕊叫李淳风及嬴政所安排的人所救,被沉到江中的李彪如何且不去说,刘洪尸首却是叫洪江龙王最终派遣夜叉带到水府之内。
“观音大士在上,接下来该当如何,还请菩萨示下,给小王一个指引。”
白衣观音像前,洪江龙王以三炷清香焚了,将自己隐于一旁所看到的诸多事情讲述。而后深施一礼,做足了十足的忐忑与恭敬。
并不知晓悄无声息间,嬴政脚下踏出已经出现在自己身后。正负手而立望向那眉目悲悯且慈悲的白衣观音,等待着接下来的发展。
国家意识的化身于此大唐境内,自然不会带出任何的声息与动静。而洪江龙王眼角垂落的余光之下,本是以泥塑木雕饰之以珠玉和金银的白衣观音像大放光明,有人形从那神像中走出。
口宣佛号,只道是善哉善哉。
继而起手算过,眉头微皱,目中现出几分不解与茫然。
“怎会是如此?”
显世现身的白衣观音身侧,洪江龙王自然是无法给出一个答案的。只能说苦了脸,表示自己本是按照吩咐及指引,同那状元郎结下因果。又跟随在其身后时时等候,想要待其遭劫便如您所指示的那般,护佑其尸身偿还其恩情。但......
洪江龙王本还欲再言,眼见得菩萨面色间似乎看不出任何不渝,然而自己内心当中却是有警兆生出。不由得住了口,而后生生将话题转过道:
“不过那状元郎陈光蕊虽然无恙,可是贼寇刘洪的尸身却是落到水府当中,叫小王使人带回。不知接下来是否能够以此,做上一点文章又或者使其复活,再度寻那状元郎麻烦?”
“其间因果,龙王可曾考虑?”
观音不言。沉吟良久,方才开口,意味不明的问出这样的话语。而不远处的嬴政看向那无形的丝线,终是主动将身形现出,开口道:
“因果吗?”
第024章
恍若金玉相扣滚珠落玉盘一般的声线回荡在这水府,玄衣高冠,以半截面具覆了面的嬴政现出身形来。带给洪江龙王以无边的压力和莫名的恐怖,以及心虚。
白衣观音抬眼,目光望向嬴政所在,看似平静的面色与神情间同样存有着几分戒备和警惕。
嬴政似乎对此并无所觉,只是看向那虚空中无形无质的丝线,给出心中猜测。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又好似是在寻求一个结果及答案。
世间种种,仙神纵使高居在九天之上,在远离凡俗的地方,却并非是全然无所制约的。红尘是毒,因果是毒,孽债同样是毒。恰如同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一般,只要有足够的生民意愿与怨念,那么纵使是再强大不过的巨物同样会崩塌。
恰如同昔日里那再庞大不过的帝国。一夫作难而七庙隳......
嬴政在世之时尚可以将一切镇压,但是在嬴政死后所迎来的,不过是那终将破灭的结局。
只是较之以凡人帝国而言,仙神的伟力却又似乎是更加强大的。所以这菩萨能够以因果的丝线为引,搅动陈光蕊、刘洪等人之间交集,恰如同隐藏在幕后的傀儡师一般,使一切按照着自己的心意和意愿而发展。
不沾因果不染红尘,个中所凭借的自然不仅仅是那大神通大法力与大威能。而在此之中,能够对他们形成制约并且使之感到忌惮的,自然只有人道气运、秩序和规则。
但在此人皇不出并没有神代帝王的年代,这样的制约无疑是极松散且存有着疏漏的。而嬴政所需要做的,便是将那些疏漏补足,将那散落且无序的秩序建立起来,成就新的天地及世界。
这是一条注定同仙神相对的、充满了荆棘和坎坷的路途,而嬴政这具国灵化身现世的第一道灾劫所要面临的人选,嬴政所选定的恰是眼前的白衣观音,是西行之局的安排者和推动者。
于是嬴政抬眸,终是在菩萨的佛号声中显露笑容,以目光越过了那洪江龙王,以指尖勾勒,画面显现。对着白衣观音道:
“你逾越了。”
虚空之中,嬴政指下显露的是江州城内,火灾之时,受莫名力量的影响,官差对放在一旁的牢门钥匙视而不见,急忙忙的跑去救火。
是原本拴着钥匙的系带无端绷断,钥匙掉落在地面,引起一众犯人的注意。是刘洪、李彪等人合力,将掉落在地的钥匙扒拉至关押自己的牢房面前,而后将锁打开,将牢狱中的一众贼人放跑。
甚至是刘洪、李彪等贼人将要逃跑出江州城之时,本即将要叫官差追上,缉拿归案。可是忽然间便有风吹断旗杆扬起的灰尘迷乱了一种官差的眼,等到再看时,又哪还有贼人的踪影?
一桩桩一件件,看似是巧合看似是天意。但——
嬴政的目光落到了那白衣观音身上,开口,似乎无甚起伏与波澜,却又极是平静的陈述事实道:
“人间事,人间管。此为我大唐治下,状元郎陈光蕊更是唐皇门生,国朝臣子。容不得尔等如此算计。”
言出法随口含天宪,伴随着嬴政话音而落下的,是这水府之内,所有的一切都似乎在对那白衣观音及洪江龙王生出排斥。是隐隐然之间好似有敕令诏书生出,在对那菩萨和洪江龙王做出宣判。
此方水府之内,好似一下子便成为嬴政的主场,在为嬴政所掌握。而那根流淌诡异血色的因果丝线同样因此而倒回,而试图对着那白衣观音席卷,留存在其法身之间,无以被剪断。
“你是......”
心中一瞬间生出明悟的菩萨了然。随着嬴政将那层遮掩掀开,将这具国灵之身暴露。大士法眼之下,属于嬴政这具身份的来历同样暴露在菩萨眼前。
因国家之意志与意识投射、凝聚而成的人形。
但这又怎么可能?
纵使眼前的国灵并未成功渡劫并未真正的将印记烙印到此方天地,但算计精深自认为对东土、对大唐甚至是对人道有几分了解的菩萨却只觉得一阵荒谬。
不过很快的,白衣大士却又反应过来。暂且将心中疑惑压下,开口,极是温和且有礼的做出辩驳道:
“非为贫僧多管闲事,实则我佛慈悲,座下有一弟子名曰金蝉子。前生因轻慢佛法被贬到大唐,即将托生到状元夫人殷温娇腹中。”
见嬴政以指尖摩挲过剑柄,眉目冷淡目光沉凝。白衣大士心下微突,口上却是不停。先是将金蝉子转世之后的求道历程讲了,又将话题转过,只道是前世因,今世果。
“哦,何解?”
自来到此世间之后,对那佛门种种有那么几分知悉,却又未曾有过全面深入了解的嬴政终是提起几分兴趣。腰间长剑落在手中,抬脚上前,于那主位之上坐下。理所当然的寻求解惑。
一旁的洪江龙王以目光看向菩萨又落在了嬴政身上,最终本着两不得罪的原则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使白衣观音落座。而后极为肉疼的将辛辛苦苦收集而来的玉露琼浆取出,亲自布置了杯盏,而后呈上。
做足了真诚待客、小心侍奉模样。
不过嬴政与白衣观音之间那剑拔弩张的氛围并未因此而改变,只是恰如同那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水面一般,将一切隐藏。洪江龙王诚惶诚恐的目光之下,观音温和浅笑,以那净瓶中杨柳枝取出,给出答复。
但见那枝条在虚空中点过,有画面显现出来。观音开口,将一切娓娓道来。
原来那刘洪今生虽为水贼,杀人无数,孽债缠身。可是在那前世之中,刘洪却是对陈光蕊有大恩的。前世的二人虽然同年同月同日而生,命运却各不相同。
然后又阴差阳错之下在出生后不久被交换,直到十八年后方才归于正途,回到彼此所应走的轨迹。因而随着那画面之中景象淡去,白衣观音却是长叹一声,给出结论与总结道:
“因果循环,刘洪前生因陈光蕊而死,又替陈光蕊受了十八年困苦。所以那状元郎合该命里有此一劫,注定要归还。”
又道是惩善罚恶,一切种种具有报应。刘洪杀人越货,为祸一方,罪孽深重。若不能放下屠刀,那么十八年后,因果孽报反噬之下,终将自食恶果。
至于状元郎陈光蕊心怀仁善,同样是为自己留下了一线生机。待得此番劫难过后,定将一飞冲天,为国朝与大唐效力为众生谋福祉。断不会由此而干涉、影响人间之律令法度。
然而嬴政却只觉得好笑。
“生前死后,难不成那阴司冥府、十八重炼狱等,俱是摆设不成?”
嬴政是如此想的,便如此问了出来。于洪江龙王那惊骇纠结与白衣大士好似是覆上了一层面具的目光之下开口,并不掩嗤笑道:
“人间之事,自然有人间律令法规评判。前世今生如何,并不是尔等插手其间的理由。所以,”
唯我独尊的帝王并不愿因此而陷入到辩经与争论、诡辩之中,更不愿于此而默认这白衣大士做法与行为的正确。不过是起了身,握了手中长剑道:
“既然是救苦救难,普救众生的观音菩萨。那么所需要做的,便当是解救世人苦厄,使人向善不是?”
“缘何干涉我大唐法度,使贼人走脱?”
前世今生,因果定论等种种尚不去言。那阴司冥府、十八重炼狱等若当真只是个摆设,嬴政自会将其纳到手中,定下法度。只是此刻嬴政问的是江州城中,诸多种种机缘巧合之下,一众贼人趁着那大火逃走之事。
随着嬴政话音落下的,是这国灵之身一身气机再不遮掩,彻底放开,向着此方天地宣示存在。
赫赫煌煌的人道、皇道气运恰如同奔腾不息的河流,齐齐在其身后涌现。更有天地间诸多种种肉眼所不能见的异象生出,风云汇聚电闪雷鸣,有雷霆在洪江水府上空汇聚和成型。
江面之上,李淳风心有所感,当即便从船舱内走出,目露不安与警惕道:
“何方大能,在此渡劫?”
脑海中有玄衣高冠的身影显现,李淳风试图将这样的想法驱除。但下一刻,心头若隐若现的明悟却又叫其意识到,大概也许或许可能,难不成真的是那秦皇?
“嘶,国灵。”
倒吸一口凉气接收到有天地间反馈信息的并不仅仅是距离洪江水府最近的李淳风,凡此大唐境内,诸洞天福地以及芸芸众生之修行者之间,不乏有人生出感应。
知晓有一尊特殊且同大唐国运息息相关的存在现世。
至于那洪江水府内,龙王面色难看究竟是如何的垂头丧气且不去提。白衣大士面上那温和与慈悲之色一点点的收敛,开口,对着嬴政道:
“阁下莫不是要以贫僧试剑,提前将劫难开启不成?”
“朕之表现,难道还不够明显?”
嬴政偏头,似是略有几分疑惑。
第025章
大道门前作祭场,退则凡人进则仙。此方天地虽然仙神显世神通道法鼎盛,却并不意味着便没有任何的劫难留存。而生灵成道,想要于此世间留下烙印得到认可,总归是要遭劫。
所谓三灾九难、五劳七伤便由此而来。
若是成功自是好说,自可由此而得大逍遥与大自在,获得进场甚至是落子布局的资格。可若是不能成功,那么......
不过是一切成空,从头再来而已。嬴政心中念头转动,目光静静的看向那白衣大士,全然不见任何的玩笑与胆怯。但偏偏是这样的眼神,叫一旁的洪江龙王面色惨白身形颤抖。使向来悲悯慈悲的大士面上,现出几分愠怒。
还有冷意。
世间生灵,对于渡劫这样的事情多是避之而唯恐不及的。毕竟很少有谁能真正有那个自信与把握,同这天地间的诸多种种规则相抗衡。而劫难,往往会在不知不觉间降临,做出考验。
当然,做为一方势力的大能,不管是白衣观音还是座下弟子,又或者是那天庭中有跟脚的仙神,多是有着一套完整的应对方案与规则的。
只是一个刚诞生不久的国灵,纵使身份位格天然便是不凡,更是此方天地之前所未有。但又如何能够、又如何敢主动将属于自身之劫数开启,甚至是想要以自己来试剑?
一时之间,白衣大士只觉得眼前这初生的国灵有些疯狂。然而更加疯狂的是当嬴政话音落下,大士不得不严阵以待,并不敢将其无视抑或者当作笑谈。
脚下有莲台生出,在意识到嬴政并非是在玩笑而是认真之后大士不得不开口,口宣佛号对着嬴政肃容道:
“此地多有不便,且换个地方吧。”
“自然。”
嬴政点头。于洪江龙王那战战兢兢的目光之下同白衣大士离开,转瞬便消失在其眼前。只是便在龙王心中长舒一口气,以为终于是将两位瘟神送走之际,有手落在了龙王身后。
“老龙王,这等千年难得一见的场景,你我不去看上一看吗?”
陌生的声音传到耳际,龙王僵硬回头,对上的便是那本已经死去的刘洪青白的面色。
不,不是刘洪。而是......
洪江龙王拱手,口称上仙。而后在下一刻周遭之画面与场景转换,被“刘洪”提溜着脖子拎到了水面之上。于此二人目之所见,是嬴政与白衣大士各自立在水面,有乌云、雷霆等种种在头顶聚集。
河图洛书所压制的气机放开,这是嬴政国灵之身现世所应当经历的第一道天劫,本应当是仅属于嬴政自身与同其相关联的大唐的劫数。然而嬴政主动在那白衣大士跟前现身,所为的自然不仅仅是如此。
因而白衣大士皱眉,却是温声讲理,试图将嬴政说服道:
“我佛慈悲,普救世人。并无害人之心,更不会对此间之律令法度有过多干涉。阁下又何不网开一面,勿要自误?”
又道是国灵这样的存在成就不易,世间罕有。阁下有心,何不皈依我佛?自可以由此而使众生向善,成就乐土佛国。便是阁下之存在,同样可以千年万岁,自在永恒。
断不会被绑定在大唐国运与存亡当中,不得自由。
直叫一旁的“刘洪”打了个哈欠,掏了掏耳朵,双手抱臂,面上呈现出明显的不耐烦。倒是叫“刘洪”拎住了脖颈的洪江龙王有几分意动,只恨不得能够替嬴政答应下来。
然而当真是什么新生且懵懂的国灵便罢,六合一统万世永昌的帝王又如何会因此而被那区区的言语所蛊惑。不过是以手中剑抽出,对着菩萨道:
“朕有一剑,菩萨可要品评?”
陆断马牛,水击鹄雁。嬴政手中的剑是泰阿,出鞘,光射斗牛寒,本是一把诸侯威道之剑。然而因这帝王所持,却又似乎因此而变成一把天子剑、帝王剑。
带着凛冽的杀意与寒芒,足以使那白衣大士为之色变。
摇头,白衣大士面上似有几分不解。开口,极是疑惑道:
“贫僧不明。”
伏尸百万流血漂橹。于此剑出鞘的那瞬间,普救众生的大士所看到的自然不仅仅是这柄剑本身所带来的异象。然而白衣大士不解的并不仅仅是这剑、这剑的主人所带有的敌意及杀意,还有于此过程中,这国灵所呈现出来的意志和勇气。
当真不像是一个国灵,不像是一个单纯且纯粹的、国家意志的组合。更像是......像什么呢?
大士的目光落到了嬴政手中的长剑之上。
寺庙坍塌神像被捣毁,于那长剑之下,大士好似是看到了血与火在燃烧,看到了诸佛菩萨被推落下神台,佛像被于烈焰中被融化。
“你要灭佛不成?”
于此一瞬间,大士终是开口,眉目间的悲悯与慈悲散去,一点点变得冷漠和严肃。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在如来传下三藏真经之前,佛门便早已经传至东土,并且得到蓬勃和迅速的发展。当然,同样伴随着一次次的毁佛、灭佛,一次次的劫难。
以致于西天灵山,白衣大士出发之前。如来对东土生灵的评价是:
众生愚蠢,毁谤真言,怠慢瑜伽之正宗,不识其法门之旨要。
只虽是如此,若要西天佛门就此将传佛法于东土的目标放下,却又是不能的。那山大的福源,海深的善庆,更是经由诸佛菩萨所内定。因而如来之二弟子来了,白衣观音同样是来了。
一者亲身入局,于东土轮回九世。直至第十世方才圆满,方才获得取经的资格。
一者谋划算计,暗中推动照料,使一切按照所谓的定数与命理运转。使一遭又一遭的灾劫由此而形成,做为取经之障碍,取经人心性之考验。
但若是所要面对的是天庭的诸位仙神便罢,一个国灵,一个现世不久的国灵,又如何会有主动将灾劫开启的打算与谋划。又如何会生出同自己、同佛门为敌的意志极想法呢?
白衣观音似是不知嬴政的敌意自何而来,更不知嬴政所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毕竟西行这一局,纵使大唐国灵的出现实在是出乎所有仙神的预料。但只要嬴政足够识相,不到最后时刻,大士其实是不愿意翻脸的。
虽然这并不影响那诸多种种的谋划与算计,更不影响白衣观音在温和浅笑,慈悲悲悯的同时。将会最快的反应伙同天庭众仙神一起以雷霆手段生出,对这国灵做出镇压。
然而白衣大士并不认为此刻的嬴政有资格同他们一起坐在棋盘之上是一回事,叫嬴政主动撕破脸面甚至是拉到这劫数之中却又是另一回事。国灵诞生不易,本不应该存在。故而嬴政一旦将遮掩散开,那么所面临的便将是无穷无尽的劫数。
这天劫固然是其中之必不可少,可是接下来还有地劫人劫等种种。若是白衣观音所料不错,那么眼前的国灵所想要的并不仅仅是将自己牵扯到此天劫之中,更是要主动将自己甚至是背后的佛门做为人劫对象。
寻个你死我活。
“苦海无边,一介国灵而已,安敢如此?”
白衣观音冷了声,以手拈了那玉净瓶中的杨柳枝,指尖划过,原本平静的水面同样因此而改变。
有朵朵金莲在大士脚下,莲台之外绽出。巨浪升天,每一丝水流都凝结成冰凌,蓄势待发,于一念之间向着嬴政的身影来袭。与之相伴随的是九天之上终是有雷霆浩浩荡荡的落下,要将嬴政的身影吞没。
九天之上降下的雷霆自不必说,是天要杀你,是天道对世间生灵降生与面世的考验。凡妖族异类抑或者世人修行,都要经历此一遭。
至于大士意念之下奔着嬴政而去的冰凌之间,则是有贪嗔痴恨怨等种种生出,扰乱心神。欲要借此而使这新生的国灵永堕在那无边苦海之中,借此而被镇压。
只是尺水寒芒倒映嬴政屈指微弹过那剑刃,有清脆的剑鸣身响响彻在这虚空之中。随着嬴政眉目不变剑锋所指,法身于此世间的大士很快便发现,自己同样在那天劫的锁定范围之内。
似有形而又无形,属于嬴政的身影变得缥缈和虚无。或许是周遭叫那雷霆所笼罩,又或许是国灵的气机弥漫在整个大唐境内,大地之上。身处其间的白衣大士同样无法置身事外,而是冷了脸,迎接着那雷霆的到来。
然而似虚还实的却又不仅仅是这具属于嬴政的国灵之身。天地间似是下了一场雨,是那凝聚在虚空中的对着嬴政而来的冰凌在穿破虚幻之后转化成甘霖而落下。
有道道金莲随之而在水面散开,充斥着安定与祥和的气息。
白衣大士与嬴政所在的范围之外,洪江龙王似有所感,面色间竟是现出几分虔诚。
双手合十,便有佛号将要宣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