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同人)秦始皇在西游当唐皇—— by故国有虞

作者:故国有虞  录入:06-16

可若是要这些人因此而将自身之性情等种种更改,所行所为俱是为了死后的世界,为所谓的善行所谓的功德,却又明显是不能的。
燕赵之地有游侠儿,重义轻死生。高高在上的秦皇及这诸位大秦重臣自不是燕赵游侠儿,但生死对他们而言......
死后纵使洪水滔天又如何?不过是此去泉台召旧部。
风起,大秦。
嬴政早已给出了答案。
然而眼前的相良却又明显是带有不同态度与想法的,这开封府内的卖水人,清贫度日以卖水为生,同兜售瓦罐的老伴一起艰难度日。每日所得,自是无几。
但就是凭借着这无几的银钱,在勉强维持自身同老伴的度日与生活之外,相良平日里做得最多的便是于寺庙里布施进香,供奉佛前。又取了黄纸冥钱、金银纸锭等,烧到阴司,记到自身名下,阴司账上。
在自身生存与生活尚未得到基本保障之时,便考虑死后,考虑来日投胎如何,是否能够往生极乐等种种,显然是嬴政等所不能理解。更不会因为顾虑到下场不好,将要背负不解与骂名,便做出这样的选择。
不过相良的选择究竟是对事错尚且不论。如此长年累月,不曾停休。不知不觉里,相良竟是在阴司攒下整整十三库银钱。而这十三库银钱......
在《西游记》,在十殿阎君及西天佛门替原身所安排的剧本里,当唐皇心神被隋末六十四处烟尘,七十二路草寇,众王子、头目之鬼魂所摄。因此而感到畏惧与害怕,无路还阳之时。接下来所要做的,自是打下欠条。借相良一库银钱,等到还阳之后再归还。
这本没有什么。不过是有借有还,原身做为富有四海的唐皇,难道还能赖账不成?但谁又说得准,那十三库银钱便当真是属于相良,而非是其余的什么人呢?
一介卖水的凡夫而已,纵使数十年如一日烧了金银纸锭至阴司,想要使自身死后的生活得到保障。可谁又告诉你,存在你账户之下的,便一定是你的银钱,而非是什么仙神菩萨借了你的账户,存放自己的钱呢?
唐皇心神动荡之下,打下的欠条背后真正的债主,又或者说那十三库银钱真正的主人......
嬴政嗤笑。开口,对着相良道:
“朕知你是开封人士,更知你于凡间以卖水为生。你所献上之银钱......”
君王以指尖叩过桌案,语音于此停顿。
曾背靠强秦并且将六国王室积累数百年之至宝尽数纳在手中的秦皇对此自然是不在意的。区区金银财货而已,纵使不可或缺,却并不足以叫嬴政投之以太多的关注。更不必说于地府里流通的银钱与符篆等种种对此刻有着唐皇身份的嬴政而言,实在是再简单不过。
莫说是本就是同李唐皇室交好且为嬴政所用的玄都、楼观道内诸真,便是龙虎山的诸位天师,于皇权之下,想来同样是乐意配合的。
况且纵使无有这些,嬴政的皇陵地宫之内,所拥有的可不仅仅是曾将六国荡平的军队。
叫嬴政所注意的是相良。又或者说是以相良这个无名小卒落子布局,想要做出些什么的幕后之辈。那十三库银钱真正的主人。因而嬴政的目光与神情似乎因此而变得温和,和颜悦色的给出疑问道:
“你当真要将你那一车银钱献予朕吗?”

第058章
随着嬴政话音落下,森罗殿中,一片静寂,并没有任何过多的话语及声响。袁天罡以目光在相良身上落下和停留,思及平日里有所耳闻的阴司地府之种种。终是有所察觉,明白了些什么。
更知晓嬴政此言问出,其意义之所在。不过是确定一番,问一问这相良,是否当真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又是否要将这条道路走到黑,不做改变。
只可惜嬴政的这一番好意显然是不曾叫其所察觉到的。又或者说相良这样的人,不管是过于坚持也好又或者是被蒙蔽了也罢。既然认定了自己所为的是正确的,那么便不会因此而改变。而是于内心里自成逻辑,将自身说服。
因而嬴政看似轻飘飘且不具有任何威严与威胁的目光之下,相良小心翼翼的开口,只道是自然。
“你想要什么?”
嬴政再问,原本轻叩过桌案的指尖停下,目中并无过多情绪。然而无形的压力顿生,直叫整个大殿中一时间针落可闻,再无过多声响。
有冷汗自鬓角、从脸侧滴落。相良战战兢兢畏畏缩缩,嘴唇动了又动。然而自始至终,却未曾有任何声响及言语发出。直至某一刻,那威仪如山如渊,足以使人将其样貌等种种忽略的嬴政忽然展露出笑容。
没有过多情绪且笑意并不达眼底的笑容。
嬴政将腰间长剑提起,放置在案上。开口,略带了冷意道:
“菩萨既然来了,又何不现身呢?”
君王仍是腰杆挺直如松,坐在那森罗大殿的主位之上的。只是随着嬴政手中剑落在那案上口中话音落下,有无形的涟漪与波纹荡开,恍若山岳一般的压力对着那跪倒在地的相良而压下。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原本平平无奇甚至有些本分甚至是老实巴交的相良却一点点直起了身子。
有层层金光自那周身生出,恍若万法不侵百劫不磨。抬手,口宣佛号双手合十,道是:
“善哉善哉,见过大秦皇帝陛下。”
生魂还是那个生魂,还是开封城中卖水为生,却又于阴差口中,有十三库银钱暂存地府的相良。似乎并未因此而发生任何改变。只是李斯、蒙毅也好一旁的袁天罡也罢,俱是可以看出,有什么在将其意志与意识篡夺,依附在其间,借着这生魂出现在此间,同嬴政对话。
是那位立下了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大宏愿的地藏王菩萨。伴随地藏话音落下的,是相良样貌与形态因此而生出改变。
化一面目慈和悲悯,望之似是平平无奇的老僧模样。以那睿智宽容,似乎全然不曾带有任何威胁的目光望过此间种种,仿佛再是真心与实意不过一般送上祝福道:
“贫僧此来,为恭贺陛下您走出樊笼,得享大逍遥与大自在而来。借人之手,有些许礼物送上,还请勿要嫌弃,莫要推辞才是。”
老僧此言,不急不缓,似乎带有着独特的韵律与韵味,使人信服。若是因此而忽视了那森罗大殿之外,原本经由相良所拉来的一车银钱间,似是有道道金光从里透出。仿佛是不可见与不可闻的梵音佛唱似是在虚空里响起,侵蚀着在场每一个阴魂的心灵。
人皇气运所钟的大唐皇帝陛下便罢,早便已经死去的秦皇及他的帝国,纵使于此冥府中再归来。好不容易于此立稳脚跟的佛门又怎会愿意因此而妥协,甚至是切割、将利益划分?
普济众生的佛门,自是不曾有想象中大度。更不愿叫此冥府中,再增添一家强势且具有极大潜力的、足以将整个冥府进行整合的势力。至于相良所献上的银钱,那些记在相良账上,属于相良又不属于相良的银钱又岂是那么好拿的?
自是要因此而付出代价。
《西游记》里,那些阴神与菩萨们安排的剧本之上,原身这个人皇气运所钟的唐皇需要付出的代价是命数叫阴司地府掌控,是欠下一库银钱而不能归还,是于长安城中起水陆大会为佛法东传提供便利。甚至对着诸佛菩萨们俯首,将人间帝王之身份地位和位格降低。
只是秦皇不是唐皇。久未走出冥府的地藏慧眼之下,同样未曾将国灵之身真实的身份与存在看清。甚至是消息传递之下,纣绝阴天宫中的一众阴神将关键性信息遗漏,使地藏并不知晓,秦皇同唐皇之间,或许同样有着不小的关联。
当然这或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僧看似温和的态度之下。嬴政得寸进尺,恍若是不知进退为何物一般开口,对着地藏道:
“菩萨若是来贺,仅仅是一车钱财怕是不够。朕听说这开封人士相良有十三库金银存在地府,记在阴司账上。不如便将其尽数献予朕如何?”
刻薄寡恩而虎狼心,恰如同鹰隼一般锐利且明亮的目光之下,嬴政所呈现出来的同史书工笔里记载的历任秦王似乎并无任何不同。并不会因六国、因天下人的退让与俯首而感到满足。甚至于这样的心性与气质,在这秦皇身上更加明显。理所应当的要将天下包举与吞并,使众生都在脚下匍匐。
地藏对此自然是有所预料的。
指尖念珠略略转动,低眉顺目的以手合十,将佛号宣过。道是既然大秦皇帝陛下想要,那么未为不可。
自当呈上。
李斯蒙毅皱眉,便连一旁的袁天罡面上同样显露出几分意外。继而升起的是警惕,浓浓的警惕。
毕竟来者不善的道理,大家都是清楚与明白的。
然而地藏与嬴政对此却似乎并无任何觉悟。
嬴政目光之下,地藏伸手,以指在虚空中划出,灿灿金光流淌,有一库又一库的金银财物,因此而洞开,显露光芒。老僧开口,将手一引,不无和煦道:
“此十三库钱财尽数在此,还请皇帝陛下查收。”
李斯、蒙毅,甚至是袁天罡的目光俱是有片刻失神。仿佛是叫那光芒所吸引,因此而生出贪恋。然而酒色财气等种种,俱是表相,俱是外在。便在几人心神仿佛因此而沉浸,因此而落到其间之际,有暮鼓晨钟梵音佛唱响起。
叫人自觉或不自觉的深陷其中,生出顿悟。
只道是富贵荣华等种种俱是过眼云烟,唯有皈依我佛,方才正途。
只不过,佛?
嬴政嗤笑。
回应过这帝王的老僧平和的目光,以及不紧不慢的、再睿智不过的话语。
“秦皇既是对此不以为意,又何不亲自走上一遭,体会一番呢?”
略带了几分激将。甚至是一副要邀请嬴政一起共谋大事,使众生往生极乐模样。只道是若是大秦皇帝陛下愿意,那么于我佛门当中,自不失护法明王之位。
但所谓明王......
“菩萨莫不是想要将朕度化,使朕为你佛门保驾护航不成?”
嬴政以指尖缓缓摩挲过剑鞘,似笑非笑问出疑惑。
菩萨不言,自知一切早已叫这帝王看破,只道是善哉善哉。然而那虚空之中,十三库金银、无尽钱财洒下,落地而化茫茫金粉,化酒色财气、人之贪嗔痴恨怨等种种。因此而扩散开来,仿佛是要将所有阴魂与生灵尽皆沾染。
只是嬴政站起的身形间,一切被聚集在这帝王脚下,被归拢、降服在那方寸之地。
无法扩散,更无法带来任何多余的影响。
嬴政与地藏目光相对间,本是慈眉善目的老僧因此而露出笑容。面目因此而变得模糊、缥缈与高远,身形仿佛因此而消逝。
唯有那森罗大殿之外,破开虚空半只脚踏出的楚江王面色突变,发出愤怒的怒吼。
“地藏,你欲何为?”
“阿弥陀佛。”
空气中唯有老僧佛号袅袅,再无半点多余痕迹。然而那森罗大殿内外,却又是梵音佛唱与佛光所侵染了的,容不得任何阴神与阴魂靠近。而后于下一瞬间,在下一刻,殿中,老僧的身影好似从相良生魂当中走出,将手一推......
相良那尚带了几分茫然与不安、懵懂的生魂便被推到似是有无尽光芒的佛光之内。
地藏之身影,因此而彻底消散。
并不留痕迹。
嬴政于一派暮鼓晨钟中再醒来。周遭有梵音佛唱袅袅,有诸佛菩萨的面容在燃烧与升腾的清香间看不分明。
“痴儿,还不跪下。”
然后在下一瞬间,嬴政感受到了拉扯,感受到有谁在对自己做出斥责。
君王目光垂下,落在了自己的手腕间。
有粗粝恍若树皮、石子一般的手将嬴政的手腕扼住,顺着那手的主人,嬴政看到了一张老实、本分,却又似乎极固执的面容。
布满了叫生活所磋磨的痕迹,更充斥了说不出的狂热。
“快,快跪下,求佛祖菩萨保佑,许你一个好前程!”
“前程?前程为何要向诸佛菩萨求来?”
看似平静的目光之下,嬴政似有几分不解。而那手的主人另一只手扬起,原本似乎是想要落下,想要因此而对嬴政做出教训。只是剑在鞘中,原本威震山林的猛虎纵使是收敛了爪子,又有几个寻常人敢于去逗弄呢?

第059章
嬴政目光之下,手的主人面色之间似有几分怪异与扭曲,更有几分不解。本应当再是理直气壮不过的声音,同样似是几分弱势。唇角嗫嚅许久,终是开口。
只道是前世因今世果,我们应当要潜心向佛尽心行善云云。又道是举头三尺有神明,你所做的一切,老天都是在看着、记载着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佛祖菩萨面前,怎么可以这番无礼?”
仿佛是被无形的威仪所摄,又似是外强而中干、看似凶猛的猛兽于未知的危机的面前本能的收束爪牙。那人的目光与神情原本是不安且畏惧的,只是随着口中话语、心中想法的吐出,一切却又生出不同。
仿佛因此而找到信念与支撑一般,整个人因此而焕发出不一样的色彩。
恰似是一个再狂热不过的殉道者,一个为理想而生的圣徒。但——
嬴政缓慢且坚定、不容拒绝的将手从那人手中抽出,转身,便要走出这佛堂,走出这寺庙。
“不要出去!”
本是沉浸在自身想法与理念当中,甚至试图将嬴政说服的那人开口,将手伸出,失声。便连面目与神情亦在那一瞬间变得不安和恐惧,仿佛有什么大恐怖留存。
只是嬴政的目光里,佛堂之外,薄薄的门户之间,却又是未曾有任何恐怖存留的。不过是那似乎带了几分温度是日光,是风吹过树梢,带起一片树影婆娑。是空气中,仿佛有檀香袅袅,一片安宁与祥和。
“门外有什么?”
嬴政停下脚步,侧目,回首,明知故问。倒映在眼中的,是那人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煞白,瞳孔放大、扩散,神情因此而变得不安和迷茫。
“门外有......”
将要出口的话语被生生吞没,那人的身形与皮肤变得苍老、干瘪,仿佛是生命将要由此走到尽头。于是嬴政换了一种问法,只道是:
“你是谁?”
我是谁?从哪来?到哪去?
“我是......”
三尺神台之上,诸佛菩萨悲悯的眉目之下,长身而立的君王未曾有任何波澜与情绪的目光映照里,属于这人的过往种种、潜藏在灵魂里的烙印因此而呈现。
这无疑是一个善人,一个天道与诸佛菩萨认可,便连灵魂亦因此而带上了功德金光的善人。诸邪不侵鬼神退避,嬴政由此而看到了这人的前世今生,过往种种。
大道门前转死生,退则凡人进则仙。这是这人的第十世,同样是诸佛菩萨考验之下的最后一世。而在那前九世中,这人是修桥补路的富商,是开仓放粮的员外,是收养孤弱的义士,是救济世人的医者……
每一步所走,都是在行善积德,在救人于水火。
直至这最后一世。一生流离贫困孤苦,直至年老体弱之时方才算是安定下来,于那开封城中卖水为生。同半路捡来的老妻艰难度日,相依为命。
生活似乎从不曾对其有任何厚待。
嬴政目光所看到的,是一个又一个本可以改命的机会在眼前流失。是纵使是只能以凉水来充饥,这人所想到的,却是如何将神佛供奉,如何为自己求一个来生,求一个所谓的福报。
于是君王摇头,以目光从那人面上移过,望向那三尺神台之上的神佛。
以金玉锦绣装饰,再是宽和与慈悲不过的神佛。
佛度众生。
然而当嬴政转身回首,抬手将那扇薄薄的门户打开,所呈现出来的,却是一幅幅荒唐到近乎怪诞的场景。是看似安宁与祥和的梵音佛唱之下,白骨累累满目疮痍。
“阿弥陀佛。”
双眼闭上而后又睁开,嬴政听到了佛号,听到了身后人传来的话语。
“我、我是相良!”
有手从嬴政身后伸出,但就在将要落到嬴政肩头的那瞬间,君王主动从那佛堂里走出,走到了那所呈现而出的场景之内。周遭之光影,随之而扭曲。然后在下一瞬间里,嬴政似乎是进到了相良的躯壳之中,被迫旁观其一生。
是前几世轮回里的相良。
自小于寺庙里长大,最终却舍身割肉,为救灾民而死的相良。
这本是相良最接近佛、接近成仙与成道的那一世。然而所有的一切,却又因一个叫阿秀的女子被打破。只因为相良背弃信仰,背弃了佛。
佛门有三皈依,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
相良对此并不陌生。
又或者说这一世的相良对此并不陌生。只是诸多种种佛法妙理论证,终是那么一天,相良陷入到了不解、困惑与迷茫。再没有任何寸进。
那么这一切又是从哪一日开始呢?
是心狠的父亲将女儿卖的花楼,只为换取供奉神佛的银钱。还是年老的妇人将头颅磕破,竟换不得半点的慈悲与怜悯,甚至是一捧小小的香灰。抑或是平日里看似温柔和善的师兄弟们前脚将身披了锦绣绫罗的贵人们送走,后脚便抄起长棍木棒使山下的百姓家破人亡?
相良心中的信仰与想法产生了动摇。在这样的过程中,那平日里所研读的经文道理,自是成了虚妄,成了空白。仿佛是叫浆糊所糊住,再无法有任何理清。
于是自觉或不自觉的,相良开始踏上游历的道路。
生、老、病、死,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五阴炽盛。这世间种种,同深山寺庙之中,又有所不同。
遑论这本就是一个并不太平的世道。
南北对立分裂与割据的局面已有上百年,一幕又一幕较之以话本更加离奇的事项同样是在发生。超乎所有人的想象。由此显得那叫相良原本想要为之逃离的寺庙与佛前,方才算得净土,算得安宁。
但世俗种种十尺软红,在尚未得到心中答案与将疑惑开解之前,相良却又是不愿因此而回去的。因而在接下来的过程中,挂单,化缘,走过世间种种与脚下路途,相良似乎因此而离苦难越来越近。离佛,原来越远。
直至同那些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流民们没有任何的区别。
只是午夜梦回里,方才有人对他发出怒吼,做出咆哮。
“你在干什么?你怎能如此自甘堕落?你忘了你菩萨,你的佛了吗?”
“你这个满口谎言的佛敌,骗子!你因何而退缩,因何而害怕!你想要知道什么,想要验证什么?”
“你忘记了你的信仰、你所立下的志向了吗?”
...... ......
相良在内心的谴责与指责声中醒来,而后睁大了双眼,直到天明。
精神仿佛因此而处于高度的亢奋和紧张。若是长此以往,一日两日或许看不出什么,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可是终有一日,相良会一头栽倒,再无法醒来。
但,这是一支流民的队伍。一支没有食物没有补给,还有遭受追杀与驱逐的流民的队伍。
某一日中,队伍里来了一个叫阿秀的姑娘。
刚开始时,阿秀总能找到干净的水源,找到无毒的野果,找到可供食用的野菜。在流民队伍中,拥有不错的声望。
只是流亡的人越来越多,队伍愈发扩大,水源、食物终是在用尽。而那树皮野草,同样在被啃食。
天地山川与河流仿佛因此而干涸。触目之所及,再没有任何绿色与希望。
是年,大旱。岁大饥,人......
相良于梦境里醒来的夜晚里,听到了有人要将阿秀杀害的密谋与话语。
“不这样又能怎么样呢?去死吗?我听说前边那个村子人都疯了,变得力大无穷,官兵都不敢招惹。刀落在身上都不知道疼,眼睛都是红的。”
“眼睛是红的,水是红的,地里的庄稼同样是红的。你知道吗,在那个地方,我们被称为是两脚羊。我从那地方逃出来,死啦,都死啦,只剩我一个。原本以为到了南边会好点,没想到......”
“嘿嘿,树皮吃完了就吃草,吃木屑,还有泥土。刚开始人还能吃得下,可是这几天你们都看到了,吃着吃着肚子就被胀破了。人还在吃,头一歪,就死了。”
...... ......
下意识的,相良想到了一路而来所见、所经历的种种惨状。想到了诸多种种的佛法妙理,想到了他所信仰的神明,想到了那诸佛菩萨。
但不管于内心里再如何的呼唤祈祷,相良......相良并不曾得到任何回应。
恰如同深山古寺之前,将头颅磕破,却始终无法得到任何回应、甚至是无法得到一捧香灰做为心理安慰的年老妇人。
“我佛慈悲,阿弥陀佛。老人家,虽说这行善布施是大功德。但你福德不够,同我佛无缘。还是早早归去吧。”
“莫挡了贵人路途。”
普救众生。
然而那救苦救难,宣称是普救世人与众生的诸佛菩萨,似乎从来便救不了世人,更度不了众生。
莫说是世人与众生,便是眼前的流民,便是那叫阿秀的姑娘,同样无法得救。
无法被普度。

第060章
脚下踏出,相良想要说些什么,改变些什么,又或是做出诘问。不管是对那忘恩负义,想要将阿秀做为食物的流民。还是那受世人供养,却不曾降下甘霖,更不曾普度众生的神佛。
胸膛中有什么在燃烧,在怒吼,在一点点的将血液点燃。恰如同那流民们所言一般,相良似乎同样看到了红色的天空,红色的大地,红色的水源。还有,红色的兔子。
但连树皮野草都已经被啃食殆尽,连老鼠、野狗都已经叫众人捕食。又哪有什么兔子?
恰如同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抑或是有暮鼓晨钟在耳侧敲响一般,相良本就是遭受痛苦与折磨的意识终是发现,那出现在自己身旁、拦着自己的并不是什么兔子。而是,是恍若以皮包着骨头,面目脏乱容颜以泥土、灰尘遮掩了本来样貌的阿秀。
只一双眼睛显得极其突出,极其明亮。
“嘘,”
阿秀以指抵住了唇,带着相良极小心的、悄悄离开。直至跑出大部队的范围,跑出了很远,很远。他们所以为的很远很远。
“我记得你,你是相良。你原本是做什么的?”
似乎在一点点变红的、仿佛昭示了不详的月光之下,再迈不动步伐的阿秀坐在了地上,对着相良问出疑问。相良无言,良久的沉默之后终是开口,在阿秀明亮的目光中将过往诉说。
“原来是和尚,是大师啊。”
阿秀的神情似乎有几分奇怪,而后于相良的目光之下做出反问。
“那么你知道我原本是做什么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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