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冬槿一点点的说,遥云一点点的听,虽然余冬槿有时会忘记解释他话语里,这个年代还没有的名词,但遥云依旧听得认真,从他洋溢着微笑的面容里,去想象童年时的余冬槿。
那样就好像,就好像他陪他长大了一遍一样。
“后来,我爸去世了。”说到这儿,余冬槿的神态逐渐变得失落,“之后再回村,就是我妈一个人带我了,再后来我姑奶奶走了,我也大了,我们就不怎么回乡下了。”
他叹了口气,“我长大了,村里少了我姑奶奶,就变得陌生了,无论是长辈还是平辈,许多都变得面目可憎了起来,就,很奇怪。各种劝我妈改嫁的,说我没了爹可怜的,反正乱七八糟的,什么人都有,哎,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在他逐渐低落下去的声线里,遥云揽住了余冬槿的肩头,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余冬槿倚靠着他,看着已经漆黑一片的天,“没事,现在我身边有了你了。”
遥云:“谢谢。”
余冬槿一怔,彻底放下心里的那点伤感,忍不住笑了:“忽然道什么谢?”
遥云轻轻抚着他的背,说:“就是想谢,我喜欢你刚刚说的那句话。”
余冬槿又笑,把云游镜递给遥云,然后用双手揽住了他的脖子,把自己整个人都靠入遥云的怀里,他笑着说:“原来是这样,那你抱我,抱我回去休息,我困啦。”
遥云也笑,收起云游镜,伸手一揽就把余冬槿牢牢的抱在了怀里,起身回房。
第二天一早,一家人吃过早餐,就一起商量接下来的游玩路线,王家已经看过,人很好,余冬槿也就放心了,余宅也被王家人维护的很好,半点也不需要他们在做修整,所以他们就闲下来了,没什么事了。
但是就此回去,那又有点太赶趟了,所以余冬槿想着,带孩子出去玩玩。
商量着商量着,还是从从最有目标,“爷爷说,朝云这里有个很出名的书院,叫宏章书院,小叔,我想去看看!”
余冬槿挠挠下巴,“宏章书院哪?”啊?这个名字?这好像就是以前原身所上的书院吧?额……这才过去一年而已,书院里肯定还有原身的同窗,这般再遇,会不会有什么麻烦哪?
余冬槿有点犹豫,可看见孩子那满脸的期待,又心软了,“那好,咱们就去书院看看,那个书院应该不会驱赶外人吧?”他看向遥云。
遥云:“不会,宏章书院甚至有许多处专门可以供游人游玩的地方,有梅庄、花圃什么的,还有供人休息暂住的地方,就是要花钱。”
余冬槿闻言,松了口气,豪气的大手一挥,“钱么,本富豪有的是!那我们今天就去宏章书院!”他也不管什么,书院里有没有原身的熟人了,到时候他全部装不认识,装不下去就让遥云把人吓走,嗯,就这么办!
无病听了小爹的豪言,在大爹怀里学着挥手,也是一副土豪样儿。
看的从从忍不住咧嘴大笑。
宏章书院其实挺远的,他们这次过去,不出意外要在那儿住上一晚。
一家人收拾了些行李,赶车预备去和王家人打声招呼,结果半路居然遇见了正要赶去余宅的甜溪村村长赵全福。
余冬槿其实不认识他来着,还是遥云提醒他,他才晓得这位提着东西急急忙忙的汉子是谁,他这是要去哪里。
遥云勒停了马车,余冬槿探出脑袋,喊问:“赵村长,您这是往哪儿去呢?”
赵全福一抬头,看见了余冬槿,脸上立即挂上了喜悦的笑容,“是你啊,冬槿!我正要去找你们呢!”说着对车上的遥云抱了抱拳。
这么一个在车上一个在地下的讲起话来也不好,余冬槿和遥云干脆抱着孩子下了车,牵着马车和孩子们,和赵全福一起走在路上,原路返回。
余冬槿笑着:“您找我干嘛呢?”
赵全福道:“这不是多亏了有你那封信么?”说起这个,他十分的感慨,“这次这场大灾,要不是有你那封信,我们甜溪村肯定也不好过,哎……”想到邻村的各种惨状,赵全福这会儿还有些心有余悸。
余冬槿:“这有什么,碰巧罢了,我也只是凑巧想到那些,才传信给王家的。”
赵全福点头,“你们两家啊,真是出了名的关系好,可惜……”说到这里,他打了下嘴巴,然后连忙转移话题,给余冬槿与遥云看了看手上提着的篮子,掀开上头盖着的棉布,居然是一篮特别漂亮的樱桃。
樱桃的颜色是橙红色的,一颗颗只有余冬槿小拇指尖儿那么大,但颗颗饱满,粒粒如桃心,很明显是被精心挑选过的。
“喏,这是我家那颗樱桃树结的,味道特别好,家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我听你王叔说你是带孩子一起回来的,便想着摘些樱桃来给你家的娃娃甜甜嘴儿。”赵全福说着,还弯腰抓了一把樱桃,递给满脸好奇的从从和无病。
两个娃娃看了眼大人,余冬槿点了头,他们才接了。
赵全福满脸慈爱,觉得这俩孩子长得好,然后又看他们穿的齐整,就知道自己恐怕上门的不是时候,连忙问:“诶?你们是不是要出门啊?”他急忙道:“若是这样,我就不上门去了,你们忙你们的。”
余冬槿忙道:“不着急的,您去我家喝杯茶。”
赵全福摇头摆手的,“不了不了,你们对甜溪村的恩情,我赵全福带全村人都记得,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难处,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尽管和大伙儿提。茶就不喝了,这樱桃你们收着,赶快去忙去吧。”说着把装满樱桃的篮子往余冬槿怀里一塞,又是一拱手,就转头离开了。
余冬槿抱着一篮子樱桃,有点无奈,“这赵村长,还真是风风火火的性子啊。”
遥云连忙拿下余冬槿怀里的樱桃篮子,这一篮可不轻呢。
一家人重新上车,去和王家人打了招呼,给他们分了些樱桃,就出发去往宏章书院。
路上路过一处溪水清澈的地方,余冬槿还下车去把樱桃洗了,一家人一口一口的吃起了樱桃来。
余冬槿伸手给遥云喂了一把,说:“这樱桃还真不错!用来做蛋糕肯定也好吃!”
无病一听,口水就流出来了,挥着手说:“糕糕!糕糕!”
余冬槿连忙拿帕子给他擦口水,给他喂了一颗去了核弄碎了的樱桃,他怕给孩子噎着,从从吃的时候他也提醒他要小心,所以这会儿从从都是一颗分两口,很小心的吃着,就怕和小叔说的那样,噎到气管里要被按着打一顿才能救活。
余冬槿看着水哒哒的帕子,有点嫌弃儿子,“瞧你这馋样儿,糕糕什么糕糕,现在没有糕糕!吃樱桃!”
无病含着樱桃肉,懵懵懂懂的喊道:“甜,甜呢?”这意思是,余甜可以做蛋糕,让余甜做,他要吃。
从从都无奈了,“弟弟,我们都出门好几天啦,那里还有甜呀?”
无病也不管,就要吃糕糕,嘴里咕咕的喊。
余冬槿不理他,还收回了还要给他喂得樱桃肉。
无病顿时想不起糕糕了,去扒拉余冬槿的手,要果子吃。
余冬槿故意逗他,一口把手里的樱桃全部塞在嘴里,然后给无病张开空空如也的手掌心,意思是果子也没了,被他吃光了。
无病懵了下,也没想起来篮子里还有,一下子就瘪嘴了。
从从见了,立马开始心疼弟弟,抱着弟弟说:“哥哥给你剥,不哭不哭!”
余冬槿看着,心想,有了从从这么个一门心思疼弟弟的,不管好赖就喜欢依着弟弟的哥哥,无病这家伙,在从从这里肯定会越来越无法无天的,这样的话,等从从长大了,可别在无病这个霸道的家伙这里吃亏。
不管了,兄弟感情好也好,反正这家伙本身特殊,又有他和遥云在,也不会被养坏,就随他们去了。宏章书院坐落在朝云县县东,距离县城不近,但背靠遥云山山脉,在山下划了很大一片地。
他们路上找了家路边的草棚食肆简单的吃了顿午饭,下午未时快过,才到了地方。
宏章书院确实大,占地有相连起来的好几个庄子,他们到了之后,人一看见他们拖家带口的,也没穿书生袍,就知道他们是来玩儿的,在他们出了钱之后,立即给他们安排了可以暂住的院子,告诉他们可以到哪里吃饭,以及最近书院庄子上可以赏的景,还告诉他们再往东走一段可以去登高,那边山上也有庄子,路上还有观景亭,是书生们平时最爱结伴前往出游的地方。
这人一边和他们介绍,还一边总往余冬槿脸上看,瞧着有点疑惑,大概是之前见过余冬槿,但又不确定,所以才这般表现。
余冬槿装作镇定自若,也不接他好奇又疑惑的眼神,装作是第一次来这儿,什么都要问一问。
这人才逐渐放下了心里的疑惑,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他们随后在条件还算不错的小院里安顿好行李,然后拿了两包点心提着樱桃,先去了书院那人给他们介绍的,也是从从最感兴趣的听学阁。
那里据说是最靠近内院,也就是学生们读书的地方,可以从那里俯视整个书院内院,还可以听见学子们的读书声。
余冬槿其实都没听明白过去的路要怎么走,但好在有遥云在,在他的带领下,一家四口路过了一圈圈的廊桥水榭,上了几个石阶,很快来到了听学阁上。
不过这里,却早早就有人在了,是两个正坐在阁楼围栏边的椅子上,正往书院里看的中年人。
两边人互不打扰,余冬槿抱着满脸好奇的无病,遥云抱着满脸期待的从从,从这一高处,不远不近的去看书院内院。
内院很大,这个点,学生们还未下学,从这里,也确实能听见书院里,父子们的讲课声,与学子们的读书声。
从从很高兴,告诉伯叔和叔叔,“等我长大了,也要来宏章书院读书!”
声音不小,带着一股子豪情,引得一旁的两人纷纷侧目。
余冬槿抱歉的对那两人笑笑,轻声对从从说:“好,但要先等你考上秀才,取的好名次。”据他所知,这宏章书院好像不是那么容易可以进的,至少要考上秀才,且在所在州府名次不能太低。
原身读书还挺厉害,可惜了,余冬槿有点心虚的摸摸鼻子。
从从认真点头,声音也放小了,“嗯,我会努力的。”但说的很认真。
那两个中年人听了,不由相视一笑,大概是觉得这孩童的童言稚语很是有趣。
他们在听学阁上呆了一会儿,从从蹬蹬腿,自己坐在了护栏边,趴在护栏上盯着书院里看,一副我十分心动但可惜我太小的模样。
余冬槿与遥云相视一笑,也没多嘴说他,带着无病坐到了另外的凳子上,把带来的点心和樱桃摆上。
想了想,余冬槿还拿处带来的包装纸另外装了些,给那两个穿着讲究,看起来不太一般的中年人送了一份过去。
“这是小子自己做的饼干和蒸糕,还有乡里老伯给的樱桃,两位先生若是不嫌弃,可以尝一尝。”他对两人笑了笑。
两个中年人没想到他居然会有这番动作,有点惊讶,随即不动声色的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位便对余冬槿拱手笑道:“那就多谢公子了。”
余冬槿摇摇头,也没多客气,他主要也是觉得就他们一家人吃,别人在一边看着,感觉有点不好意思而已。送完了东西,他回去坐着带孩子吃点心,“无疾,别看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的,咱们来吃点饼干。”
从从应声,跳下来拿饼干吃。
赏完了内院的景色,时间也差不多了,他们收起东西,牵着孩子,去尝了尝书院里为客人们准备的晚饭。
可以说,很一般,价格还不便宜,但却就只是普通水准。
吃的余冬槿忍不住和遥云嘀咕,“我看院子里有厨房,咱们要是多待几天,不如自己做算了,就算煮个面也比这好啊,就是得想办法去搞点菜和米面什么的。”不过这个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儿,为了一口吃的,他愿意麻烦点儿。
遥云也不喜欢这里的饭,闻言点头,还和食欲不佳的从从说:“等明日,伯叔烙饼给你吃。”
余冬槿也道:“咱们还有点心,你要是不爱吃这儿的饭,等下回去吃点点心。”
从从顿时高兴了,放下筷子点头:“好!”
只有无病,这家伙吃的是余冬槿让厨房特地给他弄得肉糜香菇鸡蛋羹拌饭,味道虽然也普通,蒸的还有点老,但他也没嫌弃,吃的挺香的。
这家伙向来好养。
吃完饭,天已经不早了。
但这会儿已经是夏季,天黑的晚,一家人闲来无事,又看孩子们也精神,便预备去这儿的栀子园看看。
书院里人给他们介绍,告诉他们这会儿正是栀子花盛开的时候,空气里那若隐若现的栀子香味就是从栀子园那边传来的,说他们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去园子里赏花,说那片栀子园不小,里面还有亭台楼阁与水塘,若是有兴致,有几处亭台里还放了棋,有时候赶得巧了,还会有教授琴艺的夫子去园子里的琴阁里弹琴,他们可以去那里边观景、下棋、听曲,很是风雅。
风雅不风雅的先放到一边,但余冬槿被这空气里若有若无的栀子香味勾的确实心里痒痒,还真想过去看看,遥云倒还好,余冬槿要去哪儿他都愿意跟着,而两个孩子,从从对栀子园也很感兴趣,无病就不用说了,大人去哪儿他去哪儿。
地方不太近,是在他们院子所在的庄子大路相连的另一处庄子里,在山脚下的另一头,他们得赶车过去。
一家人赶着车拐过去,越靠近,那栀子花的香味就越浓,很快,他们便走过几道圆形拱门,来到了满园绿白的栀子园。
这栀子园还真不小,一进园子,余冬槿就被这满园的香味弄得使劲儿吸气,这感觉实在太好了,他连忙迈上了园中的小路,去看路旁灌木上的花。
走在花丛里,余冬槿拉过遥云的袖口闻了闻,道:“真香啊,都把咱们身上给染香了。”说着又闻了闻自己的袖子。
从从闻言,也闻自己的袖子,然后挺高兴,说:“果真雅致!”
无病见了,也学着闻了闻,学哥哥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呀!”
余冬槿好笑,这两个小小的人啊。
这片栀子园,与以前余冬槿见过的苏式园林不一样,更简单古朴一些,占地面积不小,小桥流水楼阁亭台比较少,更多是树木与花草,院子里除了随处可见,正开着花的栀子,还有未开花的石榴树和高大的梨树,梨树已经开罢了花,现在枝繁叶茂,叶子中间藏着许多一颗颗小小的还远远未达成熟的绿色果实。
余冬槿:“这里春日的时候肯定也很漂亮,梨花开的时候,一片一片的白,想想就也很不错。就是这梨树看起来不像是好吃的品种,好像是那种吃起来很粗糙的棕色皮的梨子,只能用来煮水喝或者蒸着吃。”
这种梨是三云这边比较常见的一种野生梨,长得和以前余冬槿在乡下摘过得野梨子差不多,吃起来口感很差,多渣,有些还会有点儿麻嘴,但因为结果多不挑地,随处可长,所以很受农人家孩子们的喜欢。
不过这种梨子用来煮水或者蒸熟吃,口感就会好上许多,也不麻嘴了。
之前苗三叔给他们收的梨不是这种,是黄皮梨,据说是外来物种,以前本地不长的,而他们留云县院里的那棵梨树,那棵树都不怎么结果,去年他们就没吃上自家的梨子。
从从舔舔嘴,问小叔:“蒸梨子好吃么?”
无病也眼露期待,他都忘记去年吃过的梨的味道了,但这不妨碍他贪嘴儿。
余冬槿:“应该还不错吧?我也不记得味道了,还是以前小时候吃的,等到了梨子成熟的时候,小叔蒸给你尝尝。”他确实不记得味道了,就记得味道不错,但心里又感觉那可能只是对于童年时的一种回忆滤镜,可能味道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并不好,只是小时候物质匮乏,没什么吃的,又有亲情上的加成,所以这到了秋天,姑奶奶给他们送的这口感粗糙的要蒸着吃的梨子就成了他记忆里的美好回忆。
余冬槿拉拉遥云的手,“你也尝尝,这可是我童年时的回忆。”
遥云眼里带笑,“好。”
一家人漫步在栀子园里,赏着花朵闻着花香,不近不远的,便看见不远处有一处水上亭台。
余冬槿正想说他们过去坐坐,一拐弯,就瞧见了那两个熟悉的中年人,他们居然也来了栀子园,还这么巧,又给他们碰上了。
余冬槿其实是有点疑惑的,他小声问遥云:“这两人看着挺不一般的,应该不是寻常人吧?”
遥云一般不会随意测算,也不会和余冬槿说谁谁谁应该是什么什么人,除非余冬槿自己问。
这会儿余冬槿问起,遥云才轻声在余冬槿耳边告知:“皇亲国戚,贵不可言。”声音很小,从从都没听见。
余冬槿吓了一跳,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喊:“啊!”
他们停下脚步后,从从就放开了余冬槿的手,正拉着刚下地的弟弟坐在路边的石墩上看花呢,闻声都看了过来,眼里带着不解。
余冬槿连忙对他俩笑笑,“没事没事,你们继续看!”然后才满脸惊愕的和遥云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皇亲国戚?”
遥云点头,“嗯,别慌,当做不知道就行了,不会怎么样的。”
听他这么说,余冬槿顿时收敛好内心的震惊,勉强恢复如常,只是那毕竟是皇亲国戚,余冬槿还是有点担心害怕的,他忙用气声对遥云道:“那咱们避着他们点儿走吧,别去那边了。”他随意指了一条路,“走,从从,那边的花好像开的更好,咱们去那边看看。”牵着抱着俩孩子,一家人赶忙换了条路走。
可也不知道是有缘还是怎么的,他们都走了一路,最后准备上这边的一处小阁楼休息一下就回家的时候,遥云却道:“他们此刻在楼上。”
余冬槿:“……啊?”他动了动有点发酸的脚,不禁有点郁闷,“算了,从从,让你伯叔抱着你,咱们回去。”
从从不明所以,不是说要去楼上休息一下的么?但小叔说了,他就乖乖听话,张开手上了伯叔的另一只胳膊。
两大一小正要原路返回,阁楼上却有人探出头来,正是那两位中年人其中的一个,他看见他们,立即开口喊道:“两位小友,还有两个小朋友,何不上来歇歇脚呢?”
余冬槿闻言,有点慌乱,不知所措的看了眼遥云。
遥云对他摇摇头,意思是让他安心,轻声道:“上去坐坐吧,不要想太多。”
余冬槿看着他那双淡定的不得了的眼睛,顿时心里松了下来,他笑着抬头,对上面那人回了一声:“好,就来。”
一家四口上了阁楼,结果阁楼里除了那两位中年人,居然还有一个穿着劲装的小哥与一位穿着儒士服的先生,先生坐在阁楼前的一处屏风下,前面的矮案上还摆着一把七弦琴,先生身边还坐着一位小童,正在煮茶。
余冬槿这才发现,这处阁楼看起来并不一般,里面的家具虽然不多,但摆放与装点都处处精致大方,看着就不像是普通游客可以进来的地方。
不过身边有遥云,而且上都上来了,他也不慌,在那邀请他们上来的中年人的邀请下,带着孩子与遥云一起坐在了末尾的坐秤上。
遥云放下从从,让他自己坐,无病这会儿已经没有什么精神了,窝在大爹怀里有点儿蔫,遥云便一直抱着他。
那一直开口说话的中年人见状,便放低了声音,他指着余冬槿,对上坐的先生道:“喏,我那点儿点心和樱桃,便是这位小友送与我的,我是真没有藏着掖着!”
余冬槿一愣,抬头对上了上桌那位先生的眼睛。
那位先生却立即露出了些疑惑,迟疑开口:“余冬槿?”
余冬槿:“……诶?”完蛋!遇上熟人了!他心一慌,不由用力的捏住了遥云的手。
遥云感受着手上那忽然加重的力道,知道余冬槿是慌了,连忙回握回去,用只有余冬槿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个字,“孙。”
余冬槿心里顿时松了一点点儿,也懂了遥云的意思,他老实点头,“是我。”然后站起来,对着位先生行了个礼,“学生余冬槿,见过孙夫子。”
两个中年人这才晓得,原来这位给他们送过吃食的年轻人,居然是宏章书院的学生。
孙磐摸摸下巴上的胡须,“嗯,坐下吧。”他很是不解,“你去年怎么没有过来入学?莫非是家中有什么困难?”
余冬槿不好撒这个谎,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现在过得不错,至少穿的挺好,余冬槿只得道:“也不是,就是当时出了点事,身体出了些状况,没法过来入学了。”
孙磐闻言,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又看了看遥云,然后就被他那独特的气质弄得有点发愣,他刚刚都没注意余冬槿身边的这个人,不特意关注的时候,这人半点不显山不露水,但这么仔细一看,他却看出了这人绝对不凡。
但现在也不是认识人的时候,他又摸摸胡须,点了点头,倒也没追问个彻底,只问:“那现在呢?身体可好些了?为何不来入学?”
余冬槿挠挠脸,觉得有点麻爪,“这个……就,换了个志向……而且不是闹疫病么?就没出门……”
说起疫病,孙磐叹了口气,没仔细说这个,又问:“换志向?换了个什么志向?有什么志向能比读书,能比考上功名报效朝廷还要好?”
这话问的,那俩原本只是默默听着的中年人不由纷纷朝着余冬槿看了过来。
余冬槿:“……”靠,这两人可是皇亲国戚啊,人家就是朝廷的代言人啊!他要是说有什么志向要不报效朝廷还要好,那岂不是会得罪人?他有点不知所措了,不由看向遥云。
他看向遥云,孙先生与两位中年人便也看向遥云。
遥云神色如常,开口:“正如孙先生与您的琴。”
孙磐一愣,顿时哈哈大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是我不讲道理了!”遥云这句话说的太好,他再也没了去追究余冬槿的志向的心思,“人各有志,我有琴,那你自然可以有别的,是我问错了。”说着还对余冬槿拱了拱手。
余冬槿连忙又站了起来,给孙先生回礼,“学生惶恐。”
两位中年人看到这里,不由无奈的对视了一眼,随即便都笑了,也没有继续探究下去的意思。
这番一来,遥云怀里昏昏欲睡的无病便被吵到了,小家伙哼哼唧唧的,因为闹瞌睡而哭了起来。
余冬槿连忙把人抱到自己怀里,轻声的哄了起来。
孙磐见状,小声道:“哎,我又错了。”然后垂眸看琴,双手轻抚,一阵且轻且柔的琴音便从他的指尖缓缓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