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迦渡:“…应该是。”
他没想到景泽阳还能理智地分析。
他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之前的副本里,他们都能置身事外,冷静地观察和判断。
而这个副本,和他们息息相关,又是在两人关系悬而未决,最尴尬的时候。
似乎有人在刻意挑拨什么。不太妙。
前往卧室的一路上,景泽阳凭着记忆,解决了窗帘后窥视他们的盔甲武士,又把楼梯上突然窜出,握住宁迦渡脚踝的死人手,一刀钉死。
基本算是有惊无险。
只是神经一直绷紧,再加上似有若无的水滴声不停敲打,让人越加烦躁。
越靠近卧室,水滴声就越响。捂住耳朵也没有办法,就好像声音直接进入脑子。连宁迦渡也束手无策。
两人按照地图来到三楼。
景泽阳走在前,推开厚重的橡木门,同时,快速扫视室内。
古堡的卧室和别处一样陈旧。
正中的四柱床,挂着暗红色的破烂帷幔,掀开的被褥落满回尘,好像主人随意离开,却再也没有回来。
墙边的化妆台,穿衣镜和墙上一幅画像都布满灰尘,颜色暗淡。
确认没有危险后,景泽阳将强光手电竖立放在化妆台上,当做光源。两人在屋中分散搜寻线索。
寂静里,水滴声不知从何处传来,异常清晰。
“不要关注这个声音。小心被催眠。”宁迦渡说。他正观察那副画。画中的美人鱼趴在礁石上,姿态妖娆。
景泽阳扫了眼画,只觉得有些阴森。
“你怎么知道?”他问,一边打开角落的衣柜。
柜门一开,一个黑色人影赫然扑了出来!
景泽阳一惊,反射性退后,枪已抬起。人影却不动了。
他这才发现,那不是怪物。
柜子里正对门挂了一面镜子,人影正是镜中的自己。
镜子随着开门的动静前后晃动,暗淡的光线下,就像那人影扑向自己一样。
柜子里除了镜子空无一物。
景泽阳松了口气。
这时他才想起,宁迦渡还没有回答他。
他转过身,房间里空无一人。
不知何时,水滴的声音也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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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空荡荡的卧室, 只有强光手电打出孤零零的光柱,橡木门是关着的,如果有人出去, 会发出吱呀的老旧声音。
景泽阳可以肯定,刚才没有听到门开的声音。
宁迦渡没有出去, 短短的几秒内,这个连窗户都没有的房间里,他又能去哪?
宁迦渡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景泽阳只觉得脚底一下子就虚了,他懊恼地在房间里胡乱翻找。
床下,化妆台后,甚至人鱼画像里。
当他靠近画像时,几句说话声传入耳中。
很模糊,似乎说话人离得很远, 但绝对是宁迦渡的声音!
他快速摸过墙壁,目光沿着壁纸的纹路搜寻, 终于发现一条缝隙,推了进去。
墙壁移动,露出其后的空间。
这是一道暗门。
令景泽阳惊讶的是, 门后一片明亮。
石墙上的两盏枝形烛台全部点亮,照出一个颇具古典气息的浴室。
破碎的暗粉色纱帘幕自顶部落下, 无风自动,其后,圆形大理石砌出的浴池已经放满热水, 满室雾气氤氲,异香扑鼻。
宁迦渡就站在狮头人鱼出水口边, 手搭在石狮鬃毛上。
他已经恢复了本来的相貌, 但身上还穿着中学生的校服。在景泽阳进来时, 抬眼向他看来。
“漏水声是从这里发出来的,我已经把它关上了。”
看到人安然无恙,景泽阳感到心脏落回了原位。
“蜡烛是你点的?”他撩开纱帘走过去。
“进来时就是亮的。”
宁迦渡说着,伸手到浴池里拨了几下水。
“水温正合适。”
哗啦啦的水声让景泽阳想起水滴声,脑袋里隐隐作疼。他目光离开晃荡的水面,转而投向四周。
石室四壁没有窗户,加上隐秘的小门,与其说是卧室,更像是一间密室。
浴池边的墙上也有一幅壁画,和外面一样,是一条躺在珊瑚礁间的男性人鱼,皮肤覆盖着青鳞,姿态却十分妖娆。
不知是不是错觉,景泽阳总感觉那双蓝色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整个房间给人一种诡秘的淫靡感,湿热的香浓的空气让他脑中也跟着昏沉。
他闭了闭眼让自己清醒些,问宁迦渡“我进来之前听到说话声,你在和谁说话?”
“我吗?没有呀。这里除了我没有别人,我能和谁说话?”
他这时正蹲在浴池边,袖子拉到肘部,细白的手臂沉在水里,一下一下撩水。
景泽阳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来。
哗啦啦的水声加重了头部的沉闷。
“这里有点古怪,我们出去吧。”
但宁迦渡摇了摇头。
“不要,这里看起来很安全,也很舒服,你不想好好放松一下?”
真的不对劲!
景泽阳想。
宁迦渡不会在副本进行到一半时放松,他紧密的思维只会像轨道上的列车般扣住线索前行。更加不可能,用这种软绵绵的语气和他说话。
宁迦渡的声音像雾里的烟气一样飘渺,本来就精致的五官在水汽中像蒙了一层梦幻的滤镜,在校服的衬托下,少了成年人的距离感,多了几分天真的诱惑。
他整个人都像魅妖一样勾人。
不对,一定是哪里出了岔子,让他被控制了。景泽阳十分肯定。因为连他自己都晕晕沉沉。
香气?还是那幅画?总之,先把人带出去再说。
景泽阳走过去,想把人扛起就走,可拉住他的胳膊时,又记起宁迦渡说过,不喜欢他太强势,顿时犹豫了一下。
就在这一秒钟的犹豫里,宁迦渡勾住他的手站了起来,另一只湿漉漉的胳膊搭上了他的脖颈,他踮着脚尖,脸颊贴上他的脸。
“我想留在这里,陪我一起,好吗?”
香暖的气息洒在耳侧,景泽阳陡然睁大双眼。
脑中闪过一丝可能性,他退开一点,仔细观察宁迦渡。
青年依旧笑着,在他的注视下,将校服外套抖落肩头,拉着景泽阳的手,将他往浴池中带去。
香味越发浓重,水波的声音在空荡的室内回响,激荡着被蛊惑的大脑。
景泽阳跟随着宁迦渡,一步一步走进水中。
温暖的水流更进一步加重了蛊惑。
宁迦渡站在水中,浸水的白色体恤几乎透明,裹住清瘦的腰身,像在发出无声的邀请,让人血脉偾张。
景泽阳咬牙控制住沉重的呼吸,脚步却无法停止,越走越深。
“你想做什么?”他问,声音却喑哑得不像是自己的。
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了,他只能看见宁迦渡魅惑的笑容,在水汽中摇晃。
当水面没顶时,宁迦渡向他张开手臂,拉着他更加往下沉。
景泽阳透过他飘荡的发丝,看见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水域。
四周又响起了似有若无的说话声,在水里听起来,更像是歌声。
他在拥抱与歌声里放松了力气,看到宁迦渡形状优美的唇轻微开合。
歌唱一样的话语在他脑中响起。
“景泽阳,对不起,我不该骗你。”青年眼里闪着珍珠样的泪。
“其实我是喜欢你的,喜欢你总能瓦解我疏离的伪装,闯进我暗无天日的世界,将陷在沼泽里的我拉出来。”
他闭上眼,那一滴滴珍珠便滚动出来,向水面浮去。
“你不知道,我是多么地渴望你。当被你强势地对待,我的身体都在战栗,我贪恋你的温暖,渴望你霸道得触碰,你能拯救我。”
他脸颊浮起动情的红晕,用哀求的眼神看向景泽阳。
“我需要你,像植物需要阳光和空气。你明白吗?”
淡红的嘴唇缓缓靠近。如此直白的表白,任何人都会忍不住动心,更何况早已为之倾心的人。
景泽阳伸出双手,仿佛要捧住他的脸颊。
两人的视线纠缠着,在双唇即将碰触时,突然间,景泽阳脸色一边,手指发力,扣住对方的脖颈。
他眼中是全然的清明。
“你不是宁迦渡!他在哪里!”
青年陡然睁大双眼,俊美的面容开始扭曲。
“为什么……发现……!!”
他在景泽阳脑海嘶鸣。
回答他的是扼紧的双手。
景泽阳当然不会告诉他,宁迦渡的身上不会有这么浓烈的香气,也绝不会说这么露骨的话。
他从一开始就发现不对,只想看看这个怪物要做什么,是否有什么线索。
但似乎没有。如果被迷惑,他就会沉入海底,永远也无法离开。
手里的脖颈浮现青色的鳞片,妖怪顶着宁迦渡的脸,用蓝色的没有瞳仁的眼睛直盯着景泽阳。
景泽阳认出来了,他是画中的那尾人鱼!
人鱼没有挣扎,只嘶嘶地笑着,“为什么要找他?他别扭,臭脾气,爱撒谎,我,不会这样。瞧,他不愿意让你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我会是最完美的爱人,和我,在一起吧。”
景泽阳皱眉。“什么叫他不愿意让我知道的?”
人鱼舌尖舔过唇瓣。“人类,心口不一,只有悲剧。人鱼,代替他们,把真心话说出口,就能得到,完美的爱情。”
景泽阳心头微震。
所以,刚才人鱼赤.裸.裸的告白,是宁迦渡的真心?
他虽然猜测宁迦渡拒绝他是因为另有苦衷,但绝对没想到,小宁爱得那么深切炽烈。
他看上去就是欲望淡薄,理智到极致的一个人,怎么会……
这强烈的反差感,让景泽阳光是想象就心旌摇曳,胜过任何美色的诱惑。
人鱼一直眯着眼观察眼前的男人,在这一刻捕捉到人类的动摇。
他猛地挣脱钳制,长出利爪的双手扣住景泽阳后脑,扑向他觊觎已久的嘴唇。只要得到这个吻,他就能捕获这个男人,得到永生!
景泽阳察觉时已慢了一步,他抬手格挡,但只抓住人鱼的头发。
令人作呕的香味扑鼻而来,眼看无法躲避时,一片绿光笼罩住了他。
他被无数光线编织的光罩保护住。
透过绿光,他看见人鱼已经恢复原形。长着鱼尾的身体里透出耀眼的强光,连一声惨叫也没有发出,就散落成了无数细小字符。
下一秒,一个身影扑入他的怀抱,将他的胸膛撞出愉悦的疼痛。
他被冲得向后仰倒,一瞬间,人已经离开水面,正跌坐在浴池的台阶上,腰以下还泡在水里。
宁迦渡趴在他身上,手揪着他的领口,像一只受了天大的委屈正抓狂的小兽,红着眼,仰着脸,湿漉漉的眼睛怒瞪着他。
“你让他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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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醋吃醋!小宁酸疯了。
以他的视角还以为景队被人鱼迷惑了。
走丢的孩子一回来,家都被抢了,气啊!!感谢在2023-11-26 16:32:38~2023-11-27 23:57: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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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不仅仅是因为愤怒。
当他看到景泽阳与人鱼在水里相拥, 仿佛正在亲吻时,他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懊恼,酸楚, 恐惧和悲伤充塞了他的灵魂,将理智赶出脑海。
他直接将人鱼这种怪物的定义从游戏中删除, 不仅眼前这一条,乃至人鱼这个种族,也从万维之门的所有副本里彻底清除!
几分钟之前,他不过是一个转身的功夫,景泽阳就从房间里消失了。
水滴的滴答声也停止了。那时,他就知道,他们两人中,至少有一人被人鱼的催眠带入幻觉。
他轻松解决了假扮成景泽阳诱惑自己的人鱼, 没想到,在卧室密室中, 还有一副人鱼壁画。
他不敢想象,如果晚到一秒,会是什么结果。
被人鱼迷惑, 带入深海,相当于进入副本中隐藏的死循环, 他再也找不到他。
而景泽阳说着喜欢他,却被人鱼轻易诱惑,还回应那个假扮成他的怪物, 他又酸又怄,快气死了。
所以, 他不顾浑身湿透, 不顾石头地面又冷又硬, 一把人带出幻觉,就压着他质问。
“你让他碰你了?”
“你认不出那不是我吗!”
景泽阳怔了一瞬。
宁迦渡揪着他的衣领,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纤瘦的身体因为激烈的情绪而微微发抖。他整个人湿漉漉的,水滴顺着发丝滴落,眼里泛着水光,眼角染着一点红。
脆弱却凶巴巴的,声音还带着委屈。
像极了被主人不小心弄丢的傲娇猫咪,好不容易找回家,却发现主人认错猫养了坏猫咪,又气又酸的样子。
就十分惹人怜惜。
再回想人鱼说的话,景泽阳忽然意识到,宁迦渡比他以为的更在意他。
爱得隐忍卑微,爱得小心翼翼,哪怕失去会伤筋动骨,也从不把那份浓烈的感情表露出来。
更为了保护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推开他。
景泽阳只觉得心都化了。
然而直男如景队,说不出黏糊糊酸唧唧的话。
他只是把人拉下来,紧紧地抱在胸口,然后,就被宁迦渡用力推开了。
他只好举起手让宁迦渡看见手心里的短刀。
“我怎么可能认错你。”
“你再晚来一秒,我就能割断它的脖子。”
近身格斗他是行家,虽然危急,也不是没有应对的办法。
宁迦渡撇了眼刀,脾气缓和了些:“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走进水里之前。”
“那你还跟他下水?”宁迦渡的眼睛竖了起来。
“那不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说不定那个犄角旮旯能找到原始代码呢?”景泽阳耿直地笑了笑。好像跟着怪物去陷阱里是小菜一碟的事。
宁迦渡:……
这算艺高人胆大吗?
宁迦渡已经不知该如何吐槽。
虽然很怀疑对方只是找借口,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景泽阳说得有点道理。
原始代码通常散落在早期副本最不起眼的角落,才逃过游戏的清理。
他想到就做,立刻搁置情绪,开始探查池底。
一线绿光射向水中,不一会,宁迦渡眼睛一亮。
景泽阳看出来了,“我没说错吧。”
宁迦渡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很快,又埋首于计算中。
有了新发现的这一段代码,突破游戏漏洞的程序就能初具雏形。
等他将所有语句整合好,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就看见景泽阳正瞧着自己。
男人用胳膊肘撑着身体,眼里漾着柔和又略带促狭的笑,像欣赏什么似的注视着他。
他愣了有一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维持着从水里出来的姿势,跨坐在景泽阳的腿上。
热气直冲头顶,他强作镇定地起身,却险些滑倒,还是靠着景泽阳扶住才没有摔在对方胸口,再次来个亲密接触。
两人站定以后,他后才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都做了什么。把人压在地上,质问为什么跟别人好。
就像个吃醋的小媳妇一样!
这哪里像拒绝人的样子。
他尴尬得脚趾发麻,却听到景泽阳轻笑一声。
“虽然没被迷惑,但我真的很好奇,人鱼说的话是真是假。”
“他对你说了什么?”宁迦渡有些不安地问。
“他说,你喜欢我碰你,还喜欢我对你霸道些。”
景泽阳笑得温柔,扶住他的手没有松开,反而把他拉近了些。“如果,我现在吻你,你会不会生气?”
宁迦渡整个人呆住了。连呼吸都停滞了。
他忘记了,人鱼这种生物的恶劣属性,就是说出他人最隐秘的心事!
他那些难于启齿的,自己都不愿面对的欲望就这样像摊开的书一样,被景泽阳看见了!
其实,这不能怪他。
作为宁安之夫妇的实验品,他从没有体验过正常的亲情人伦,他熟悉手术刀的寒冷,比起手术台更刺骨一些,却从不知道人类怀抱的温度。
直到在二中操场上被一个男生撞倒,抱到医护室。
那个怀抱格外的温暖,带着运动后的热度,坚实有力。
他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了安全感。
之后在医务室,他发病气喘,抖得不能自已,那个温暖的怀抱始终陪伴着他,安抚着他。
而不是将他留给冰冷的仪器,像他的父母那样。
从那时候起,他爱上了那个怀抱,那个人。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对性有了意识。
但只针对这个人。
他贪恋和他的肢体接触,就像被太阳吸引的行星一样。
他一次次试图悄悄接近他而不让他察觉,傻傻得以为纸能包住火,没多久就被看穿,进而被厌恶。
但他本身其实是欲念淡薄的。
不知是宁安之夫妇在基因筛选时刻意淡化这一点,还是非自然孕育导致的先天不足,亦或兼而有之,正常男孩该有的身体反应他都没有。
甚至因为生活被密切监测,他也没有任何别的渠道获取这类知识。
更不可能真的向对方告白。
他们就像太阳和行星一样,永远不可能有交集。
所以,只有幻想。
朴素的天真的幻想。
看过的书籍,电影,传说,那些美丽的爱情故事,他带入他们两人,演绎出一个又一个肥皂泡般的幻梦。
在他进入最初的万维之门时,他的幻想被捕捉,演变成了现在困住他们的副本。
所以,这个副本里都是关于爱情与欲望陷阱。
这些缘由,他当然不能对景泽阳说。
拉着他胳膊的宽大掌心温度烫人,把他烫得头顶快喷蒸汽了。
好羞耻!
他心脏砰砰地跳,不仅因为暗藏的心事被发现,更可耻的是,他竟然生出了一丝期待,期待景泽阳吻他。
于是,他咬牙坚定道:“我当然会生气!说过不喜欢你了,你不会那么傻,相信怪物的话吧!”
景泽阳咳了声,正经点头:“也是,这里也不合适接吻。”
宁迦渡快气笑了:“你!”
景泽阳回以一个大大咧咧的笑。
刚才宁迦渡骑在他身上找代码时,他已经从光脑里查询到人鱼的资料。那些话就是宁迦渡的心声!
口是心非的小宁太可爱,太让人心疼,何况还一身水汽,湿衣裹身,撩人得紧,他要忍住不吻他,已经是极大的考验。
他干脆解下作战服外套,拧干水披在宁迦渡身上,遮住致命的诱惑。
“小心着凉。”
宁迦渡撇了他一眼,一秒钟的功夫,两人身上就已经干燥清爽。
“一个语句就可以了。”他把衣服还给景泽阳,又恢复了理智冷静的模样,公事公办道:“原始代码只剩最后一段,不要浪费时间,走吧。”
景泽阳失笑点头。
胜利在望,以后,他们有的是时间。
他率先推门而出。
然而,门外的景色让他顿住脚步。
原本陈旧幽暗的卧室灯火通明,床上铺上了洁白的床幔被褥,家具纤尘不染,甚至多了许多精致的摆设。
这个房间活了过来,不,应该是整座死寂的古堡恢复了生机。
房间门口,已经被宁迦渡删除的管家带着虚浮的假笑,恭敬地向他们鞠躬,身后成排的仆人们随之一起弯腰。
“尊贵的夫人,主人已知晓您的归来。”
“婚礼已准备好,请您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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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迦渡和景泽阳对视了一眼。
他们都明白,这个副本又发生了新的变化, 似乎迫不及待要加快速度,让他们走向终点。
在终点等待他们的, 应该就是神秘的城堡主人。
按照规则,只有宁迦渡完成“婚礼”,嫁给副本BOSS的城堡主人才能通关副本,但也意味着宁迦渡被游戏捕获,再也无法回到现实。
而如果拒绝婚礼,他们也无法离开副本。
暂时没有想到破局的方法,也不知道所谓的“婚礼”是什么,宁迦渡有些忐忑, 而已经被删除的管家再次复活,让他感到有什么正脱离掌控。
但与景泽阳目光相对的一瞬, 他就安定了下来。
景泽阳的眼神坚定沉着,有一种让人安稳的力量,而此时, 他眼中涌动着凌厉的光彩,已准备好迎接挑战。
他从来都是这样, 越是危险,困难重重,越是激起斗志。
好像在他面前, 就没有过不去的难关。
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他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而且, 方才最羞耻的一面被景泽阳知道, 他也没有嘲笑或鄙视, 反而接受他,甚至配合他。
宁迦渡心里的羞耻和重担,就这么轻飘飘被卸去大半。
他是被爱着,理解,和尊重着的。
宁迦渡垂下眼睛,再抬起时,纷乱的心已经平静。
他对管家说:“带我去见他。”
此时的城堡已然是张灯结彩,红色的地毯在他们脚下延伸,仆人忙碌地穿行,在他们经过时,对他们行礼,空气中弥漫着食物与皮革的气息,一切都鲜活生动。
管家在前面领路,两人并肩走在后面,他们身后,各有一个同样穿着黑色管事服的仆人紧紧跟随。后面跟着更多佣人。
景泽阳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尽管一切都风光华丽,但,在转角镜子的反光里,风景画的树林里,呢子窗帘的褶皱里,在每一个烛光映照不到的角落,他都能发现怪物的身影。
怪物依然存在,那么这些仆人很可能还是幽灵。
一切都是假象。
预感到这个副本的难缠,景泽阳暗中调动光脑,计算各种策略的可能性,并把可能用到的物件放在随身装备包里准备好。
之前被收进武器库的龙息已在上膛状态,随时可击发。
全能防护盾A-shell也放在装备包里调用最快的位置。
然后是藏在光脑深处的隐藏物品栏。
里面只有两样东西。
一颗红色水果糖,藏着帮助宁迦渡退出游戏,回到现实世界的代码。
一枚戒指,启动时就能变成返回光圈,让身为解救者的景泽阳退出游戏。
景泽阳将这两件东西也放到随身装备包里。
万不得已时,他会让宁迦渡吃下水果糖,直接离开游戏。尽管这违背了宁迦渡的意愿。
很快,他们来到一间宽敞的厅堂。
雕花石柱撑起的穹顶上,悬吊着巨大的枝形吊灯,鲜花与珠宝装饰了整间房间。弥漫的花香与不知从何而来的音乐声,使这里看起来富丽堂皇,庄严典雅。
如果不是看到厅堂尽头的整面彩色玻璃花窗,景泽阳几乎认不出来,这就是他们刚进副本的第一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