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坐标—— by反派二姐

作者:反派二姐  录入:06-22

“这就是你,这就是你做领导的弊端,你识人不清,才会误以为所有员工都是好人、都是值得信赖的人,才会把像我这样的人放在身边,还给我这么高的机密权限,才会从早上事态爆发直到现在都朝着错误的方向一个劲努力。”沛诚捏着拳头,指甲嵌入掌心,但仍然坚持把话说完,“可惜世界不是伊甸园,也不是少爷的城堡,世间就是有很多……坏人。”
他说完这么大一段话,森泽航都没有吭声,也没有震怒,他期间好几次眉头紧锁,眯着眼像不认识般看着沛城,直到表情越来越平静。
“我不懂。”最后他说。
“这有什么不懂的,你还不懂?你……”
“我不懂,我不懂你为什么这么做。”森泽航固执地一遍遍重复这个问题。
沛诚狠下心说:“因为钱啊,我别说什么有钱的父母了,连一个可以依靠的家人都没有,我总得为自己考虑吧。难道我真的就打一辈子工?有捷径可以走,我为什么要这么辛苦?”
“你骗人,”森泽航斩钉截铁地说,“这根本就不是你会说出的话,我不信,到底是谁教你这么说的?还是你真的发现了什么,你在替谁背锅?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一个人没有牵挂,就可以牺牲自己保护别人,我告诉你闵效禹,你不要这么天真。”
“天真的是你!”沛诚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出这句话。
他的演技一定太差了,他的心理素质也实在糟糕得可以,但他已经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我已经告诉你真相了!你不要再一厢情愿地为我开脱、为我解释了,我就是这样的人!人不为……人不为己,人在利益面前……”
“你看,你根本就是在撒谎,不然我问你把密钥卖给谁了你怎么说不出来?”森泽航瞧着竟像是松了一口气,“好了小鱼,告诉我真相,到底怎么回事?”
“岳望锡。”沛诚忽然吐出这三个字。
森泽航倏地静了。
“是他,就像我之前说的,他开出了不错的价钱,我就答应了。他早年一直想挖角我的你还记得吧?之后我们一直有保持联系。”沛诚说,“反正这件事你很快也会知道了,他已经准备好了公关稿,应该……”
沛诚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应该还有一刻钟就会全网发出了。”
话说到这里,森泽航看起来简直冷静得吓人。他居然坐回到沙发上,示意沛诚也坐:“那么也就是说,我们还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对吧。那就好好聊聊吧,他怎么和你说的,他拿什么威胁你?”
沛诚侧过头去,闭了闭眼,他全身止不住地战栗,手脚冰得像石头。
就是因为这样,就是因为早知道会这样,所以他才不得做这件事。
必须让眼前这个人完全放弃幻想,必须让眼前这个人彻底对自己失望,必须让他明白。
最终,他转过脸来,一字一顿地说:“停下吧森泽航,你再这样帮我找借口,我都觉得恶心了。”

第60章 破裂
这话不但狠狠刺痛了森泽航,也深深伤害了沛诚,他已经快要哭了,但森泽航的表情却比哭泣还悲伤——长长的睫毛低垂着,令人心脏紧缩地打着颤,他看起来非常沮丧,难过得不得了,沛诚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想要扑上去抱住他。
可他不能动,动了就前功尽弃。他双脚灌铅,既无法上前也无法退后,被困在这不断下沉的漩涡之中。
他已无法再洗脑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因为空气中的悲伤如此真实且浓烈,逐渐溢满这间小小的屋子,从口鼻处倒灌进他的心脏,使他窒息,令他溺亡。
我必须要逃走,求生的本能叫沛诚总算退了半步,他回手摸上门把紧紧攥住,森泽航这时抬起头来,视线一交汇,沛诚登时胃里一阵抽搐。
你为什么要背叛我?我哪里对你不好?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可是,森泽航并未提出任何一个沛诚假设中的质问——他声音十分轻,恍若蝴蝶振翅震落露珠。
“所以,你交到朋友了吗?”他问,“岳望锡算是你的朋友吗?”
沛诚愣了一下,明白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后,他的心都要碎了。
我没有朋友……
让我来做你的朋友吧。
沛诚摇头,一滴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森泽航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是我太笨了,小鱼,我还是不懂。”
沛诚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能不断摇头,大量滚烫的泪水一旦决堤,便源源不断地淌下,森泽航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看着他哭。溢满整个空间的介质变成了咸湿的眼泪,脚下出现空洞的深渊,不断把他五脏六腑都向下吸附,每一处骨骼都被压力挤在一起,咔吱作响。
这一定是一场逼真的噩梦,这整件事……无论是猝死、系统、重生、草莓镇、森久……这一定是一场恶劣至极的梦,快让我醒来吧,沛诚无声地求救。
这时,他身后忽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气泡轰然碎裂,浑浊的液体洒了一地,地板都被腐蚀得吱吱冒烟。森泽航没有低头看表,只说:“看来十五分钟的时间到了。”
沛诚呼吸一滞,“现实”让他头晕目眩。
森泽航又说:“怎么办小鱼,现在你准备怎么办。”
见他还是摇头,森泽航问:“是不知道,还是不能告诉我?怎么能不知道呢,这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啊,你一定是想好、想清楚了才这样做的不是吗?你一定得要为自己谋取了不得了的幸福人生,才愿意忍受现在的痛苦吧。”
“还是说,你现在的痛苦和眼泪也是骗我的呢?”森泽航叹了口气,“我太笨了,就算你骗我,我也看不出来的。”
敲门声不停,门外喧闹不已。
“我一直以为我是有一点理解你的,虽然你总释放出一种你来自完全不同世界的信息,但我总觉得其实我们也没有那么不同,我们之间的距离,也绝对没有你说的那么远。”森泽航平静哀伤的声音宛如一把生锈的钝器,在沛城心头反复切割,“但现在看来,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别说了,别再说了……
“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他问。
沛诚下意识摇了摇头,又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森泽航略带讽刺地笑了一声:“你既然已经做了这种事,又跑到我面前来告诉我是做什么呢?你知道我必须要追究你的法律责任吧?是想要证明你比我厉害、比我高明吗?如果是这样那你又哭什么呢?我真的是搞不懂你。”
沛诚张了张口,一个解释的字也吐不出来。
“森总!快开门!出大事了,快看网上!”贺跃着急的声音从门背后传来,“怎么回事,人呢?”
森泽航定定看着他,开口道:“开门吧。”
沛诚咬着下唇,喉头被掐住般完全说不出话。
“开门。”森泽航再说了一次,“这是你自己选择的结局,开门面对吧。”
沛诚只得僵硬地转过身去,“咔哒”一声旋开门锁,正对上贺跃的脸——对方见他满脸是泪,一时间怔住了。
但森泽航已从身后站起走近,他撞了沛诚肩膀一下,将他挤到一旁,仿佛全然没有这个人存在,问贺跃道:“什么事,是不是越和那边发了什么消息。”
“不是越和,是岳家……不对,您怎么知道的?”贺跃诧异道,“然后小鱼怎么了?”
“岳望锡说什么?”森泽航避开第二个问题,“是宣布负责,还是贼喊抓贼?”
贺跃再次惊讶了:“您怎么知道的?他说有匿名来源的人寄给了他基尘的存储密钥,根据今天网上泄露的那一部分做了字节和来源比对,可以确定是同一份源文件。还说更多细节正在调查中,很快就能公布出来了。”
“切,还搞起连续剧来了,岳望锡这些年本事不见涨,流量倒是被他玩儿明白了。”森泽航说,“越氏的股票涨了多少?”
“涨停了。”贺跃说。
“嗯,估计这闹剧还要持续几天,而他在背后持续做多,看能拉平多少现金流的窟窿。”森泽航显得并不意外,“你进来,谢行走到哪儿了?”
“还在路上,我打电话再催一下?”贺跃进门时再次犹豫不定地看了沛城一眼,小声问:“森总,您是不是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不用,那就不管谢行了,这事儿本来和他也没大关系。”森泽航坐到电脑后,“接下来怎么做,我说,你记,所有事情你亲自吩咐到人,不要转述。”
他抬头看了一眼,又说:“闵效禹出去,把门关上。”
沛诚被叫到名字,像是被电了一下,手颤抖得厉害。门刚要关上时,森泽航又说:“对了,你等会把辞呈发到我邮箱,电脑清空交给人事,中午之前离开公司大楼。”
贺跃满眼震惊:“森总,到底怎么回事!”
森泽航看起来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贺跃忙又道:“小鱼,发生什么了?等等,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关门!”森泽航厉声喝道,两人都被吓了一跳,沛诚不敢多留,匆匆关好门走了。
他的模样属实古怪,即使在如此兵荒马乱的情况下,周围同事也止不住投来打量的目光和关心的问询,沛诚羞愧得抬不起头,根本无法和任何人交流,急急忙忙回到自己办公室关上了门。
他完全无法思考,几乎是机械性地打开电脑文档,指节颤抖地打字。
他终归还是太天真了——纵然在家里演练时准备得再好,面对这每一个活生生的人、这些朝夕相处的脸孔,他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背叛者,山一样的压力还是几乎将他压垮。他的眼泪已经被发红的面皮完全蒸干,仿佛赤身裸体走在大街上一般惶恐不安。区区几百个字的辞呈,他每个字都打错了好几遍,终于发出到了森泽航邮箱。
没有回复,他也不敢等到回复,急忙穿上外套离开了公司。
一走出森久的大门,沛诚宛如脱水般大口喘气,险些跌坐在路边。周围来往都是上班族,没人有闲心管这个满脸汗水、看起来就不太正常的年轻人。他扭头仰脸看看身后高楼,怎么也数不清楚森泽航在哪扇窗户背后,但整栋楼成百上千的窗户都变成一双双审视的眼睛俯视着他。
实在没力气站起来,他只能掏出手机给岳望锡打了个电话。
对面很快接起来了,语气还很悠哉:“哦?你看到新闻啦?”
“嗯。”沛诚总算发出了半小时以内的第一个音节。
“你声音怎么了?”岳望锡说,“你在哪儿呢,你那边好吵。”
“我……我在森久楼下。”沛诚说。
对面静了一瞬,说:“你好吓人啊,你是什么愉悦纵火犯吗?出了这种事还不躲起来,还要跑到案发现场去看?”
“不是的……”沛诚说,“我去找森泽航了,我……”
岳望锡一听就炸了:“你疯了吧你,你找他做什么?”
“我……我和他说了,我和他坦白了。我告诉他是我泄露的公司机密。”沛诚说。
岳望锡的吼声震耳欲聋:“闵效禹,你脑子有毛病吧!你别是疯了吗?”
沛诚听到这样的反应,不知怎么反而安心了下来。他一手撑着额头,一边听岳望锡对他咆哮:“亏我还小心翼翼不要暴露你,结果你倒好,直接冲到人面前去发疯!你接下来还要做什么,你能跟我提个醒吗?我他妈真是怕了你了。”
“你帮我藏着也没用,”沛诚说,“谢行早晚能查出来文件是我拷贝的。”
“……这么说也没错吧,不过你……被查出来了是一码事,你跑去坦白是闹什么?难不成都到了这会儿你还放不下他,想去博一点坦白从宽的同情分吗?”岳望锡听起来已经要崩溃了。
“不是的,”沛诚说,“我是去确保,他一定不会原谅我的。”
这次,电话那头安静了特别久,久到沛诚把手机拿下来查看电话是否还通着。
“闵效禹,森泽航看错你了,我也看错你了。”岳望锡说,“你就是个疯子。”
沛诚虚弱地笑了笑,说:“是,我是。”

第61章 大梦一场
是夜,兔子APP里的五十积分到账了,主画面上甚至出现了礼花特效,庆祝一项大主线任务的达成。沛诚面无表情地按掉,漆黑的屏幕上投射出自己憔悴的脸。
说实话,他快要记不得自己原本长什么样了,这张“闵效禹”的脸,已经彻彻底底变成了他的脸。
他最后要做的事情非常简单,只需要一点“时间”就够了。
他一直在屋中枯坐,从天亮坐到天黑,又到天再次蒙蒙亮,终于等到加速道具冷却完成。这次他毫不犹豫地立刻按下了”使用道具“,并将加速年限一口气拉到最大。
这样就好了吧,沛诚长舒一口气,疲惫不堪地仰面倒进床铺里,闭上酸涩的双眼。
这是漫长的一觉。
他本就是大病初愈,经由昨日那一番折腾,身体已经到了极限,睡得昏天黑地,昼夜颠倒。
年轻人的身体这样好好休息过,按理说应该已恢复得七七八八,可他总觉得身体依旧沉重,仿佛皮囊穿戴久了,这幅躯壳逐渐和他的心理年龄吻合起来。
他仿佛是人类文明尾声是被关进冷冻舱的罪犯,睁眼后世界已沧海桑田。
等等,沛诚忽然醒过神儿来——不是“昨天”,他睡前按下了加速器,现在应该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
他忙不迭地爬起来,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于是他急忙充上电打开电脑,开始搜寻相关的新闻……约摸是加速了太长时间,系统花了好长时间才把所有信息全部加载出来。一梦十年。
这个世界竟然已经过了十年,沛诚不自觉一阵颤抖——现在的“闵效禹”,年纪已经比原本的自己还大了。
他先是搜索了森久科技,惊讶地发现公司不但好好活着,而且已经成功上市并完成了B轮融资!
他同步打开科技板块,却发现基尘引擎并未如想象般疯狂迭代,其核心代码经由这么多年的更新也才进行到6.0版,但开源社区的补丁模型简直丰富到眼乱缭乱,而森久的股价也随之一路攀升。其最核心的王牌产品“灵魂金库”已经发展成为一个全生命周期、客制化程度极高的复杂生态,市场占有率达到了令人咋舌的百分之八——这种反传统人伦道德观念的产物,竟然能够成为一种新的“常态”,是沛诚完全不曾料想的结局。
只是当他看到“灵魂金库”这四个字,干涩的眼眶依旧忍不住一热——他记得自己试用期第一天进公司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关于这个项目的PPT,当时他对整个设计概念尚且一无所知,随口问森泽航道,这项目是否类似一个“灵魂金库”的感觉,对方曾笑着说:“灵魂金库,这是个好名字。”
直到他离开公司的那一天,由于项目一直没有正式面试,所以也没有一个正式的发行名字,内部都把它叫做“数字伊甸园”。沛诚从未想过,它最终被世界所认识的名字会是这个。
他指尖微微颤抖,没来由地一阵紧张,在搜索栏里敲下“森泽航”这三个字,框定了一个检索日期,按照倒序来陈列。
十年的重大新闻被串联成一个完整的故事,徐徐展现在沛城面前。
“森久科技重要公司机密泄露,疑为内部所为。”
“森久公司联合创始人森泽航开除总助,称会依法追究其民事责任。”
“森久面临空前危机,数名投资人纷纷表示将重新评估。”
“森久科技估值一夜之间蒸发百分之七十”
“森久科技股东大会召开在即,森源资本放出豪气宣言,称愿意购入所有被释出的股权。”
沛诚认真看了半天,虽然彼时坊间有很多猜测,但似乎并没有什么公开新闻提到对自己具体的处分和追责。
结合这些新闻来看,当时密钥泄露的事件确实让森久变成了舆论的靶心,像是森泽航这种天之骄子,乐意看他吃瘪的阴暗群众也不在少数。不过森家实在过于霸道,相当于直接甩了几亿现金在桌上,一副“我看谁撤股”的土豪做派。就算森泽航是森源的亲儿子,但毕竟事关商业决策,若是没有充分的调研取证,森源资本不可能全凭给自家人撑腰的理由就能放出这种话来,于是这份宣言变向给森久和其所有投资人打了一剂强心针,更仿佛是在笑话他们小题大做。
这一条新闻之后,舆论风向便微妙地转变了。
“森久科技召开记者发布会,重申数据安全的底线和决心。”
“基尘引擎核心代码开源!森泽航表示将永久开放免费下载,表态愿与全社会共建人工智能与人类的命运共同体。”
“虚拟伊甸园项目‘灵魂金库’今日凌晨正式上线,当日便有近万预购用户在线体验。”
沛诚一目十行地阅读着这些新闻标题,十年的大事件浓缩成信息量爆炸的一行行简要文字,虽然全无他的实际参与,但仍然叫他呼吸急促,背后冒汗。
直到这样一条与科技板不太相关的内容跃上屏幕。
“强强联手!森久科技联合创始人森泽航与未来集团继承人姜远声举办订婚宴,女方携2.1亿嫁妆,现场多方大佬云集……”
沛诚飞速滚动鼠标的手指僵住了,接下来是一系列所谓“世纪婚宴”的图透和八卦。
他心中五味杂陈,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情,翻看了一会儿之后,忽然想到什么,又在搜索栏里敲下“岳望锡”这三个字。
殊不知,这头的新闻更加令他震惊。
起初的新闻还算正常,除开沛诚已经知道的内容,以及什么“有望在新一任CEO岳望锡手中攀上新的高峰”之类的公关稿,都是一些正常的商业动向和产品新闻。但到了七年前的某一天,岳氏资金链断裂、高层贪腐、管理层决裂、伪造财务数据的新闻一夜之间爆发出来,丑闻层出不穷。这时大家才发现,原来这个金玉其外的集团早已是一座空壳,里面是一团败絮。
彼时被针对、被窃取数据的森久科技现今如日中天,而当时仿佛胜券在握、先人一步的岳氏却已被宣告破产,沛诚不知道自己看到这一切是否真的惊讶,但他似乎明白了一件事——“闵效禹”在整件事中,究其根本也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他并不能影响历史的走向,也完全没有左右任何人的人生。
有了这个认知之后,沛诚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对于自己的普通和渺小感到庆幸。
这时,他隐隐又产生了一个念头,他忽然开始怀疑兔子系统的动机和目的——系统固然设立了一系列对于森泽航既不友好且针对性极强的任务,但目的真的是要摧毁、打击他吗?
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就在这时,沛诚的手机重新开机,经过片刻的加载后,无数信息铺天盖地涌了进来,叮叮当当响个没完,好险没又给弄死机。
大概是因为昨夜便关机了,十年的消息全都堵在这一刻才蜂拥而至。沛诚听着它响了至少有一分钟,才敢拿起来看一眼。
一部分的消息都是来自同事的——贺跃,徐小舟,一帆……这些人在十年前都发了极为相似的消息,类似不相信他会做这种事,希望有什么事回来当面解释清楚。这些消息越来越长,开始掏心掏肺地劝他,直到最后完全消失,留下好几年的空白。
更多信息居然是来自岳望锡的,原本只是偶尔几句“在干嘛”和“你跑哪里去了”,后来眼见着状态开始越来越差,似乎急迫地想找人聊一聊。到最后,他发现沛诚永远不会回复,似乎以为这号码大概已经被废弃,干脆将这里做成了树洞。
从岳望锡前言不搭后语的消息中,沛诚拼凑起了十年拼图的所有角落。
包括他接手岳氏这个烂摊子是如何的内忧外患、无药可救;包括他有多少次想要放弃、想要一死了之,但又还是怯懦地放弃了;包括他对所有人避之不见后是如何孤独,却又在孤独中找到了一丝平静;甚至还包括森泽航和姜远声决定进行商业联姻之后,他如何对着这个他以为是空号的人苦中作乐:‘看吧,我猜的没错吧’。
而来自森泽航的,十年里,一共只有四条消息。
“我用了你起的名字,就当是你赔给我的吧。”
“我还没有原谅你,你别以为躲着不出现就没事了,你一天不出现,我就永远不会原谅你。”
“那天你离开公司后,我实在太生气,摔了个杯子,陶片扎进手心里,没有及时消毒去医院,感染得很严重。现在还留着一块疤,摸着有些硬硬的,可是已经不会痛了。”
“小鱼,我明天要结婚了,好好笑,没想到我真的会为了生意而结婚。原来外人对我的评价都没错,看来我不但不了解你,也不了解我自己。”
这条消息来自两年零六个月前森泽航结婚的前夜,从此再无音讯。

沛诚放下手机,所有消息一条没回,转而开始思考这一切应当如何结束。
森泽航在家世背景、自身能力和商业联姻的三重加持下,早已超越了十年前那个希望独立创业来证明自己的有钱公子哥,也不再顶着什么“商界新星”的头衔,完全坐稳了属于自己的一方江山。想来想去,既然作为“闵效禹”这个身份,他已不可能再完成新的任务,那么平白耗着也是徒劳。
在进入这个世界之前,他有问过兔子,什么情况下会算作任务结束,兔子当时的回答是:任务角色死亡或者自身角色死亡。这个当时听来有些惊悚的选项,如今简直可以算是救命稻草。
可这时沛诚又陷入了新一轮的纠结——如果这个世界的“闵效禹”死了,那么世界线将会如何发展呢?
是会就此结束,还是没事儿般地继续运作下去?
沛诚可不想要发生他的尸体发臭后才被物业楼管发现的狗血剧情,再被无聊小报做一篇“当初的背叛者如今下场凄惨”之类的文章,那也太难看了。
而且,即使他并不怕死,但还是很怕痛的,无论是跳楼吞药还是地铁卧轨,怎么想怎么吓人。毕竟他自杀的经验有限,万一操作不当没死掉岂不是很傻。
沛诚倒是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坐在这里认真盘算自己要如何去死。
就在这时,手机又弹出来一条消息——十年了,会坚持给这个号发消息的只有一个人,不做他想。拿起来一看,果然是岳望锡。
岳望锡:好无聊啊,不想活了,这种日子是一天也不想过了。
沛诚顿时来了精神,哎!这不有个天天琢磨怎么自杀的人吗,他一定有很多想法!于是迅速打字回复道:你打算怎么死?
对面没留神发了几个乱七八糟的字节过来,“正在输入”的省略号不断跳跃之下,又敲了一大串手忙脚乱的问号和感叹号,沛诚还来不及回复任何话,一个语音邀请就拨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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