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你洗衣服你就洗衣服?”郑郁简直对齐鸣恨铁不成钢。
此时府兵奴仆都守在远处,郑郁声音压得低,恐怕连屋内的林怀治都听不见。
齐鸣头微垂,弱弱道:“那有人吩咐,属下以为是二公子你嘛!”
“你聋啦?我的声音你都分不出了?”郑郁无奈道,随后想起什么,惊道:“不对!你为什么如此放心他进出,且上次在曲江池,你居然眼看着我被他带走,齐鸣,你的主子难道是他?”
“二公子,当然不是!属下对你的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齐鸣立马跪地抱住郑郁,就差抹鼻涕眼泪了,“属下的主子只有你一个。”
齐鸣的话让郑郁觉得十分耳熟,郑郁冷脸不语。
齐鸣眼底闪过一丝迟疑,再度开口:“曲江池时,是你揽着成王不放的,属下以为你喜欢他。”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那句几乎弱不可闻。
心思被戳穿,郑郁无比嫌弃地让齐鸣松开。又怕齐鸣乱写信回家告诉郑厚礼和郑岸,他在长安跟成王睡一张床上去了,现下还不是坦白的好时候。
于是郑郁清了清嗓子,说:“醉酒时的一切怎可当真。”为了让齐鸣不往这方面想,他又道:“况且我有心上人。”
纠结再三,郑郁还是给了个朦胧的答案让齐鸣猜去,答非所问就是答案。
齐鸣挺直跪好,愣神一下,问道:“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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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出自唐.韦庄《江城子》
第77章 契机
风吹动郑郁的长发,带起了廊下的竹帘。问及心上人的轮廓,他微微低头笑了一声,与方才的严肃不同,语调温柔且认真:
“一个与我相识多年的人,他至之处,美如春阳。我行了万里山脉才到他身边,他是我的掌中明珠,是我的腾格里,是我想携手一生的人。”
齐鸣也是从小在永州长大,腾格里是豕韦语里对天的称呼。他不想,郑郁会如此认真,却又不告诉他是谁,就试探问出:“是成王殿下?”
“你今天怎么总是提他。”郑郁觉得股间隐隐作痛,怒道:“是与不是我明白,你不准再问。”
齐鸣神色有些悲伤地点头,郑郁沉声警告:“昨夜的事情,你要是传信回永州,过些日子父亲来时我就让他把你带回去,天天吃大哥做的饭。”
齐鸣疯狂摇头,再三保证绝不会泄漏半个字,郑郁才点头吩咐传膳回了卧房。
不知为何,他总觉进去后,林怀治周身环绕着落寞。看神情虽与往常一样,可眼眸却似寒泉带起水雾。
郑郁想着林怀治应起得早,恐怕空腹等他许久,就关心道:“你饿了不曾?”
林怀治依旧看着书,冷漠道:“没有。”
“你起来多久了?”郑郁没觉出林怀治的不对劲,继续问。
林怀治道:“半个时辰。”
“不饿吗?”郑郁依旧没心没肺。
林怀治耐心答道:“不饿。”
郑郁又问:“你在看什么书?”
林怀治道:“《性恶》。”
郑郁笑道:“那你认为纵性情,违礼义者是小人吗?”
“世人多态,轮不到我说。”林怀治抬眼看他,“性,天之就也,不可学,不可事[1]。”
案上香炉升起轻烟,郑郁看林怀治的茶碗见底,遂给他斟茶说:“虽如此,但善恶却可学可事。由小见大,由浅知深。虽言性善,可不遵礼、法怕是小中恶人。”
“恶人易解,小人难防。”林怀治说,“王瑶光寻你何事?”
恰这时,齐鸣带着周渭新进来布食案,周渭新已是被齐鸣叮嘱过事情的,默默做事不抬头。
两人净了手用膳不再说话,食而不语。
用完膳后,郑郁说了王台鹤的事,林怀治听后,说道:“奏他为平阳郡王、河西节度使,你答应了?”
“我若不答应,那这份污我父、我师贪污的名册就会递至圣前。”郑郁把两份名册递给林怀治。
随后相对而坐,朝林怀治说,“王瑶光的母亲乃是平阳王的发妻,合离后改嫁病逝。平阳王续娶后,王妃生三子,而这位王妃的长子便是娶刘相四女的人,平阳王厌王瑶光而喜次子,颇有让其袭爵的意味。加之刘相在背后助力,所以这次他才在谢府设了此局。”
林怀治将两份名册一字不落看完后,说:“王瑶光的母亲是前成都府尹之女,此人对王光林仕途相助良多。他能有今日的成就和爵位,离不开他这个岳父大人的提拔,只是后来夫妻性格不和,走到了合离地步。他想摒长子而传次子,王瑶光怎会答应。”
“若袭爵的真是王光林次子、刘相的女婿,那河西全境十三万兵力都归太子。”郑郁说,“而岐州税案理不清楚,还会牵连到袁相。届时朝中就是刘仲山一人独大,他贪污证据确凿,我们应尽早禀明圣上。”
林怀治把名册压住,冷冷道:“为什么不是北阳王?”
蓦然间,郑郁感到了林怀治对他的疏离,称谓便转回以前:“殿下不是问我,为什么除掉吴鄂吗?因为惠文太子的药一开始就有问题。”
随后郑郁将这半年来,他查到的所有事情以及白丽妃的事都如数相告。
只要林怀治不是薄情寡义之人,对生母和长兄的死就不会无动于衷。
香炉清香快燃尽时,郑郁愤恨:“杀母杀兄之仇,难道殿下要视而不见吗?”
林怀治淡然一笑:“我不是一直都在帮你吗?”
想过无数次场景,在这刻现出,郑郁没想到林怀治如此坦诚,就笑道:“殿下终愿承认了?”
林怀治亲手拉太子入局,曲江池畔为他掩去痕迹,压住刘千甫的贪污不报,他一直都在暗处出手。
“太光湖岸,我见到袁则直手里的金乌章时才开始调查。”林怀治说,“当年我彻查东宫,确实无果。后有蛛丝马迹指向朝中人,我却不知是谁,以致你当初问时,我恐你情激便选隐瞒,是我不对。”
郑郁没想到林怀治会因为这件事道歉,一时有些愣住。
林怀治又道:“皇后与刘仲山毒害兄长一事,若无十分证据,父皇不会信。皇后是太子之母,是大雍国母,若揭露此奸险之事,只会引起朝野沸腾,进而被群起攻讦,父皇在乎朝堂平衡,所以此事必须要有完全的把握。”
真没有十足十的证据,德元帝不会相信,且当年林怀清对外还是病逝。郑郁道:“那就先从刘仲山开始吧。”
“我问你一句。”林怀治脸色沉重地看着郑郁。
郑郁颔首:“殿下但问无妨。”
林怀治严肃道:“这事若有太子参与,你该如何对他?”
“太子贤则拥,庸则劝。他尚无错。”郑郁说,“为臣者自是为君如此,我身为大雍臣子,食君之禄,亦追天子所选。”
林怀清死时,林怀湘尚未及冠。他后面也查过,皇后和刘千甫早有废林怀清而立林怀湘的心思,林怀湘对此并未出手。且太子更迭频繁,于朝政社稷不稳。林怀湘目前尚无过错,任能贤下,温良恭俭,官员多拜服。
林怀治微哂:“自古谁登太子位,谁就是诸皇子死敌,你且看兄长便知。我的敌人是太子,你的呢?”
“殿下之敌是太子,与我无关。”郑郁微摇头,说,“我之敌是刘相。”
林怀治又问:“北阳王呢?”
“边将之敌,自是犯国与欲废君者,自然也不会相帮夺嫡之人。”郑郁面不改色答道。
许多事,不必挑破,心知肚明就好。不会帮你也不会戳破你,两者互不侵犯。
林怀治说:“但这份名册如何绕过刘仲山呈交到圣案上?”
毕竟德元帝之前曾说,岐州税案问清楚后先于刘千甫商议。但此时要将刘千甫贪污的册子递上去,完全是天方夜谭。
郑郁当即答道:“李远谌。”林怀治颔首示意他继续说。
“李远谌背后是阳昭长公主,他曾求长公主保下工部尚书张书意,就代表长公主并不想让圣上知道贪污事。”郑郁说着这几日他查到的事情,“而工部那日我们查时,账十分干净。可据我从谢中庵府上带回的账册来看,其实并不。”
在林怀治听到郑郁说“我们”二字,表情显露了几分悦色。
郑郁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接着说:“工部账册是没问题,但却有长公主府周边修葺,要工部出力,户部出钱的结果。由此长公主手里怕是过了许多钱,那她就不会想让这份带有她贪污的名册落到圣案上。”
林怀治轻轻道:“等她来找我们?”
朝中刘千甫势大,上下敛财,要是这次不能好好清理,那贪污之风只会愈发严重。
郑郁笑道:“不尽然,我想她们会先出手。”
林怀治沉吟不语,而后大悟:“赵晋。”
茶满了,郑郁朝林怀治点头。
税案查了这么久,林嘉笙那边一直没有动静,那就是在等。等一个契机,一个能反赵晋的契机。
接下来数日,德元帝如猛虎出山,将张忠石出任平卢节度使的敕旨布发全国。听大理石与刑部汇报了谢中庵的死讯与仆固雷贪污军饷的事情,气急之下,谢中庵剥夺一切名誉,亲族贬官,剥去紫金朝服贬为庶人。
仆固雷因诛杀朝廷命官,贪污军饷,贬为冈州刺史。
德元帝用了袁纮和严明楼、徐子谅、刑部侍郎曲炜等人的建议,敕郑厚礼接平卢节度使,其子郑岸任平卢都知兵马使,不日入朝觐见。
朝堂上下一切就如王台鹤说的那样,刚刚好。
狱中的姚同也因林怀治的话,刑卫不敢上刑,对外称姚同重伤不省人事。
鸟雀轻啼,桃李花粉。长公主府的曲亭之内,婢女捧着香炉立在亭内。
香气云绕间,林嘉笙正与李远谌对弈。
两人旁边的张书意煮好茶递给赵晋,说道:“雷州远在千里之外,地处贫瘠,车马劳顿,不知令堂身体可能承受长途劳累?”
赵晋接过茶,答道:“家母身子不佳,应不会随下官去往雷州。”
“岭南路远,赵老夫人不去,那你可有命走到?”林嘉笙落下一子笑着说。
话语轻声,赵晋放了茶盏,朝林嘉笙俯跪,面色紧张:“下官愚笨,请长公主明示。”
“你怎么会笨呢,我今日找你来,你真不明白?”林嘉笙侧头淡笑着看他,并没有让他起来。
明白能活,不明白她与刘千甫都会杀此人,历任官员意外死于途中的可太多。
比如押赴回京的宋昂。
赵晋冒着汗,心里想着林嘉笙的话。
亏得张书意接了话,说:“苗安已死,而杀人的虽是平卢节度副使,但圣上知道后,还是将两人一同斩首,以安朝心。仆固雷的心思昭然若揭,再说这卢龙节度使已让张忠石上任,命郑厚礼接平卢节度使。这下子户部是洗干净了,可岐州那笔钱还没有,他让你与苗安背下所有事情,可却在此时对苗安的事不管不顾,岭南路远他想做什么就是什么,更何况,太晋,科举之案你得罪的可是长安城里的多数权贵,你一走了之之后,还能回来吗?你的老母在长安会不会受人所指。”
赵晋微抬头,震惊地看着亭内的三人。林嘉笙轻笑:“你帮我,我就救你,刘仲山倒台总比你客死异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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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出自荀子《性恶》。
第78章 猜测
夕阳风下,云霞舒卷。严子善着着锦蓝袍向王府书房快步走去,身后侍女十娘呼道:“长公子,殿下不在书房!”
严子善停步,烦躁道:“你不早说,人在哪?”
十娘气吁吁地追上来,“浴房。”
眼看又要倒腾回去,严子善嫌弃道:“大白天洗什么澡!死讲究!”
而被骂“死讲究”的林怀治穿着长膝纱裤,刚洗了澡从屏风后出来,脸被池水熏的绯红,正拿着绸布擦发。
池水潮热有些闷,他出来透口气。侍女都在外间候着,他也就未穿上衣。
这时门被严子善推开,十娘停在外间候着。他走进来看到林怀治打着赤膊后,说:“你怎么没穿衣服?”
“你洗完澡也不穿。”林怀治看严子善来,也觉不便,便转身去穿衣。
严子善忽惊道:“哎!衡君等等!”
“何事?”林怀治不明所以,却没停步。
“不是......不,我说,你背后谁抓的!”严子善看到林怀治转身,简直语无伦次。
林怀治停步,还细细擦着胸前的湿发,说:“什么?”
严子善叹口气急忙把林怀治请到镜前,背朝立地琉璃穿衣镜,怒目道:“你自己看,你打哪儿混回来啊!”
震惊之语还在耳边回旋,林怀治不解地看向镜中。
只见轮廓极其完美的肩背上,有着数道抓痕,红印交错,在无暇光滑的肌肤上格外醒目。
严子善看林怀治这样,已猜出二十分,于是伸手撩开他左胸前的长发。
他暗道了声:好家伙!又是片红痕暧昧,肩上还有牙印。
严子善满脸震惊:“谁......谁干的?”
林怀治伸出一指拨开严子善的手,无视他的惊恐、好奇。面无表情的进屏风后穿衣。
人走后,严子善才回神跟在林怀治身后,一脸焦躁地问:“莫非你打算瞒着我?你身上这样子也就最近两天的事吧!谁啊?!”
林怀治不答,拿了衣架上的单衣准备穿上,严子善立马发挥要想得到消息就得伺候好人的想法,于是殷勤拿过衣服为林怀治穿上。
穿好后,林怀治看他一眼去了外间榻上坐下。
“你真不跟我说?”严子善狂怒又着急,开始在林怀治面前踱步,“我说呢!我说近日听闻东市有话本传出,有本《云云传》写的贼好,书生白六郎不会是你吧?”
林怀治终于开口:“那家书肆?”
“你甭管。”严子善知道林怀治肯定是想让禁军给抄了,随即坐在林怀治对面,朝他说,“你府上那些我都认识,就没几个合你喜好的。不过与你春风一度的那位小娘子,手劲也太大了吧。”
林怀治答道:“不是娘子。”
“什么?!不是娘子?!”严子善重复一遍话后表情极为精彩,又问:“是男人?”
林怀治看着他微点头承认,严子善深吸口气,下意识的双手交叠捂胸,说:“你什么时候喜好男风的!”
“你为何做这姿势?”林怀治十分无语且有点烦躁。
严子善吞了下口水,似是为难:“我今日来时,是不是该少穿点。”
林怀治:“............”
“不过我俩交好这么多年,其实你要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怨你的。”严子善一副誓为好兄弟献身的样子。
林怀治嗤笑:“连慈,其实刘仲山都比你清雅俊秀。”
严子善松手,惊惧道:“春风玉郎该不会是他吧?”
越说越偏,越荒唐,林怀治青筋狂跳,冷漠道:“不是,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帮你。”
“我当然不喜欢,谁祖上那么倒霉喜欢他!”严子善搓着肩膀驱寒,却又不得不肯定:“不过他年少时确实也是位美玉郎君,那你是......跟谁睡一起了?”
话又绕回来了,林怀治沉默不语。他与郑郁的事要告诉了严子善,那他下次与袁亭宜一起胡扯长安趣事时,说不定就能将这事扯出去。
而这袁亭宜知道,那刘从祁也会知道。
之后说不定全长安都会知道,此事虽真。可郑郁未接受他的心意,不可乱传。
“你不会是霸王硬上弓吧?”严子善看林怀治不做声,就小心问。
林怀治有些抓狂,不耐答道:“不是。”
严子善说:“你喜欢他?”
林怀治不容置疑:“喜欢。”
语言十分肯定,严子善笑了笑,又问:“那他可喜欢你?”
林怀治听后,垂眸默不作声。
幸得严子善是饱览多年话本的人,几下就猜出两人事情,调笑道:“衡君,你该不会是被玩弄了吧?”
林怀治抬眼看他,眸似寒潭。严子善对上这目光可不怕,叹道:“不过看你这样,你怕是甘之如饴。哎!只盼你在大事上能够清醒。”
相识多年,林怀治听出话中意思,他道:“我非圣人,有欲有求。真遇大事,我决不会辜负你。”
得到肯定的回答,严子善也就放心了,随即笑道:“那这人到底是谁?你总得跟我说声吧,不然哪日禁军抄家的时候,抄了他怎么办?你不愿意说也没事,我说名,你点头就行。”
“程知文?不过知文这会儿估摸着都到永州了。”
“李远谌?咳咳,说错了!”
“苏酬恩?”
“徐球?”
“光禄寺少卿?”
最后严子善劈里啪啦说了一堆人,就连袁亭宜都说出来,可就是不见林怀治点头,最后无奈:“这人我认识吗?”
林怀治道:“认识。”
“那会是谁?”严子善记得幼年时,就听林怀治说过,他喜欢温柔贤淑、雍容闲雅的人,这些人都是啊!
难不成真是刘千甫?
他脑海中也现过郑郁,可依照林怀治的性子,真喜欢郑郁。两人至少三年前就会在一起,何必等到现在。且以前的林怀治总是避着郑郁,因此他毫无疑问的将郑郁除掉。
林怀治最终拗不过严子善,说:“等他接受我的心意,我就告诉你。”
这次是严子善抓狂了,半天没问出来,追问:“那他要是一直不接受呢?你的性子我还不知道,能把人憋死。”
“一年。”林怀治说,“一年以后,无论他是否接受,我都告诉你。”
这事要是不给个回复,严子善能一直纠结下去。
“那就听你的。”严子善随后才收了玩笑,正色道:“今日我来找你是有正事。申正时,张书意私约了赵晋去阳昭长公主府,密谈许久。”
“那就是上钩了。”林怀治轻松道。
严子善道:“你真能确定张书意能说动赵晋去告刘仲山贪污?”
林怀治解释:“张书意因刘仲山诬陷而被罢相,就算留于长安,日后难保不会被继续清理。而赵晋背下了刘仲山做的所有,又吞下科举泄题一事,已被京中权贵所不容。苗安已出事,那他赵晋又如何能独善其身,依刘仲山的处事,赵晋赴任途中便会病逝。”
“这位的心思你猜的还真透。”严子善听得分析,没咋跟上他的心思,转念道:“不过,张书意这么做,那笔钱怎么处理?”
昨日林怀治与郑郁已对京中局势条例分析,他念起郑郁的话,道:“长公主会与张书意一起,将她头上的钱全部推给刘仲山。”
林嘉笙怎么可能无缘无故保下张书意,除非这张书意能解决她的燃眉之急。而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岐州税案。而张书意被刘千甫诬陷罢相,怎会善罢甘休,有了王台鹤在其中稍通融,这两人知道刘仲山的事并不难。
严子善问道;“阳昭长公主为什么要这么做?不管刘仲山有没有贪污,这事她已经是躲不掉了。”
林怀治如是答道:“当年告代王谋反的人,是刘仲山。而仆固朔则是他一起网罗进去的,就因仆固朔在圣上面前说过几句刘仲山势大心狠,因此被记恨。加之仆固雷行为张狂,与北阳王的恭谨忠义不一样,自然圣上就听刘仲山的话拿他儿子开刀了。”
“所以长公主恨刘仲山?”严子善说,“可我怎么觉得她两个都恨。”
话里的这两人,自然是指刘千甫与德元帝。林怀治平淡道:“在恨,那也是天子。他与刘仲山终究不同。”
“对了,我去查过王瑶光的踪迹,他确实在谢中庵死的那日去过杏园。”严子善头脑又才想起查到的事,脸色沉重:“可他离开时,衣袍并未沾血。那日伤口我仔细看过,一刀砍毕,鲜血不可能半点不沾衣。”
林怀治想了许久,严肃道:“武客川到底与左卫那些人来往过密,你帮我查清楚。”
严子善皱眉道:“你担心王瑶光背后还有人?”
林怀治笑了声,说:“他一个人做不了这么大的局,从宁王查阿娘死的那一刻起,或许我们都中了套。”
这日郑郁才出宫门,就有梁国公府的仆从前来,称刘千甫要见他。
郑郁知这事总算来了,于是随人前去。
梁国公府富丽堂皇,高台楼阁,曲水流觞。内里陈设比起身为亲王的林怀治不遑多让。
明厅之内,刘千甫换了官袍,水青色金鹿鸣声宽袖更显人儒雅,挺身长立站在厅中与官员说事。眉宇温和,和顺万千。不见丝毫锋利,眼眸含着浅笑,面容保养得益,若论年岁旁人看来不过三十来岁,真如了严子善那句玉面郎君。
“下官见过刘相,刘相万福。”郑郁站于厅中态度恭敬,俯礼躬身。
刘千甫挥退官员,走至郑郁面前,打量几下后,随意道:“卿万福。郑砚卿,岐州事如何了?”
“禀刘相,姚同拒不承认,目前伤势过重,无法提刑。”郑郁收礼站好,说,“而钱财之事,下官与成王殿下、平阳世子尚无头绪。”
刘千甫走到郑郁身边,侧头睨他,微笑道:“是无头绪,还是不愿上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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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郑郁回长安后第一次与刘千甫说话,之前他俩从来没有说过话,如果问为什么没有的话。 大概是刘千甫根本就没有把郑郁这个人放在眼里,可以说刘相公根本没有把除皇帝和太子之外的人放在眼里。
第79章 德政
“相公此言,下官不知。”郑郁目光朝前,冷静答道,“但确实如此,相公既请世子一同查究,那对内里情况自是清楚。”
刘千甫道:“清楚与不清楚这个度,你是要我拿了?王瑶光回禀,说谢中庵与张书意有私册,我已命御史台查核,请圣令调禁军前去搜府,你知谢中庵的事吗?”
“下官怎敢让相公思量。”郑郁淡笑着说,“那此事还是世子明理,我乃愚笨,未曾瞧出这里的弯绕。”
厅内响起刘千甫的笑声,继而他又道:“是因为袁维之?你的恩师对吗?”
郑郁颔首答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可圣上亦是下官的君父。”
“那你为何迟迟不报?”刘千甫说,“成王虽领了命,却不管太多,事情都是你与王瑶光处理,现今拖了这么些时日。也该结束了。”
随后刘千甫侧身看着郑郁,继而轻拍在他肩上,似是叮嘱:“郑砚卿,许多事你还是不要涉及过多才好。”
“刘相之心我明白。但我既入朝堂,又怎能完避。”郑郁转身稍垂眸对上刘千甫的目光。
刘千甫哂笑:“假设这事是程知文来查,或许我会真的担心。可万没想到严明楼会举你,谢中庵手里的东西你早就知道了吧,为什么还不交上来?”
郑郁心想果真如此,仆固雷和谢中庵做局诬郑厚礼拿钱,于是他噤声并不回答,刘千甫又像是在感慨:“德元十七年若是我为主考,今日你与程知文是否该唤我为一声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