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修罗场搞纯爱by简卷

作者:简卷  录入:06-26

岁凛说的喜欢,像是被激将出来的糊弄,下意识就觉得做不得真,而且也没有后续,池礼并没当回事。
毕竟表白后,怎么毫无芥蒂地做朋友?偏偏他和岁凛现在还是室友,岁凛也没有吵着闹着和他断交,岂不就是说明岁凛只是说着玩?
哪有表白后做不成情侣,相处模式还一如既往的?那就说明喜欢得不够真呗。
但谢温汀不太一样。
谢温汀不像是被激将出来的糊弄,也不像是话赶话说出来的喜欢。
谢温汀……都比他大十岁了,总不会还动不动说着玩吧?
唔,还是说那是大人世界里专有的蜂蜜陷阱吗?
谢温汀那人,他那么有钱,要是每次都搞这种“钱都给你花”的蜂蜜陷阱,也太费钱了吧?
看上一个人,就“钱都给你花”,再看上一个人,还“钱都给你花”,那他早破产了?
所以为什么?总不至于真的喜欢他吧,他和谢温汀的接触都没有和谢温汀的狗接触得多。
池礼想不通。
想不通的事情,他也不拿来为难自己。
他准备着出去玩的时候,毕竟马上跨年了,池礼他们班还组织了活动呢。
江沅的冬天虽然也会下雪,但不像北方那样是鹅毛大雪。
没有北方那种刮骨头割肉一样的冷,却是属于湿乎乎的冷,那种顺着骨头缝往骨髓里面钻的冷。
那么大冬天的,一帮人计划着出去玩,就总得找个暖些又热闹的地方。
前期计划了好久,等到了跨年的日子,12月31日的下午,他们坐着大巴车出发了。
赶上个阴天,没有什么阳光,好在他们班组织的活动去的是郊区的一家农家乐,主打的是模拟北方乡村的热闹。
可以在冷呼呼的天里热乎乎地烤火、吃铁锅炖大鹅。
因为是池礼他们班的活动,言扶不在,他们临床医学有自己的跨年聚餐。
但稀奇的是,程薄霁居然在。
池礼上了大巴车,看见程薄霁坐在后排。程薄霁瞧见池礼,眼睛亮了起来,用手拍了拍身边的座位,急切地示意池礼坐过来。
池礼凑过去,一屁股坐在程薄霁身边,对于在这里看见程薄霁,他还是很困惑的。
“学哥怎么在这儿啊,转系来学农吗?”他开玩笑问他。
那倒没有。程薄霁一点也不想学农。
年纪轻轻的就去下地,在田里面晒着,他这样的精致男孩有点受不了。
程薄霁看着池礼晒了半年还是漂亮到夺目的脸,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和他涂了隔离打了气垫扑了散粉化了高光修容腮红的脸不一样,程薄霁怀疑池礼连润肤乳面霜什么的都没涂,洗了脸就过来了。
可池礼漂亮极了。
池礼是不经修饰的,是天然自如的,而他是矫饰过的。
程薄霁想用之前练习到的许多绿茶经验狠狠对付初出茅庐的池礼,可时间越往前,他反而越不像自己。
他慢慢地,开始……越来越像池礼。
他像池礼一样,开始平着去看人,而不是压着眼神抬眸楚楚可怜地去瞧人,开始和人说话,而不是把人视作可不可获得的猎物。
他认识池礼之后,他就莫名紧绷了许久,现在紧绷的时间过去,他又有些前所未有的放松。
程薄霁说起话来,有些昏昏欲睡的懒洋洋:“这种跨年活动,只有大一的时候会觉得有趣,第二年就开始觉得烦了。”
池礼心想那你还来?
他就问:“那学哥你不觉得烦吗?”
还是自家的活动烦死了,去别家的活动就高高兴兴。
程薄霁:“活动都烦,但……”
他顿了一下,高高兴兴的样子。
“但,我这不是认识你吗,我来找你玩,他们都羡慕我呢。”
池礼不觉得有什么可羡慕的。他反而羡慕程薄霁。
提起这个,池礼就说:“我还没谢谢你的礼物呢,学哥。”
“你微信上谢过了啊。”
“可是海藻球好可爱,绿色的一小团,毛乎乎的,真的很好养。”池礼说,“感觉你人也好,不会给人添麻烦,学哥你敢信吗,我室友买了活生生的小鸡崽送我,照顾小鸡崽可比照顾海藻球难多了,我还从实验室借了暖灯,去动科院要了饲料,一边准备期末周一边养鸡。”
池礼靠在那里,有些生无可恋似的:“考完试放假了,我还得把鸡拿回湖顷,不然寒假回来鸡都成鸡干了……我室友真的脑回路很离谱!”
程薄霁安慰他:“因为你有责任心啊,换作别人,那小鸡都是一次性的。”
“更离谱的是,他买小鸡崽,是因为觉得我没见过小鸡崽,想叫我瞧瞧。”
池礼想起来一次,就无语一次:“我种地养鸡喂猪的时候,他连吃饭都要人喂呢!”
程薄霁缩在那里笑。
他无比庆幸借着他们班助的关系溜过来玩。和池礼在一块儿,哪怕只是说些废话,可是怎么就是那么叫人开心啊?
程薄霁高兴了一会儿,又没压住绿茶的本性,他轻咳一声,表示自己的礼物也不是多么好啦。
“就是鱼缸里的装饰,别人都是放鱼缸里随便养的。”
他不自觉地就故意装可怜:“肯定没有别人送你的礼物更讨你喜欢。”
这话叫池礼一愣。
他笑着说:“不用非想着讨我喜欢啊。哪有人专门是为了讨人喜欢才活着的?”
程薄霁如平常一样温柔地笑着,温柔地望着池礼的眼睛。
其实,他心底偷偷想。
以前,他就那么活着呀。
他一向伪装起来的柔弱温和与无辜里,掺进了一些直率。叫人觉得……他或许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只是之前不得不那样生活,去图谋一点爱意。
而现在,他像是拨开迷瘴走出去几步,回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过去的固步自封不过是那样小小一点地。
可怜而执拗。
他们偷偷坐在后排说话。
池礼他们班租的是大巴车,可实际上,他们班就那么十几个人,连带着班助和走后门来蹭玩的,也不过二十个人。
又是大巴车,自然坐不满,缩在后排的池礼和程薄霁,可以悄悄偷偷地说些话。
提起出去跨年,程薄霁难免有些兴致缺缺。
大概是他觉得守着时间等零点,专门为了熬夜跨年这件事情,多少有些傻乎乎的。
他这么想,也这么表现出来了。
程薄霁眉眼间有些冷淡:“我反正没有什么要卡点发祝福的人。别说卡点了,睡醒了我都不发。”
他钓人的时候态度是有些高高在上的,卡点发微信这种事情他是不会去做的。
朋友同学他都不这么做,家人他就更不会这么做了。
池礼之前听程薄霁说过他家里的情况,简而言之,程薄霁想祝福的只有他外公外婆,可老人家又不需要一个卡着点的跨年祝福。
发那玩意儿做什么?岂不是更傻了。
提起这些事情,程薄霁都不用装什么,他下意识就低落了起来。
垂着眼睛,也不笑了,看着有些蔫巴小白菜的模样。
知道程薄霁的事情的人,多少都有些使命感。
都想帮着程薄霁解开这些怪圈死结一样的家庭问题。
有的人太自以为是,叫明晃晃拿着原生家庭出来搏可怜的程薄霁都压不住心底的不耐烦。
但池礼,没有自以为是,没有自命不凡,他目光清澈,望着程薄霁的眼神,和知晓他家庭之前的眼神,毫无区别。
池礼只是悄悄问他:“很讨厌的人里面,有没有稍微不那么讨厌的呢?”
这话叫程薄霁打开了话匣子。
有讨厌的人,那就会有很讨厌的人。可一大堆很讨厌的人里,对比下来,总是会有没那么讨厌的人,有讨厌程度不是那么严重的人。
程薄霁想了想,像是有些勉强,又像是只不过是说出来了自己之前就压在心底,早就准备好了的答案。
他轻声道:“我妈妈吧。”
这话说了出来,再说后面的话,也就不是那么难了。
毕竟其实道理,大家都懂。难过去的那一道坎,是过去日思夜想,渴盼一点爱意的小小的自己。
程薄霁:“我妈妈,她没做错什么。她抛下我也是为了逃命,毕竟在爷爷那里待久了,她自己都要拿生命做养料给那死老头的封建歪理邪说续命了。”
“离开是对的,人生就一次,知错就要改,不能叫自己活生生被耽误掉。”
程薄霁是学法的。他理性,他讲逻辑,他明白道理,他通晓人性。
他只是,只是低低地,如泣如诉:“道理我都明白,可是……可是我当初,我当时……真的很想她。”
现在,他不是在装可怜了。
他像是梦魇住了,活在小时候渴求关爱的迷瘴里,出不来,走不掉,逃不脱。
池礼靠近他,低着头,去配合程薄霁垂眼的角度:“可我们不是你说的知错就改里的错呀。”
“我们当时也是小孩子,长大就很难了,现在我们长得这么大这么壮,妈妈生小孩的时候,也没想过那么大的小孩,可以长到这么大吧!”
他非常自然而然地把他自己和程薄霁,看成了同伴,视作了整体。
他说“我们”。
安慰谁都会说,道理谁都明白,谁都可以劝程薄霁做个宽宏大量的人,谁都可以和此刻的程薄霁一起,去欺负当年那个咬着牙,在渴求爱意和牢记恨意下,长大的小孩。
那些世俗的压力,只落在程薄霁那里,就叫他如过往的日子里一样为难。
但池礼说,“我们”。
他们是一起的,他们平等地分摊着压力,于是程薄霁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
程薄霁低头,双手交叉搭在自己的膝盖上,是一个很拘束的姿势。
他突然想到了池礼和言扶。
怎么没有血缘,却那么亲密,他和妈妈,都没有池礼和言扶那样阳间的关系。
于是他好奇,那样相伴下来的感情,不会腻味吗?
他突兀地问:“你和言扶,你们相处十几年了,往后几十年难道还能相处吗?没有新鲜感,爱不会早早就死掉吗?”
池礼想了想,扬起眉梢:“爱才不用努力刻意地去维持什么新鲜感呢。”
“爱就是爱,每看他一眼,就越爱他一点。”
程薄霁突然想起,他为什么喜欢池礼。
因为池礼漂亮,因为池礼受欢迎,因为池礼是稀有品,是奢侈品鳄鱼皮限量版小包包。
更是因为,池礼身上有着眩目的被爱的光晕。
程薄霁,从未像池礼那样,明确地知道自己被爱着过。
他喜欢池礼,像是喜欢永远不可能成为的,另一个自己。

程薄霁急忙低下头去,把自己的眼神掩藏了起来。
“不要提言扶了。”他吐槽道,“还不如说我妈呢。”
“我妈和我要是言扶和你的关系就好了,言扶他就挺像妈妈的,上次吃火锅,他端一盆豆芽出来。”
“我问他,你豆芽在哪里买的,他说他自己发的豆芽。而且是用清水发的,比买的豆芽好吃又清爽。”程薄霁回忆道。
程薄霁想了想那些豆芽的味道,清脆的口感似乎还可以想起。他忍不住嫉妒,又控制不了自己的抱怨,他到底还是说了句:“他给我的母爱,都比我妈给我的多。”
“所以学哥其实自己也明白的。”池礼压低声音,偷偷和他说,“很多时候,比起原谅,我们总觉得让步更像是妥协。”
不想欺负过去小小的自己,过去的委屈也不想辜负掉。
但日子总要向前过,于是也想改变尴尬的局面。
程薄霁悄声问:“你就没有什么折磨你的情感经历给我参考参考吗?”
真的有人这么阳光健康又开朗吗!他被池礼这么阳光健康的模样打击到了!
“我觉得我没有朋友就很折磨我。”池礼把下巴戳在没人的前座靠背上,目光有些放空。
程薄霁:“言扶不是你的好朋友吗?”
池礼摇头:“我有时候觉得,言扶已经是最好的朋友了,我不再需要别的朋友了。可有的时候,我又想要很多朋友……”
他低下些头,自己反省自己:“是不是有些贪心?”
“怎么会贪心?”池礼贬低自己,程薄霁简直就是第一个不同意了。
他赶在池礼之前否认:“这是人之常情,怎么能说是你贪心呢?人都是想被爱着的。”
“是啊。你也是这样。”池礼突然和他对视,清凌凌的目光像是直击程薄霁的灵魂。
“既然这样,又何苦为难自己,压抑自己呢?想联系谁就去联系吧。”
这话像是和程薄霁说的,也像是和自己说的。
池礼回眸望向他:“如果你想她,我们就告诉她吧。就只是说一句话,或者是说几句话,我们不是欺负过去那个小小的自己,相反地,我们是在以大人的模样,为他撑腰呢。”
为他……撑腰吗?就像是为那个望着妈妈远去的背影止不住哭泣的小孩,努力找场子一样。
是这样吗?
程薄霁目光钝了下来。
许多长在他灵魂里的锋利的东西,像是寒冰遇上了暖流,在无声无息间融化了一点。
车还在往前开,慢慢地大家都不说话了,热闹喧嚣的氛围开始平静下来。
池礼抱着胳膊,仰着头睡着了,程薄霁听着他的呼吸声,掏出手机,缓缓地点进微信。
他迟疑犹豫了很久,可瞥着池礼漂亮到像是从未吃过疾苦的脸,他还是听从了自己,也听从了池礼。
程薄霁点开了聊天框。
他和妈妈加了微信,很久前就加过微信,可上次聊天甚至是他高考的时候。
再往上翻,也都是些尴尬里透着疏离的聊天。
【最近怎么样?】
【还可以。】
【我也很好。】
【照顾好自己。】
【最近怎么样?】
【还行。】
【最近怎么样?】
……最近还能怎么样呢?
妈妈,我最近很能怎么样呢?我最近和以前一样,会梦到你。
程薄霁试图叫很多人喜欢他,垂一点眼神,勾一抹笑意,就多多少少可以得到一些喜欢。
他试图表现出一点都不在乎感情,甚至颇为玩弄的样子。可其实……他的灵魂深处,还站着那个瑟缩着祈求妈妈回头看他一眼的小孩。
妈妈看他一眼吧。
啊,爸就算了,他一点期待都没有也不希望什么父爱不爱的,他对他爸一点希望都没有,给他说次话的机会,他只会和那男的说一句人渣。
但妈妈……他会和妈妈说,他还是想妈妈爱他。
【新年快乐妈】
终于,他编辑又删除了很久,久到他们快到目的地,久到他长时间在大巴车上盯着手机,已经开始头昏脑涨了,到底还是发了五个字过去。
觉得干巴巴,程薄霁又点了个表情包,是一只笑起来的小狗。
而他的妈妈,在他握着手机愣神的时候,却秒回了他。
【谢谢,薄霁。】
没有黏糊的语音或者飘着爱心的表情包,她发起转账,转了两万块过来。
【妈一直没带你买过东西,过年了,你拿着钱和朋友出去玩吧,不够的话和我说,妈妈再给你。】
程薄霁盯着这段话,盯到眼睛干巴巴地分泌了些生理泪水出来。他嗤了一声,低低地问:“谁要钱啊。”
可说完,又垂着头,狠狠抹了把眼睛。
农家乐的饭是大灶里柴火烧的,看着烟雾缭绕的,其实特别香。
他们去大棚里摘菜,骑着三轮车去看水库。
现在是冬天,冷得没法钓鱼,但可以坐在三轮车后面,把手拢成喇叭,发出乌拉的声音。
农家乐的老板养了一只田园犬,是黄白花的小狗,见人就很开心地摇尾巴。
它连带着屁股都和尾巴一起晃,好几个人围着它拍视频,掏出兜里的速食鸡胸肉和火腿肠给它吃。
吃过晚饭,大家凑在一起打麻将和扑克,玩手游一起开黑,把农家乐玩出了轰趴的感觉。
池礼玩起这种东西很会赢,就和开挂一样,所以他一般也不会主动和同学麻将扑克。
他只顾着和小狗玩,这么半天的时间,他硬是教会了小狗转圈和装死的技能。
同学说往后小狗又有新的技术可以去骗火腿肠了。
等到十一点半,大家开始往蛋糕上插蜡烛的时候,池礼抱着睡着的狗在屋里炕边靠着。
吵闹的环境里,他听着狗的呼噜声,自己也昏昏欲睡。
于是程薄霁找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这幅场景。程薄霁走过去,弯腰俯身,凑得近了些,仔细地去看池礼。
池礼漂亮,是那种勾心夺魄的漂亮,乍一眼就忘不掉的漂亮。程薄霁一开始,就是喜欢他的漂亮。
可是、可是……可是。可是这种程度的漂亮,居然是他最微不足道的东西。
池礼是打了会儿盹,也没真的睡着,回过神来一睁开眼,就看见程薄霁的脸。
他被吓到了,一激灵:“怎么了!”
他一下子就不困了。
池礼瞧着程薄霁的脸蛋红扑扑的,怎么看都不是正常的模样。
程薄霁的目光还直勾勾落在池礼脸上,池礼歪一下头避开目光,程薄霁的眼神也要跟过来。
池礼觉得好笑,他叹口气,抬手扶住了程薄霁的肩头,不叫他晃晃悠悠倒下来。
池礼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程薄霁轻轻嘀咕:“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他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矮凳上。愣了一会儿,他又说:“我真的觉得你特别好。你人特别好。”
池礼感觉这话怪怪的,但他还是笑笑:“……谢谢?”
明明好好的谢谢,愣是有些疑问的味道,好像池礼自己也疑惑一样。
“你真的是一个特别好的人,池礼,我一向不给别人发好人卡的,这个也不是好人卡,我只是想说,你真的是特别特别好的一个人。”
池礼托着下巴,有些啼笑皆非地看着比他大一岁的学哥。
他明明是年纪更小的那个,可现在他却看着比坐在那里混混沌沌讲话的程薄霁成熟多了。
“其实我不是很在乎我家里的那些事儿,真的,我只是表现得很在乎……其实我一点也不在乎。”
“我爷爷脑残,死老头。我爸,管不住下边,和动物一样,就不能追求一点人类的高级趣味吗。我妈,已经够惨了,我就别多添麻烦了。”
池礼拍了拍程薄霁的胳膊:“我知道,我知道的。”
他的声音轻柔极了,像刚被阳光晒好的蓬松被子,像刚吹出来的一大个的那种斑斓五彩的肥皂泡泡。
他有着滚烫的心脏,像烈日,像艳阳。
池礼望着他的目光沉静极了,没什么额外的波澜。却好像直直看向他的心里,连程薄霁都觉察到了他并非旁观的意图。
池礼是那样柔和地、自然地和他站在一起、
不借着他的伤疤去表现他的人格魅力,只是默默,只是温柔。
程薄霁想,他算什么温柔学长呢?池礼这样,才叫温柔吧。
池礼明明和他不是情侣,也没有之前他钓的那些人更和他有暧昧感。
可池礼是所有人里,他的目光是所有人望向他的目光里,最心疼他的那个。
他像心疼一朵脆弱的云,一颗干涸的胚芽一样心疼他。他是那样超越暧昧和躯壳,去心疼他的灵魂。
程薄霁知道,他知道。
“你长得漂亮,结果……长得漂亮是你最浅显的优点。”程薄霁对着地面和脚尖,呢喃着,“烦死了,我好讨厌我自己之前是那么浅显的人。”
池礼耐心地听他讲话。
“……我不配喜欢你,你知道吗?你好到了让我不配喜欢你的程度。”程薄霁含混着。
池礼叹了口气。
他有些想笑,又无奈,可对着程薄霁,他一点都没有对着谢温汀的冷意。
他只是轻轻地哄他:“学哥,你喝多了。”
“我没有,我没有,为什么你自带发小竹马幼驯染这种东西,你就不能清清泠泠孤孤单单地过来和我开展一次校园恋爱吗!”
程薄霁吸吸鼻子:“但我还是祝你幸福,鳄鱼皮包包……不,你不是奢侈品限量款鳄鱼皮包包了,你是人皮包包。”
池礼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什么啊!!怎么半夜吓人啊学哥?!”
说着说着话,就马上零点了。
快到零点的时候,里屋的同学挤到了外厅,大家凑到窗边去看月亮和烟花。
这里是江沅的郊区,跨年这天可以看到远处放的大烟花。腾起来的焰火像是蘑菇,蘑菇又绽放成星河灿金的雨滴。
霎时间,外厅的吵闹声此起彼伏,池礼身边都是同学说话的声音。
“刚刚为什么不碰一下啊?你走神也太离谱了吧你都没有仔细看牌!”
“我就应该出对子的,我怎么会想着出单张呢啊啊啊啊我真傻!”
“驴老师的课回头我们一起去旁听吧,我感觉他真的有两把刷子。”
一片喧闹里,池礼摸出手机。
他坐在程薄霁身边,听着他胡乱的细语,和呼吸声。在马上零点的时候,点进微信,点开和言扶的聊天框。
池礼按下了语音通话,那边的言扶,手速也不是一般的快,简直就是秒接。
池礼戴上耳机,可以清晰地听见言扶的声音。他不必去问,都能想到言扶此时在手机那头是个什么场景。
言扶也会缩在角落里,戴着耳机才接语音通话。而手机两边,池礼的这边和言扶的那边,响起欢呼声与响亮的倒计时。
“十,九,八——”
池礼叫他的名字:“言扶。”
言扶长长地嗯了一声。
“七,六,五,四——”
池礼笑了一声:“我怎么见不到你呢?我想你了诶。”
“三!”
言扶慢吞吞地说:“我也是。”
“二!”
池礼没听清:“什么?”
“一!”
言扶:“……我也想你。”
池礼听见了倒数结束,立刻也对言扶说:“新年快乐!!”
言扶在那边低低地笑着,声音通过耳机传过来,把池礼的耳畔都笑得痒痒的。
言扶说:“嗯,新年快乐。”
在彼此的耳边说新年快乐,又一起走过一年。一起走过十八岁,走在十九岁的路上,去更远的二十岁、二十一岁……
程薄霁坐了一会儿,又去外面晃了一圈,吹了吹冷风。酒劲儿消了一些,又开始作妖。
他在同学们互相祝福新年快乐的尖叫和欢呼声里,哒哒哒跑回来池礼身边,凑到池礼耳边,冷不丁地和池礼说:“选我做你男朋友吧池礼?”
可没等池礼回答,他就立刻改口了。
“不,别选我了。我不是好人,我把你骗到手了,就不会珍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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