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用指背轻轻触碰言扶的脸颊。
“我就没有新糖吃了吗,哥哥?”
言扶痴迷地看着池礼的脸。他在池礼轻柔的语气里,目光都涣散了几分。
他只比池礼大月余,怎么池礼用这样蛊人的声线叫他哥哥。
他多美好,多漂亮,心却那么笨。明明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但他这个风暴的中心,却对局面一无所知。
言扶也不确定了。他也不懂,池礼讨要的一颗新的糖,还是别的什么。
可面,还是要吃的哦。
面不吃就黏在一起了,就成面饼了,就没办法吃了。
池礼和言扶都不是浪费粮食的性格,于是他们抱完了,就回去又把面吃了。
豚骨面真的很香,言扶特意买的手擀面,言扶精选就是好吃到不行。
因为如果是他能做出来的味道,他会选择自己擀面,而不是去买了。他既然都去买了,那就是买不到的好味道啦。
所以即便说话耽误了一会儿工夫,味道没有刚出锅那么好了,但还是很好吃。
不过言扶,还是觉得没有刚做出来的好吃。他喝口汤,抹抹脸:“下次说事情,吃完饭再说。”
池礼喂啥吃啥,但瞧言扶的样子,就知道作为厨师的完美主义有些发作了。
他低头喝汤,把笑意映在碗底。
岁凛回来的时候,发现奇了,今天池礼没和言扶凑在一起。但又不是闹别扭时候谁回了卧室的模样。
有一种欲盖弥彰的相互试探。
池礼在沙发上吃苹果,言扶蹲在阳台那儿,正低头看他们养的小鸡。
岁凛读出他们之间的氛围,觑着言扶的神色,明白了什么,故作深沉地点点头。
于是言扶要离开,告别完,人都走出寝室了,岁凛在后面追着言扶:“哎哎哎!停一停!”
他在言扶面前倒退着走路,围着言扶晃悠了一圈。
岁凛啧啧称奇:“真是人间奇迹,哑巴说话了?”
言扶用坏蛋蘑菇一样的眼神看他。
“喂,都跟池礼说话了,怎么不和我说话,就因为我喜欢池礼吗?”
言扶听完岁凛的神奇发言,就不是恶毒蘑菇了,而是一脸的仇恨蘑菇的表情。
言扶磨蹭了一会儿:“……你不行。”
岁凛被他这种给池礼挑对象行与不行的语气逗笑了,他翻了个白眼:“谁不行?我怎么不行?做不了1还不会做0吗?我有什么不行的?”
岁凛凶他:“你先关心关心池礼行不行吧。”
言扶耳根涨起来了,看着要打人。
但他性子内向,打人是不可能的,骂人更是不会的,憋在那里,脖侧连着耳根一起涨起来了。
言扶不吱声,岁凛脾气也好不到哪里去。
岁凛上下打量了他几下,突然兴起:“给我转二十喝奶茶,我就给你一个消息,你要不要?”
言扶怀疑地看着他。
岁凛看着言扶的神色,反应过来了什么,补充道:“靠,你不会是觉得二十块太贵了吧?五块,五块行不行?”
实不相瞒,五块,言扶都觉得贵……但岁凛毕竟是池礼的室友,言扶想了想,还是微信转了岁凛五块钱。
岁凛这才神神秘秘地开口了:“程薄霁和池礼告白了。”
“买一送一,还有一个消息,谢温汀也和池礼告白了。”
他故意说:“谢温汀其实很好,不是吗?他年纪大一点,那么有钱,又会照顾人。”
“以后池礼和他在一起,房子车子都是庄园和法拉利保时捷玛莎拉蒂级别的。”
言扶却笃定说:“池礼才不。”
“你傻啊,谁不喜欢别墅庄园私人飞机跑车豪车啊?你不会又说什么,以前就是这样的,就一直是这样的话吧。”
“他之前不喜欢,所以现在不喜欢,未来也不喜欢?”
言扶歪着脑袋听岁凛说话。
岁凛开始叭叭:“你学医呢,本科完了读硕士,硕士完了读博士,博士完了规培实习一个月两千五。他学农的,也是这样,本科完了硕士,硕士完了博士,博士去实验室项目组,一出来灰头土脸的,你俩怎么幸福得起来啊?”
言扶听到这里,开始生气。他生气极了。
“池礼才不会灰头土脸的,池礼很爱干净,他早晚都用我买的洗面奶仔仔细细地好好洗脸!”
岁凛把言扶逼到音量都高了。
言扶像那个小白花,对未来的生活无限期待:“我们不会一直没有钱的,医生很赚钱的。”
他说完就走了。走出去两步,又三百六十度一个转身,又回来了。从岁凛身边走过去,就要上楼回他们寝室。
岁凛笑得弯着腰,在后面喊:“可是小谢叔叔不用赚就很有钱了诶!!”
言扶停下来,瞪他一眼,才又跑掉。
他到池礼他们寝室门口,用钥匙开了门,在客厅没见到池礼,犹豫了一下,推门进了池礼的卧室。
池礼半拉着窗帘,躺在床上,没脱衣服也没盖被子,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睡着的池礼,安静得像童话里的王子,叫人看着都忍不住屏住呼吸,舍不得呼吸声吵到他。
言扶凑近了一些,再凑近一些。
他想,池礼有一半的可能,睡着了。
也有一半的可能,根本没有睡着。
那这时候,他应该做什么呢?
言扶内向,文静,柔顺,沉闷。可他并不胆怯,不懦弱。
他脑海里飘过岁凛说的那些话,闪过程薄霁可怜兮兮无辜的脸蛋,可谢温汀的比格狗,背景偌大的庭院。
言扶蹲在床边,悄悄地看着池礼。
偷感很重的一款竹马,就是他本人。
半晌,池礼一直呼吸平稳,眼皮没有明显的波动,仿佛真的睡着了。
言扶俯身趴过去,决绝般地,偷偷亲了一下池礼的下巴。
就那么一小下,然后他捂着嘴就向后撤,重心偏移,他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些哲学家、文学家,那些智慧的女士和秃头的先生,他们在书本与文字里,说爱是苦涩的。
可言扶不觉得。
他摸摸唇角,他分明已经吻到他了。
一点都不苦涩嘛。
所以一点都不苦涩。
言扶抹抹嘴,他只轻轻沾了一下,一点味儿没尝到,但兀自点点头,很没有事实依据地判断到——
是甜的。
比巧克力和棉花糖都甜。因为吃巧克力或者是棉花糖的时候,很明显没有现在这种甜到马上要昏厥一样的感受诶。
言扶坐了会儿,呆呆地盯着池礼的睡颜瞧了一阵子,反应过来之后,这才手忙脚乱地爬起来。
他从地上站起来,看池礼还是躺着,没有惊醒,这才把心收了回去。又默默退了出去,离开了池礼的卧室。
言扶关门的声音轻轻的。
他觉得自己来也悄悄的,走也悄悄的,即便是做了一点坏事情,但也不会被池礼发现。
那就是他想得美了。
又过了十多分钟,池礼才睁开眼。他躺在床上,抬手用手背遮住眼睛,唇角泛过笑意。
其实,他没有完全睡着。
虽然也是昏昏欲睡吧,可他也没有一头栽进去似的睡得死死的。
仿佛会醒,可其实没醒,一半是现实,一半是梦境,意识不够清醒,感知却足够敏锐。
于是身边发生的一切,都听个分明。
他清楚地感受到了言扶凑到他床边前后发生的一切。
池礼捞起言扶做的那床被子,用被角蹭了蹭自己的下巴。他把头埋进被子里,于是在到处都是自己味道的自己的卧室里,恍然间觉得像是钻到言扶怀里。
刚刚言扶和他贴贴了吗?那是什么?那是一个吻吗?
言扶的吻很难说是一个吻吧,只是微雨般的一沾,一触即分,留给池礼的是此刻顺着下颚蔓延到脖颈的痒意。
他们四岁认识的时候,曾经的满地乱跑的小破孩年代,那时候他们有在家长的起哄下,啵啵彼此的脸蛋子吗?
池礼记不清了。
但大概是有的。那种矮矮的、嘟着脸颊肉,满地乱窜的小团子,亲一口算什么大事?
所以亲一口到底算什么大事啊,言扶?怎么贴了一下他的下巴,人就跑没影了?
如今怎么越长大越悄声起来了,只肯在拉着窗帘的床上吻一下他的下巴?
池礼拱在被窝里,没有拱出一个头绪。
转眼到了一月中旬,期末的考试也都考完了。
绩点没那么快出,但放假就是放假,哪有还留在学校里玩的?
池礼自然也考完就跑,他如同当初允诺言扶的那样,他俩一考完试,下午就离开学校了。
他带着言扶回湖顷,回他们的家。
不过,之前本来计划的是坐动车,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现在不是他们两个人了,还有两只鸡呢,岁凛之前买的鸡仔也得带回去。
鸡崽子活得好好的呢,什么一次性鸡崽,在池礼的养育下,且死不了呢。
池礼去农学院试验田和后山,找各种东西喂它们,只吃米粒还不行,野菜叶子和根茎都多少吃一些。
用专门的照明灯补光取暖,挖沙子挖土铺稻草。
于是鸡仔不仅活得好好的,还长大了一大圈,比之前小小弱弱可怜的样子要肥肥壮壮多了。
要带着小鸡一起回湖顷的话,选择就有限了。
动车是没可能了,要么就是开车。可池礼他俩没有驾照,也没有车。
池礼的爸爸说,可以开拖拉机从湖顷过来,把他们两个接回去。
可这大冬天的,露天拖拉机多冷啊。二舅倒是有一辆五菱面包车,起码不敞篷了,可那车太破,叫爸一个人从湖顷叮当咣啷地把车开过来,再嘁哩喀喳地把车开回去,爸爸也实在是辛苦了。
权衡了一下,他们还是选择坐那种卧铺大巴车。
这种跑线的卧铺大巴车很神奇的,管得很松,基本带什么家禽都不管。当然牛啊驴啊这种是不可能的,不过小一点的羊羔子,带上去都是可行的。
基本每趟车上面都有人带着大鹅鸭子什么的,都不管,都可以。
而且死便宜死便宜的,最适合点对点回家的学生。
池礼他们买的这趟车,因为不是过年期间的跑线车,基本都是在江沅读大学的学生,于是罕见地没有什么额外震撼人的家禽。
全车只有三只狗,两只猫,两只鸡崽。
热闹极了
言扶上车的时候,拎着的竹篮,里面就是那两只鸡仔。
其实客观来说,现在这俩鸡仔,很难被称之为鸡仔了。
已经长成一只手都托不住的黄鸡了。
胸脯肉鼓鼓囊囊的,小嘴巴黄了吧唧的,脑袋倒是秃秃的。毕竟池礼不是动科院的,养鸡能力有限,秃点毛也合理又正常。
言扶用竹篮装着鸡,另一只手拖着行李箱,他俩前前后后忙活了好一会儿,才安顿下来。
坐好了,言扶拿出之前在寝室提前做好装在便当盒里的菜饭给池礼吃。
而后他掀开竹篮上面盖着的布帘,往里放了一把池礼自己配的饲料和青菜。鸡伸着脖儿狂叨。
言扶又把布帘盖上,爬到床铺上去铺床,仔细整理着床铺。
他铺完两个位置,又爬回来,在池礼身边一缩,瞧着池礼漂亮到昂贵的脸和周遭的氛围,颇有一种“可恶!”“莫欺少年穷!”的不高兴。
池礼觑着他的神色,发现这表情怪好品的。
本来言扶就不是喜怒形于色的人,他性子闷,表情也不多,于是读他的情绪就格外好玩。
言扶沉闷到许多人觉得他是阴郁,都说他是没什么表情的死鱼脸,叫池礼来看,池礼觉得才不是呢。
言扶的表情其实都很好懂的,像现在,他肯定在想……
如他料想的那样,言扶开口嘀咕说了一句:“我们以后也会买车的。”
瞧,就是这样好懂。
池礼就问:“买车做什么?”
“买车拉你,就不挤大巴了。”言扶回答。
他们凑在一起说话,在卧铺大巴车狭小的床铺上,靠着彼此,吃着提前准备好的油香香的菜饭,幻想他们以后的生活。
“那买什么车呢?”
“买电车,电车方便,还是买油车,油车劲儿足?”
“我开车。我做你的司机。”
幻想又不要钱,做梦是免费的。对着他,就是可以说许多漫无目的毫无边际的话。
更何况,那不止是做梦。
那是早晚他们会一起去到的,美好富裕自由的未来。
回到湖顷,进了村子就一直被打招呼,全村就没有不认识池礼和言扶的。
走累了,就坐阿嬷的卖菜回来的独轮平板车,和大大小小的菜筐坐在一起,抱着怀里的竹篮子,里面的两只鸡还一个劲儿地叫。
言扶就在池礼家隔壁,平板车马上停在门口的时候,池礼家里的大黑狗从院子门口跑过来,一边甩着尾巴扭着屁股,一边拱着车子,对他们汪汪叫。
爸爸出来的时候,拎着一挂鞭炮,他嗓门粗,音量大,站在那里就招呼来往凑热闹的人。
“放炮嗷,来,放炮!!”
他非要放完了鞭炮,才叫池礼和言扶两个人进门。
言扶抱着一竹篮的活鸡,池礼拖着行李箱,他俩又累又饿地站在门口,大黑狗使劲绕着他们转圈,用头拱他们脚踝。
池礼好想吃饭啊。
之前在车上吃了,在县城换车的时候也吃了,可一路颠簸着独轮平板车回来,吃完的就和没吃一样。
他饿得肚子开始叫了。
言扶察觉到了,难免生出一点嘀咕。
“回家放什么鞭炮啊……”
言扶又内向,这么多人围着看热闹,他的脑袋要垂到地里去了。
池礼饿得难受,下意识搭话:“就是啊,回家放什么鞭炮啊,回门才放鞭炮。”
言扶:“……嗯?”
言扶读不懂池礼的表情。
看着他的神色,好像他是随口说的,说完就忘。但好像是故意说的回门。
池礼在言扶面前说回门,那和说结婚没有区别,和叫言扶一声小新娘没有区别。说不说,叫不叫的没关系,言扶自己会想,他已经脑补出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了。
垂着头的言扶,是乡里乡亲口中的“文静好学生”“大医生”“闷葫芦罐子”,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村里都盖的是独栋小院的房子,基本都是平房,盖一层。
家里富裕的,才会推了旧的房子盖三四层的洋房小楼。
池礼和言扶是邻居,都是平房。院子倒是圈得很大,种菜养鸡一条龙。
言扶家里还养了兔子,一笼笼的,卖着补贴生活。
所以环境其实很乱的,凑热闹的人又多,算不得什么体面的场合。
可池礼喜欢。
鞭炮声震着耳朵响起来的时候,池礼透过弥漫开的白烟,看见他爸爸摩挲着大腿,舔舔嘴巴,挺直了腰板,盯着那红色的炮仗,笑得见牙不见眼。
红纸随着节节鞭炮炸开,嘣得到处都是。
池礼还凑过去捂着耳朵去瞧,一小条红纸条飘扬起来,落在池礼肩头。
言扶跟在他身后走过来,抬手捡起了他肩膀上的红色纸条,又默默地攥在了手心里。
爸爸放完炮,就更高兴了。
孩子们出去独立读书半年才回来,这怎么能不庆祝啊!放鞭炮庆祝都是小巧了,还特意请了隔壁村做流水席的厨子过来呢!
看池礼和言扶回来了,这边放着炮,那边就同步开始做饭。
鸡、鸭子、大鹅和猪都是现杀的,菜都是棚子里现拔出来的,抖抖泥土过水洗洗,最新鲜的时候就进了锅。
池礼和言扶的妈妈两个人在摆桌子,池礼进了门,才把行李箱放下,就去帮忙铺桌子上的一次性塑料布。
“瞧瞧,怎么出去一趟又帅这么多啊?”言扶妈妈啧啧称奇。
那当然!去外面读书就是会时髦一点,嘿嘿!
言扶抱着竹篮子,扯开竹篮上面的布,里面两只鸡扯着脖子往外看。
他抱着鸡站在那里,看铺桌子轮不到自己帮忙,就拎着鸡去池礼他家后院,把鸡收到了鸡窝里。
池礼铺完桌子,回头去找言扶的时候,发现他站在大锅灶旁边,看人家厨子做菜。
这种流水席的厨子做菜又快又香,大锅炒出来色香味俱全,食材都是最新鲜的,猛火旺炒,怎么做怎么好吃。
池礼看他瞅得那叫一个全神贯注,就悄声问:“你在跟着学吗?”
言扶偷偷和他说:“都是家常菜。”
没说出口的意思就是,都是家常菜没什么好学的,他也会做。
不过他也承认:“做得比我好吃。”
这种经验挂的,多少年的流水席面做下来,味道不好早就被人民的汪洋淘汰了,都轮不到池礼他爸去请。
那做出来的菜味道自然没得说。
他承认了,池礼却不承认,池礼看着厨子哐哐哐切着烧鸡,扬着眉梢,多少有些漫不经心:“是吗?比你做得好吃吗?我不觉得。”
“会给我煮豚骨面吗?不会的话,好吃也是不好吃。”
他一向温和真诚,鲜少有这样不讲道理的时候。
他总是最讲道理的,按事情去分析人情,对额外的情感总有些模式,难免天真到有些残忍。
于是,池礼此刻的不讲道理,非但不显无赖,反而生出几分微妙的温情。
偏爱,不就是不讲道理地偏向一个人吗?
言扶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瓮声瓮气地抱怨:“做完你又不立刻吃,面都放黏掉了你才吃。”
“再做嘛!”池礼笑着,“再做给我吃嘛。”
言扶抿出一点羞涩的笑,长长地嗯了一声。
“你想吃我就做。”他许诺他,“做多少锅,做多久,我都做。”
池礼倒是很活泼,他快乐地带着五六个膝盖高的小孩,拿了一盆刚炸出来的丸子,和每个小孩一起分两个,小孩都吃得嘴巴油汪汪的。
他们吃光了,小孩仰头看看他:“哥哥,我还想吃。”
“哥哥也想吃。”池礼端着空盘子蹲下来,视线和小孩齐平。
他自称是哥哥,可看他现在做的事情,明明是幼稚的小朋友才做得出来的事情。
“哥哥想吃炸鸡腿,你想吃炸鸡腿吗?”池礼逗他们。
说话的小孩馋得开始啃手指,后面听他讲话的几个小孩,也跑过来抓着池礼的衣服。
“想吃,想吃炸鸡腿,哥哥。”
“炸鸡腿!炸鸡腿!”
“可以吗哥哥?可以请我们吃吗?”
怎么不可以?池礼也想吃。
池礼回头,望向言扶的方向,他瞧见言扶乖乖地在那儿站着,像一棵小柏树,昂着叶子,守着附近的灌木丛。
池礼兴起,蓦地叫他:“哥哥。”
言扶怔了一下,抬眸看过来,眼神亮亮的。
池礼搂着小孩,一起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瞧着言扶。
池礼:“哥哥,我们想吃炸鸡腿。”
他自称哥哥,又叫言扶哥哥。
言扶的确是哥哥,是年纪大一些的哥哥。
可他这个哥哥,只大了池礼月余,池礼这个弟弟早就比他高比他壮,看着能一拳打三只小蘑菇了。
可池礼叫他哥哥,叫一下,他就心潮澎湃到肚子里能吞下整个黄海一样。
他面无表情,声音发抖——激动成这样的——眼神坚定,看着池礼,使劲点头:“鸡腿在哪。”
坚定到疑问的语气都没了,变成稳稳的陈述句。
现在别说是炸鸡腿了,池礼说要吃炸恐龙腿,他都会理智下线拿着手机搜哪里卖恐龙。
新鲜的鸡腿当然有几盘,池礼问厨子要来一盘。
言扶往屋里的厨房走,池礼拿着盘鸡腿跟在他身后,那五六个小孩像毛毛狗尾巴一样,绕着圈地缠着池礼。
到了厨房,言扶开始调配腌料,池礼就拿了许多零食逗小孩。
小孩啃着手指头:“妈妈不让我吃太多零食。”
正常人一般会说,什么没关系你妈不在哥哥让你吃,或者哦那只好少吃一点了宝宝最乖什么的。
结果池礼呢,顶着那么漂亮的脸蛋,到把小孩都迷惑到迷迷糊糊跟他跑来这里的池礼,兀自往嘴里丢了一块奥利奥,托着下巴盯着小孩:“那你看着哥哥吃吧?”
小孩不干。
小孩哼唧,小孩甚至恨不得用电话手表报警抓他。
好坏的大人!
池礼又哄他们,撕开几袋辣条和小孩们一起吃,吃得厨房里面全是一股子辣条特有的怪味。
就是那种一闻,就知道是辣条的味道。
把厨房吃到仿佛被辣条腌制过一样,对正在做菜的厨师来说,是件很过分的事情。可他这么过分,言扶一句话也不说他。
池礼叼着一根辣棒,坐在小马扎上往前蹭蹭,蹭到言扶背后。
言扶站在那里腌鸡腿呢。
他盯着言扶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一抬手,把人家言扶腰后围裙系带打上的结,轻轻扯开了。
小孩发出吃吃的笑,言扶低头,才注意到围裙变成了一块挂在脖子上的布。
言扶转过身,摆出了小熊猫示威的投降姿势,示意他的手上都是腌料酱,没法自己系围裙。
池礼捉弄他,又哄他:“来,我给你系。”
他坐在那里,言扶面对他站着,他抬手去够言扶身侧的带子。
池礼又嫌言扶站得远,掐住了言扶的腰侧,往前拽了拽。
言扶踉跄了一下,站稳后,任由池礼动作。
池礼两只手拽着围裙的带子,绕后去打结,在言扶腰窝的位置按了按,确认这是腰部的中心点了,这才系上。
言扶低头,可以看见池礼毛绒绒的发顶。
他系围裙的时候,是把言扶圈在怀里的。
池礼意识到这点后,耳根莫名红起来,轻咳一声,神情倒是严肃,毫无慌乱,悠哉地把围裙的细带系上了个蝴蝶结。
完事了,他拍了一下池礼的腰侧:“好了。”
言扶默默地又转回去了。
有个小孩捏着辣条过来了:“哥哥,你可以让他背过身去再系,那不是更方便吗?”
池礼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小脸蛋:“小朋友,吃了哥哥的辣条,就不可以说话了喔。”
这小孩不死心,又过去想问言扶,结果看见言扶的正脸,他又叫唤起来:“哇哥哥,你的脸是猴屁股诶。”
“有礼貌的小孩不可以说别人的脸是屁股!”池礼扯他的后脖颈的衣服,把这小孩薅远了。
吃席自然很是顺利。
饭香喷喷的,妈妈爸爸面子足足的,乡亲肚子饱饱的,连养的狗都加餐了。
言扶炸的鸡腿就一盘,被池礼和小孩都分掉了,没往席面上摆。
他们缩在厨房里吃炸鸡腿,外脆里嫩,面糊不多不少,做的淀粉外壳脆脆香香,锁住多汁的鸡腿肉,咬一口肉汁还挂在嘴角,给小孩们全部吃迷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