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以为自己表现的和平常一样。
然而平常他俩可绝不会三天都不见面。
薄韧来找杨樵那么多次,从来没有半路叫上邹冀,非要邹冀来作陪。
杨樵也不会为这么点事就对薄韧说什么“对不起”。
“就这,饼干还说你们没闹别扭?”旁观的邹冀都看不下去了,对杨樵道,“还是老婆你来说,你们两个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在不愉快?”
“没有不愉快。”杨樵看了薄韧一眼,既是试探也是确认,说,“没有吧?”
薄韧道:“当然没有了。”
邹冀看看他,又看看杨樵,说:“你们两个中间至少有一个在骗我,太反常了。”
“谁会骗你。”薄韧道,“好了好了,告诉你也没什么,就还是上次那事,他太爱学习一天到晚不理我,我不高兴了,就也冷落他三天。”
杨樵:“……”
邹冀觉得真是荒唐,道:“就为这么点事吗?”
“这么点事?”薄韧终于爆发了。
这三天,他过的是什么日子,有没有人知道?哦还真没有,他也不能让别人知道。
他悲愤交加地把视线转向杨樵,道:“你也觉得这事很小吗?”
杨樵做出了完全符合他一贯人设,也确实完全是实话的回答:“当然不小,我都快伤心死了,还以为你真不跟我好了,搞半天,你又用这招在收拾我啊?”
薄韧内心绝望而无助,这是谁收拾谁啊到底是。
他说:“对啊,看你能不能长记性,以后还敢不敢不理我。”
杨樵道:“不敢了。”
薄韧又问:“那爱学习还是爱我?”
杨樵道:“爱你。”
薄韧:“……”
杨樵:“……”
邹冀:“……”
只有邹冀听一就是一,没有任何别的心思,继续荒唐地提问道:“我真的好奇很久了,你们俩每次说这种肉麻话的时候,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我脸皮也很厚啊,我怎么就说不出口?”
“想什么就说什么,”薄韧道,“我们表里如一。”
杨樵附和道:“对啊。”
薄韧和杨樵对视了一眼,两人立刻又转开视线,都看着邹冀。
“都看着我做什么?”邹冀严正声明道,“我可一点都不爱你们俩。”
杨樵过这种“表里如一”的日子已经好几个月了,心里的矛盾当然始终都在,但早不像最初那般剧烈,难过和心酸仍旧持续不断,只是他学会了催眠自己,多去体会一下那互动里的“甜蜜”,谁能说代糖不是糖呢。
心动初级选手薄韧,还不能习惯,对邹冀说了大话,还有点羞愧。
这三天里,他没有找到解决“十七岁男生想和好朋友亲嘴正常吗?”这问题的方案,坚持浏览了小网站三天,结果又吐了三天。
吐一次还能说是个例,连续几次,吐啊吐的也没习惯,还更换了欧美/亚洲/纯爱/重口/小清新/剧情流等各种版本,采集样本也算十分丰富了,足够推断出他自己根本不喜欢男生的实锤结论。
这个推断结论是客观的,和他想亲吻杨樵的主观能动性,看似是悖论了,但却因为悖论的存在,他才得到了也许是最标准答案的答案。
那就是:他不是同性恋,不喜欢男生,反感和男生亲热,他喜欢的、想亲的,就只是杨樵。
只是杨樵。
从前他和杨樵互相说些友达以上的肉麻话,每次他都是很自然地就说出来,听杨樵的回答也觉得理所当然,他们十几年来就是这样发自真心的爱着彼此,这爱像空气像阳光,无处不在。因此他也没有什么非常特别的感觉。
今天又和杨樵这么一问一答地说了肉麻话,薄韧心里的想法比彩虹都要绚烂——
晕了晕了,杨樵怎么都不反抗一下,就同意爱我了?
有没有可能他像我爱他一样爱我?
得了吧我真实傻叉,杨樵很恐同的。
但我也不是同性恋,杨樵恐的必然不是我。
所以他就是爱我。
我问他爱不爱我,他就会回答他爱我。
如果我说我想亲他,他应该就会让我亲了啊,没准还会主动嘟起嘴巴。
杨樵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就只顾着轻松和开心了。
原来薄韧这三天没来找他,又是一种撒娇式的惩罚,惩罚他只专注学习,忽略了这个幼稚的竹马。
几分钟后,杨樵回教室里拿书包。
“还不走吗?”他见同桌还在,说,“朋友叫我一起去玩,我要先走了。”
“玩得开心点。”同桌笑着看他,一副很为他高兴的样子。
杨樵整理周末要带回去的作业和习题,装进书包里,看同桌还在不住看他,问:“怎么了?我脸上沾了什么吗?”
“也没什么啦,”同桌促狭道,“沾了点幸福。”
杨樵极力想严肃起来,却实在忍不住唇角的上扬,最后笑着和同桌道别,先走了。
门口只剩下了薄韧在等他。
“唧唧去约顾遥明天一起玩,”薄韧道,“说让我们也去,我还没答应他,你想不想去?说去看电影。”
杨樵道:“我都行,你去我就去。”
薄韧也克制不住的自己的笑意,心里充盈着幸福和满足,又故意说:“冷你三天还挺有用,最近你都没像今天这么听话。”
“……”杨樵道,“别提这事了行不行,我刚忘了。”
薄韧道:“我就提,你错了还不让我说?”
杨樵据理力争道:“我怎么错了?我说要更用功,冲一下top2的时候,你也没表示反对啊。”
哪知薄韧说的根本不是他爱学习,而是:“我和顾遥说两句话,你就污蔑我偷偷谈恋爱,我要是没解释清楚,你是不是还要单方面制裁我?”
“好吧,那是我错了。”杨樵更不想聊这件事,提起自己乱吃醋还吃错,只觉得好尴尬,道,“我能有什么办法制裁你?你倒是教教我,我下次用一用。”
薄韧上下看他,道:“别想得美,只有我欺负你的份。”
杨樵觉得他这眼神充满了前所未见的邪恶,倒也不信他会怎么欺负自己,说:“唧唧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话?我要找他来主持公道。”
薄韧宣布道:“公道就是你不能惹我生气,我不高兴就会欺负你。”
两人一起下楼,薄韧试了几次,想像平时一样揽住杨樵,手抬起来又放下,以前自然而然的动作,如今他很不好意思。
“才三天不见,”杨樵经过了这三天,再次听他胡说八道,只觉得幸福无比,浅浅吐槽了句道,“你是加入了北约吗?这么霸道。我要找邹唧唧评评理。”
“你找他没有用,”薄韧道,“你又不是他的老婆。”
杨樵道:“我就要找他评理。”
第二天下午,等他们和邹冀在电影院楼下碰面,也根本没人向邹冀提起评理的事。
哪有什么理啊,邹唧唧只是甜蜜嘴仗的工具符号而已。
但邹冀就是知道了也不会在乎,根本不介意。
邹冀春光满面,邹冀飘飘欲仙,邹冀春风得意马蹄疾,邹冀自我感觉已在朋友们中遥遥领先,他已当上了人生赢家。
那天自习课后,他第一次和顾遥单独“约会”,第二个半价的抹茶冰激凌如斯甜蜜,两人的关系也好像取得了如斯甜蜜的飞速进展。
他昨天放学后向顾遥发起了周末一起玩的预邀约,顾遥的回答是还不确定能不能去。今天他给顾遥打电话,再次正式邀请顾遥出来看电影,顾遥同意了。
三个男生在影院楼下等顾遥。
三个人都一幅整晚都没睡好的模样,但三个人又都非常高兴,其中的原因异曲同工,同根同源。无他,唯爱人尔。
顾遥来了,看到薄韧和杨樵的时候,还意外了一瞬间。
情感总是似谜局,偏偏当局者最是云里雾里。邹冀只顾着傻乐,还窃喜自己足智多谋,提前安排好了影院群演两名,不然顾遥肯定又会不好意思。
群演两名却都察觉到了,顾遥很可能以为会像那晚去吃冰激凌,邹冀说是有别人,其实并没有,她很可能以为今天只有她和邹冀。
薄韧和杨樵对视了一眼,眼神里分明都是:邹唧唧怎么这么傻?
顾遥那一瞬间的情绪马上就过去了,笑着对杨樵说:“老婆好啊,好久没和你一起玩了。”
杨樵被女生这么叫,难免不好意思起来。
薄韧道:“是我老婆,你们真是够了。”
邹冀道:“是大家的老婆。”
薄韧道:“我的。”
两个人又开始猫猫拳互相攻击。杨樵和顾遥在一旁笑得停不下来。
电影票已经被邹冀提前买好了,最后还是四个人一起去看,入场后,邹冀、顾遥、薄韧和杨樵依次走进那一排中央坐下。
“薄韧,能不能拜托你,和你老婆换换位子?”顾遥道,“坐在你和邹冀两个巨人中间,我有点喘不过气来。”
薄韧就起身和杨樵换了,顾遥笑着看杨樵坐在自己身边,说:“老婆,你现在多高啊?”
杨樵道:“四月份体检那次测量量是一米七八。”
“你怎么过河拆桥?”薄韧支棱起来,隔着杨樵指责顾遥道,“求我换位子前,还知道这是我老婆,怎么换完了就跟我抢?”
那一头的邹冀也支棱起来道:“说了是大家的老婆,你凭什么吃独食啊?”
杨樵道:“安静!”
这是公共场所,学校里胡说八道就罢了,出来还这样真的很尴尬。
“你不要再纠结这个问题了,好不好。”杨樵低声对薄韧道。
放映厅里的灯关了,银幕上开始播放贴片广告。
在这只有银幕稍微照亮的视野里,薄韧和杨樵互相看着对方。
薄韧道:“那你自己说,你是不是我的老婆。”
杨樵道:“我是,你不要再说了。”
从这一次事件起,杨樵和薄韧之间,过渡进入了一种很微妙的相处模式。
杨樵对薄韧的暗恋,是一天浓过一天。
薄韧也越来越觉得自己真是太喜欢杨樵了。
可是两个人又都出于种种因为太在意对方而生出的顾虑,没有办法把这情感大胆地宣之于口。
杨樵心知肚明,薄韧是一个直男。
假如直男薄韧知道他是男同,就不可能再像现在这样和他相处,他得不到薄韧的爱情,这已经是命中注定的必然,再失去薄韧的友情……又何必呢。
而薄韧也确实就是直男,他克服不了对男男亲密行为的生理性应激,他想杨樵的“恐同”至少也是这种程度,杨樵都还没看那种片子,上次只是听他语言描述,都被恶心得小脸煞白。
如果他把心里最隐秘的想法说出来,会不会让杨樵也当场吐了?
不过薄韧很乐观,他很想说服杨樵和他亲嘴试试看,如果杨樵被他亲过后也没吐,那说明就可以……不不不,不可以,亲嘴就好,别的就算了。
他还是理解不了男生和男生妖精打架能有什么乐趣,脑补也脑补不出来,强迫自己看小网站,某些画面甚至给他留下了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那几天里上厕所,他低头看到自己那里,都会觉得两眼一黑,噫!真是丑陋的东西!
所以他对他与杨樵关系的全部期待,除了还没亲过嘴,其他都已经达成了。
这样一想,他就又不太急迫了,只消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再邀请杨樵和自己亲亲嘴,人生愿景就基本齐活了。
原本他们两个人就一直亲密得超乎寻常,如今依然如此,至少从表象上,和过去别无二致,双方也没察觉出哪里有真正的不对劲,即便偶有所察,也会归罪于是自己没掩藏好情绪的小尾巴,会赶快调整自己的状态,而不会去怀疑对方有什么小心思。
这种情况也可以说是负负得正了。
高二下迎来了期末考试季,高中阶段的最后一个暑假也要来了。
老师已经提前预警过要补课,只能放短短的两周暑假。
薄韧打起了小算盘,趁这两个星期,他就可以挑一个好日子,带杨樵回家……不对,还是应该去杨樵家,杨樵家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两个,才能不被打扰地,更好地感受一下。
到时在杨樵家里,他会诚邀杨樵共襄盛举,台词他也想好了:你看我们学习这么辛苦,到了暑假,就应该多体会丰富多彩的课外活动,对不对?
杨樵会说:对。
然后他会说:例如说,来和我亲个嘴。
杨樵也许会大吃一惊,也许还会骂他有病,但到了最后还是无法拒绝他,他已经掌握了很多种撒娇耍赖的手段,杨樵最吃他这一套了,一定会接受他的所有要求。
小饼干同学想得很美。期末考试答卷的间隙里,想起这事都忍不住笑出来。
监考老师满头问号,下来看了他好几次,都要怀疑这孩子是不是做题做疯了。
刚一考完试,当天就放了暑假,并且这次成绩要等回来补课才会见分晓,让准高三生们度过最后一个快乐暑假。校方和老师都很善良,多么好的安排,多么美好的一天。
结果晴天大霹雳——
杨渔舟回来了。
参与祖国伟大边疆建设的杨工,胜利完成了水利部门的援建任务,所在工作队还立下了团体三等功,他也终于离开已耕耘出新希望的温河,回到了阔别三年的家乡云州。
薄韧交了卷子,就兴冲冲去楼上找杨樵,杨樵告诉他这个消息,他一瞬间精神昏迷。
以前薄韧就有点怕杨渔舟,严格说是敬而远之,严肃的高知父亲形象,离他的生活非常遥远,从小到大每次和杨渔舟见面,他都觉得有点压迫感。
杨渔舟多年来忙于工作,疏于照顾小杨樵,这一点,也让薄韧很为杨樵抱打不平,再加上初三那一年无端的分别,杨樵被带去鸟不生蛋的温河吃苦受罪,回来后大半年里,杨樵都比小学初中更要寡言少笑,明摆着是在那里被磋磨得太狠了,这都是杨渔舟这个父亲考虑不周全造成的结果。
现在杨渔舟就这么回来了,薄韧更不喜欢这叔叔了。别的不说,从此以后,杨樵更不会去他家,他也不好再去杨樵家里过夜。
早不回来晚不回来。怎么,是在戈壁上夜观星象,发现了有人想哄杨樵与之初吻的大计划吗?
“那暑假我还能去找你玩吗?”薄韧垂头丧气,道,“你爸也不太喜欢我。”
杨樵也正处在纠结中,对即将迎来的父子局感到惴惴不安,听薄韧这么说了,很觉得惊奇,道:“怎么会?他没有不喜欢你啊,以前他经常说你很好,还让我向你学习来着。”
薄韧的阳光显而易见,大人们也常会被他的积极开朗所感染,杨渔舟曾数次对杨樵提过,他也认为儿子这个好朋友的性格,真是很好。
薄韧想了想,记忆其实有点模糊了,说:“就是你还没去温河之前,有个周末我去你家找你玩,你爸开的门,别的我也记不得了,就记得他盯贼一样盯着我。我小时候也没乱动过你家东西吧?不知道为什么他要那样看我。”
“……”杨樵也记起来了。
杨渔舟那时发现了他的性取向,还怀疑他有了喜欢的男生,也许因为他来往最亲密的只有薄韧,杨渔舟应该就是把薄韧当做了怀疑目标。
但那时候他对薄韧还没有这方面的心思……也或许模糊有了?不知道,反正当时他自己认为是没有的,所以被杨渔舟怀疑了,他还很生气。
那时候他的想法真的很单纯,他是喜欢男生不假,可他又怎么会打好朋友的主意?
“你想我的话,就给我发消息。”薄韧预感这两周里再不能每天都见面了,悲伤地说,“肯定是我想你多一点,你都不怎么想我,你最好及时回我微信,别让我太难过了。”
杨樵道:“我哪次没有及时回你微信了?”
薄韧道:“要看聊天记录吗?我有时候说好几句话你才理我一句,还经常不是 ‘嗯’,就是 ‘哦’,敷衍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聊?”
“我没有敷衍你,”杨樵辩解道,“因为我没有好玩的事跟你说,怕你觉得我无聊。”
薄韧道:“那你就不会说些好听的,例如说你想我你爱我之类的吗。”
“……”杨樵道,“我也有邹冀同款疑问了,你究竟为什么这么爱说肉麻话?”
薄韧实话实说道:“我不觉得肉麻,都是我的心里话。”
杨樵只得道:“好吧,我也试试。”
回家的路上,杨樵很头大,他这两年一个人在云州,虽然免不了时有孤单感,但在学校有薄韧常陪着他,也得到了很多安慰,渐渐也习惯了空荡荡的家。
现在又要和父亲一起生活,竟还有点未知的恐慌。
但他已经不像之前会害怕,长大了几岁的他,开始明白了父亲那时的惶恐和无措,那晚除夕在营地宿舍里,杨渔舟问他“恨不恨爸爸”时,心里一定也充斥着相当大的痛苦。
他不再像十四岁那年,那么恨杨渔舟了,却也不知道要怎么与父亲相处,他们都要直面问题,就要把事情摊开来说,可是父亲他,现在能理解和接受了吗?
杨渔舟下午三点的火车到云州,等杨樵放学回来,他已经在家,还做好了晚饭。
父子俩一打照面,都没开口。
杨渔舟被晒得黝黑,脸颊瘦削,体格看起来却比之前坐办公室绘图纸时要强壮不少,他局促地站在那里,看向杨樵的眼神也略带着闪烁。
杨樵把书包放下,又弯腰换鞋,他已经很久没叫过“爸爸”,在温河时就已经故意不叫了,这两年父子俩打电话,他也是直接说话,很少会带上称呼。
杨渔舟说了第一句话:“考完试了?”
“考完了。”杨樵反而是两人中更镇定自若的那个,回答完还补充了信息,“我们放半个月假,然后返校补课,要补到八月二十几号。”
杨渔舟点点头,说:“吃饭吧。”
他做了四菜一汤,都是杨樵过去很喜欢的菜。
饭桌上一片安静,两人各自吃饭,没有聊天,也没有问候。
一直到吃完,杨樵要收拾碗筷,杨渔舟才说:“你不用管,休息去吧。”
“好。”杨樵就起身,回房间去了。
家里如此平静而尴尬的氛围,持续了近一周。
杨樵每天关着房门,到吃饭时间出去吃饭,吃完后再回来,继续关上房门,看书学习,上网打游戏。
其实他心里也很难受,想和父亲说说话,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始。
他四岁那年,因外婆急病,赵晚晴赶去了南方,几个月后病情稳定,她才回来,试图找到平衡为人子女和为妻为母的办法,结果是没有办法,最终在杨渔舟的妥协下,赵晚晴辞掉了工作,去了南方。
和杨渔舟相依为命的数年里,杨樵非常爱他,即使他工作很忙,杨樵也依然非常非常地爱他。
这种令父子俩都很窒息的环境,在一周后的晚上,杨樵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吃过晚饭后,杨樵又在房间里看书,看得好郁闷。
薄韧发来了微信。
任意球专家:老婆在吗?
木头:干什么?
任意球专家:我好想你啊。
木头:我也有点想你。
薄韧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身坐了起来。
这还是杨樵第一次在微信里说想他,往常他说想你,杨樵常常就不理他了。
任意球专家:是不是和你爸处不来?
木头:有点,家里都变闷了。
任意球专家:晚上来我家睡?
木头:不行。
杨渔舟在家,他还夜不归宿,这说不过去。
薄韧也想到了这一点。
但杨樵马上想到了一个恶作剧的主意。
木头:你来找我吧,骑你的电瓶车,带我出去玩。
薄维文今天晚上在家,正在客厅里哼唱红歌,看到薄韧兴冲冲地换了衣服,一副要出去的样子。
“臭小子,又要去哪儿?”薄维文道,“都八点半了。”
薄韧说:“我晚饭吃多了,要去消消食。”
薄维文道:“那我也一起去。”
“你不去,你去什么去。”薄韧狠心拒绝了老父亲,道,“我约了杨樵,我们年轻人轧马路,不带你啊。”
原来约了杨樵啊,薄维文很放心了,也已知道杨渔舟回了云州,叮嘱说:“那最晚十点,你把杨樵送回家去,自己也早点回来。”
“知道了!”薄韧一溜烟跑了。
这边杨渔舟正在客厅阳台上抽烟,看到整天在房间长蘑菇的杨樵竟从房间里出来了,忙把烟掐了,有点紧张。
杨樵没戴镜框,特意戴了隐形。
也不与杨渔舟说话,他拿了钥匙,就要换鞋出去。
杨渔舟忍不住道:“都这么晚了,要去哪?”
杨樵道:“出去玩。”
“……”杨渔舟很明显是很想提问,去玩什么,和谁一起,却都没问出来。
杨樵看他一眼,主动解释道:“薄韧来找我,我们一起去玩。”
杨渔舟:“……”
在父亲难以描述的眼神里,杨樵推开门,走了。
杨樵蹲在小区门口的马路牙子上边玩手机,边等人。
薄韧骑着电瓶车,停在他面前。
杨樵抬头,薄韧的心跳节拍都快乐了起来,他太喜欢看杨樵的眼睛了。
他痞里痞气地说:“小帅哥,一个人吗?哥哥带你去兜风啊?”
杨樵笑起来,起身坐在他后座上,问:“你带我去哪?”
薄韧道:“你想去哪。
杨樵说:“不知道。”
“那就先走着,”薄韧道,“你看哪里好,我们就在哪里停。”
他拧了车把手,电瓶车如缓缓流星,驶入夜色中的街道,载着他和杨樵,迎向七月的炙热晚风。
其后几日,杨樵每天都要出门去玩。
每当出门前,杨渔舟问起要去哪,他就会无所顾忌地告诉父亲:
薄韧来找我。
薄韧在楼下等我。
我要和薄韧一起去玩。
总之,就是他每天都要和薄韧见面,每天都要和薄韧在一起。
他把自己闷在房间里好几天,老实说对他自己真是一种折磨,现在他一点都不想再折磨自己了,他要把这份内耗转移给杨渔舟。
如他所想,杨渔舟肉眼可见的开始着急了。
杨樵约摸也知道父亲究竟在想什么,他就是故意的,就是要恶作剧式地“报复”下杨渔舟。
当初杨渔舟不礼貌地怀疑他喜欢的人是薄韧,现在就让杨渔舟亲眼看看,看吧,怀疑成真了吧,他不但喜欢上薄韧了,还每天都要和薄韧“约会”呢。
每天出门的一刹那,杨樵看到杨渔舟皱起来的眉头,整张脸都呈现一种无法言说的憋闷,他就会有些幸灾乐祸。
倒要看杨渔舟这次怎么应对。
难道还能又突然调去哪里援建,把即将要上高三的杨樵,再“绑架”带走一次吗?水利部门都没那么多立三等功的机会给杨工,高三和初三也不是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