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樵非常确定,父亲拿他没办法。
不知道是否因为杨樵怀着这种心思,他出门后和薄韧碰面,一起去玩,也隐约产生了他们真的是恋人约会,真的是在谈恋爱的……甜蜜错觉。
两个人本质都是生活特别简单的高中男孩,薄韧唯一的课余爱好是踢足球,杨樵唯一的课余爱好是陪薄韧玩。
所以他俩对于云州有什么地方好玩,一概不知道不清楚,出了门就像两个纯粹的街溜子,大街小巷随便逛逛,也觉得非常有趣。
白天太晒,他们就找商场进去,躲太阳,吹空调。傍晚后不晒了,两人就从马路这头溜达到那头,逛累了,再买两根最便宜的老冰棍,坐在路边,漫无目的地聊天,一起看天,看云,看日落月升,看世间行人。
薄韧高兴得很,只觉得再没有比他自己更快乐的人了。
本来他以为杨渔舟一回来,这半个月里他都不能和杨樵随意地见面和玩耍,还挺郁闷来着。
真要感谢杨工啊,他在心里给杨工哐哐嗑头。感谢杨工是个笨爹,不会处理父子关系,才让杨樵不愿待在家里,才让他有机可乘,每天都能哄杨樵出来和他约会。
“你这几天也不学习了。”薄韧得了便宜还卖乖,说,“还说要冲刺top2,我看你现在都忘了这件事。”
杨樵不好意思起来,道:“你也快忘了吧。”
他其实就没想冲击这么高的目标,当时那样说,是他为了逃避薄韧而沉迷做题,想要找一个体面的理由,现在也不用再找借口了,他不想逃避自己的感情,明知无果的暗恋是很苦涩,但只要和薄韧正常地见面,幸福还是更多。
在薄韧真正拥有女朋友之前,他可以自我欺骗,他就是在和薄韧谈一场单方面的恋爱。
杨樵解释说:“这段时间我也足够努力了,考top2还是没什么希望,不如降低一点要求,我心里也没有那么爱清北。”
薄韧说:“那你心里最爱谁?”
幼稚的提问,也只有杨樵会配合他:“你,最爱你,行了吧。”
薄韧只看着杨樵笑。
杨樵感觉这直男的小把戏真的太多了,等将来真找了女朋友,一定能把女朋友哄得死心塌地,当然他应该也会对女朋友死心塌地,他是个很专一的人。
薄韧心里却在想,多说点啊,多说几次,说多了就潜移默化,成为颠扑不破的真理,杨樵最好是一看到他,就会出现膝跳反应一样的心跳不止,疯狂地爱他,那就最好了。
他比杨樵的甜蜜感受更多更直接,他觉得他已经在早恋了,现在这一天天的相处,和与杨樵真正恋爱,就没有丝毫区别,只差他寻个合适机会,邀请杨樵被他亲一亲了。
但这个邀请,比他想象中要难以启齿。
他日渐理解了邹冀,平日里机灵无比的邹冀,每次一看到顾遥,就会变得呆头呆脑,他以前还觉得邹冀真是笨呐,现在他也不遑多让,把自己笨死得了。
杨樵问:“薄韬哥暑假还回来吗?”
“要下个月才回来,”薄韧收回了落在杨樵唇上的视线,意兴阑珊地答道,“他只能在家里住几天。”
薄韬这个暑假里经由学校推荐,到一家知名车企去实习了。
薄韧说:“他想读汽车工程方向的研究生,说新能源是朝阳产业……我也不懂,这都是跟你鹦鹉学舌呢。”
“薄韬哥一直都很有主见,我也听他说过以后想去搞汽车。”杨樵无端叹了口气,对大哥很钦佩,道,“要不他怎么优秀呢,他是真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我就不知道。”薄韧道。
“我也不知道,”杨樵道,“我们是两个傻瓜。”
薄韧说:“优秀的事已经有大哥去做了,傻瓜就只要好好做自己就行了。”
杨樵笑着说:“你是真看得开啊。”
他想了想,又说:“虽然不知道想做什么工作,总之我也得当个优秀的人才行。”
他一直记得那位汪执学长恳切劝诫他的话。
他们这种……这种人,如果想要不被社会边缘化,就必须要非常努力,才有希望把命运把握在自己手里。
薄韧还在为那句“我们是两个傻瓜”里成双的寓意而快乐,听到杨樵这样说,又感觉败兴起来。随遇而安胸无大志的傻瓜,还是只有他一个。
这时他收到了何静娟发来的语音消息,点开听了。何静娟说买了五斤减价排骨,已经炖上了,让他带杨樵回家吃晚饭。
杨樵也有日子没去过他家了,想起何阿姨的炖肉手艺,难得犯了馋。
于是两人改变了本来要去吃路边摊的计划,一起回薄韧家去。
到家,在楼下等电梯的时候,薄韧才发现,坏了,忘带电梯卡。
他家住二十四楼,也不是不能爬,大夏天的爬上去也太折磨人了。
万幸正好有个邻居回来,人家刷卡能到十七楼,两人便蹭了邻居卡,也在十七楼出电梯,再爬几层上去回家。
进了楼道,薄韧健步如飞。
杨樵爬了两层,就跟不上他的速度了,说:“你慢点不行吗?”
薄韧说:“我饿了啊,着急想吃口东西,你不饿吗?”
杨樵说:“那我下午在商场说给你买麦当劳,你又说你不吃。”
薄韧说:“太贵了,我选择饿着。”
他一步跨三个台阶就上去了,杨樵是不可能追得上的,只好按自己的速度爬楼梯,刚转过弯,发现薄韧已走得不见人影了。
杨樵悻悻地心想,真就饿死了?就差这么几步,都不等人。
他又走完这半层,再一转弯,薄韧从旁猛地跳出来,两手张开做爪状,还配合“嗷呜!”的鬼脸。
杨樵大叫出声:“啊!”
他没想到薄韧能做出这么无敌幼稚的吓人游戏,更没想到自己竟不防备,还真被吓了一下。
“你有病啊!”杨樵道。人在这种境况下,难免有一点点小生气。
薄韧哈哈笑,过来顺势抱住杨樵,还用手轻拍杨樵的后背,是安抚,也是顺气。
杨樵被惊了一下,心跳本来就变快了,两人又这样面对面抱着,薄韧清楚地感觉到他胸腔里的心脏在剧烈跳动。
这心跳好像会传染,他自己的心跳也变快了不少。
杨樵:“……”
他觉得这好像有点怪。薄韧是不是也抱太久了?
薄韧抱得心花怒放,忽然想,不如就现在吧,现在就很好啊,楼道里也没别人……并且他们小区物业不尽责,楼道里连监控都不装。
薄韧稍稍退开了些,看着杨樵,决定亲他。
杨樵:“……”
夏天黄昏,楼道里光线不明亮,但也不是完全黑暗。
薄韧盯着杨樵的唇,头晕目眩,想到自己要亲上去了,害羞得想死。实践和理论根本不是一回事啊!
杨樵:“……?”
薄韧凑近了些,杨樵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这氛围让杨樵紧张得快不能呼吸了。
薄韧最终在杨樵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他懊恼极了,临到头也没敢亲嘴。
但杨樵已经要炸了。什么。是被亲了一下吗?
薄韧亲完就跑,一阵风地跑上了楼。
杨樵完全傻了,傻乎乎地摸了摸脸,又傻乎乎地跟了上去。
薄韧在二十四楼消防通道的出口门旁边,等着杨樵。
两人的脸都很烫,目光一接触,薄韧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刚才,”杨樵傻乎乎地问道,“是干什么?”
“亲你了啊。”薄韧道。
“你……”杨樵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道,“你疯了?”
薄韧刚只亲了他脸一下,没成功亲到嘴巴,不是太满意,更担心的是他会不会恐同发作,会不会讨厌自己的行为,很不爱听这话,说:“我不能亲你吗?你是我老婆,我亲你怎么了?”
杨樵舌头都要打结了,道:“你……你你你。”
薄韧道:“我喜欢你,看你可爱,才想亲你。”
杨樵道:“你你你……”
薄韧看出来了,杨樵是真被他亲傻了。老婆太纯,就显得自己很禽兽。
“算了算了,不要你你你了,”薄韧还以退为进起来了,说,“你不喜欢,我下次就不亲了。”
“……你。”杨樵还在半死机状态里,本能地回答道,“我没有不高兴。”
薄韧又笑了起来。
杨樵完全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终于修复了语言系统,说:“你别捉弄我了行不行。”
薄韧道:“就捉弄你,你敢不喜欢吗?”
杨樵:“……”
杨樵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薄韧是什么意思?说的喜欢,是那种喜欢吗?
他观察薄韧,又看不出什么,他俩一直就这么要好,薄韧看他从来就是这种眼神,根本看不出任何和过去不一样的地方来。
薄韧开门,两人进去,还只顾着互相偷看对方。
“你们怎么才回来?”何静娟笑道,“别换鞋了,快看谁来了。”
两个高中生一齐朝客厅里看过去。
杨渔舟坐在沙发上,也正看着他们俩。
薄韧和杨樵同时心里一咯噔。
薄韧咯噔的是差一点就要被人家爹抓了现行。
杨樵咯噔的是,杨渔舟这个老狐狸,这几天在家里隐忍没发作,原来等着来这里发作,太狡猾了。
他很快镇定了下来,他不太担心,杨渔舟不可能把他的性取向到处说,来薄韧家里,大约是试探为主,想确认他是不是和薄韧在谈恋爱。
两个孩子进门之前,大人们已经聊了一会儿,多半还是在聊两个孩子,见他俩回来,薄维文当着面,又把杨樵一阵好夸。
薄韧没走进来,只和杨渔舟打了声招呼:“叔叔好。”
杨渔舟对他客气地笑了笑。
杨樵也叫过叔叔阿姨,走到旁边,坐下听大人们说话。
杨渔舟又对薄维文夫妻表达感谢,他不在云州这两年里,薄家人给与了杨樵诸多照顾。
旁边堆了不少果篮、牛奶和营养品,杨樵猜测应该都是杨渔舟刚带来的。
薄家父母非常热情,薄维文提出要留杨渔舟在家里吃饭,“一起喝两杯”。
杨樵猜测杨渔舟不会留下,果然他以晚上还有点别的事为由,委婉拒绝了薄维文的提议,并说:“说说家常话就好,有时间咱们两家多走动。等会儿我就先带杨樵回去了。”
杨樵没作声,瞥了父亲一眼,怨念地想:你要走自己走,还要管我。
他坐的位置能看到厨房门,忽看到薄韧从厨房里探头出来,冲他勾了勾手指。
大人们还聊得热火朝天,杨樵就起身过去了。薄维文夫妻俩当是小孩们要一起玩,全不在意。杨渔舟也没有说什么。
“我看你是不会留下吃饭了,”厨房里,薄韧听到了大人们的交谈,他已经把炖排骨的压力锅打开,正拿了双筷子,在锅里翻检挑选,说,“来都来了,吃两块再走。”
杨樵:“……”
他还以为薄韧叫他过来,多少是要继续说刚才为什么亲他的事。这家伙怎么说排骨?他是没有心吗?他就只知道吃吗?
薄韧挑了几块最是肥瘦得宜的排骨出来,放在一个小碗里,嘴巴也吹,手也扇风,说:“别烫到了,慢点吃。”
杨樵郁闷地接过……香!还得是何阿姨的手艺,这真是全天下最好吃的排骨了。
他一面痛恨薄韧亲他可真讨厌,一面吃排骨吃得好香好香,香死了。
“……”薄韧看了他半晌,轻声道,“喜欢你才想亲你,这很正常。”
杨樵啃排骨的动作顿住了,又傻眼了。
薄韧说:“你就从来没想过要亲我一下吗?”
杨樵嘴里还叼着排骨,傻乎乎看着薄韧。
“杨樵,回家了。”杨渔舟在外面叫他。
第26章 消息
杨渔舟的别克凯越三年里停放吃灰,回来后送去大检修了一番,今天才开回来,他就马不停蹄买了一大堆东西,到儿子的“早恋对象”家里来探听口风。
父子二人离开薄韧家。
杨樵沉默不语地坐进了后排,不想主动和父亲说话。
杨渔舟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打方向盘,待到行驶进了大路上,才说:“我看,你们应该还只是好朋友。”
“……”杨樵没有回答。
他认为,这老狐狸只是想从自己这里再次试探出虚实。
他此刻多数的注意力还停留在不久前,一时都腾不出脑子来应付杨渔舟的试探。
薄韧为什么突然亲他?在厨房里最后说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他俩整天在一起,薄韧惯会胡闹,爱叫他老婆,没事就来抱抱,但可从来都没有亲过。
上一次两个人发生“亲亲”的互动,还是十几年前,幼儿园中班以前的事,是啊,上大班就应该知道,谁也不能随便再乱亲别人了。
“明年你就十八岁了,”杨渔舟道,“你长大了,我不会再像你小时候那样,强行约束你的行为。”
杨樵:“……”
杨渔舟也很怕自己说错话,始终在后视镜里观察着杨樵的表情,看出他有点恍惚,道:“你在听我说话吗?”
杨樵应声道:“你说,我听着。”
他听到了杨渔舟最后那一句,没太明白,什么意思?不管他了?
“你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主意。”杨渔舟的这番措辞,已经提前想过无数次,临到真与杨樵沟通,语气还是很谨慎,说,“但是我想,也可以听一听我的意见,觉得我说的不对,你就不要采纳,如果我说的还有几分道理,你可以综合考虑下,再做出决定,好不好?”
什么决定?又是什么意见?当初怎么不把意见说出来,让他自己决定?
人是到了十八岁就自动获得自主思考能力了吗?十四岁就没处说理,是吧?
杨樵终于忍不住放出了讥讽,道:“你有什么意见?又要我转学去哪个封闭学校吗?要不这样吧,你送我去山东,让雷电法王来电击我一下,没准我就好了,回来就去交女朋友,三年抱俩,好不好啊?”
杨渔舟:“……”
杨樵道:“既然你说我是大人,就可以自己做决定了,那我就明白地告诉你,我的决定就是我一辈子都喜欢男生,我永远是个同性恋,我就是死了,都只会喜欢男鬼。你要么接受,要么就别要我了,你没别的路可走。”
杨渔舟起初听得五味杂陈,后面又笑起来了,说:“刚说你长大了,就又说孩子话。”
“彼此彼此。”杨樵道,“你说的话,我也没一句爱听。”
杨渔舟道:“那我也还是要说。”
杨樵不耐烦道:“说吧你说吧,我听听看你这集体三等功的大功臣,能说出什么大人话来。”
车内又安静了数分钟。
“薄韧……”杨渔舟道,“他是个好孩子。”
杨樵又不怼他了,因为怼不上来了。心里再度紧张了起来。
聊他的取向,还是个抽象话题。聊到他取向的是哪个人,就变成了很具体的问题。
杨渔舟道:“他很阳光,乐天派,心胸也开阔,我一直都还挺喜欢他的。”
这话超出了杨樵的预料,他不明白杨渔舟要说什么,欲抑先扬吗?后面不会要说薄韧的坏话吧?那就还是要被他怼回去的。
“但是呢,”杨渔舟道,“人生的考验,从来不会因为乐观,就降低难度。”
杨樵道:“所以呢?”
杨渔舟说:“所以,如果他要和你在一起,他将要面对很多他本来不需要面对的困难。”
杨樵:“……什、什么?”
“你听懂了。”杨渔舟一直知道杨樵早熟且早慧,知道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接着说,“如果是这样,你就应该成为你们之中承担更多责任的那个人。”
杨樵彻底无法接上这话了。他不得不承认,父亲所说是对的。
见他听进去了,杨渔舟又道:“做人呐,想扛责任,就必要有相应的能力。截至现在,你还没有这种能力。”
“你在看不起谁?”杨樵道,“是,我是还没有什么能力。你有吗?你有的话,为什么我们家过成这样啊?”
“……”杨渔舟道,“你说得很对。”
这是杨樵被戳中痛脚后恼羞成怒的反击。但他很快就后悔了,不该这样用语言利器去伤害他爱的人。
车子开进了他们家住的生活区,杨渔舟把车倒进车位里,停稳,却没熄火。天气太热,熄火就意味着空调也要关上。
通过这个细节,杨樵懂得了他的意思,他是要在外面把话说完。因为回到家里以后,杨樵一定第一时间躲回房间去,不想再听父亲继续说下去。
杨渔舟说:“我没有看不起谁。你是对的,我们家过成这样,我的无能为力,要负上很大责任。”
杨樵道:“不是这样……爸爸,我不是这个意思。”
杨渔舟却笑道:“我也不是在说气话。家里的情况就是这样,如果我更有本事一些,咱们是不用过成这样啊,大可以换套大房子,再包一架医疗专机,专科医护全程陪同,把你外婆还有外公都接到云州来,再请上三四个护工保姆专门照顾他们,这样你妈妈可以留在我们身边,她不用从国税辞职,还可以继续专心考她的法考,等双证在手,她还会继续考精算师,你不知道吧,她最喜欢考试了。”
杨樵第一次听杨渔舟说这样的话,更是第一次知道,母亲赵晚晴曾经还是个天生的卷王。他不禁也笑了起来。
“我知道可以怎么做,却根本做不到,”杨渔舟说,“所以我的失败经验告诉了我,如果我当初在人生分叉路更谨慎地做出选择,等我为人父为人夫的时候,也许我就能为身边人分担更多,为你妈妈,更为你。”
杨樵脱口道:“我不需要。”
“我知道你不需要。”杨渔舟说,“是爸爸需要。你知道我在发现你喜欢男生的时候,最担心的是什么吗?”
杨樵回答不上来,他确实不知道。杨渔舟思想上并不传统,对于新事物总是有着很强烈的学习欲望,他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父亲在发现他性取向时,最直接的想法是什么呢?从前他只顾着记恨父亲了。
杨渔舟已解开了安全带,转过头来,看着后排的儿子,说:“我担心你这辈子,要走和别人不一样的路,经别人不用经的苦。我没有能力替你遮风挡雨。”
杨樵:“……”
杨渔舟没有一直看着他,保持着侧身的姿势,视线投向了车窗外,出神地说:“那时候其实我也不太懂,自以为是,只要把你从云州带走,和薄韧隔离开,时间长了你就会改回来,是我错了。”
他托赵晚晴转达过认错,这一次他又亲口向杨樵认了错。
杨樵道:“我那时候没有喜欢薄韧。”
杨渔舟道:“那我就是错上加错了。”
杨樵道:“你知道就好……我原谅你了。”
杨渔舟道:“不管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将来要过什么样的生活,我和你妈妈都接受,只要你幸福平安,就都好。”
杨渔舟再次看向杨樵。
杨樵偏过头去,不想被父亲看到他眼眶里充盈的泪水。
“可是对现在的你来说,”杨渔舟道,“最重要的事,应该是先上一所你能力上限最好的大学,为以后当一个能自食其力,能抵抗风雨的大人,打好基础。”
杨樵知道,他要真正推进到这场谈话的主题了。
“爸爸妈妈不能永远陪着你,谁也做不到这一点。”
“哪怕你和薄韧已经互许了终生,薄韧也是一样做不到的。”
杨渔舟如是说。
杨樵想说什么,想解释事情不是父亲想的这样,他和薄韧之间并没有在恋爱。
但杨渔舟做了个制止的手势,事实上孩子们的情感究竟发展到了哪一步,都不影响他接着来想说的话。接下来,才是他今天想告诉儿子的重点。
“唯有你的知识、才华和能力,还有做人的品格,”他说,“只有这些东西可以真正伴你一生,让你无论得到还是失去,登高还是跌落,都永远有重新开始的可能。”
十七岁的杨樵还不能真正明白父亲的话,心中模糊有所觉,更多的却还只当是父亲在劝学。
“我会好好学习,”杨樵说,“任何事都不会影响高考。”
杨渔舟已经把想说的说完了,没有再继续说教,他改换了聊天的轻松语气,问道:“想过要学什么了吗?”
杨樵道:“想过,没想到。”
“慢慢想,”杨渔舟道,“有什么不明白的,或者有了想法,都可以来和我聊聊。”
“我没说要跟你和好呢。”杨樵道。
“好吧,”杨渔舟笑着说,“没和好也不耽误聊正事,聊完你回你房间,关上门,不理我就行了。”
他开车门,父子俩都下了车,一同回家。
在单元楼下,杨樵按了电梯向上键,两人一齐抬头看着楼层数字的下降。
3、2、1。
“现在起,”杨樵道,“和好了。”
终于解决了和父亲的冷战困局。
杨樵却也顾不得高兴,他又开始被眼下出现的新问题所困扰。
薄韧到底为什么忽然亲他一下?还说那种会引发他误会联想的话。
最后那两句,和以前爱来爱去,动不动就叫老婆,杨樵觉得不是太一样。
会是薄韧无心撩人的手段又升级了?还是薄韧……可能也有一点喜欢他?
薄韧是直男吧……是吗?应该是啊。
杨樵百思不得其解。
在他还没有暗恋薄韧的时候,薄韧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背后有没有别的意思,他都了若指掌,薄韧那点小心思,他不用眼睛看,都清楚明白得很。
暗恋蒙蔽他的心和眼,情愫好似是自动给薄韧笼罩了一层暧昧的轻纱,他再也不能像过去一样清晰地看懂薄韧了。
晚饭后,父子关系彻底破冰,杨渔舟终于有机会向杨樵本人询问他的学习情况,明显他已经和学校老师沟通过,知道杨樵各科成绩和在校表现,却也不如和本人面对面沟通,了解的更清楚。
杨樵一一回答了他的问题。
杨渔舟心里也有了底,清北确实很悬,制定这样的目标也容易压力太大,但在top3梯队里,杨樵的情况,几乎就是任君选择。
杨樵的手机放在房间里,远远地传来一声消息提示音。他登时坐立不安,是薄韧吗?这时间找他,应该只有薄韧。
“……”杨渔舟看儿子一眼,道,“没别的事了,你玩去吧。”
杨樵回了房间,关好房门,还反锁上了,才去看消息。
的确是薄韧给他发来了微信。
任意球专家:明天还出来玩吗?
杨樵把这行字从头到尾看了好几遍,薄韧怎么这么淡定?
他又垂头丧气,又是自己会错意了吧。薄韧根本没有那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