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生—— by徐徐图之

作者:徐徐图之  录入:06-29

薄韧无疑是最好的朋友,任谁交到这样的朋友,都应该无比珍惜。
杨樵回到二楼的卧室里,没有开灯,他把自己摊在床上,看着屋顶发呆,想要思考一些什么,脑子里却是纷乱的无数个念头,有的关于金钱,有的关于情感,每一个念头都很重要,但他现在都抓不住重点。
最后他也不想再为难自己,放松地呼了口气,还是睡醒了再动脑。
金钱和情感本质上都是客观事物,想或者不想,它们就在那里,不来不去,不悲不喜。
不知薄韧什么时候也上了楼来,出现在杨樵的门口。
“正好,帮我关上门。”杨樵闭了眼睛,说,“懒得起来了。”
即使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的家,他也习惯睡觉时把卧室门关好,这会让他觉得安全。
紧接着就是房门被关上的声音。
昏昏然要睡着之际,杨樵感到床垫轻轻一沉,心知是薄韧坐在了床边,他并没有睁开眼睛,说:“你别闹了吧,适可而止,快去睡觉。”
薄韧没有说话,房间里非常的安静。
杨樵睡着了。只是瞬间,又醒了过来。他睁开眼,薄韧果然还坐在一旁,似乎正在注视着他,但他看不清楚。
“你有病啊,”杨樵道,“吓我一跳。”
他想了想,决定向薄韧认真解释一下,他和那位读研的男生没有任何发展,只是尽过了地主之谊,带对方在云州玩了一天,而后友好地说清楚,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
以薄韧的神经程度,不把这事说清楚,他一定会对这个问题无休止地纠缠下去。
杨樵要起身,薄韧忽然也动了,他俯身凑近,杨樵正要说什么,薄韧的吻落了下来。
窗帘半开着,内层崭新的米白纱帘微微翕动,外面又下起了细细的春雨。
薄韧没有亲吻任何人的经验,全然凭着本能在吻杨樵,他很紧张,然而杨樵的紧张程度更甚于他。一个愣愣地主动,一个呆呆地被动,反而达成了平衡的默契。
当薄韧尝试用舌尖撬开杨樵嘴唇的时候,杨樵非常惶恐却又做不出任何反应,就这样机械而顺从地接受了这个深吻。
吻了片刻,薄韧的手臂尝试着环住了杨樵的身体,薄衬衣隔绝不了肌肤的灼热温度。
杨樵这时终于意识到了他们是在做什么,身体也找回了应有的条件反射,他想要推开薄韧,手也已抬了起来,并抵在了薄韧肩上。
薄韧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好像在等待,有一点忐忑,想要确认是不是会被杨樵拒绝。
这是薄韧,是杨樵这二十六年生命中,唯一拒绝不了的人。
杨樵的手绕过薄韧的肩,搭在薄韧的颈后,轻柔但有力地把他压向自己。
得到许可的刹那,薄韧像是彻底得到了解脱和解放,他对杨樵的吻变得野蛮,变得强横。
因为杨樵没有拒绝他,这意味着,他可以彻底地,完整地得到杨樵。

第3章 竹马
楼下客房里沉浸在惆怅睡梦中的邹冀,还不知道楼上的好友们终于彻底捅破了那层早已四面八方都透风的窗户纸。
等他知道的时候,也一定会为朋友们感到高兴。
今时今日,邹冀和杨樵的关系十分要好,当初却并非如此。
三人的交情要回溯到十几年前。
他们是念同一所初中的同级生,邹冀和薄韧更是同个班的亲同学,而杨樵是在另外一个班里。
那个时间,邹冀几乎和杨樵没什么交集,除了知道杨樵是年纪第一,经常会看到杨樵出现在自家教室门口,还每次都是来找薄韧,仅此而已。
后来,经过了中考,邹冀擦线直升本校高中部,缘分使然,和薄韧又分在了同一个班里。
那年八月底,高一新生入学当天,邹冀在高中部新班级的教室门口,碰到了也刚刚报到的薄韧,新生活里遇见老同学,两人抱头痛哭、狼狈为奸、一拍即合,愉快地决定在官方分配座位前,先和对方做同桌,还一起选了教室后排正中间的一张桌子。
随后邹冀跑出去玩了一圈,去看他被分到其他班级的好朋友,玩了十几分钟后回来,发现刚才还很高兴的新同桌,变得不开心了。
邹冀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孩,父母琴瑟和谐,家庭条件优越,从小营养全面,先人一步地进入了青春生长发育期,具体表现在早早就令长辈欣喜的身高和令自己烦恼的青春痘上。
他的老同学薄韧就不同了,有着和他完全不一样的生长节奏。
他们初一成为同班同学的时候,薄韧是一个留着蘑菇头,大眼睛小圆脸的标准正太。上了初中的男生们都已到了年纪,争先恐后地在拔个子,薄韧虽然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幼齿发型与周围氛围格格不入,没几天就换掉了,可是身高不由他,他只能稳扎稳打的矮着。
初中的前两个学年,每到换座位,薄韧都很无精打采,因为他又理所当然地被分配坐在教室前几排。
所幸身高没有成为他在同学中备受欢迎的阻碍,相反因为他这无害的正太外表,加上开朗豁达的性格,以及不被身高所限制的高超(足)球技,他在班里很吃得开,于男女生群体中都有着很好的人缘。
同学们基于他的姓名,薄脆而有韧性,这不就是一块好吃的梳打饼干吗?具体是谁带头,邹冀也不记得了,总之薄韧得到了一个“小饼干”的外号,还很快得到了同学们的一致认可和积极传播,最后就连老师也会这么叫他。
小饼干本人对这个外号表示过微弱的反抗,也没有真的因此和同学们置气,被叫得多了,他也只好接受了这个称呼,如同接受了自己不高的客观现实。
这种情况持续到了初三,持之以恒的体育锻炼、营养补充,薄韧收获了量变到质变的成果,这一年里,他的骨骼生长速度突飞猛进,非常惊人,一年之中长高了十余公分。
终于在十五岁这年,薄韧一鸣惊人,实现了他这一生中的第一次脱胎换骨。
当然截止目前,他也还是少年人的体型,只是在同龄男孩群体中,绝对算得上鹤立鸡群,旧貌换新颜,五官也随之长开了,颇有几分俊朗姿色。
邹冀一天天亲眼见证了这番蜕变,青春期男生热衷于和同性各种攀比,心里对于薄韧多少有些羡慕和嫉妒在的。
此时他观察着突然臭脸的薄韧,扑克脸也还能这么帅,真是令人当场痛吃十斤柠檬。
邹冀忍不住吐酸水:“小饼干,你在不开心什么?可别哭出来啊,湿了就不酥不脆,不好吃了。”
“非得叫我这个吗?”薄韧心情低落,郁闷地回怼老同学道,“你才是小饼干,你全家都是小饼干。”
新生还在陆续报到中,有位刚来的女同学独自坐在了他俩前排的桌子,听到他俩的对话,好笑地回头打量他们,不是很理解,长成这样的薄韧怎么会有个那样的昵称。
待女生转回去后,薄韧凑到邹冀耳边,发出了死亡威胁:“不要逼我,小心我大声叫出你的外号。”
邹冀登时脸都绿了,连忙求饶。他初中时也曾有个外号,是他名字末尾字的叠读,九年义务教育阶段大家都不成熟,浑叫闹着玩也就罢了,上了高中就约等于成年人了,还被这么叫,一定相当丢脸。
“那你究竟是在不高兴什么?谁惹你了?”邹冀又问。
就在邹冀刚才离开的十几分钟里,薄韧无聊地四处乱看,看到了贴在黑板旁边的本班新生名单,赫然发现了一个他无比熟悉的名字。
“他回来了。”薄韧抱起手臂,深沉地说,“也被分到了这个班。”
“谁?”邹冀一想,能让薄韧如此方寸大乱,只有一个人,道,“你那个落跑竹马吗?”
薄韧显然情绪非常复杂,盯着教室门,说:“现在是我的冤家……不,是仇家。我恨死他了。”
前排女同学再度回头看他俩,表情写满了好奇。
“你眼睛好大哦,”邹冀刚才就注意到了这位很有书卷气的漂亮女同学,趁机展开了拙劣的搭讪,说,“比我家金鱼的眼睛都大。”
“……”女同学道,“你是不是傻?”
邹冀星星眼:“你怎么看出来的?”
女同学:“……”
邹冀问:“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邹冀,邹忌讽齐王纳谏那个邹,充满希望的冀。”
“顾遥,很远那个遥。”女同学自我介绍完,看向薄韧,用一种惊奇的语气,却是在开玩笑,“小饼干怎么还有仇家?是沙琪玛吗?”
薄韧:“……”
邹冀爆笑起来。
薄韧出手扼住了始作俑者邹冀的脖子,恐吓道:“不要再叫我那个名字,听到了没有?”
顾遥路见不平,仗义执言道:“他是傻的啊,你就让让他吧。”
薄韧放开了邹冀,又独自郁闷去了。
从他手下捡回一条命的邹冀,感怀顾遥女神的救命之恩,对她倾情述说了薄韧和“沙琪玛”的恩怨纠葛。
薄韧和他的竹马杨樵,从不到四岁上幼儿园起就整日朝夕相伴,命运的红线把两个人死死地捆绑在一起,幼儿园三年,小学六年,始终都在同一个班里,始终没有分开过,初中也顺利进入了同一所中学,不在同一个班,可两人还是整天黏在一起。
邹冀道:“据我听说,这十几年里,他们两个如影随形、两肋插刀、花前月下、海誓山盟……”
顾遥笑得肩膀直发抖。
薄韧也再听不下去,道:“邹唧唧,你……”
“不要打岔!”邹冀见好就收,快速收尾道,“他俩是情比金坚的交情,说好一生一起走,可是在初二期末考试之前的一天,杨樵突然一声不吭就消失了,我们可怜的薄韧,就这样被他的竹马抛弃了。”
这事在初中班级里是公开的大事件,班里同学和薄韧相处得都很好,所有人都知道薄韧有多爱他那个年级第一名的竹马,对方突然就转学走了,而且薄韧事先根本就不知情,其他同学告诉他杨樵转学的事,他还一口咬定绝不可能。
结果事实给他当头一棒,杨樵当真走得悄无声息,干干净净。
薄韧去问了老师,得知杨樵已经转学了,似乎是家里有事。
他又忙找去杨樵家里,砰砰砰地敲门,无人回应。对门邻居出来告诉他:别敲了,这家里没人,出远门了。
薄韧问:去了哪里?
邻居说:温河。
那是一个距离云州千里之遥,薄韧只在地理课本上看到过的边疆城市。
薄韧又问: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他以前常来找杨樵玩,邻居见过他几次,知道这小孩和杨家小孩是好朋友,倒是耐心地做出了回答:没说,他爸爸是调去那边工作,可能退休之前都回不来吧。
“啊?”女同学顾遥没也想到竟是这样的发展,“这么突然吗?”
邹冀道:“是啊,非常突然。”
一年前的伤心事,积攒在薄韧心里,始终都没有变成过去式,随着邹冀的陈述,他被勾起了许多回忆,气压也越来越低。
顾遥有点想说什么,看薄韧咬牙切齿的模样,还是忍了回去,和邹冀交换了一个同情的眼神。
这一年多里,薄韧持续地伤心至今。
他和杨樵焦不离孟十余年,初中之前,他们几乎每天都和对方在一起,初中不在一个班里,也是谁有时间谁就会主动去找另一个人,即便是周末和寒暑假不去学校的日子,他们也会给对方打电话,讲一讲自己遇到了什么趣事。
薄韧的一整个童年和目前已经度过的青春期前半程,杨樵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假如把他目前的人生比作一块拼图,那么杨樵就是拼图正中间的,从最初就已经放上去的那一块。
在幼儿园里他们就是最好的朋友了,上了一年级后,薄韧的家离小学很近,杨樵家里人工作很忙,放学后常常不能及时接走小杨樵,小薄韧就会邀请小杨樵回自己的家,让他和自己一起写作业,一起吃饭,一起睡小薄韧的床。
后来为了让杨樵能更方便去他家,不会因为没大人接走而落单,薄韧还复制了一把家门钥匙,郑重地交给杨樵,虽然杨樵从来没有主动用那钥匙开过他家的门,可是这样的亲密和信赖,在任何人看来,他们都毫无疑问是比亲兄弟还亲的关系。
无论如何,薄韧也没想到,有一天杨樵会这样无声无息地离开他的生活。
他不习惯杨樵不在自己身边,杨樵刚走的那阵子,他觉得氧气都因为杨樵的离开而变得稀薄了一半。
这份兄弟爱,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他错付了。
刚开始他还固执地等待,认为杨樵会打电话给他,写信给他,也许杨樵只是因为父亲突然工作调动,不得不跟着一起走,走得又过于匆忙,才来不及通知他,等杨樵到了温河,把一切都安顿好了,一定会给他补上那个应该的告别,和一个解释。
但是这两样,他都没有等到。
这让薄韧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由爱生恨,有段时间,他一度想起杨樵来,就恨得牙根痒痒。
恨意之中又夹杂着担心,去那么远的地方,杨樵能不能习惯新生活?会不会也每天都想念着自己?
于是薄韧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痛恨杨樵,一三五恨得磨牙,二四六又很想他,一年多来始终没有放下。
今天,就在他成为高中生的第一天,从早上出门起,薄韧立下了誓言,从今天起,他要开始习惯稀薄的氧气,要敞开心扉,要结交新的好朋友,他一定可以慢慢释怀,他会永远记得自己曾经有一个名叫杨樵的竹马好友,但他会淡忘掉杨樵的无情无义,会忘记杨樵对他的伤害……他要做一个快乐生活的崭新高中生,他一定能做到。
竟然就在这个关键节点,毫无预兆离开的杨樵,又毫无预兆地回来了。
刚才他看到班级新生名单上那个熟悉的名字,那一刻简直是心脏骤停。
学生名单按照入学成绩排列,“杨樵”是第一号、第一名,这说明薄韧对他的担心也统统都错付了……人家好好地去了外地生活、读书,中考依旧保持着学霸的辉煌战绩,风光无限地回归了母校高中部。
万般情绪涌上薄韧的心头,什么今日开学什么高中新生活,统统忘掉了,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回来了?很好,是时候算算账了。

第4章 变化
一旁邹冀察言观色,试图缓解薄韧紧绷的神经,说:“也有一种可能,只是重名吧?”
“!”薄韧闻言,神色大变,怒视邹冀,对杨樵的恨意一瞬间转移到邹冀身上1%。
邹冀还没有体会这种令人爱恨交集的友情,不能感同身受,但很有眼力,马上改口道:“我瞎说的,你别在意。”
薄韧太在意了。
是不是重名?他不知道。一想到只是重名,此杨樵并非他的竹马杨樵……薄韧就更生气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答案揭晓的时刻很快来临,这个班的新生们都在今天上午准时完成了报到。
当杨樵背着书包走进教室里来,始终注视着门口方向的薄韧,一瞬间就坐直了身体。
和一年零两个月之前相比,杨樵的个子也拔高了一点,更瘦了一点,黑发剪得很短,戴了副银色的细边眼镜。
他进门后环顾教室,从左看到右,又从右看到左,表情透出了一点茫然。
薄韧据此怀疑,经过中考,他那双眼睛只怕是近视得更严重了。
杨樵没有朝教室更深处走去,径自走进了讲台正下方的第一排,那里从各方面来说都算不得什么好位置,因此一整排都还空着,没有被早到的学生们选择。
教室里早已吵吵嚷嚷成了一锅粥,不少新生都在积极玩闹,和新同学们搞社交。
杨樵对周围的吵闹置若罔闻,慢条斯理地从双肩书包里掏出湿巾,仔细擦干净了椅子,椅背也没有放过,把书包挂好,又开始擦桌子,最后,他把湿巾丢到讲台旁的垃圾筐里,回到座位坐下,反手从背后挂着的书包一侧掏出水瓶,仰脖喝水,又反手把水瓶准确地塞回了书包侧兜里。
他表现出的是一副很自在的姿态,很快很好地适应了新座位、新教室、新环境。
现在这整间教室里,对他来说,唯一属于折旧物品的,也许只有被他抛弃一年的竹马了——坐在后排的竹马本人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望着杨樵的背影,脑补着自己被杨樵打包装进垃圾袋丢掉的小动画,既难过又愤怒。
杨樵的自在让他非常不舒服,眼神如果有形,他想自己眼中一定会是两束正在熊熊喷发的烈焰。
“你不是要哭了吧?”邹冀惊道,“你眼睛都有点红了。”
薄韧道:“这是怒火!你仔细看看,这是两团怒火!”
“哦酱紫啊。”邹冀认为他就是在伤心,善解人意地没有戳破,更善解人意地给他台阶,道,“你不去打声招呼吗?去吧,你这么想人家。”
薄韧露出一副荒唐的表情,要自己主动去和这等背信弃义之人打招呼?人言否?
邹冀道:“也是。那要不……打他一顿吧。”
这个提议……就让薄韧有些错愕。
邹冀只是随口一说,可薄韧的错愕也让他觉得有点荒唐,说:“你不是要恨死他了?人就在面前,你就不想揍他一顿吗?”
薄韧当真没有想过这种解决方式,很快说道:“不妨碍我现在想。”
邹冀看穿了他,试探地说:“那回头去校外?找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动手,到时候我给你望风。”
“……”薄韧意兴阑珊地说,“再说吧,要从长计议。”
过了上午十一点,大半天的报到终于结束了,上午的最后一节课,班主任来开了班会。
第一项活动,班主任对新生进行点名,按照学号表的次序,念出的第一个名字就是杨樵,杨樵答了“到”,其后又是十几个名字以及对应学生的“到”。
到得第二十号,班主任照着名单点到了:“薄韧。”
第一排的杨樵一怔,立刻回头看过去。只见非常靠后面的一排正中位置,一只手举了起来,答:“到。”
薄韧侧趴在桌上,把自己挡在前排同学的背后,答到的同时,举高了手。
讲台上的班主任能看到所有学生的小动作,却也没有说什么继续点名。反正接下来马上就有军训教做人。
邹冀在替薄韧观望情况,把杨樵听到“薄韧”名字的反应,实时进行了转播:“他回头看了你一眼,好像还笑了一下,现在转回去了。”
薄韧这才直起身,皱着眉道:“他怎么笑得出来?他怎么笑的?是哪种笑?”
“呃……”邹冀宛如一个揣摩上意的大太监,根据薄韧的语气猜测他想的是什么,最终说道,“嘲笑,讥笑,小人得志的笑。”
薄皇一世龙颜震怒,冲动地说:“我受不了了!我一定要打他一顿,必须打他一顿!”
班会的最后,班主任再次强调,中午回家后,对照军训必备物品清单,一定要把需要的东西合理的备齐,下午按时到校,集体出发去往市郊的军训基地,明天就要开始新生军训。
下课钟声响,第一节 班会结束,班主任送上临别赠言:“同学们军训加油,下周见吧。”后便轻松愉快地离开了。
教室里爆发了几处小面积的痛苦哀嚎。从本校初中部直升上来的几个学生嚎得尤为惨烈,早在初中时众人就经历过同款军训,并且去的也还是那个熟悉的基地,条件差得惨绝人寰,接下来的一周,绝不是什么好玩的经历,是地狱,是地狱啊!
这其中不包括薄韧,他班会上过于生气,导致大脑缺氧犯起了困,后面不知不觉就趴桌上睡着了。
邹冀一脸生无可恋,他对军训毫无期待,从书包里拿出他的诺基亚lumia,读了刚收到的消息,用手肘撞醒薄韧,说:“我要先走了,我爸妈知道下午我要去坐牢了,进去前给我吃顿好的,现在在校门口等我,你要不要一起?说去吃烧鹅。”
“不去。”薄韧睡得红了半张脸,起身,伸长了手臂,舒展肩背,道,“我也得回家拿军训用的东西。”
邹冀道:“那么,猎杀一号计划暂时搁置?”
薄韧想了下才明白这破计划是什么计划,道:“有空再说。”
“那我跪安了。”邹冀正要走,抬眼一看,警觉道,“陛下小心,猎杀目标怕不是要前来行刺。”
薄韧一看,杨樵正离开第一排的座位,朝他们这里过来。
薄韧倒吸一口凉气,二话不说低头弯腰,几乎又趴回了桌面上。
邹冀:“……”
薄韧趴下后也立刻意识到了:他躲什么?又不是他对不起杨樵!
杨樵已走到他们桌边,薄韧这时再爬起来就更尴尬了,索性稍微改换了下姿势,装作低着头在桌肚里翻找东西。
杨樵看着忙碌的薄韧,一脸:“……”
说到底也算是相识一场的熟人,邹冀对他露出了礼节性微笑。
杨樵又看着微笑的邹冀,一脸:“……”
“哈啰,杨樵。”邹冀道,“不记得我了?我也是三班的。”这是初中时他和薄韧所在的班级号。
杨樵分明是不记得了,说:“好像……有一点眼熟。”
邹冀也没有较真,做了自我介绍:“我叫邹冀。你不是转学了吗?怎么又转回来了?”
“嗯。哦,是的。”杨樵心不在焉地答应着,视线不住看向旁边仿佛是在桌肚里大兴土木的薄韧。杨樵那表情充满了疑惑。
邹冀伸手放在薄韧的脑袋上抓了抓,说:“陛下别忙了,快,你亲亲竹马来找你了呢。”
这话多少是有一点在阴阳怪气一声不吭就跑路的杨樵。
杨樵好像也没听出来,或者说根本没留心听邹冀在说什么,他用很纳闷的语气向邹冀问道:“他是?……这个人是谁啊?”
“?”邹冀迷惑地答道,“小饼干啊。”
“……”杨樵一脸错愕,“啊?”
邹冀道:“你失忆了吗?”
“我……并没有啊。”杨樵似乎陷入了对世界的巨大怀疑中,甚至有点语无伦次,道,“他是?不是,你说他是谁?你……再说一次,他是谁?”
忽然间,邹冀明白了过来——杨樵离开时,薄韧还不长这样。
邹冀和薄韧是同班同学,尚且屡屡震惊于薄韧这一年多的变化,这种变化,对隔了这么久再见到薄韧的杨樵来说,一定非常有冲击力,足以颠覆他的认知。
邹冀忍不住笑道:“他就是啊,没骗你,他真的就是那块小饼干啊!”
装聋作哑的薄韧忍无可忍,噌一下直起身来,先冲邹冀怒道:“邹唧唧,你唧唧断了!”
又冲杨樵道:“跟你很熟吗?你管我是谁?我是你爹。”
杨樵一脸:“………………”
邹冀还没有发表意见,他的lumia振动起来,亲爹在校门口打电话来,催他快点出去,门口不能停车太久。他虽然很想看完戏,也只得依依不舍与二位主角匆匆告别,一溜烟跑去找爹吃烧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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