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哈,我光顾着说话了,忘了这里……”秦时有些不好意思的从屏风后面绕了出来,见贺知年已经脱掉了外衣,身上只穿着浅色的中衣,靠在床头摆弄小黄豆的珍宝盒。这是下午时候拿过来装端王送给小黄豆的见面礼的,还没顾上收回绿园去。
小黄豆的珍宝盒已经换过了一个,眼下这一个足有一尺长,三寸高,都能给它当一个窝了。
贺知年扒拉着里头的金银珠宝,小黄豆一脸骄傲地站在一边啾啾叫着给他做介绍,偶尔蹦出来几个字,“好看”“值钱”之类的。秦时明知道贺知年是听不懂小黄豆在啾啾什么,但看他装模作样,时不时还点点头的样子,好像这一人一鸟沟通起来没有障碍似的。
秦时哑然失笑。
贺知年见他出来,连忙掀开被子招呼他,“别傻站着,不冷吗?赶紧上来,刚好陪着它们玩会儿,我去洗漱。”
小黄豆正说到兴头上,连忙招呼它爹,“爸!快点儿!”
“来了,来了,”傻爸爸赶紧窜进被窝里,把儿子搂在胸前,继续听它一脸嘚瑟的炫富。狼王也晃着尾巴爬上床,再自然不过地蜷缩在了秦时的腿上。直到贺知年一身潮气的走出来,秦时才从温柔乡里回过神来,再一次意识到这里其实不是他们的住处。
但人一旦躺下,放松的身心自动进入了睡前的亲子互动时间,每一个细胞都变得软绵绵、懒洋洋,失去了爬起来穿衣服再出去吹冷风的动力。
秦时思索了一下两个人的关系,他们也算是互相表白过了(虽然天雷当头,表白的略有些潦草),如此,躺在一起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主要是实在懒得动了,小黄豆靠在他怀里都已经开始打盹了。
秦时将小黄豆的珍宝盒放在床边的矮桌上,又颇为艰难地拖着一身的挂件往床榻里侧挪了挪,“来吧,给你把地方腾出来了。”
贺知年笑了起来。这是真正愉悦的笑,好像有一层光从他的心尖上蔓延开来,经过了翘起的嘴角,点亮了他的双眼。
他带着一种几乎是虔诚的神色,轻声说出了心中埋藏最深的恐惧,“我一直担心,有朝一日你会离开这里,回到你之前的那个世界去。”
秦时把身上的被子往旁边拽了拽,见狼王不高兴地挪动四爪,让被子从它爪子下面滑过去,便安慰地摸了摸它的耳朵。
……明知道它不是真的狼崽子,但看到它这么一副毛茸茸的小模样,秦时还是很难硬得下心肠把它撵到其他屋里睡去。
再说还有小黄豆。这个更小,撵出去自己睡,恐怕会哭鼻子。
算了算了,先这么着吧。秦时心想,他也没有那么迫切的想过二人世界。
狼王其实也对秦时的来历感到好奇。贺知年心里的那种恐惧,它也有。于是它耐着性子看着秦时给贺知年拽被子,又一脸唏嘘的躺在那里两眼放空。
“你别胡思乱想了,”秦时叹了口气,“原来的世界,我恐怕回不去了。”
两个不同的时空,同时发生剧烈的爆炸,时空在巨大能量的冲击下扭曲,这种概率到底能有多大?
“我牺牲了,国家会给我父母一些补偿。他们有房有车,以后还有养老金,生活上还是有保障的。但他们两家亲戚都不多,可能会寂寞……也不知道他们身体情况怎么样,能不能生个二胎……要不养几条狗也行……”
贺知年枕着手臂,努力去理解他的话,“族里没有人吗?”
“哪儿还有宗族啊。”秦时叹了口气,“我们那个时候,大多数的地方都已经没有宗族的概念了,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
贺知年想不出一个没有宗族的世界会是什么样,“没有宗族,百姓有了纠纷,要如何调停?”
“找社区……就是里长一类的小吏,再不行还有警察……就是如今的武侯铺。不过我们那里社会分工被细化,有人专门抓坏人,有人专门管灭火,搞救援……社会职能更全面,能顾及到更多普通人的需求。”
“还有什么?”贺知年听的入神了。
“嗯,我想想。”秦时有些迷糊了,“有九年义务教育。大多数的小孩子都能去学堂里念书,不用交学费。”
“贱籍人家的孩子也能去?”贺知年觉得不可思议。
“没有良籍、贱籍这样的概念了,”秦时说:“所有的人都是国家的公民,都是平等的。当然了,罪犯的孩子,如果以后想进国家机构工作,会有影响的。”
贺知年默默消化他说的话。
狼王也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它呆呆看着秦时,恍然间明白了天谴所为何来。
秦时摸摸它支棱起来的耳朵,眼中含笑,“吓着了?”
狼王踩着他的腿趴到了他的肚子上,闷闷的问他,“老贺嘀嘀咕咕说什么回去啊、怕你离开的……原来是这个意思。那你还会走吗?”
秦时叹了口气。
狼王凑上去舔了舔他的下巴,还没说话,就被贺知年一伸手从秦时身上推了下去。
狼王,“……”
完全没有防备的狼王就这么被贺知年给推了个四脚朝天,还没等它翻过身来,贺知年便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掀起了被子,没头没脑地盖在了它身上。
狼王嗷的一嗓子叫了出来。
但贺知年有备而来,动作明显比它更快。他一把按住了挣扎不休的狼崽子,附身过去,重重的亲在了秦时的嘴唇上。
狼王挣扎不休,无奈它这会儿是个狼崽的模样,又失了先机,被人掐着脖子动弹不得。它看又看不见,动又动不得,怒火攻心,正要变出个凶猛的原型跟这暗算它的奸诈小人打一架,就听贺知年喘着粗气说了一句,“别走!”
狼王一下停住了挣扎,两只耳朵在被子下面竖了起来。
秦时似乎笑了一下,然后它听见他说:“你先把我弟弟放出来。”
狼王一个激灵,激烈地挣扎起来。下一秒,眼前一亮,新鲜空气扑面而来,被子被奸诈小人掀开了。
狼王一头撞进贺知年怀里,抡起爪子就要跟他干架。
贺知年连忙拦着它,“欸,欸,你不想听你秦哥的回答吗?”
狼王气得低吼。
这个奸诈小人!
被他们惊醒的小黄豆目瞪口呆的旁观了半天,终于回过神来,它跳上狼王的后背,陪着它狼哥一起声讨奸诈小人,“贺叔,你坏!”
贺知年,“……”
刚才陪着它数了半天的金银珠宝,白陪了?
小黄豆气得脑门上的凤翎都一抖一抖地竖起来了,“你打狼哥!还咬爸爸!”
贺知年,“……”
秦时笑得要岔气,他也没想到贺知年会来这么幼稚的一招。如今两小只都被他得罪了,这可要怎么哄呢?
第192章 传统
秦时原以为身边多一个人并不会影响他的睡眠,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他乐观的太早了。
大约是好久没有跟贺知年一起休息了,小黄豆和狼王又刚刚挨了欺负,于是反应都有些激动……小黄豆是真激动, 因为它刚刚发现了一向待它很是关爱的贺叔的“另一面”, 狼王就纯粹是顺水推舟的看贺知年的热闹了。
于是等到要睡觉的时候,小黄豆要紧挨着它爹, 生怕它爹再被变成坏人的贺叔欺负,狼王也半真半假地表示要跟小黄豆一起保护秦时, 于是大模大样地卧在了秦时的腿上。幸好水兰因已经卷着魏舟送它的妖丹睡着了,要不然再来一个,床上能不能排得开另说,这小东西可是有毒的呀。
贺知年躺在秦时身边,一睁眼就能看到他身上的两个保镖, 简直哭笑不得。
身上挂件太多,秦时一夜睡得并不安稳。尤其腿上还盖着一块狼皮被子, 睡到半夜里秦时迷迷糊糊的把它踹到一边去, 结果一转眼这小货又自己爬了回来, 锲而不舍地继续贴在他腿上当膏药。
就这么的, 秦时大约是热着了,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刚刚穿越过来的那几天, 头上顶着火辣辣的大太阳赶路, 四面八方都是一望无际的黄沙, 走来走去也看不到尽头。他口中焦渴欲死,水壶里却偏偏倒不出一滴水。
早上醒来的时候, 秦时躺在那里缓了好半天,才从噩梦的余韵里回过神来。
那种濒死的恐怖体验, 他以为自己忘记了,或者已经在后面无数次的生死搏斗中被稀释了……
原来并没有。
床上只有他一个人,狼王和小黄豆素来都比他醒得早,贺知年也不知去了哪里,房间里静悄悄的,看窗纸上的天色,似乎比平时要晚一些。
他今日还要上值呢。
秦时连忙抓起床头矮桌上的水杯,咕咚咕咚灌下去半杯水,然后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穿衣洗漱,正要出门的时候,见贺知年披着一身寒气推门进来了,肩上还残留着一簇一簇没有拍打干净的雪花。
“下雪了?”秦时的目光从他肩头望出去,看见了一片晶莹的白色。
“后半夜开始下的,这会儿都没过脚踝了。”贺知年把大氅脱下来,随意地搭在屏风上,对秦时说:“老神仙先走一步,进宫去了。”
“那老魏呢?”
贺知年说:“他送老神仙过去,估计会在宫门外找个地方等着他。咱们今日上值,他跟咱们不同路。”
秦时点点头,不再多问。
贺知年见房间里火盆已经熄灭了,便说:“我跟贺严说了,等下送火盆过来。让人盯着点儿,别冻着了这小东西。”
寒冬腊月,别的人都好说,小蛇可是挨不得冻的。
藤筐里,水兰因蜷缩在一块柔软的毛皮下面,只露出了一截细细的尾巴尖。让人看着便觉得十分可爱。
秦时笑着点头,“贺严做事很细心,我们不在家也不用担心什么。”
正说着话,狼王和小黄豆一身一头的雪花跑了回来,秦时又连忙找布巾给它们擦拭身上的雪。
一家人吃过早饭,收拾利索,便一起骑马去上班。
雪还在下,没人清扫的地方积雪已经超过了脚踝的位置。大街上行人来往,很多店铺已经开了门,卖早食的铺子里冒出的热气和漫天飞雪混在一起,将清晨的空气都染上了食物的香气。
秦时在他们常去的食肆门外下马,掏出零钱给俩孩子买些点心。他们要到半下午才能下值,俩孩子要在营地里等大半天呢,他得给它们准备点儿零嘴。
等着老板娘给点心打包的时候,秦时听见食肆里两个男人一边吃饭一边在聊天。一个说今年的天气不对头,夏天的时候干得要死,听说皇宫里的鱼藻池都快见底了,结果入了秋接连几场大雨,反倒比往年雨水多。
“以往冬天,哪里会一场接一场的下大雪。”
另一个压着嗓子说:“前几日不是还有上天示警?冬日震雷,青龙现世……好家伙,龙啊……就是不大吉利。你看见了没?那青龙被妖孽们活活打死了。”
秦时听的津津有味,见老板娘放下打包一半儿的点心去收账,巴不得她动作更慢一些。
先前那人鬼鬼祟祟的说:“可不是么,听说那一位的庄子里挖出来好些尸骨呢。”
“嘘!不要命了,这个你也敢说?!”另一人连忙打断了他,“听好些人说,天雷轰的是宣义坊,也不知道为啥……”
前面那人不以为然,“你还不知道啊,宣义坊里住着那一位的属官呢。老天爷看的真真的,可不就要逮着这些坏东西劈么。”
秦时接过老板娘打包好的点心,走出了食肆。
当日小龙走后,秦时就催着贺知年赶紧去找端王。他也想到了,天雷劈的是宣义坊,恐怕会被有心人拿出来做文章。
但他没想到的是,东宫一个属官恰好就住在宣义坊,于是谣言传开,这挨劈的黑锅也顺理成章地甩到了这一位倒霉鬼的头上。
至于此属官到底是不是仗势欺人,打死人命的那一位属官……谣言传起来讲究的就是一个真假参半。“属官”两个字,已经牢牢的在他们身上打上了太子的烙印。
这几日谣言未见收敛,反而越传越烈。几年前太子的田庄里私设地牢的旧闻也被翻了出来,甚至还传出了太子荒淫无度,强抢臣女之类的段子。
秦时起初只觉得端王胆子挺大,造谣造得这般声势浩大,后来听了贺知年的提醒才反应过来,这不是端王一个人的手笔。
皇后、太子一系打压过的皇子可不止端王一个人,他只消挖这么一个坑,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往坑里填土呢。
秦时不知道区区流言,到底能对一朝太子起到多大的影响,以及他“报复社会”的目的到底有没有达到。但他心里却并不觉得开心。
小龙恢复记忆,神魂苏醒,这不能算是坏事。可它离开之后要怎么活下去呢?他给它的那点儿能量,压根还不够它塞牙缝的。
一想到小龙有可能无声无息的死在哪一个没人知道的角落里,秦时心里就难过得不行。对狗屁太子的怨恨也更深——好端端的,要不是他手贱非要算计自己兄弟,哪儿会有后头一连串的麻烦?!
没错,秦时就是这么不讲理的将一切麻烦的源头归咎于倒霉的太子殿下。
贺知年带着两小只等在食肆门外。他是缉妖师,耳目灵敏,也听到了食肆里客人们的议论,再看秦时神色泱泱,就猜到他这是想小龙了。
贺知年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小龙离开长安之后就无声无息的,镇妖司也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反馈回来,谁也不知道它到底去了哪里。
秦时什么都好,就是太多情了。他想。
“有件事忘了跟你说。”贺知年对秦时说:“一开始我以为是自己错觉,这两天修炼的时候感觉明显一些。那天天雷降落,到处电气弥漫,我的意识海受到触动,这几日总觉得灵力在其中如云团一般旋转。”
秦时大喜过望,“不会是精神体要成型了吧?!”
这可当真是天大的好消息。不管于公于私,贺知年的实力有所提升,都是再好不过的事。
贺知年见他开怀,也笑了起来,“暂时不知。不过我会抓紧修炼的。”
灵力越饱满,精神体孕育的可能性也更高。意识海中出现云团,这已经是贺知年多年来梦寐以求的境界了。
“要不是赶在现在这个时候,”秦时有些遗憾的说,“真该好好喝一顿酒庆祝庆祝。”
自从青龙现世,坊间流言纷纷,文武百官都夹紧尾巴做人。像他们这样的低品级禁军也不敢在外头宴乐,生怕被人抓住把柄,惹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我们可以晚上回去在自己家里喝。”贺知年笑着说:“贺家酒窖你还没去看过吧?前两年舅舅送给我几坛好酒,一直没动过呢。”
贺知年回到长安才知道他舅舅放了外任,舅母也随着一起去了任上。要见面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秦时也不想提这些让他伤神,便笑着点头,“那回去了,我可要好好看一看。”
秦时筹划的这一场酒局到底也没能攒起来。临到下值的时候,钟铉出现在了营地里,点了十几个人,表示有临时的任务,让他们在营地里待命。
其余人都离开之后,这十几个人就结伴去了塔楼。这也是镇妖司的传统,执行任务之前,给牺牲了的前辈们上一炷香,请他们的在天之灵庇佑他们保全性命,顺利完成任务。
冬日天短,塔楼外已经挂起了灯笼。
微黄的光给肃穆的塔楼染上了一层不真实的、迷梦一般的色彩。
秦时望着悬挂在塔楼中的密密麻麻的腰牌,觉得噩梦残留的不适、小龙离开的伤感……内心种种的浮躁不平,都慢慢地沉淀了下来。
他知道会有那么一天,他用过的腰牌也会被悬挂在这里,会有无数的后辈站在他此刻站立的地方,像他一样,向这里早逝的亡灵寻求战斗的勇气和力量。这种坚守的信念会在他们的血脉里一代一代传承下去。
秦时躬身将香柱立在香炉之中,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无边的夜色里。
第193章 北海池
太阳落山之后, 巍峨的宫城便如同一只收敛了爪牙的巨兽,渐渐地陷入了沉睡之中。
北海池靠近岸边的地方结了冰,冰面上覆盖着莹白的积雪, 远处的池水倒映着尚未消散的天光, 在昏暗的背景之上粼粼闪动,泛着一抹动人的亮色。
湖边的亭台楼阁却已经和昏蒙的夜色融合在了一起。
有了雪光的映衬, 宫廷的夜晚有了一种奇异的华丽感,却又寂寥空旷, 像秦时曾经参观过的某个古建筑景点,游客散尽,即将关门时的感觉。只有当巡夜的御林军步履齐整地从这副画面中经过,这种空寂的感觉才会暂时被打破。
北海池边,李玄机已经带着魏舟在等他们了。
李玄机还是昨日的那一身打扮, 肩膀上搭着一动不动的李飞天,仙风道骨, 风华无边。魏舟缩着脖子站在他身后, 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好像被妖精吸干了精气。看见秦时肩膀上扛着小黄豆, 勉强打起精神凑过来抱了抱小重明鸟。
李飞天也恢复了活力,驮着小黄豆飞到了半空中,开始围着他们活泼地兜圈子。狼王则十分谨慎地到处看看, 好像在打量周围的地形。
魏舟凑到秦时身边, 小声问他, “吃的有吗?”
他知道秦时这个合格的奶爸身上总会揣着点心吃食,有时候是几块糕饼, 有时候是肉脯,再不济也会装一把糖果。
果然秦时在大氅里掏来掏去, 摸出来两块小黄豆没吃完的红枣糕,“你没吃晚饭?”
魏舟两只眼睛都绿了,“还晚饭……我中午饭都没吃。”
他伸手指了指南边,“圣上处理政务的太极殿、东宫……这些地方都查过了一遍。大问题没有,小问题修补了一堆,累得半死。就剩下掖庭这一块了,师父说就数这一块凶险,所以叫了你们来支应。”
秦时觉得,李玄机的动作也太快了。昨天夜里刚看到了猫妖进宫,今天一大早就进宫来,将整个太极宫从里到外开始梳理。圣上竟然也这么配合他……果然是老神仙,在凡间就是有面子。
魏舟狼吞虎咽地吞了两块红枣糕,蹲在地上抓了两把积雪洗手。见李玄机和钟铉站在远处说话,便小声抱怨,“师父辟谷,一忙起来压根就想不到还有吃饭这么一回事儿。我也不好提醒他……带路的太监轮换了好几茬,也没人想着给我送一口吃的……”
秦时听的想笑,“他们估计把你们俩都当成神仙看了,谁晓得神仙还需要吃饭哟。”
魏舟吃了点儿东西,精神也好了一些,对他们说:“猫妖如果昨天夜里没有出宫,那么现在有可能还留在宫里,若是遇见,只怕会动手,你们都当心些。”
秦时忙问,“确定?”
魏舟悄声说:“一进宫,师父做的第一件事就将整个太极宫的防护法阵修补好了。第二步就是太极殿和东宫,这两个地方妖邪进不去,但它们也出不了宫城。”
秦时,“……”
老神仙胆子也够大的,第一步不是维护太极殿,而是封锁了整个宫城,若是圣上知道,会不会对他生出猜疑?
魏舟一开始只顾着跟在师父背后忙活,后来才反应过来他师父这个干活儿的步骤……多少是有些问题的。这会儿见秦时眼神诧异,就知道他也反应过来了。他心里咯噔一下,暗想这个混账小子不会又胡说八道吧……
贺知年不动声色的岔开了话题,“如此说来,此刻的太极宫,就好比大圈套着小圈,猫妖跟它的主子就被困在了大圈之内,小圈之外。若是它们也察觉了自己的处境,只怕会跟我们来个鱼死网破。”
魏舟看到秦时的目光投向贺知年,顿时松一口气,“的确如此。”
秦时不由叹了口气,“早知道有事,出门的时候就带着端王赏的宝刀了。”
贺知年忙说:“我跟钟大人说了,让他打发人去家里取……也不知来不来得及。”
从宫城到宣义坊,再经过重重宫门送进来,一路上不知道会遇到多少轮的关卡,秦时只是想了想,就觉得没什么指望了。
“又不是杀猪杀狗,”魏舟安慰他们俩,“兵器也不是那么有用。对了,我两个师兄也下山了,这会儿估计还在大明宫里转悠呢。”
大明宫地势高一些,圣上有时会在那里接见外臣,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在太极宫里处理政务。这里距离东宫和后宫也都更近一些。
几个人正闲聊天,就见钟铉走了过来。他将手下的缉妖师们召集在一起,分成了两个小组,一个交给了李玄机带着,另一个交给了魏舟。
钟铉嘱咐几句就匆匆离开了。这个时候,秦时才知道他是出去见裴元理了。安福门外还把守着两千神策军做接应。
知道今天的任务原来是一场大行动。秦时和贺知年紧张的同时,也有些小兴奋。
两队人马在北海池边分开,一队朝东而去,另一队则由魏舟带着,朝着西边掖庭宫的方向走去。在他们的计划中,他们将会沿着东西两边包抄下来,如无意外,在太极宫南边的承运门汇合。
夜色降临的时候,秦时再一次看到了曾经来过一次的掖庭宫。
他曾经以为皇宫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是富丽堂皇的,但在经历过了许昭容的事情之后,他就知道自己曾经的幻想并不是真的了。
在这个天下最富有、最尊贵的地方,也有贫穷简薄的一面,这一面也并不比民间真正贫苦的人家强多少,甚至摆设用具还有可能比不上乡野间那些真正贫穷的人家。
这一次,当他跟在魏舟身后再一次走进了掖庭宫,这种印象不但没有削弱,反而更加鲜明了。
秦时没见过天子办公、生活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的,但有端王府做比较,他觉得掖庭宫这些没有人居住的宫殿看上去不但破败,甚至有些寒酸。
“太极宫里共有三处湖泊,东海池、北海池、南海池。”魏舟一边走给秦时等人介绍掖庭的布局,“圣上的妃嫔并不多,基本上都住在靠近南海池的几个宫殿里,加上服侍的宫人内侍,不足万人。。”
秦时暗暗咋舌,心想都万人了还不算多啊?!这要喊出来排队,得乌央乌央一大片了。
魏舟不知道他在琢磨什么,抬手指了指远处的宫殿,“从晴元殿起以南的宫室,除了靠近边缘的几个院子用来调教宫人、关押犯事的宫妃和宗室女眷,基本上都空置了。我们重点要查的就是这些地方。”
上次跟秦时较量过精神体的章宪也跟他们分在一个组里,听见魏舟的介绍,大大咧咧的嘀咕一句,“女人多的地方阴气就重,最容易养出邪祟来了。尤其这边关押的都是罪妃,怨气就更重了!”
秦时的思维也不由得随着他的话发散了一下,“怨气,是不是也是一种可以被吞噬吸收的能量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