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是这叛国未遂的罪名就够他们永远被囚,直至老死。
琉冷漠地扫了他们母子二人一眼,当即便要转身离开。
可以往从不敢在他面前多出一点声的江蜇寒却突然开了口,嗓音沙哑还有些颤,“您......和教父真的是那样吗?”
所指为何并不明晰,或许是他们之间的表面亲厚而暗藏漩涡,又或是别的某些语焉不详,上不得台面的风言风语。
琉饶有兴味地回过脸,没有回答。
在这片静默中,江蜇寒仿佛彻底失去了力气,却强撑着跪在地上发出最后的请求,说:“那请不要伤害那位人鱼Omega可以吗?我们是朋友,至少曾经是的。”
虽然他的真心与懦弱都不纯粹。
“朋友”二字在琉的口中又过了一遍,仿佛是轻巧得毫无重量。
琉垂眸良久,终于回了他,“或许。”
也是直到这时,这位陛下才慢慢回想起一个人来,那就是比江蜇寒年长不了几岁的大皇子。
而大皇子在见到他时并没有显得多意外,相反依然专注于手上的事情,语调轻松道:“我知道您是为何而来,而且很快就会有答案。”
琉静静看着对方雕刻的动作,一顶纯白王冠即将在其手中完成,似有很久远的记忆逐渐在脑海中清晰。
关于那个雕刻猫。
在前世,早年的他们还不是陛下与主教,曾因结伴对付星盗而混入过黑市中。
也是在这期间,琉见识了诸多的混乱无下限,而他随手用得到的廉价材料做出一个小玩意,匿名留在拍卖行,要求被保管直到多年以后以最低的价格拿出来拍卖,结果毫无意外是引唾弃与哗然的,等同于极为恶劣的羞辱。
身有缺陷是早有设计,陷入困境也是早有预谋。
尽管如此,琉也只认为这最多算是年少时一闪而逝的恶意,不足挂齿,也不足以作为什么铁证,倒没想着至多年后还会被从这么隐秘的角落里挖出来,而且是这位他从没有正眼瞧过的孩子。
“父皇,我以为您是知道的,我流落在外的那些年过得实在是太苦,而且我是在接受日常拷打快要撑不住了的时候,才意外发现自己似乎有一小部分的虫族血脉,也正因此,我才得以在这样的环境下保住性命,捱过一次次的劫。”
大皇子无比坦然地说:“而我想要在那些残酷的星盗手中活下来还必然得有一些手段与人脉才行,拍卖行内部人员和我是旧识,尽管如此也让我着实费了一番功夫,可既然我想要回宫,那就总得拿出些诚意来,您认为呢?”
琉没有生气,而是很有耐心地坐下来与他面对面,说:“所以你也早决定好了要透露给谁。”
大皇子说:“是的,我不清楚御墨阁下与主教有过什么渊源,但我能看出来,您对他的态度很微妙。”
跟曾有过的经历有关,他格外会察言观色,对旁人的情绪也会感知得更为敏锐。
陛下明明在重用御墨,却又似乎打心底里看不起对方,尽管元帅是出了名的能力出众,劳苦功高。
大皇子最后带着笑,又似叹道:“平庸不是对我的误解,我一直都只想平平淡淡活下去罢了,可我毕竟是我母后的孩子,她的死很是蹊跷,而父皇对此再是清楚不过。故而,我只能对您有所得罪。”
对琉而言,和芙微斯诺或是别的谁联姻不过是政治上的锦上添花,不值得花心思去抗拒,但是否能容忍她们一直留在那个位置就是另一回事了,原因只不过是骄傲的他所认为的“不配”二字。
谁的戛然谢幕,恰如他的轻掸尘灰,却是大皇子一辈子的刻骨铭心。
琉深深地望着他,忆起前世时他的结局。
自回宫后就一直悄无声息,至终都没有掀起过一丝波澜,或许是没有时机,也再找不到可用的“盟友”,因那时的琉已然全无威胁,实现人虫并治,权势盛极。
他心知想要做些什么都是不可能的,却也没有离开,而是把自己继续困在深宫,给他母后守灵,如外人所说的那般“平庸”至死。
其实他才是那个不平庸的,噩梦般的童年经历没有摧残他的心智,饱经黑暗却永远记得温暖,能在什么环境下都做到隐忍沉稳,还拥有着琉所没有的勇敢与坦荡,反倒令人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欣赏来。
琉没有再急着走,亲手为大皇子做出的那顶纯白王冠作了精修,随后置在两人眼前的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响。
这大抵就是他们之间,绝无仅有的交互了。
白翳在醒来的第二天就面见了一只虫。
是伊莱赫戎主动提出的这个请求, 他为此给足了诚意,收敛了身上所有的虫化迹象,只带了恪琏一虫就前来赴约, 还主动接受了严格的防危检查。
但这并没有让洮溯对他们的敌视减轻多少。
因为白翳给过交待, 所以洮溯不能对这两只虫做什么,可他也打定主意要找点事。
故而,伊莱赫戎刚一来,就眼睁睁地看到了那位冷酷人鱼当面将他在战场上遗落的身体部分用鱼尾绞个稀碎, 然后扔去海里喂海中生物。
其实, 若能将自身残破的虫躯取回来, 后续还能用作修复或吞噬补能,当下就这么明晃晃地被挑衅报复了。
伊莱赫戎只能苦笑一声, 还抬手拍了拍恪琏的肩以作安慰,同时示意对方留在门外。
而先前跟他在战场上拼得你死我活的白翳倒没有要为难他的意思,反而态度很是平和地听他讲明来意。
伊莱赫戎显然是知晓了最近帝国内部出现的一些冲突, 借此相商,或可寻求合作。
看到对方恢复较好的状态, 伊莱赫戎有些讶异, 虽然他很认可其实力,毫不意外地说,他也是在战场上勉强捡回一条命, 可自己这样的虫有强悍迅速的恢复力不奇怪, 而人类Alpha能做到这般实在是惊虫。
白翳的视线在不远处因为不放心而守着的洮溯身上停留一瞬, 眸中几不可察地现出几分笑意,没有向虫皇开口解释什么。
他的溯溯不但把他从战场上救了下来, 而且在这段时日来,他那濒临枯竭的精神力和身上各处的伤能快速好转, 都多亏了洮溯的伴生技能,还有,每时每刻的细致照顾。
伊莱赫戎在这时颇为坦诚地开了口:“想必你也猜到了,我实际上是一名军雌,天生就为战斗而生,我可以永远奔赴在一线劳劳碌碌,可以接受各种残酷的毒打和折磨都依旧面不改色,直到战死,那是我的宿命。”
白翳闻言没有意外,恰如其说,他对此有所预料。
伊莱赫戎接着道:“但我迫不得已去到了一个并不适合我的位置上,因琉坚决要离开,那就只有我可以掌控虫民们的精神网络,也只有我拥有上一任虫皇的血脉,但很可惜,我并不是高级雄虫,这不符合继位要求,我只得长期借助药物来伪装身份。”
“但对于虫民精神网络的操控占比是无法伪装的,琉是雄虫,在我们的社会当中,他注定是要高我一等,无论是哪方面都一样。”
白翳说:“是他在替你做决定,包括这次的入侵?”
伊莱赫戎说:“是的,我这些年始终兢兢业业,从来都不是为了那个随时都有可能被替换掉的尊贵地位,而只是希望我的国家和我的虫民们能够越来越好,这是平稳发展的时期,我不希望再被无意义的战争所消耗、所破坏。我从来都不好战,如果是,那就只有可能是为了和平。”
“但琉是一位极有野心的虫,理想是吞并两方实现人虫共统,他在早年间就致力于追逐人类帝国的权力,等他完全对此掌握,整个虫族对他而言就如探囊取物。”
“因他可以轻易操纵民意,以无数虫民的性命作为威胁,我没有拒绝的余地,而他对此其实一点也不在乎,仿佛那就仅仅是繁殖极快的一种战争工具,死的再多,也不值得他为此皱一下眉。”
白翳陷入了沉思,依莱所言,先前的那些端倪也都能解释得通了,所谓的二皇子对外勾结只是小打小闹,堂堂帝国陛下原才是人虫战争真正的幕后主使。
但他很在意的是,按原文中所说,这位攻四在虐起人鱼来是毫不手软,那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
伊莱赫戎很快地给出了答案,“在我同意开战后,琉向我提了些要求,我若是做到了,便可以停战。一是让我趁机将主教你囚控起来并交给他,二是要将在你身边的那位人鱼Omega捕获,且制成活体标本用以展览,以示我们海虫族的无上权威。”
他们这一族起初也是在海上生活的,在历史上曾与人鱼族有过些恩怨摩擦,但琉甚至都不愿承认自己来自虫族,更不会有什么种族荣誉感了。
琉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实在是让伊莱赫戎感到不解,这该是有多大的恶意。
白翳在这一瞬间变了脸色,也再没有和谁多说的心情,等虫退出去后,他也没让洮溯进来陪他,而是靠坐在床上,闭眼回想起一些事。
他是在战后才慢慢地意识到,也许在当时与伊莱赫戎的对抗中,他靠的并不完全是他自己。
像最后一击那样的敏捷度,必须是要与机甲Arios的契合度达到100%才可以做到的,但他先前无论如何尝试都达不到满契合度,那为什么在那关键的时刻却可以了呢?
而且,虽然他先前借助系统的帮助以及和御墨的对练确实在作战方面有了很大的进步,但他仍然是比不过完全虫化且实际战斗经验无比丰富的伊莱赫戎,也不足以在实战中突然展现出那么高的水准。
那种仿若是与生俱来的应战本能,那种格外强烈的战意与果决,那种与机甲共生所向披靡的感觉......不像是他本人所有。
倒像是,反派主教才有的。
白翳想让剧情无法复原,想护住洮溯,却不会真的热衷于机甲对战,更不会把这当成什么极其稀罕难得的机会。
可反派主教是会的,他对驾驶机甲的渴望几乎强烈到能透过一切阻隔,连白翳都被动地去真切感受到。
白翳突然有了这样的一个猜测,这与留用的Arios机甲核心有关,也许是里面承载了反派主教的精神印记,在那时被激发了出来,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他。
而这猜测似乎得到了印证。
他在重伤时陷入了一个极为漫长的梦境中,他如一个局外人,在读取着反派主教曾有的记忆,短暂地体会了对方那极为复杂且无法言说的情绪,也发现了在原文世界中诸多不合理之下的隐情。
第一个记忆片段是在最早时。
白猫身上沾的全是从黑豹身上流出来的血,对方伤得很严重,尖利的刀片深深地嵌进了骨肉之中,任凭白猫在旁如何着急帮忙都无法将此取出。
饶是如此,黑豹却还是用带倒刺的舌舔舔白猫的毛发以作安慰,强撑着站起要去替白猫应对下一场比赛。
因为这实在是很重要,若没能成功晋级,就意味着他们要就此分开,接受不同规格的训练,没法再继续留在同一个地方。
如果没有了彼此,也就不知还能坚持到几时,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没了意义。
所以他绝不能让猫猫输。
白猫即使再难过,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黑豹带着伤一次次地同对手拼搏撕咬,再一次次地鲜血淋漓。
他觉得,这远比他在这残酷的环境中所受过的一切痛苦都要更加痛苦,也实在是无法再忍受下去,所以他决定冒险去另辟蹊径。
白猫最初拼死也要违反规则去到人类执政官面前,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想请到医生去为黑豹做手术,把刺入身体里的刀片给取出来。
那时的琉模样明明看起来还像是不经事的少年,却能令得身后的人都对他言听计从。
白猫觉得这个人一定能完成他的愿望,故而是那么的孤注一掷,目光虔诚又热烈。
琉给了他一个机会,因为心血来潮想看这样的毛绒小动物讨好自己。
这对白猫来说实在是很难,毕竟他学的是如何用利爪将对手撕裂,但琉看着投影出来的影像说,要他就像那样去做。
就如他在每一次接受训练过后,和黑豹在一起的那样。
但琉毕竟是琉,不是黑豹,但有求于人,白猫还是逼着自己把琉想象成对方,试探着上前,浑身卷成个绒球蹭上对方僵硬的身体,随即全无防备地将柔软肚皮贴上琉冰冷的手背。
琉终于似是笑了一声,同意了他的请求,但条件是要他离开这里,从此紧紧跟随在他的身边。
白猫选择答应,他想着只要能拥有如人类那般强大的能力,那样高高在上的地位,那样高级的智慧,终有一天,他不但可以将黑豹从这里带出来,还能在此后过上好些的生活。
琉也确实没有令猫失望,他毫无疑问是全帝国能力最为出众的人,其余皆望尘莫及。
他们都得以脱离那个地方,而且琉后来也如约请来医生并重用了黑豹,不吝机会,助其在军团中步步高升。
随即是第二个记忆片段。
帝国人人皆知主教因追随执政官,也就是如今的陛下而获得了至高的地位,但也知这样骄傲的人物却在近期意外致残。
因先前不惜代价地替琉铲除异己,主教得罪过的人有很多,到了这个时候面临的恶意也极大。
而这些其实都抵不过他自身内心的不甘烦躁。
哪怕精神力再高,哪怕Arios再强,又或是有再多的财富和再高的地位,都掩盖不了已然发生的事实。
今日是封后典礼,可他在皇宫内就失了控,对一位嘲笑过他的Alpha残忍折磨,本以为这样至少能宣泄一点戾气,可是并没有。
他看着自身的血迹,有些悲哀地觉得似有什么离他越来越远。
琉亲自前来见他。
这位陛下是一如既往的绝世无双,在面对他的坏情绪时,态度格外温和包容,甚至还亲自照顾行动不便的他,看他的目光如同在看最好不过的艺术品。
是出自其手的艺术品。
这样的情感很难被形容,琉起先或许只把猫当消遣,可时日渐长,难免也会意识到对方是他亲手培养出来的,总有几分相像,也总易令他生出几分认同,像是在看他的所有物在手中逐渐成型与完善,而琉还要使之趋于更合他心意的完美。
要他并肩,却不能是真的并肩。
要他高傲,却又要他真心臣服。
而对自己的所有崇敬与仰慕,不能再是缘于他可以救那只黑豹。
琉热衷于尝试新鲜的游戏,而这些或多或少都是带有些折辱意味的,就比如,强行令一位Alpha以Omega的方式为他折服。
信息素的排斥很难被压下,可落在腺体上的“标记”却极为强势,仿佛在这瞬间真的会生出为其完全占有与纳入之感。
主教双眼失神地看着他的这位陛下,脑海中被强烈的愤怒与荒谬感所充斥。
可彼时的他不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
那些突破底线的身体改造研究需要由他来进行,而最终都会被用到他自己的身上,改造得不再像原来,而是一个畸形的、更适合服务于其某种需求的玩具。
很久违的,御墨再次见到了他的猫猫。
可猫猫并没有他想象中过的那么好,相反很糟,不知是怎么拖着残肢移动了那么远的距离到他家门前的,此刻,姿势别扭,像是再难稳住身形,毛发尽显狼狈,细碎的伤口更是明显。
有雨水骤至冲刷,倒全了那最后的一丝体面。
御墨的心蓦地一疼,他好像感觉到,是猫猫在疼,也许是真的疼到受不住了才会出现在这里。
尽管他们此前久未言语,甚至还在陛下面前闹过几次不愉快。
御墨将猫猫抱回了家,给他洗得很干净,还为他上好了药,而他们途中毫无交流。在第二天未亮,猫猫就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也许是被接走的。
御墨想,好像还是没能改变什么,他的猫猫甚至都不愿意在他这里多待一会儿。
自那以后,御墨面对的是主教更明目张胆的针对。
但没人会去想,这会不会是一种另类的保护。
御墨也想不到。
再是第三个记忆片段。
主教在逼迫御墨做不愿意做的事,也就是所谓的合作研究,可御墨却宁愿让自己精神力枯竭而死,也不肯陪着面目全非的猫猫乱来。
可却由不得他,他不受控地恢复了黑豹本体,同时陷入意识全无的狂化状态,只因精神力存在的问题实在是太严重。
主教想,自己其实已经疯了,只是实验机器无关其他。
他孤独地陷在一个恶心至极却无法挣脱的沼泽之中,可有的人对他来说是特别的存在,是难以触碰的救赎,而他注定无法将一切告知对方,只能通过这样卑劣的方式,短暂地将御墨拉进去。
没法发出声音,但其实是想说:这就是我所深陷而挣脱不得的,你能感受到吗?你知道我正在经历的就是这样的痛苦吗?
他自私地想要被分担,自私地想要在沼泽中被陪伴,每一次变.态的疯狂,都是在隐晦压抑的求救。
可他还是心软地让御墨在此过程中失去意识,也就永远不可能真的体会到他的痛苦。
他实在是坏,是可恨,可也确确实实是,被琉给逼疯的。
最后的记忆片段很是短暂。
二皇子勾结虫族的毁灭计划,离不开主教的暗中推波助澜。
尽管明知只要顺从就起码是安全的,他却只顾着把御墨瞒下,好把对方稳稳放在那个安全范围中。
而他在试图肆意妄为,在试图激化更大的矛盾,在悄无声息地蓄意对琉进行报复挑衅,尽管明知自己根本无法正常驾驶机甲,却仍旧是毫不犹豫地冲入战场,欲护意识不清的御墨。
主教毕竟不知道琉人虫混血的身份,也不会知道自己做的这些都不过是一场空,反倒还成就了琉,令其在随后得到跨越两界的救世美名,威望无量。
他更不知道,他在最后关头拼命护下的御墨在此后的漫长岁月里,始终被琉戏耍性地蒙在鼓里,带着对故交抹不去的怀念,拖着病体伤躯,为猫猫曾投靠效劳过的这位人类,殚精竭虑守了一辈子帝国。
而他以最惨烈的方式死在混乱当中,即是所作出的,对琉最大的忤逆。
黑豹一直听命于他的猫猫,而他的猫猫也始终没有伤害过他一分一毫。
读取完这些,白翳再也没法保持同原先一样的看法。
实在是太过真实,根本就不像是书中的未及发生,而像是在某个不同的时空当中已然发生过的,或许就如所谓的前世。
也许,他们历经的真实一生,呈现出来的,即是读者眼中的满书荒唐,内情勿论。
白翳能对此很清楚地感受到, 为着什么不言而喻。
原本在教对方该要怎么去明晰,自己却先在企图混淆。
原本在教对方该要如何在实战中提高实力,但到了关键时刻, 却还是只顾着把对方好好藏在身后。
但洮溯不需要。
置气是一回事, 他给白翳的照顾仍一点都不会少,故而,最近总能见到冷着脸的人鱼做着与自己神情完全不符的贴心举动,等完成任务后, 又只转身留下一个漠然的背影。
人鱼本就话少, 现在更是好些天都不开口说出一个字, 周围人但凡靠近一些都会忍不住战兢,担心这位最近格外低气压的凶残鱼爷会一个不高兴, 把他们全给扔到海里。
洮溯没功夫理会他们,他一反常态地投入到了研究事业当中,连之前学得极烂的深奥课程也被他仔细钻研起来。
他的研究课题是——除虫, 灭虫,绝虫, 无虫。
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 那些虫留在白翳身上的伤痕处处总归是真的,还很清楚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洮溯根本就介怀不了一点。
这次,他照旧是在确认白翳的身体已经恢复得还不错之后, 下一秒又要冷酷离开, 可白翳及时伸手拉住了他。
洮溯舍不得用力甩开, 就只能停在原地,但也没回头看看他的人类, 就这样沉默着。
要被哄只是一点,最重要的是, 务必要让他的人类得到极为深刻的教训,今后才能杜绝。
而对方此时似乎已经意识到错误了,那他应该就可以......
可就此维持半晌,白翳也只是带着笑,叹息一般说:“你有本书忘了拿走,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丢三落四。”
洮溯僵了半秒,恼羞成怒地转身要把书本从对方的手中抢过来,而白翳却偏过身挡着他,垂眸看着他先前写在书本上的笔记,很客观地说:“书法的进步很大,字迹工整,没再出现二字挪移或者三字合璧的状况,但是内容需要大改,逻辑不顺,而且基本理论出现了错误......”
洮溯忍无可忍,直接扯过床上的被子将白翳的大半身体盖住,同时也把那捧着书本的手给完全盖住,而他则双手分压在两边,带着压迫感地倾身逼近。
白翳没有躲避,也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只是目光柔和地看着洮溯。
他在读取完那些记忆片段之后,固然会因原书中的人物产生一些情绪变化,但最牵动其心的,依旧是洮溯,尽管那是在不同时空的另外一个。
自始至终,人鱼Omega都是最无辜却最可怜的那一个,明明很单纯善良,却不得不接受那么多的苦痛,被当作施虐发泄的工具。
直到看着他的溯溯,无比安好、无比鲜活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白翳才终于找到一点安心,只想要加倍地对溯溯好。
上一刻还凶狠酷拽的洮溯霎时有些怔然。
因对上的那道目光中,是盛了满满的心疼。
他一时招架不住地微侧过脸,费了老大的劲才终于把自己的情绪调整好,重新绷起脸,语气冷硬地说:“我,生气。你,反省。”
很符合那一贯直白的作风。
白翳和他对视好一会儿,忽然就着这个姿势与他靠近。
洮溯的动作快过思考,几乎是不带停顿地松开被子让对方得以将双手解放出来,下一刻,腰被人紧紧地环住,彼此侧脸贴着侧脸。
是一个很简单却很温暖的拥抱。
洮溯觉得自己大概率又要栽了,但他赶在这之前,赶紧先“狠狠”咬了白翳的腺体,这回没有留下信息素凝成的小鱼印。
不能这么轻易就气消了,还得过一阵再把戒指和鱼印都给他,还有别的。
白翳其实想过琉或许会来。
不论是在订婚仪式上发生的事,还是虫皇所得到的指令......针对的都是主教,也就是现在的他。
这样的对手太难以对付,有手段,有心机,有能力,罔顾道德,足够狠辣果决,还熟知每个人的弱点,更是有统治帝国多年的权力地位,而其本身是实力极为强横的顶级Alpha,加之虫化状态的增益,几乎从哪都找不到突破口,也似乎根本没有谁能牵制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