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只雕刻猫,神态与姿势都显得别扭,再加上原料极为廉价的缘故,整个作品就显得更加廉价,像极了可被随意丢弃的废品。
其上有歪折处,倒不像是被不小心磕撞成这样的,而像是,被刻意制造的。
外边围了一堆潇洒猫,个个都一反常态,乖巧讨好得不可思议,不再是先前那副在御墨面前不稀罕多待的大爷样。
御墨盯着它们看了好一会儿,没发现除了这诡异的态度外还有别的什么异样。
可这样的态度就是最大的异样。
潇洒猫的数量不固定,偶尔少了一两只也没人能看出来,它们想要去什么地方也不固定,可偏偏近期一到晚上就齐刷刷跑到御墨这里,像是把这当成了最舒适安全的港湾,甚至还很没节操地对御墨开启了撒娇卖萌模式,全然忘记以前对此有多不屑一顾,只企图牢牢抓紧这根大腿,如同是寻求庇护。
这样的念头浮现,御墨不动声色地抬眸,视线扫过在隐蔽处的监控,随即缓缓退回到室内。
若是别人,肯定对这样的细节不会多加注意。
可对于在某些方面极为敏.感的重度猫控来说,这是极为重大的事。他在宫中感觉不对,随后便立刻通过秘密内网传讯到边境,没提别的,只提建议暂勿回国都。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会将白翳暗中带到另外的地方养伤,兴许真能规避危险。
三更半夜的时候出了很大的动静,接连打来的通讯简直多到爆,而且无一例外都是来自那最让他省心的副官。
确切地说,现在是那位肆意妄为的人鱼Omega。
接通的第一时间,对方那道欠揍的声音就传了出来,“喂豹,起来加班。”
御墨:“......”
他脸上的神情凝滞了一瞬,准备的动作却干脆利落。
远到了边境的洮溯会在这个时候又着急地连夜赶回来,而赶回来的第一时间就是找他,这令他有些意外,却也觉得在情理之中。
他们在碰面之际交换了各自所得的信息。
确如所想,洮溯赶到莫雷克后甚至都没停歇过一秒,就赶命似的飞去战场,甚至都没顾得上等别人,“流鲸”在那片火光逆行穿梭,被他带来的各种高科技武器不要钱般地对着剩余的虫群狂轰乱炸,最终在一片即将完全倒塌的战墟中找到了机甲Arios的踪迹,也终于找到了白翳。
洮溯在那刻的心跳都宛若停止了,那是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的场景,颜色混杂的斑斑血迹和全然破碎的金属助肢触目惊心。
Arios已然彻底报废,而在旁还有蓄势待发的虫,甚至只要洮溯来得再晚一些,白翳都很难再有活下来的可能。
除了庆幸、心痛等的情绪,洮溯感受最深的是仇恨,那是他自进入人类社会以来所体会到的最强烈的一种情感,至少在那一刻,超过了他所能明确的爱。
故而,在随后的那些天里,洮溯在守着重伤昏迷的白翳慢慢恢复了些许,又收到御墨的消息后,他无比迅速地又赶了回来。
虫皇伊莱赫戎是他的头号仇敌,而若是在这个被守卫着的国都中亦有陷害白翳的人,洮溯务必要将此弄清楚。
毫无疑问,洮溯亦是一名重度猫控,他甚至都不用亲眼看到那所谓的旧雕刻,单听御墨口中的寥寥几句就已然将警惕提至最大。
但御墨也说了:“早年与主教有过冲突的Alpha实在是太多,而且不少都与王室有血脉关系又或有诸多牵连的,而在主教出事后,也有不少挖苦的人,他们若是心血来潮要做这样的雕刻作品也不足为奇。”
“材料鉴定的结果还没出,现在能确定的是,该雕刻作品的完成时间在很久之前,而且雕刻者不怀好意,但还不能确定到底是在主教出事之前或以后。”
“而且,就算主教的腿伤是人为,也未必就和现今虫族入侵的事有关联,幕后操纵者也未必就是同一个。”
洮溯听完,很直截了当地问:“那你觉得当初是不是有人故意要猫猫永远都站不起来,又或者换个说法,是在机甲驾驶这一领域永远折足?”
御墨回想起许多年前的那次出征,本该是由他率军前往,可那会的主教总是明里暗里和他对着干,加之谁都想尽早晋升上将,故而,人选最终被主教取代。
战局连胜,可就在回程途中遭遇了残寇拼死般地疯狂袭击,主教驾驶的机甲又在这时出现了事故,结果就成为了人们所知的那般。
如果这是人为的阴谋,那初始针对的究竟是谁。
御墨陷入了长久的静默中。
洮溯也不指望等到对方的回答,只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外面的潇洒猫,随即鱼尾点地,动作利落地纵身从窗台跃出去。
他已经能熟练掌控不少出自教会的科技产品,就如他此刻的行动,足够快捷和隐蔽,能确保不会引起有心窥探者的注意。
人鱼是偏心且重主观的,很多时候都喜欢凭感觉做事,而那样的感觉往往都很准,尽管这听起来很飘渺,很无道理。
洮溯没有再去到别的地方,而是翻进了那被封禁的订婚现场。
此处倒不显得狼藉,反而很是整洁空荡,在夜色中沉寂,是各样东西都被运走排查过的缘故。
洮溯攥紧了自己脖颈间戴着的对戒项链,缓缓步入其中,恍惚间,似又回到了当日的情景,他们在众人面前携手并肩而行,迎着四方的热烈目光,似又听到了白翳当时说的那句话。
——“我把我有的,都给你好不好?”
原来是这个意思,就跟给他铺好后路一样,他的唇角勾出一抹自嘲的弧度。
对着露台凉薄的月光,洮溯拿起洛娅交给白翳的那份礼物——关于他的观察记录,一页页地翻看起来。
“××年三月四日 学会了看人脸色(划开),是看主教脸色,行为表现在适时开溜和卖乖讨饶。”
“××年三月八日 学会了新的粘人姿势,即倒挂金钩,行为表现在试图用鱼尾倒勾住主教的肩,结果被嫌弃躲开。”
“××年四月二日 学会了画鱼生第一幅画,全是黑乎乎的线条,据说其为主教的肖像,结果又是被嫌弃了......”
洮溯没看多久又“啪”地一下合上了。
倒不是他觉得丢脸,而是,他很想白翳了,越看就越想,可现在不看了也会更想。
要是当时的技术再好一些,画出的人物肖像能再写实一些,那他现在是不是就可以借此缓解一下那股酸胀的情绪了。
洛娅真是送了一份很特别的礼物。
洮溯轻轻扯出一个笑来,蓦地,有什么在他脑海中极快地闪现,下一刻,他猛然回身再次面对那片极度空落的场地。
犹记在当天有许多的贺礼被送上,但有一人送的,绝对不会有谁敢轻易碰触,更遑论是检查。
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不多时就出现在那面金贵的星河屏风面前,鱼尾毫不留情地朝之横扫而去,屏风被这样突然的巨力打得彻底破散开来,最终现出了里物。
是一幅画,一幅白翳曾亲眼看过的画。
剪影被晦光笼罩。
没有星河,只有暗涡。
琉觉得自己忘了很多事。
毕竟两辈子加起来的时间实在是太久远, 但那些在他的心里都不重要就是了,记得太清也会是种负担。
而眼前需要处理的事情也很多,可他仿佛是不会觉得累一样, 永远都能有条不紊地处理完日常繁多的公务, 永远都能仪态得体得接见群臣,也永远都能从容不迫地去应对各种发生的事。
就如此刻,皇家专用的轮船在傍晚的海面上航行,船身通体闪烁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显示出高级的质感, 犹如一座威严的堡垒。尖锐的船头破开夜幕下的海面, 后方的灯光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长长的尾迹。
正去往特定地点会面,即将要展开的是帝国与虫族双方之间的谈判。
主教与虫皇各自伤重, 军团与战虫皆有创损,在这个节点上,伊莱赫戎的心腹虫恪琏率先向帝国提出了谈判请求。
可这又能有什么好商议的呢?
被掌控者无论再如何挣扎讨饶, 都是得不到一点话语权的。
琉对虫族向来没有任何的好感,更何况是在这个时候, 就在那场边境战中, 差一点,他就又被猫忤逆了一次,而这都是因为那愚蠢的、控场能力又差的莱。
囚控跟死拼的差别可不是一星半点。
天际线的光芒渐行渐远, 逐渐消失在黑夜的怀抱。海面在月光下显得神秘而幽深, 波涛涌动, 如同呼吸时起时伏。
琉迎着猎猎而来的风,垂眸良久, 他那冷白的手背上多出了几道划痕,看样子力道不算轻, 而且至今未有要愈合的迹象,反而正在不断地恶化,伤口现出黑色,似某种邪恶的物质正在慢慢渗透扩张。
他却只是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
少时,他曾对那些所谓的诅咒与运道带过敬畏,只是现在有了不同。说起来,自从最近在流浪猫群中捡回那只凶戾的小东西放在身边后,他似乎总是在倒霉,可他其实是甘愿的。
夜空的星星似乎在向这里投以遥远的注视,映入琉那暗沉一片的眼底,其间陡然闪过一道锐芒。
船上的其他人随即也很快发现了异样。
海风突然狂暴得如最强悍的利器,海浪霎时改变方向,不再按照常规的节奏起伏,而是毫无预兆地朝船发动袭击,掀起一阵阵惊涛骇浪。
海中生物也在同一时间出现了不寻常的反应。
鲨群变得格外活跃,它们在周围穿梭,时而跃出水面,时而潜入深海,仿佛在向人类发出某种警告。
而那些平日里温顺的海鱼也变得无比狂躁起来,在海水中翻腾,仿佛受到了某种蛊惑般,从底下大批大批地凶狠围过来,似要将船上的所有人都推动到不知名的可怖深渊中去。
更令人惊异的是,原本清晰的海图变得模糊不清,无线电波也变得断断续续,连信号都在此刻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屏蔽。
他们都心惊不已,这不同于普通的海难,这一旦出事,赔上的不仅是他们这些人的性命,而是事关整个帝国。他们都是帝国中堪称精英的Alpha,本就为护卫陛下的安全而随行,现今更是紧绷严肃到了极点。
有接连不断的海中电蟒从船底被强力破开的空隙中钻上来,发了疯似的发起攻击,电光霹雳四溅,不论是人还是旁边的物件都无一幸免。
他们都毫不犹豫地上前履行自己的护卫职责,而正在奋力对抗之时,却有人瞥见有只动作格外灵巧的吸血鬼盘章逮着了机会从他们的攻击中穿梭而过,目标赫然是他们静坐未动的陛下!
队长正要挺身相护,却倏地发觉身旁有人比他动作更快,不过是眨眼之间便已闪身到琉的面前。
他刚要松一口气,而下一秒却被惊得周身俱震。
那根本就不是他的手下,而是一位人鱼,对方先前伪装得极为巧妙,不仅外形与人类无异,连言行举止也几乎毫无破绽,竟就这么混了进来与他们同行一路,而到了此时方才杀机毕露,甚至比吸血鬼盘章更先一步。
琉自始至终都没把注意力放在那些涌来的电蟒或章鱼上,但他对于危险其实有着极敏锐的感知,早在人鱼现身的那一刹,他那极强的精神力就如风暴般倾泻而出,顶级Alpha自带的威压亦随之强势而出,相信无论是谁,若胆敢硬抗着靠近都会被毫不留情地轰成重伤。
可是极速朝他掠来的那位人鱼却偏偏是堪堪扛住了,仅仅后退了些许,可攻势却丝毫不减,流光般的鱼尾在甩动之时反射出令人刺痛的冷光。
琉毫不怀疑,自己要是被此正正砸中定然会连骨头都支撑不住,根根碎裂。
他躲避的反应异常敏捷,电光火石之间已连闪移过多个位置,而前来护卫的手下则被一股巨力推出去当了肉盾,正面受到鱼尾的重重一击,霎时血光弥漫,与这周遭格外浓烈的海雾相融,让人连呼吸都觉得冰冷刺骨。
借着这片刻的停顿,他们都看清了彼此。
高大的成年人鱼借着牵引漫上的海水洗去了鱼尾上沾到的鲜血,却显得更加妖异,他盯着对面人的目光很是冷厉,明明穿着宫侍的服装,却在这海夜中显得格外神秘而强大,浑身都透着一股危险意味。
琉双眸微眯,总算将眼前的这位人鱼杀手勉强和前世记忆中那柔弱可欺的人鱼Omega对上号,他语调诡异地念出那个名字,“洮溯?”
洮溯对此不置可否,只缓缓将早已蓄满能源的粒子束武器举起指上目标,冷冷地一字一顿道:“你害了我的小猫。”
这不是问句,他用的是很肯定的语气。
在发现那幅画的时候,他就基本上能肯定了。
洮溯记得在之前,他和白翳一起去参加宫宴,而中途时,白翳因受到陛下召见而离开了许久,再回到他的身边时,他觉察到了对方身上味道的变化,虽然只维持了短短几瞬,可他还是捕捉到了,确认不是原有的,而是后来才沾染上的,只会与这位陛下有关。
是跟那幅画隐隐散发出来的一模一样的味道。
洮溯只是找了数只潇洒猫过来一试就发现了端倪,后续检测的结果也确认了,其含有某种类似猫薄荷的物质,以及其他的一些带有吸引性的致瘾物,味道较为浅淡而扩散性极强,甚至连虫族也难以抗拒这样的诱.惑,订婚现场的动乱大概率就与此有关。
洮溯在之前从来都没有杀过人,但他很想要琉的命。
但如果不是因为研究所有研制出抵抗Alpha信息素威压的高级药剂,如果不是因为他身体的抗压能力足够强悍,如果不是他的精神力再次得到升级,如果不是有教会在背后的支持,他根本就不可能有机会和琉抗衡。
就算他自身没有达到那个水平,但这是在海上,他能拥有比在陆地上时超出双倍不止的能力。
人类总是对海的威力严重低估。
“你让我感到意外。”琉仿若对面前的危险视而不见,却似是真心地笑道,“就只有你吗?我本以为会是另外的那个谁先和我打交道,他原还是同以前一样......”
话音未落,数道粒子光束已如同闪电般划破夜空,瞬间击中了甲板,火光四溅,整个船身都在剧烈地摇晃,接二连三地有了破损与缺角。
但又不仅仅是这些,再是强大的电磁波辐射又如潮水般覆盖而来,形成一道能将人压垮的屏障,挣不开亦难躲掉......
这样的武器出自哪里,琉实在是太过清楚,教会所能掌控的这一切也离不开他的早年付出的心血。
可他没想到自己竟真的会有一天要亲身面对这些。
白翳为洮溯提供了用以自卫与反抗的刀枪,可洮溯却很坚决地要先以此来为白翳报仇。
混乱正在不断加剧,琉在这期间躲避的空隙中注意到船已经被带到了一个地方,即将就要停下,而那里似乎有很多人,或许还不仅仅是人。
恰如他所想,恪琏和众虫、还有帝国军团的部分人都聚集在这里,而不远处发生的惊人动静,他们也在同时知晓,只是都反应各异。
那位被人鱼“掳来”的副官刚得到了来自御墨的最新指令,竟是要帮助洮溯一起对陛下动手。
他的脸色变了几变,简直要怀疑元帅怕不是被换了人,却又觉得实在是不可能,他终还是决定听从,当即带人行动起来,把那群虫先晾在一边。
而恪琏则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心思百转。
局势严峻,虫皇又没法出来主持大局,故而只能由他挺身而出,后续该如何解决总要有个定论。
只是现在的情况很是微妙,帝国的陛下在途中遭遇危险,而元帅的部下似乎也要趁机反叛,那他们在这时又应该怎样做才好?
去救援那位陛下是绝对不可能的,至于要不要借乱搞点事,恪琏决定先实时观察一下局势再说。
船已经是残破不堪, 似乎很快就要彻底沉没下去。
也就在这时,人鱼突然发动了他的特殊技能“灵音”,一阵穿透性极强的声音响起, 仿佛天籁, 却无人敢欣赏,只感觉在那一刹整个精神世界都被全然入侵,心神都为之震荡,在被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牵引着要失去自我。
饶是精神力极其强大的琉也有一瞬的时间受到控制, 也正是这一刻, 飞速掠近的人鱼用鱼尾将他整个人都狠狠地勒住, 在沉船的同一时间,用力带着他往海中去。
洮溯相信到了这会儿, 他有无数种方式可以令对方痛苦地死去,不管是直接将对方勒死,还是一直拖入到深海中去迎接更为可怕的灾难。
这一切似乎已经是定局, 副官和恪琏也都这样以为,不由自主地思索起了帝国的权力中心在此陨落, 此后又会掀起多大的波澜。
这并不在洮溯的考虑范围之内。
但琉却像是饶有兴趣地也跟着思考起来, 尽管此刻的他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看不出一点先前的高高在上尊贵模样。
海水漫过鼻腔, 他竟状若轻松地开了口:“你说猫有可能学会潜水吗?我先前没拿他来试过, 所以实在是不知道。”
闻言, 洮溯果不其然加重了力道,声音冷寒似冰, “那我就先让你试试。”
琉发出了今晚第二次真心的笑,抬头望着夜空的星, 说:“可你怕是没这个机会。”
他话音刚一落下,恪琏与他身后密密麻麻的虫们竟是不受自己控制般地纷纷动作了起来,他们如同彻底失了智的提线木偶,僵硬却狂热地朝海中涌过来,对着海中的生物就是一通拉扯撕咬。
而与此同时,琉的周身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先是有暗黑色的虫纹从身体蔓延上来直至脸颊,他的四肢骤然变得更加细长,又呈现出尖锐的刺状,仿佛是为了更好地刺入猎物而进化成的武器。
他的皮肤布上了细小的鳞片,同那双冷血的竖瞳相映,闪烁着诡异的光芒,赫然是已然实现大半虫化。
随之改变的是他的能力,在这突如其来的惊人变故中,琉迅速找准机会摆脱人鱼的禁锢,转身就要在海水中穿行而去,同时,他的声音极含压迫感地传到每一位欲要前来追击的在场者耳中。
“你有保持跟那只豹的通讯对吧,那就告诉他,若不想他那些被调派荒星驻守的亲信部下全部丧命,若不想边缘星的防护被撤,数万原住民全部葬身兽腹......那就最好别轻举妄动。”
“恪琏,应该是叫这个名字,等莱醒过来,你这个蠢货就滚过去忏悔吧,毕竟你差点就做了连他都不敢做的事。”
“还有这位漂亮人鱼,你好好看看你的海族同胞,以及这片正在被虫毒素污染的,你的家。”
恪琏他们的状态很糟,由于本身并不懂水性,入海只能是送死,但他们已然陷入了只能依靠本能攻击的无意识状态,根本无法规避危险。
还有那些在之前受到洮溯召唤而来的鱼群们,受到群虫拼了命的攻击,只得奋起反抗,可实在是太难,那些虫会在自己被彻底淹死之前牢牢缠在他们的身上,率先将他们啃噬得骨血支离。
这样的场面根本就无法阻止。
不论是为此心痛愤怒得无以复加的洮溯,还是副官等人,再怎么努力都是无济于事。
直到琉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又过了一段时间,这样的惨烈状况才得以止歇,而这片海域已然被大片的鲜血染红,味道浓烈,游鱼的悲鸣哀切,惊了这深邃的海夜。
恪琏终于得以自控,在被浪潮冲上岸后立即大口呼吸,身体还有些痉挛得发抖,刚才那样的感觉,实在是太过令他惊骇。
那是来自于他们虫族精神网络的绝对控制,一般只有历届的虫皇才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可就在刚刚,除了伊莱赫戎之外,竟有一个人做到了,那就是琉。
但说是人实在是不准确,恪琏敢肯定,对方虽然有部分的人类血脉,但的的确确是只虫无疑,还是只极为稀有的高等雄虫。而更令他感到惊异的是,琉似乎是属于海虫族,只有来自这一族的虫,才有能够在海中来去自如的能力。
但怎么会?虫族中就只有虫皇那一脉是海虫族,如今就只剩下伊莱赫戎这一只了,难道......
结合后来听到的那句话,恪琏浑身都冷到了极点,也正在此时,所有虫都听到了这样一句话,正是从他们内部的精神网络中、那一不知从何时开始显现的最大最亮的光点传出。
“依琉维尔,问千千万万虫灵安。”
本名就如同那部分来自虫族的血脉,没有被提起,却不能被抹除。
他很早脱离了虫族社会,但又不想冠以人类的姓,这才将一个字独立出来。
隐藏和伪装对他而言是容易的事,琉很多时候都觉得自己是完完全全的人类,不然他怎么会在那个社会中做到这般的游刃有余,自年少起就执政成名,各项能力均是顶尖,同期的人到了他的面前都宛若跳梁小丑。
也是因此,他很理所当然地受着无数追逐与仰慕,也包括那只陷在困境中的猫,看他如仰望神明。
只是这又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后来,猫拼尽了力气来到他的身边,要向他请教人类的智慧,他觉得有趣便也就教了,一点点地,教会对方心机诡计,然后亲自用在对方身上,美其名曰这样的教学效果才是最好。
这又有什么错呢?
琉本来觉得没什么是他在意的,也没什么值得被他放在心上,可他活了两辈子,经历了无数的事,到头来还是发现自己最耿耿于怀的,是那只猫对他的忤逆。
自负如他,其实从来就没想过要隐瞒,根本就没有什么人或事是能够让他忌惮的。只是前世发生的事还是给了他一个教训,转而采用温和一点的方式渐渐渗透也没有什么不好。
所以到底是为何,使得眼前本还算平和的局面被打破?
再次回到宫中花了琉不少的时间,他没有多加休息就率先清理了一大批侍奉的宫人,接着,他凝思几瞬,抬步往宫中最偏僻幽静的地方而去。
那里住的是被软禁的二皇子江蜇寒,以及他那早被厌弃的母妃。
琉没有想到自己还有亲自来到这里的时候,而那两位更是想不到,以至于造就出一副格外荒谬的场景。
不像是在看亲人,倒像是在看仇人。
琉没心思去听那些疯癫混乱的抱怨,更没功夫去理会关于他薄情寡义的指责......他只是浅淡地吩咐上刑,折磨全帝国最声名狼藉的犯人也不过如此。
这一来确实是以最快的速度得出了信息,但没有太多的价值。
无非是一向温和听话的二皇子听多了母妃的唆使,竟想要勾结虫族以对他这个冷血的恶魔进行报复,毁掉这个他所掌控的权力帝国,可最后却被主教阻断,也就根本没能够做成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