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崇干噎了一口空气。
感觉这桩婚事的离谱程度又有所提升。
但这是血族,奇形怪状的血族。在这个种族里,每只吸血鬼从出生起就会拥有一项特殊的伴生能力。
或许里面都已经有男的进化出生孩子的能力了。没必要大惊小怪的。
他心里这么想着,视线还是不受控制地落在林雪河身上。
见面以来,他第一次表现出敌意和防备以外的好奇心,仿佛在看什么神奇物种,“你?男的?你确定?裤子脱了我看看。”
“……”
未婚夫耍流氓的时候,应该有什么样的反应?
林雪河稍加思索,恰到好处地脸红起来。
“不可以的。”他的回答是充满教科书式的男德口味。
“要先结婚,之后才能给你看。”
原本只是嘴贱,没想到他回答得这么端庄。一时间给陆崇整不会了,汗毛直立,“你能不能别用这种立牌坊的语气说话,很诡异。”
“什么是立牌坊?”林雪河不解地歪了一下脑袋。
“也别装可爱,”陆崇说,“没用。”
他早就对这个传说中古老又神秘的种族祛魅了。
八岁时他跟陆明灯去林氏庄园参加酒会,当天有好几家姓氏的血族都受邀在列。
那时他是全场唯一一个人类小孩,尚不明白“血族”是什么。趁大人谈事情,他自己转到后花园去玩,望见一座黑色的高塔。
他莫名想上去看看,但塔身上没有任何可以攀爬的支撑点,就在草坪四周找能利用的工具。
正在他想办法时,高塔之上的窗子被推开了,里面似乎有人听见动静,探身出来,倚着窗台向下看。
那人有一头月光般的银白长发,柔软的发丝顺着动作被风吹拂。怪他当时年幼,没见过世面,直接看傻眼。
午宴上吃猛了,看见现实版长发公主了。
可惜阳光刺目,他仰着头看不清那么远的脸庞,只能确定公主一直没说话。
彼时他还是个内向害羞的小男生。双方沉默了很久,他刚要鼓起勇气喊一声,公主忽然进了房间。
紧接着,一只银白蝴蝶飞了出来,半空里翩翩起舞。他试探着伸出手,蝴蝶优雅地降落在他手背上。
被公主选中的心情,谁懂。
那是他二十年人生里最接近初恋的时刻。懵懂又美好的悸动还没持续几秒,一伙撑着伞的血族少年走到了他身后。
在人类社会中罕见的美丽少年,每一个都面庞精致,举止优雅矜贵。
“那只蝴蝶是死人变的。”
领头的血族少年说,“是诅咒。”
须臾间,美丽的蝴蝶被阳光烧成灰烬。
他看着手背上的残灰,不敢相信自己被公主诅咒了,心情极其沮丧如同失恋,没有注意到几个血族少年心照不宣地交换了眼神。
多么单纯的人类小孩。
多么好的解闷玩具。
“别为魔鬼伤心了,我知道这庄园里最好玩的地方。”领头的血族少年友善道,“来和我一起玩吧。我有预感,我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内向害羞的小男生怎么拒绝得了友谊的邀请。
他很快就为自己的天真无知付出了代价。
几个少年轮流陪他玩——准确地说,轮流拿他玩。
血族奇特的伴生能力,对于一个正处于热爱超级英雄漫画年纪的人类小男孩是多么大的诱惑,不言而喻。他们就是借着这一点吸引他,带他飞到高处再把他推下去,操控水流把他浇成落汤鸡。以解救小猫咪的名义把他独自丢在废弃的地窖里,再用巨大的石头堵住出口。
总是在恶作剧得逞后,才出现下一个,真诚地握住他的手离开困境,用毫无破绽的口吻说,“他真坏,和我一起吧。我才是你的朋友。”
每当他以为遇到真正友善的朋友,敞开心扉时,得到的却是又一次的捉弄和嘲笑。
他像只陀螺,被几只可恶吸血鬼挨个抽鞭子,耍得团团转。
回家后他病了整整一周,吓得陆明灯请了无数专家,最后找来心理医生做疏导,才渐渐康复。
但那个下午带给他的童年阴影,需要用一生去治愈。
听说要联姻,他当然想都不用想就断然拒绝。
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跟血族打交道。
一群整天热衷于找乐子,自私自大黑心黑肺又善于伪装的吸血鬼。
长得再好看,骨子里也深刻着恶魔的基因。
“我记得你们血族每一只都有伴生能力。”陆崇说,“你的是什么,拟态伪装?返老还童?”
当年他大病一场后就对血族深恶痛绝,抱着知己知彼的心理疯狂收集情报,了解他们的习性特点尤其是弱点,以备不时之需。
林雪河摇头,“不是哦。我的伴生能力才不是那种低级的东西。”
“是么?我看你也高级不到哪去。”陆崇嗤笑一声,“尿都憋不住的年纪不去上幼儿园好好表现攒小红花换零食玩具,跑到剧组来催婚?别太恨嫁了你。”
林雪河睁大眼睛,惊讶地啊了一声。
他的未婚夫说话有点刻薄。
资料里可没写这个。
“我们年纪差不多大。”他重申了一遍,才接着说,“我的伴生能力是稀有的言灵类天赋,即时生效。很厉害的呦,大家都害怕我。”
“言灵?”陆崇忽略他自卖自夸的形容词,多亏高中看过几部少年漫,对这词汇并不陌生,“意思是你说的话都会变成真的?展示展示。”
“现在可不行。我肚子饿了,力量不够。”林雪河一脸真挚地说完,又露出几分害羞的神色。
“除非,让我咬你一下。”
血族以血液维生,最重要的力量来源当然就是血液。
这要求听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陆崇盯着他看了几秒,把手伸到他眼前。
他眼睛亮了起来,刚要低头咬住近在咫尺的指尖。陆崇忽然翻转手腕,掌心朝上。
“身份证拿出来。”
“……”
语气像个检票员。
林雪河嘴角一撇,但还是照做,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了身份证。好险没跟偷偷复制的房卡弄混。
陆崇仔细端详他的身份证。
——姓名林雪河,没错。
——20030211,年龄的确是二十岁,没错。
血族身份证表面上看起来和普通人类公民身份证并没有区别,但在制作时加入了特殊的显影剂,遇到血液就会显示出隐藏信息。
血液就行,无所谓用谁的。他再次伸出手,冷酷无情地命令,“血包拿出来。”
“……”
先取得信任比较重要。
林雪河忍气吞声地掏另一边口袋,取出一只血液补充剂。
身为血族,出门必须要注意的点有两个。一是不能晒太阳,二是不能忘记带应急的口粮。
他身上这只小血包是浓缩型补充剂,只有二十毫升,灌装到袋子里也是扁扁的,像一袋草莓味的吸吸果冻。
“只滴一点点就可以。”看陆崇粗暴地拧开补充剂,他心疼地说,“别浪费了。”
陆崇把补充剂里的血滴在身份证背面。图徽下浮现出两行特殊情报。
种族:血族
伴生能力:神谕
看上去倒确实是挺唬人的。
“看到了吧?我真的没有骗你。”林雪河赶快把补充剂拧好,装回口袋里,不放心地拍了拍。
“嗯。”陆崇把身份证也插回他口袋里,“看到了。停车!”
林雪河一怔。随着这声吩咐,车辆很快就减速停靠在路边。
陆崇握着他的胳膊,半拎半扯地走到门口,一停稳就打开了车门。
“不是被派来谋害我的还算欣慰,但你是血族本身就是个祸害还喜欢cos幼童有点变态,我不理解也懒得理解总之就是你不能留在我这。”
被血族坑害的黑历史已经永远成为过去。
他再也不会踩进同一个坑里!
陆崇把祸害推下车,顺手丢下一张银行卡,“打车费。不用谢。到家叫人寄给我。”
“等等……等一下!”
林雪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住黑卡,先揣进兜里,又眼疾手快地抱住他的胳膊,树袋熊般整个身体挂在他手臂上,“我不能回去!我,我没办法回去,我是被家里赶出来的。”
陆崇皱着脸扒他两下都没摆脱,挑了一下眉,“你们血族不结婚还有罪了?”
抱得还挺牢。鼻嘎似的一点大,力气倒是不小。
“别人不结婚没有罪,我不结婚就是罪无可赦。”他语速飞快,一边说一边往上攀住陆崇的肩膀,双手抱得更牢了。
“因为你不肯跟我联姻,家里要没钱花了!”
“……”
这就牵涉到一个历史遗留问题。既然血族都自视甚高,看不上人类,怎么还会纡尊降贵主动联姻呢?
血族内姓氏不少,有的后代比较出息,比如姓秦的后代,眼看做大做强甚至吞并其他小家族,奔着血族大一统的崇高目标去了。
也有像林家这样的没落贵族,能拿上桌说的只有纯血统的身份,只有面子没有里子。眼看着经营不善要垮了,嗜好挥霍的家族传统却还每一代都不愿戒掉,只得靠联姻充实小金库。
“家里说,你不肯联姻肯定是有理由的,问题肯定出在我身上。都怪我太没本事了。”
林雪河又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双手环住他的脖颈,靠在他身上悲伤地说,“所以他们让我来找你,还说要是不能让你满意的话,就再也不许我回家。”
“……”
陆崇感觉到衬衫领子被洇湿,心头一梗,再加上听得火大,刻板印象又加深一层,“你们血族就人均神经病是吧。”
“嗯……其实,你如果实在不喜欢我,我也不会逼你的。”他动情倾诉,“只是我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他们把我丢在剧组里就走了。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样楚楚可怜,再加上惹人疼爱的幼年体buff,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类都会动恻隐之心。
“我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去了。所以……你能不能先收留我几天?”
他自在地依偎在陆崇怀里,卷翘的睫毛却在啜泣中被打湿,闭着眼睛诉说无家可归的酸楚,连语末的小心翼翼都十分逼真,“就几天,可不可以。”
下午一点半,正是白天阳光最盛的时候。太阳高悬头顶,酒店门外人群聚集,翘首以盼。
作为星二代,尤其是影后之子,陆崇从出生起就有不低的关注度。年幼时他一直被保护地很好,长相和行程都没有社交平台上公开过,也从未曾表露出要踏足娱乐圈的意向。
然而高考那年,他忽然以文化课和艺考双料第一名的新闻,正式曝光于公众视野。从不声不响到一鸣惊人,聚集了一大波粉丝,人气迅速提升。
迄今为止,他只为完成专业课和同学一起拍过几个短片。这部电影算是他宣告正式出道的处/女作,关注度自然不同凡响。
打探到他上下班的行程,粉丝和媒体都抢着来拍第一手路透照。
停车位离酒店大堂还有百米距离,下车要走一小段路。陆崇已经在车上换好了私服,提着一只黑色旅行包出现,径直往酒店大堂走。
最近处的粉丝开始尖叫。
他腿长步子大,走得快。小助理还得在前面忙着为他开路,双腿倒腾得起飞,差点撞上旁边伸出的自拍杆。
陆崇目视前方,头都没扭一下。镜头里迅速闪过的人影却引得直播间里弹幕沸腾。
[谁懂哈哈哈哈哈我陆哥这断情绝爱的眼神,步伐坚定得像要去前线手撕鬼子奋勇杀敌!]
[i人在公开场合是这样的,其实心里已经慌麻了]
[完美适配新片角色的小陆同学一枚呀,期待陆刑警的表现/比心/比心]
[帅到姐姐心巴里了,运动鞋配色也好好看,穿搭还得看男大学生/色]
[是男大学生的问题吗?这一身扑面而来的一股子高奢秀场味儿,光那双鞋就五位数能不好看么]
[闯荡娱乐圈还得看真少爷]
[big胆!居然让少爷自己拿行李,快放下让老奴来]
[怎么男明星还要自己拿行李啊?怜爱了呜呜呜老公快点升咖吧]
[……]
迈着坚定的战斗步伐,陆崇回到了自己顶层的套房。
“把窗帘都拉起来。”
关上门,隔绝一切杂音。他在小助理略带惊恐茫然的眼神中,放下旅行包,拉开了拉链。
“出来吧。”
银白色的脑袋从拉链中冒出来。林雪河坐起身叹了口气,慢吞吞地往外爬,“里面好闷。”
进酒店要走一段没有遮挡的路,车上连把伞都没有,他总不能被裹在卫衣里贴身携带。
再加上外面人太多,众目睽睽之下带一个孩子回酒店,怎么都逃不脱被议论的命运,陆崇也不乐意。只好折中一下,把他当行李打包进来。
虽然条件是委屈了点,但起码他赌对了。
他看着陆崇把小助理打发走,又去窗边背对着他打电话,闭着眼都能想象到这个人类脸上的表情有多臭。
好有趣。
看起来脾气差嘴巴又毒,却像孩子一样心软单纯。
陆崇一边往林家打电话,一边检查窗帘有没有拉严实,“嗯,你好,你是谁?把电话转接给大人。”
通话那头的嗓音平淡如水,但依然能听出是少女的声线,“老师说过,家里没有别人时,我就是大人。”
“……”
“你是谁?有什么事?”
陆崇说,“林雪河在我手上。”
“哦,你是要和他结婚的那个人。”林卡西淡定道。
“你们已经谈好了吗?什么时候举行婚礼?老师可能来不及赶回来,我会想办法联系他封一份礼金的。”
“……”
林雪河盘腿坐在沙发上,悠闲地摆弄他的电话手表。
[Bug:放心吧小河!我已经编好屏蔽系统了,除了你说的那个号码,他打不进别的电话]
[River:谢谢你喔,你真是小天才]
[Bug:嘻嘻]
[Bug:等你顺利摆平未婚夫的事情之后,别忘了我们的面基哦/害羞(ω)]
林雪河感兴趣地盯着手表上的聊天对话框。
面基?他不记得自己有约定过这种事。
或许是很早之前的对话里说到过。但他既然忘记了,一定有他忘记的道理。
两三年前,他在少数种族内部论坛刷到了一个求助帖。Bug在里面哭诉家徒四壁无法追逐梦想,还自恋地上传了一张眼泪自拍照。
恰好他喜欢看人哭,心情一好就跟帖问银行账号打了五十万过去。
从此收获一名网友,昼夜不分地待机陪聊,还懂很多黑客技术,他恰好能用得到。
他不打算回应,关掉了手表的对话功能,继续打量窗边的人类。
在见到陆崇之前,他就已经感到矛盾和困惑。
他的记忆被重构过。这样的确是会对部分认知产生影响,但并不会改变原有的人格。
为什么要对一桩联姻如此执着?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但很显然,除了黑卡,这个人身上还有他要的东西。
陆崇尝试半天都联系不上人来接,就知道这祸害一时半会儿是弄不走了。通宵后的困乏劲儿也翻涌上来。索性把手机一扔,黑着脸去浴室冲澡。
林雪河被他故意冷落在沙发上,也没生气,听到浴室里响起水声,就起身在套房里转圈,一边参观一边继续思索。
他肯定不是那种为家族利益牺牲自我的人,要冲着钱联姻有点好笑。
何况[神谕]在他身上,一句话就能让世界银行改姓林,想要多少钱都很轻易。
那他会是为什么而来的呢。
是在家里窝久了太无聊,“世界这么大雪河想看看”?还是到了择偶期真的想找个伴侣,血族内的又都不合心意?
林雪河想,以他对自己的了解,应该是冲着“到底什么人敢拒绝我”这个念头出来,才最合理。
无论是什么原因,他都必须要留下来,才能找到答案。
陆崇很快冲完澡,围着浴巾出来,边走边揉头发,顶着毛巾看他的眼神还带着睥睨和傲慢。
“在我找到人把你弄走之前,你都要睡沙发。”
他们在小县城里拍摄,最好的酒店套房也就是普通标准。虽然地方还算宽敞,但是一室一厅的格局,就放了一张床。
林雪河看着他胸肌上滑落的水珠,目不转睛地喔了一声。
初次打照面时的印象是对的。穿着衣服的时候不太明显,裸出来就能一览无余了,他的身体骨骼和肌肉的发育程度都非常好,过分的好。
换句话说,比绝大多数的同龄人块头都大。尤其是过分紧实的肌肉群,那些精壮的块垒看起来甚至有些夸张了,像刻意锻炼出来的效果。
林雪河暗自点头。
人类之中确实还存在着这么一个群体。他们被称为——
健身房的奴隶。
不足巴掌大的脸蛋上若有所思。
陆崇瞥了两眼,懒得琢磨他是在打什么鬼主意,头发擦个半干就倒在床上补觉。
休息时间难得,必须抓紧,晚上还要往片场跑。
这部戏是女主当家,他不是第一主角,但戏份又碎又多,场数不比女主少。念他还在上学,导演组已经尽量给他排出时间了。
他是自我要求很高的人,从小到大一次课都没逃过,出来打工同样不能迟到。然而到现在都没成为卷王,睡眠不足是重要原因。
他太缺觉了,除了每天基础的七小时睡眠,有点空闲时间都要打盹儿。更别提通宵后遗症,脑子里雾蒙蒙的发昏,洗澡的时候都恨不得取下来冲干净。
都说这是基因里带的东西,可陆明灯又说过,他们家往上数三代都没有他这么爱睡觉的。
估计就是老天爷看他太能干,故意给他克扣的。不然像他这样的天才,还不用睡觉,真卷起来让别人怎么活?
在日行一次的自我肯定中,陆崇很快进入梦乡。
房间里安静了整整两个小时。
书上说人类需要足够的时间才能进入深度睡眠。林雪河有充足的耐心,确认卧室里的人睡熟了才又动起来。
连房门都没有关。
初次见面一上来就飞刀子,现在倒是能敞开睡觉了。身份证介绍法有这么管用?
林雪河站在床边,欣赏这个人类新奇的睡姿。
他以折叠的大字形侧躺在双人床一边,胸前抵着枕头,背后还有一大片空位置。被压在下面的手臂搭着床畔,青筋毕现。
很饱满的血管。一条又一条的。
林雪河鼻头耸了一下,又一下。
为了不被赶下车,他挂在陆崇肩膀上时就离动脉很近。虽然不想承认,但人类的血液味道真好闻。
很有食欲的那种好闻。
健身房的奴隶或许还有救,但嗜血的奴隶本性难移。
林雪河蹲下来平视他的手臂,对于从哪里下口这个问题有些犹豫。
以往喝的血液都是以血浆补充剂的形式送到他手上,他还从没咬过活生生的人类——
或许更主要的原因是,家主不敢把人类送进他的房间。但他这确实是第一次自主进食。
比血浆更新鲜香甜的味道引诱着他。
直接咬主动脉血会溅得到处都是,他思考片刻,张开嘴唇,探头含/住了陆崇的指尖,牙齿用力一磨。
咬到了。
客观来说,陆崇只是睡着又不是死了。有东西在啃他手指头当然还是能感觉到的。
睡到一半忽然被疼醒,还要和一双清澈无辜的眼睛对视,格外令人无语。
林雪河说,“我肚子饿了。”连语气都很无辜。
陆崇翻身,低音里带着浓重的困意,“你不是还备着一袋吗?”
“那个是应急用的。不是日常餐。”
“你想把我当日常餐?”因为太困了,他连气都懒得生,“哈,睡了。”
“……”
床没靠着墙放。林雪河转到另一边,观察他指尖的齿痕。
咬到了,但没有咬破。
他尝试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淡淡的血腥味很快在口腔中蔓延。
大概是初次尝试没经验。
果然还是应该直接咬大血管。
他舔了一下锋利的牙尖,正想重新尝试。小助理到门口了。
“陆哥,导演改了两场晚上的戏。”
他谨慎地按门铃,隔着打电话给陆崇,“咱们现在去片场吧?我给你带了饭。”
陆崇一周有三天要回学校上课,所以跟组的时间导演就当他全天候待机使劲儿用。反正年轻人经得起折腾。
组里改剧本是常有的事,几乎每天都在做调整。陆崇艰难地坐起身,头顶冒火。
“知道了,马上。”
他有轻微的起床气,只有要干正事时被叫醒是不会说什么的。
林雪河遗憾地收起心思,“你要去上班了吗?我跟你一起去。”
陆崇拎起短袖套在身上,“随便你。”
他这几天戏份正稠,一门心思忙工作钻剧本,没闲功夫去考虑什么联姻的事。
身份明了,来意清晰,危险警报也可以暂时解除。林雪河只是跟着他,只要不惹出事来,凑合几天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好耶。”林雪河欢呼一声,开心地跑出去找旅行包,垂到腰线以下的长发跟着他的步子连蹦带跳,从背后看像只银白色的小狐狸。
但比起真正的小孩,更像是在模仿小孩走路。
陆崇嫌弃地撇了撇嘴。
知道他的实际年龄之后再看这做派,很难不觉得别扭。
小助理提前把好吃好喝都放进了房车里,去剧组的路上,他们有充足的时间吃饭。
对陆崇而言算是早午晚餐三位一体,毕竟他在剧组基本没有按点吃过饭,不知道下一顿是什么时候。
林雪河则愉快地享用了这顿下午茶。一边吃洗好的新鲜草莓,一边用车载电视看动物纪录片。
他吃草莓吃得很奇怪。先用舌尖舔一下草莓尖尖上的水珠,然后咬一小口,再从口子里吸/吮果汁,一脸幸福地眯起眼睛慢慢品味。
陆崇看得要起鸡皮疙瘩,偏偏视线像被黏住,看他把吸扁的草莓整个吞掉,又拿起下一只。
继续一脸享受地吸吸吸。
直勾勾的视线难免突兀。林雪河察觉到了,转过头来回望他,稚气的小奶音萃着果香,十分清甜,“你也想吃草莓吗?”
“……”
有人性的小孩子是不会做出这种表情和动作的!就像新鲜草莓和草莓糖浆的区别。甜过头了,就是在装。
“还剩很多呢。”他热心地推荐,“很甜的,你尝尝。”
陆崇冷淡地转开眼睛,“不用了。我不爱吃水果。”
他就是在装。
片场灯光长亮。
陆崇把他带下车,编了个亲戚家孩子的理由就丢在一边不管了,自己去找导演沟通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