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最幸福的时光。
俞天图回过神来,顿时心情有些复杂,他竟从这样的画面中联想到了自己不愿意主动回忆的过去。
他鼻头有些酸涩,他的大半幸福,已经随着妻子的离开而逝去。
而他仅剩的幸福支柱,他的儿子,和眼前这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似乎正在迎来,又或许已经拥有着属于他们的幸福。
俞天图犹豫了,他开始犹豫起自己该不该因为以后的不确定而剥夺他们眼下的幸福。
他狠下心甩掉脑海中涌出的心软的念头,拎过椅子坐在一旁,压低了声音:“小觉什么时候睡下的?”
何秩动作一顿,并未因此停止,继续擦拭起来,他轻声道:“刚睡下不到十分钟。”
俞天图看着他的动作,伸出手:“我来吧。”
何秩并没有答应他,而是温和有礼地拒绝道:“伯父舟车劳顿,又忙了这么久,还是歇一会儿吧,这点小事,我来就好。”
俞天图也料到何秩不会让他接手,没再多说什么,而是抬眼看向俞觉。
他的气色显然比之前好了很多,唇色肤色都是润泽的,睡颜也安稳了起来,甚至于,嘴角还带着一些不易发觉的笑容。
显然,何秩将他照顾得很好。
俞天图心里那把重锤更摇摆了。
何秩终于弄好了,他将俞觉的胳膊放回被子下面盖好,转头低声问道:“伯父是来看觉觉的,还是来找我的?”
“……都有。”俞天图收回目光,“你跟我出来一趟吧。”
“好。”
两人一起出了病房,俞天图疑惑道:“你母亲呢?我怎么没看到她?”
何秩:“她被我父亲带走了。”
“你父亲?”俞天图先是惊讶地重复了一遍,而后了然地哦了一声,“就是那位鼎鼎有名的何景何教授吧?”
“是的。”
“是你让他来的,还是?”
何秩坦言,将事情经过如实给俞天图复述了一遍。
俞天图听完,沉默了半晌。
“没想到你对你母亲事能狠下心来的啊?”俞天图不知是感慨还是讽刺道。
若说他听完何秩的描述后的心情,那便用一个词就可以形容:解气!
苗菀绑架和强制俞觉这件事发生后,其实物理上的伤害就已经变成了表象,更多的,是心理战。
苗菀也不知道是本就心狠手辣不近人情,还是吃准了他这边更有人情味,做出的事无一不让他膈应到极点。
他还想着怎么能报复回去让这女人也吃点同样的苦头呢,没想到何秩就已经替他做到了。
这种事显然何秩来做更有效率和效果,因为他们是母子,何秩了解苗菀的弱点,更能快速找对扣住她命门的方法。
然而,这种事做出来,何秩和苗菀这对母子的关系就算不破裂,也差不多走到尽头了。
俞天图心情更微妙了。
何秩并没有回应他那句话,俞天图也觉得多说无益,他反正是心理舒服了,再作评判也没什么意思。
因此,他放弃了继续追究这件事的念头,转而挑起另一个话题:“我也算理解你当时为什么能被你母亲弄出国了,不过,何秩啊,这中间这么长时间,我不信你没机会回来,但我是从来没有见过你。”
“听俞庭说,你再跟小觉见面,就是前几个月他在学校低血糖被你送进医院那次了。”
“你告诉我,为什么要等回国接手景耀后,才顺道来见小觉?虽然现在看你好像很重视他,可按你这些年的行为,可一点没看出你有把小觉放在心上来啊?”
何秩自然不可能就这么跟俞觉以外的人说出有关两人重生以及俞觉穿到那个平行世界的事情。
除非俞觉自己愿意说了,到时也应该由俞觉自己来向他的亲人说。
他变相道:“伯父,实际上,我己经说过了,我在出国后一个月内就回国来见过觉觉一次。”
“不过……”
“不过什么?”
何秩平淡地看着他,他实在不能理解,为何俞天图连这样简单的事情都察觉不到,即使听起来惊世骇俗,但他是俞觉的亲人啊,与俞觉相处的时间是他和俞觉之间的百倍、甚至千倍不止。
何秩不想承认,可他确实如此,他很嫉妒俞天图能够看到、接触到、与俞觉共同生活十几年。
而他和俞觉,从认识到现在,相处的时间连数都不用数,总归就是少得可怜。
“伯父难道没有没有过这样的怀疑吗,那时候的俞觉,真的是现在的俞觉吗?”
俞天图绷紧了脸,肃然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何秩不想说破,他也不想俞天图这么轻松,因为这件事上,他还责怪着对方。
俞觉明明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在那个不知名的世界中承受苦难,俞天图却理所当然地将鸠占鹊巢的那个人当作俞觉,给予他原本属于俞觉的一切。
不仅如此,俞觉还被他打过两次……
“伯父,当时觉觉还没有自己的手机,我出国后向俞家打了几次电话,却都被人中途挂断了。”
“这件事情,你知道吗?”
俞天图撇眉,坦荡承认下来:“知道,因为,电话就是我挂的。”
何秩呼吸一变,又很快收敛起了情绪的波动,他沉声继续:“小觉大病,是因为我吗?”
俞天图皱了下眉,他显然是不愿意回想这件事的,有些烦躁道:“起因是你,不过也只是哭闹着跟我要你的联系方式而已。”
“他病倒,是我抽了他那两鞭之后,情绪一激动,直接晕过去了。”
何秩脸色冷得吓人,心口上像是被人再次重重划了一刀,痛苦和折磨再一次涌上来。
他沉默片刻,道:“伯父一直都觉得,他大病一场后,结果就是性情大变吧?现在觉觉这样,你也觉得,是恢复正常,对吧?”
俞天图脸色不佳地看着他,他微妙地意识到了何秩话中有意,那意,估计还是他一直逃避的什么东西。
“对……”
“一个人即使失忆了,忘记原本的自己了,他的本性真的会跟着改变吗?伯父,你认为,那个所谓性情大变的人,真的会是小觉吗?”
俞天图往后退了一步,他眼底有些不可置信,可他脑海中不住地回想起过往,那个劣根性融进骨子里的人与年少的、以及现在的俞觉。
他知道,何秩说的没错。
这不可能是一个人。
何秩不知道他为何没有这样的意识,但他自己,却是在见到那个人时,就发现了。
同样一副面貌,从外表看,似乎没有任何差别。
可那样的神态,那样肮脏浑浊的眸色,绝不可能属于他的觉觉。
这样想来,即使当时的他还没有消化干净那个事实,可他心里似乎从那时就已经做出了决定,他要毁掉这个人,迎回他的觉觉。
俞天图还沉浸在何秩带给他的冲击中,何秩却被远处拐角处飞快划过而后离开的身影吸引了目光。
那个人只露出了小半张侧脸,还带着棒球帽,又仅仅是短暂的逗留了一秒,很难注意得到。
可何秩却觉得无比熟悉,他忍不住蹙了下眉,正在思索中,靳森匆匆忙忙跑过来。
他开口:“何董,我们的人跟踪到这里,就没有进来,说是,林齐进了这家医院。”
“你说谁?林齐?”俞天图开口。
靳森向他颔首示意:“是的,俞先生。”
何秩观他神情,不动声色道:“伯父认识他?”
俞天图怒道:“怎么不认识?他光天化日下欺负了我儿子,还想着道个歉就能过去?我都快把他家搞破产了,他怎么还有心情来医院?是他家里有人气到住院了?”
他停顿了一下,阴森森地继续:“别说是冲着我儿子来的?那我非拔了他的皮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
第63章 证据
靳森看了何秩一眼,在得到他的肯定后,向俞天图开口:“俞先生,林齐应该就是冲着俞少来的。”
俞天图微顿,而后皱眉,不悦道:“既然你的人都知道,为什么不拦着,不怕他伤了小觉?何秩,你存的什么心思?”
“伯父放心,他是接近不了觉觉的。”
何秩深深注视着他,让俞天图心里生出一丝古怪。
“伯父或许应该更关心一下自己的心理健康。”
俞天图:“你这是什么意思?”
何秩朝靳森示意,靳森上前一步,开口:“从林齐向俞少找麻烦那时候起,何董一直派人跟踪调查林齐的动向,据反馈,这段时间,林齐一直在搜集俞少并非俞先生亲生儿子的证据。”
俞天图惊愕地脱口而出:“你说什么?”
俞觉病房前,这一层入住的病人很少,平常就较为安静,一时间走廊中无人走动。
林齐藏在隐蔽的角落里观察了一段时间,终于找到了这个恰到好处的时机,他朝着俞觉的病房直奔过去。
手刚要碰上病房门上的把手,他却突然被不知从哪里出现的人从身后扣住了肩膀。
原本激动而忐忑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林齐被带到了俞天图和何秩面前。
一长一少两个一挥手便能让Y城颤两颤的人坐在同一片空旷的休息间中,气势融在一起,给人的压迫感翻了不止一倍。
俞天图率先开口:“林齐,你们林家的事忙得过来了?你还有脸来找小觉?这么偷偷摸摸地是想干什么?”
林齐闻言,顿时恨恨地瞪了俞天图一眼。
俞家这种体量,对他们出手,连小动作都不需要耍,也不屑于跟你周旋,就把要针对你的意图摆在明面上,偏偏你还毫无抵抗之力。
俞天图也没有对林家赶尽杀绝,他维持着一个度,让林家摇摇欲坠,又怎么也倒不下去,这样搞人的心态,整个林家整日整夜提心吊胆,人心惶惶,林齐更是心力憔悴。
林齐根本没学过怎么治理公司,他对这些一窍不通,只能在一旁干着急,生怕一夜醒来就成了穷光蛋。
他还被家里人天天臭骂,心态几近崩溃。
他清楚这一切都来源于他那天对俞觉的暴力举动,这是俞天图对他的警告和报复。
林齐很焦虑,林家一旦破产,他与俞觉的差距就更大了,简直就是云泥之别,那时候,他怕是连见他一面都困难,更别想对方给他一个眼神了。
可是,如果他让俞天图相信,俞觉不是他的儿子,现在的俞觉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赝品,他还会这么尽心尽力地当他的庇护所吗?
他再耍些手段,让俞天图厌弃俞觉,让俞觉被扫地出门,被剥夺所有的身份。
到那时候,俞觉会落到远不如他的处境中。
林齐阴暗地想着,以俞觉的本事,他离开俞家,定然是活不下去的,到那时候,他便可以以施舍者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拯救他,到那时候,俞觉便是他一个人的了。
他想要怎么玩弄就怎么玩弄,想要让他摆出什么神色他就不得不摆出什么神色。
想到这里,林齐收敛起了厌恨的表情,他打开随身携带的黑色皮包,掏出里面的一沓资料。
“俞叔,我这里有些东西想让您看一下,相信俞叔会感兴趣的。”
俞天图表情一冷,他看着那沓资料,表情凝固了下来。
“拿过来。”
林齐恭敬地走上去将资料递给了俞天图。
何秩就在一旁静静看着,任何意见都没有发表。
他扫视过俞天图手中翻开的资料,脸色沉了下去。
虽然早就从靳森的汇报中有了预估,但他还是因为这些东西的出现涌现出了怒意。
那是大量的偷拍照片。
从俞觉表示要与林齐绝交时,林齐就一直没再有机会和俞觉接触,所以,他无法获取像亲子鉴定这样能一锤定音的证据。
但他却有无数俞觉的照片。
九成以上都是那个真正的冒牌货的,因为他相处最多的,便是那个人。
不仅是日常的旅游、饭局、打游戏的视角拍照,甚至还有那个人光着身子和女人搂抱亲密的照片。
这不是俞觉,何秩也不会有什么波动,让他惊怒的是,林齐也拿出来了许多俞觉初中阶段的照片。
他知道,林齐和俞觉在初中曾有段时间是同学。
林齐从那时候就开始偷拍俞觉,他的那些龌龊心思不知道藏了多久,一想到有这么一个人窥视着他的觉觉,做.爱还要找和觉觉相像的,何秩恨不得直接上去撕了对方。
听靳森汇报,他今天拿的只是冰山一角,在他的卧室里,铺满了俞觉的照片。
因为何秩和靳森提前跟他说了情况,俞天图心里多少有点底的,只不过突然再看到之前那个堕落无可救药的俞觉,他还是觉得有些心理不适。
他心情有点复杂。这样一看,就像何秩说的,这前后两个阶段,不,该说是三个阶段的俞觉,是完全不像的。
他怎么也不能把中间那几年的这个人重合到现在的俞觉身上。
俞天图边翻看边想着,旁边突然阴沉下来的气息扰乱了他的思绪,他一偏头,正撞上脸色阴郁眼神几欲杀人的何秩的目光。
他怎么反应这么大?俞天图略感诧异,按理说,何秩应该比他要更清楚情况的,怎么一副接受不良的表情?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按顺序翻完了,抬头问:“你给我看这些,是想说什么?”
林齐道:“俞叔,你可以翻到第一张。”
“嗯。”
“那是我在今年三月份拍的俞觉,他身上穿的外套是新买的,第一次穿出来,你如果注意到,应该能明白我没有说谎。如果俞叔不记得,俞家其他人也应该有人可以作证。”
俞天图摆摆手,不耐道:“我知道。是那时候的。”
林齐继续:“这张照片照得应该很清楚,俞觉右耳上有两个耳洞,左耳上有一个耳洞。”
他加重了语气,像是给俞天图强调,又像是给自己重复:“这是去年年底我带他去打的。”
俞天图啧了一声:“那你可真会带人啊。”
“他的耳洞打得很好,从今年开始到照片里三月份的时候,都是一直在佩戴各种耳钉的。”
“而不过过了两个月,我见他时,他的耳洞就没了,俞叔现在也可以直接去看,他耳朵上连一点打耳洞留下的痕迹都没有,即使是耳洞张死,也不可能不到半年就做到这种程度。”
“这个俞觉,他根本就是从来没有打过耳洞。”
俞天图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想说,现在的小觉,和三月的不是一个人呗?”
“俞叔,我知道你年龄大了,接受程度较低,这种惊世骇俗的事听到后,首先想到的就是否认,可是,即使如此,你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即使长得一模一样,也不是一个人。”
俞天图沉默了一会儿:“你说的对。”
林齐一喜:“所以,眼下这个俞觉,根本就不是俞叔的孩子,他欺骗了你,他就是个冒牌货而已。”
俞天图却摇头,他承认的只有这前后两个不是同一个人这件事,因为他早就存有疑惑,俞庭、何秩又先后用委婉或直白的方式提醒了他,他也差不多能猜到了。
可让他承认眼下的俞觉不是他儿子,这是绝不可能的。
倒不如说,中间那几年的俞觉,才更像是替代了俞觉,鸠占鹊巢的冒牌货。
俞天图将照片放到一边:“你这些,也证明不了这一点啊,顶多只能说之前的和现在的,不是一个人而已。”
林齐见他没有被他的论断绕进去,心已经凉了大半。
实际上,他自己也不相信自己刚刚说出来的话,他也大约能猜到,现在的俞觉,只是遗失多年后回归而已,并非是替代原本的俞觉。
他就是俞觉,一直以来都是那个永远不会对他有半分憧憬、不会在他身边停留片刻的俞觉。
而那个被他拉入淤泥的,才是俞觉的替代品。
是他一直蒙蔽着自己的双眼,侥幸地觉得那是他经由他改造后的作品。
而眼下,他也存着这样的侥幸,绞尽办法去试探这微弱的可能性,他想将俞觉真正拉下来,拉到他身边。
可显然,眼前的都是聪明人。
他不死心:“俞叔……你不觉得可疑吗,这么一个和俞觉长相相同的人突然出现,真正的俞觉不知道去哪里了,你不害怕、不担心吗?”
俞天图被他这么一说,脸上突然染上了些许懊恨。
是啊,那时候,小觉去了哪里,这四五年,他生活怎么样,怎么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都没有和他交流。
俞天图有些心痛,他感觉自己这个父亲做得有些失职。
这时候,俞庭走了进来,他一边脱掉外衣,一边将手中单薄的纸张放到桌面上,淡声道:“林少爷不必费这些心思来离间我的家庭关系了,一纸鉴定便能说清的事情,为何要费这么多口舌?”
俞天图拿过俞庭丢过来的纸,封面几个字显示了它的内容:亲子鉴定。
林齐离得很近,看到这个文件,脸上顿时落满了绝望。
俞天图翻开了鉴定书,结果不言而喻,正和他们在场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一致,俞觉就是俞天图的儿子。
不过,让俞天图注意的却是另一点,鉴定时间。
还有林齐在场,俞天图在心里压下这件事,将鉴定书举到他面前,开口:“林齐,你还想说什么吗?”
林齐被那白纸黑字晃到了眼睛,他恍惚了半晌,再开口时,语气变得卑微:
“俞叔,我求你,让我见俞觉一面,可以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64章 发烧
林齐这话一说,俞天图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旁边突然冷到冰点的气氛给冻得打了个哆嗦。
不用看,他就知道这股冷气压来自何秩。很明显,林齐的话让对方的心情很不妙。
俞天图虽然也觉得林齐现在能说出这话来实在是不要脸皮,但也不至于像何秩这么大的反应吧?也不知道这话怎么就戳到了对方。
“林齐,我儿子已经跟你绝交了,你们没必要再见面了。”
“不!那只是俞觉一时生气,说的气话,我跟他根本就没有绝交。”
林齐激动地继续:“俞叔,我求求你让我见他一面,上次是我不对,我没控制住脾气,叔怎么打我惩罚我都好,我只求俞叔让我见见俞觉。”
俞天图冷嗤了一声:“隔了这么久再来后悔、再来道歉,林齐,你不觉得自己意图太明显了吗?如果不是有求于我,你会拉下这个面子来?你这未免也太没诚意了吧。”
“你也没必要道歉,我更不会打你骂你,毕竟林家最近遭受的一切,已经帮你把这笔账还了。”
林齐浑身僵住,俞天图这番话,表面听上去似乎大气宽容,不再计较他的过错,可实际上,却是对他赤.裸.裸的羞辱。
俞天图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他说什么做什么在对方眼里都微不足道。
他将手背在身后,慢慢捏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几乎将手心掐破了,才忍下这股怒火。
“可是,俞叔,你也应该尊重俞觉的意见不是,你不能不过问他的想法就替他做决定,如果他愿意见我、想见我怎么办?你这样做,俞觉肯定会生气的。”
俞天图望着他,眼底露出一抹困惑:“你就这么想见我儿子?”
“是。”
“为什么?你见他要做什么?你们有什么见面的必要吗?你之前找他不也就是吃喝玩乐,泡吧泡美女,有点正事做吗?不会是看我儿子不跟你玩了,又想带坏他吧?”
林齐再次捏紧了掌心:“我只是想……看看他,什么也不会做。”
俞天图沉默了下来,他感觉到旁边的何秩从林齐说出这个请求后就一直维持着那股不容忽视的低气压。
林齐执着的模样,让他突然有了些觉悟,似乎明白过来何秩因何有这副表现。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应该先去过问小觉的态度,不过……他也大概率会拒绝就是了。”
林齐见有希望,立即放低了态度,回道:“没关系,只要俞叔能让俞觉知道我想见他就好。”
俞天图沉默了会儿,侧目询问何秩:“我记得小觉睡下了吧?何秩,是你过去看看,还是我去?”
何秩站起身:“我去。”
他不冷不淡地瞥了林齐一眼,林齐读懂了他眼中的敌意,被他身上的威压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可他依旧强撑着,即使何秩掠过他身边,那几乎能将人的肉.躯消磨干净的气势让他惊惧到出了半身冷汗,他也没有将畏惧表现出来。
因为他知道,何秩才是他最需要警惕和对抗的人,他不能在气势上输给他。
他继续恳求俞天图:“俞叔,我可以在病房外面等着吗?”
俞天图古怪地瞥了他一眼,眼中充满了不信任,他道:“你身上是不是带什么违禁物品了?是不是想出其不意伤害小觉。”
林齐张开双臂:“我没有,俞叔可以让人过来搜身,我身上除了那个包和手机,什么东西都没带。”
俞天图不跟他客气,林齐都这么说了,他自然要顺势而为,让人检查了一遍,的确没查出什么东西来。
俞天图又扫过那沓照片资料,对林齐下了个定义。
这是个变态。
虽然他看何秩也不是特别顺眼,但相比于这个败类,那是好出十万八千里了。
不,这两人并列来比较,都是对何秩这种人的侮辱。
俞天图心里嫌弃,站起身,慈悲道:“走吧。”
他们来到病房前,何秩已经进去了。
透过细长的玻璃,里面正在发生的情景被蒙上一层朦胧的阴影后,传递到他们的视野中。
何秩几乎遮住了床上的风景,宽阔的后背优雅地向前倾起一个弧度。
俞觉睡颜安宁,轻薄的呼吸声微不可闻,像是摆放在橱窗里等候着主人降临的瓷娃娃,让人远远看着,便屏住了呼吸,不忍打碎这样的宁静。
何秩看着这一幕,伸出的手停滞在了半空中。
他想,他没有任何理由,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去扰了俞觉的睡眠。
他才刚刚睡下没多久。
他撤回身子,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刚要抽回手,俞觉便悄无声息地从被子下探出手来,用两只温软的掌心包裹住了何秩的手。
他将何秩的手拉进柔软的棉被中,自己往这边挪了挪身子,侧过来,将何秩的手臂抱在胸前。
何秩抬眼看他时,他已然睁开了眼睛,带着些绵软的睡意,眼睛半眯着,轻轻启唇:“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啊?”
何秩心里的郁结瞬间烟消云散,化作与眼前的俞觉一般绵软的柔意,他指尖微动,刮蹭着俞觉的掌心,温声道:“怎么醒了?”
俞觉垂着眸,半晌才道:“被窝里好冷,好想和哥哥一起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