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果杀人的是江橘白的话,我觉得杀得好。”
“肯定不是他。”
“你看他现在虚的,我觉得我都能打过他。”
“你最好别让他听见,破船还有三千钉。”
“你们为什么都帮他说话啊?徐丹海才是自己人啊……”
少年站在会议室里,他的面前不仅有徐小敏。
还有其他没有见过的警察,另外还有校长主任,当天的值班老师。
陈白水和徐游也在场。
每个人的面前都放着一杯茶,明显已经凉了,一丝儿热乎气都没有。
他们没心思喝茶,大家的心情都被这一桩惨案给摧毁了。
徐小敏大半个月之前见过江橘白,他那会儿脸色还没有这么差,不过也能看出脸色不好。
今天再见,脸色好像比之上次差了。
“你先坐下。”徐小敏说道。
江橘白坐在一个被盘问者的位置,徐游身为他的班主任,先开口,语气尽量温和,“你昨天晚上什么时候睡的?”
江橘白: “11点到12点之间。”
“为什么睡这么晚?你们学校的熄灯时间不是10:30吗?”有一名年轻警察,眼神锋利地盯着江橘白看。
江橘白靠在椅背上,眼神淡漠,口吻同样淡漠,“晚睡的不止我一个人,我睡之前要背200个英语单词。”
听见这话,陈白水不由自主露出欣慰的眼神。
还是徐游问,“你跟徐武星一个宿舍,昨天晚上你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
江橘白思考了一些时间,才说:“他昨天晚上一直躲在被子里发抖,他的上铺也知道,但我们不知道他为什么发抖,可能是冷吧。”
“那徐武星同学什么时候睡的觉,你知道吗?”警察问道。
“不知道。”江橘白说。
“听说你跟这两人的关系都不是很好?”有人向他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江橘白淡定道:“我跟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好,又不是我一个人造成的,而且也不足以成为我杀了他们的理由,我没这么丧心病狂。”
少年说话太直接,那几个怀疑他的警察脸色都有些尴尬。
“我们倒不是这个意思。”徐小敏出来缓和气氛,她微笑着说道。
江橘白却没给她这个面子,而是说:“学校里跟他们关系不好的人多了去,你们的怀疑对象起码可以覆盖我们半个年级的人。”
“更何况,我好歹有仇当场报,还得了手,”江橘白对徐武星和徐丹海的怜悯在这时候被冲淡了,“你们不如去问问,那些被他们用烟头烫过被当跟班使唤点烟接水甚至把尿的人对这次事件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一半以上的人脸上露出难色。
是啊,一般这种事情都会先从死者的人际关系之中入手。关系相对简单,也会相对容易排查。
徐武星和徐丹海还是学生,他们的人际关系算不上复杂,认识的人也都是校内学生,明明很好排查。
可这两人在学校里都是刺头,他们看不顺眼的人太多,看不顺眼他们的人更多,简直是四处树敌。
今天早上,他们被一通电话惊醒,接到报案后,他们立即向上级汇报。
现在不仅来了数名警察,而且还带来了法医。
到达现场的时候,他们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几乎忘了呼吸。
报警的值班老师向他们说明了情况,在尸体被取下放到地面之前,场景要比现在惊悚数倍。
如此恶劣的恶性事件不仅是发生在学生身上,而且还是发生在校内。
校内成员的组成无外乎就是老师学生以及后勤,简单得不需要动脑子想。
现在,学生的家长正在赶来学校的路上。
警察需要破案,而校长和班主任则不仅要配合调查,还要从现在开始思考安抚学生家长的方案和措施。
一个不好,他们学校就完了。
看见少年脸色极差,陈白水提出让他先回教室。
警察也没有阻止,事实上,他们心里都清楚,作案需要手段和条件,而这样惨绝人寰的手法根本就不是普通学生可以实现的。
更别提是这样一个身形单薄的小男生。
他们只是想要弄清楚徐武星和徐丹海,昨天晚上到底是什么时间睡的觉?又是什么时间从宿舍消失的?
可是这一切似乎都被蒙上了一层乌云,让人完全看不清下面的真相,他们连一点头绪都没有。
在江橘白之后,班里的其他学生也陆陆续续都被问话,但老师和警察得到的答案都大差不差。
看着汇总上来的记录,徐陈亮的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他们一条线索都没有得到。
到底是什么人?在如此短暂的作案时间里,竟然可以做到不留一丝蛛丝马迹。
这太诡异了。
徐小敏却越发对这种感觉感到熟悉,似乎似曾相识。
她犹豫着,把椅子朝向师傅的那一边挪动。
她鼓足勇气,压低声音说道:“师傅你有没有觉得这次的案件,跟上一次徐家院子地下室里的案件非常相似?”
徐陈亮一脸错愕地看向徐小敏。
一老一小两种不同的目光在空气中碰撞。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徐陈亮抬手就给了徐小敏的脑袋一下,拍得她龇牙咧嘴。
“死丫头说什么呢?现在什么社会了?你再搞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看我不收拾你!”
江橘白回到了教室,他的座位在窗户边上,一扭头就能看见操场。
两具尸体已经被取下,估计等会儿就要被运回派出所。
他的心已经完全地沉了下去。
他对往前的每一段记忆都感到模糊,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40分钟之前对警察的问话到底做出了什么样的反应。
他记不清了,他被吓到了。
徐武星和徐丹海的父母赶来学校,他们刚进操场,痛哭声便响彻了学校,引起在教室内的学生纷纷探头,伸出窗户张望。
徐武星的母亲当场晕过去,她被爱人搀扶着,软着腿前行。
徐文星不在教室里,他陪着他的父母。
教室里的每个人都无心学习,学校不可能给他们放假。
因为马上就要高考了,这是每个学生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考试。
到了下午,身边同学死亡带来的恐惧似乎淡去了一些。
因为马上又要开始考试。
自身成绩的下降给他们带来的恐惧感,一定远远超过于死亡带给他们的恐惧。
操场在警察取证之后被打扫干净,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篮筐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在太阳底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而地面则用洗衣粉拖一遍,又一遍,用高压水枪冲一遍,又一遍,再也看不出血液的痕迹。
可却再没有人在篮球场上打球,不管是三年级还是另外两个年级的学生,所有人都异常默契,连走路都绕开了那个球场。
但课后,大家还是忍不住讨论这件事情。
警察的调查似乎不太顺利,他们上午离开过后,下午又来了一趟,下午离开后晚上又来了一趟。
连续一个星期徐家镇的警察频频进出他们的学校。
案件始终没有被侦破,但高中学生在学校意外死亡的消息却传得徐家镇每个人都知道了。
周末,江橘白回了趟家。
吴青青显然也知道了,她将饭菜摆放到桌子上后,在儿子的对面坐了下来,一脸愁容,“那两个学生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怎么死得那么蹊跷?”
江橘白夹一著白菜喂进嘴里,含糊不清的回答,“我不知道。”
吴青青却有满肚子的话要说。
“我听说他们两个都跟你有过节,警察肯定又怀疑你了,也真是无聊,跟你打过架的人半个村子都有了,难道每个人出了事都要找你不成?”
江橘白咽下口中的饭菜,面无表情,“只是例行问话而已,不是怀疑。”
吴青青没有在纠结这个问题。
而是说:“我反正是觉得有点奇怪,以前我本来是不信这种事情,但自从去年你出事之后,我不得不信,我现在什么事情都能往那种东西上面去想。”
“哎,你说这是不是那种东西干的呀?”她的表情害怕又认真,说完后还东张西望了起来。
江橘白一言不发。
他没打算将实情告诉她,连自己都感觉到害怕,更别提吴青青。
但他也没有打算一个人承受,吃完饭后就跑上阁楼,江祖先在画符。
少年掩上门,转过身的第一句话便是,“他又杀人了。”
江祖先虽然在家里,但对外面的事情也不是一概不知,他眉毛动了动,“是徐栾杀的?”
身后的少年没有说话,但沉默就是回答。
“为什么?”江祖先不解,按理来说,“鬼祟不能随便杀人。”
江橘白找了个地方盘腿坐下,烦躁地挠头,“他们之前找过我麻烦,尤其是徐武星。”
江祖先的表情恢复正常,最后一丝疑惑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冷笑一声,说道:“那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我早就告诉过你,阴间的道德感比人间要强太多,甚至到了我们会觉得他在无理取闹的程度。就像普通的偷盗,哪怕只是偷一块钱,让阳间法律来判,最多问个话警告一番,再重点也就是关两天。“
“可在阴间却不是这个判法,砍掉一只手,挖掉一只眼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处罚。”
“他们死得很惨。”江橘白低着头,脸上有着不忍。
江橘白一直都是如此。
少年面对着徐武星和徐丹海,顶多也就是以牙还牙,不会想着别人欺他一分,他便还十分,更遑论徐栾这种欺一分,还一万分的残忍的方式。
江祖先叹了口气,“若是那两个孩子是无妄之灾,那我们还能找徐栾讨要一个说法,就算我们做事不力,那老天也不会放过他。”
“但是显而易见,他们不是无辜的,徐栾只是使用了鬼祟的手段惩罚了他们。”
江橘白沉默着,“他会不会有一天也杀了我?杀了我们全家?”
这个问题,老爷子也解答不了。
江橘白深谙徐栾的变态和暴戾,他横竖一条命,死不过是一了百了,死了干净。他不在乎。
可他在乎家里人。
鬼祟的眼中没有亲疏之分,顺他者昌,逆他着亡。
过去良久。房间中烟雾缭绕,以前江橘白最不喜欢这样的味道,还格外嫌弃。
现在闻着,却莫名的感到安心,安全。
江橘白清了清嗓子,推了一把江祖先的肩膀,瓮声瓮气问道:“你不是出门学习了?”
“学习也要放假。”江祖先阴阳怪气。
过了一会儿,江橘白忽然问道:“阿爷,你是不是认识无畏子?”
江祖先这时候才回过头,一脸的惊愕,“你怎么知道无畏子?”
“我之前在天桥上碰见过他,他在摆摊算命,”江橘白犹豫着,他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已经想起九岁那年的事情,告诉江祖先。
因为他不确定徐栾有没有在他身边。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说的话,会不会全部被对方听去。
少年看见了江祖先桌子上的符纸。
没怎么细想,江橘白伸手从小桌子上拿走了几张符纸,起身拎着符纸在墙上门上乱贴一通。
江橘白忙活完,坐下来下来说:“我不止是天桥上看见了无畏子,我还知道他在我九岁那年,曾经救过我的命。”
在江祖先怔然的神情之中,江橘白继续往下说:“不仅如此,我还知道是他把徐栾封印在了天使坟场。”
“你,你怎么知道的?”江祖先的心脏止不住地跳,他的眼中充满震惊。
“徐栾让我知道的。”江橘白回答得很简洁。
江祖先这下彻底慌乱了,他猛咽了一口唾沫,蹭一下站了起来,“他出来了!他出来了!他出来了!他怎么会出来呢?”
“我们当时明明把它封印住了!“
”只要没有人去解开他的封印,他永生永世都不得超生!”江祖先眼中惊慌,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去表达自己的心情,明明相安无事多年,却一朝前功尽弃。
九岁那年的记忆,只有被封印在天使坟场的那只小鬼才晓得。
江橘白其实也不清楚,但心底有一个隐隐约约的猜测,少年犹疑着说道:“可能是因为我经常出入徐家,是我让他的封印成功解开。”
江祖先的脸从青色转为白色,他瘫坐到地上,不知如何是好,他口中喃喃道:“没想到过去了这么久,他居然对你还有如此深的执念。”
“什么执念?”江橘白不解。
难道他跟徐栾还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吗?
谁要和徐栾青梅竹马。
真恶心。
“你不懂我也不懂,”江祖先狠狠地揉了揉自己不算多的头发。
老人似乎有些怅然若失,还有些感慨,“鬼祟之所以是鬼祟,就是因为它们将很简单的感情都看得十分之重。但正因为是鬼祟,所以它们几乎不可能对人产生感情,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时至今日,我跟无畏子也没有搞懂为什么它就选定了你。”并且,缠得不死不休,都封印了,还能逃出来重新找上江橘白。
但江祖先心里也清楚,如果不是因为徐栾对江橘白有执念,江橘白估计早已经被对方吞吃入腹了。
可是他的孙子还活着,尽管活着,却一直被鬼缠着。
江橘白看着江祖先良久,已经逐渐明白了过来,他直截了当地说,语气微冷,“所以你一直都知道徐栾就是小时候那个徐栾,但是你却没有跟我说。所以上次在徐栾头七的时候,我发现到了天使坟场的异常,你什么都知道,你也什么都没有说。”
“你误会了呀,你在说什么啊?”
“徐栾小时候已经死了,他那个时候是鬼,就只是一个孤魂野鬼而已!”
“所以尽管后来出现了一个新的徐栾,我也没有把他与小时候的徐栾联想在一起,我以为这只是由于他们同父同母,所以他们才能够长得如此相像。”江祖先前言不搭后语,十分慌乱。
江橘白木着脸,“你骗我。”
江祖先知道瞒不过去了,长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小时候的徐栾跟后来的徐栾一定有着某种联系,但我不知道到底是何种联系,我也不敢随意断定,可如今看来他们就是一个人。”
“那些往事你知道了对你没好处,我当然得瞒着你,瞒着你也是为了你好。”江祖先当然会瞒着江橘白,因为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后来的恶鬼徐栾跟天使坟场中的小鬼到底是同根同源,还是就是同一个体。
江祖先绞尽了脑汁,“他们怎么会是一个人呢?”他完全想不明白,更加想不通。
“为什么一定要想明白呢?你们只需要接纳现在的我就可以了。”徐栾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门上的符纸对他似乎已经失去了作用。
他径直穿过门板,走到了两人面前。
他更强大了。这是江祖先的第一感觉。
并且对方身上的气息,让他隐约感到熟悉。
是了是了,不管是小时候的徐栾还是如今的徐栾,其实都是一个人。
现在他们合体了,他们找到了彼此。
所以徐栾理所当然地变得比初遇的时候的怨气更加深浓,杀气迎面扑来,阴沉森冷的感觉让人止不住的淌下冷汗。
就连江祖先一个与道家深交多年的神棍,也不禁感到悚然。
以前的徐栾,江祖先和无畏子联手还能将它封印住。可现在的徐栾,那是想都别想了
为什么江橘白不告诉他,为什么让对方成长到了如此恐怖的地步?
江祖先愣愣的,用带着质问的眼神看像自己的孙子。
徐栾他的笑容温和,看起来有一种青春洋溢的男高中生的感觉。
它应该已经很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与江橘白同龄的人类了。
只是他的脸色太青,眼睛漆黑得看不见眼珠的存在,口唇洇红,怎么看,都是恶鬼的模样。
徐栾弯下腰,用冰冷的手掌揉揉少年的头顶,“告诉阿爷吧,都告诉他吧,我是你很重要的人。”
江橘白简直想朝徐栾吐一口唾沫。
可按照他对徐栾的了解,徐栾可能会舔干净唾沫然后评价一句好吃多来点,江橘白又忍下了这个冲动。
在心里诅咒徐栾就可以了。
愿老天长眼。
看着一声不吭的江橘白,江祖先一头雾水,“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还有什么关系是他不知道的?
之前的关系难道还不够?
“没什么。”江橘白不可能说,并且不管以后他跟徐栾的关系变好还是变坏,他都不可能将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告诉家里人。
真要说了,家破人亡都是轻的。
江橘白不知道该怎么把“我被鬼给草了”这种话说出口,哪怕换一种委婉的说法,也改变不了“他被鬼日了”的事件本质。
依旧会把家里人吓死吓疯。
徐栾没能听见自己想听的话,他收回手,猩红冰冷的眸子注视了江橘白一会儿,缓缓收回。
江祖先看着两人,深叹一口气,从床底下摸出一个蒲团,让徐栾也坐下。
"既然以前的事情你们都想起来了,我也就不继续瞒着你们了。"
老人愁容满面地看着徐栾,“当年的事情,我跟无畏子都是无可奈何,人鬼殊途,小白那时候年纪小,你离他太近,对他只有坏处没有好处,还伤他寿元。尽管现在也是,可有契约妨碍,一定程度上会比小时候好一些。”
“但是……不是没有影响,徐栾,我知道你对小白好,但是我希望你能跟他保持距离,他明显比去年虚弱了很多。”江祖先看着眼前的一人一鬼,后者哪怕拥有着比大多数人类都优越的外形,但他身上没有丝毫人类的气息,别说是日日相处了,就是只共处一室了这么一会儿,老人都感到有些隐隐的不适。
徐栾弯起嘴角,“人都会死。”
江祖先一愣,气得脸都白了。
“行了,不说这个了,”江橘白听得心烦,“阿爷,我想问问徐家的事情。”
他将这段时间自己跟徐栾的发现说与了江祖先听,“我怀疑是徐游,但我没有证据,警察也上了他家里,可是没有任何发现。”
“前几天我去挖了徐栾的坟,里边是空的,没有尸体,就连棺材都没有。”
“现在,我之前的班主任也出现了和徐栾去世以前一模一样的症状,但我不知道凶手是谁。”
“医学上的事情我不懂,”江祖先说,“但是用胎儿和婴儿去当做另一个孩子的养分……这不是种种吗?!”
江橘白心头一凝,“什么是种种?”
“取其精华,不要糟粕……难怪难怪难怪,难怪会有9岁的小鬼出现,因为那就是被种种需要被摈弃的垃圾,将劣质的部分提出,同时提供优质的养分,且必须要是徐栾同根同源同的兄弟。”
“所以当年我跟无畏子才在天使坟场看见了那些个鬼婴鬼童。”
“徐家也太阴毒了,种种是邪术,任谁操作的种种的,都要遭天谴!”
江橘白只当江祖先是在诅咒徐美书和江泓丽的有违人伦,丧失人性,没有放在心上。
但这是他头一次听见种种这种行话,他以为是徐游操作了全过程,现在看来,徐游可能只是提供助力。徐游应该不会邪术。
“至于你班主任……”江祖先沉思着,眼睛忽的亮了起来,“你有没有他的照片?”
“有。”江橘白掏出手机,打开相册,翻了一张偷拍的陈白水的丑图出来。
“……”
“要清楚的,这种顶什么用,五官都看不清楚!”
那江橘白没有。
不过他找上一个同桌江柿要到了,虽然也是偷拍,但这回不是丑图,也清楚了很多。
江祖先老花眼,他需要戴上他的老花眼镜,他举着手机,举得老远,细细地端详着照片里的男老师。
“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他问道。
“上学期。”
“不好,寿命只会到中年时期,死于意外,但具体是什么意外,这需要看了他的八字才能知道,不过就算有他的八字,也只能看出一个大概,解决不了问题。”
江橘白心脏哐哐直跳,“死于意外?你看照片就能看出来?”
“我刚学到的,”江祖先把手机还给了江橘白,“你要不信,你去找无畏子看一看。”说完,他还不忘直接报了无畏子家门的地址。
江橘白还真是不信,他抓起手机就下了楼。
“嘿!你这么不信任我你以后别问了!”江祖先愤愤道。
在老人的眼前,徐栾的身形缓慢褪了色,消失在眼前。
阁楼里除了江祖先再没有别人了,老人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徐栾是个麻烦,他和无畏子必须要想办法把这个麻烦解决了。
吴青青在厨房做午饭,她只听见院子里几声狗叫,等她追到院子里查看时,江橘白骑着电动车早跑出去了。
“饭给我留着!”少年头也没回。
他要去找无畏子,让无畏子看看陈白水。
徐家镇是南方的城市,年一过完,温度就升了起来,街边成笼的绣球抽了新芽。
但迎着风骑车,依然冷得刺骨,尤其是洒水车过去之后,头顶水雾纷纷扬扬落下,像密集的阵雨一样扎在裸露在外的皮肤表层。
镇上最热闹的地段,平时工作日热闹,周末就更热闹,穿着巨大人偶服的人活蹦乱跳到处给人塞传单,广场上有最近流行起来的爵士舞团在招新,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笑容满面。
但少年心头莫名躁动不安。
一辆120跟少年擦肩而过,地面水洼里的水被论坛碾得飞溅起来,直接溅到了少年脸上。
“我靠!”
江橘白连人带车,从马路上横扫了出去,他趴在路边湿漉漉的没草的草坪上,等着五脏六腑自己归位。
“没事儿吧?”几个路过的大婶儿见着他,忙跑过来将他扶了起来。
江橘白呲牙咧嘴,“没事,谢谢。”
他手机在不远处的地上叽叽呱呱地响了起来,一个热心大婶小跑过去,把手机给他捡起来送到了他跟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可怜的小家伙,还是个学生呢。
江橘白道谢后婉拒,几个大婶儿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
他接通电话。
“江橘白,陈老师走了。”
“什么?”江橘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浑身的血液冰冻住,停止了流动,心脏也跟着停下了运作。
江柿在那头抽噎,“陈白水啊,小芳刚刚给我们班班长打电话,班长通知的我,让我跟你也说一声。”
江橘白手里的手机掉在了地上,他慌忙弯腰又捡了起来。
江柿已经从抽噎变成了嚎啕大哭,“他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班主任,从来都没嫌弃过我们末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