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学了,你不适合干这活,我的眼睛还想多看看这个世界。”彭媛媛朝他泼了盆冷水。
肖玉词听见噗呲笑了一声。
“肖老师,你笑得太大声了,我都听见了。”谢竟南撇撇嘴,“你们对我也太没信心了,我总不能三百六十行,行行不行吧?”
“可算有点自知之明。”彭媛媛说。
肖玉词也附和点点头,“听我的谢老师,悍死在老师这个职业上。”
果真一到曹雁禾手上,烟子才慢慢散去,有种化腐朽为神奇的赶脚。
肖玉词揉了揉眼睛,慢慢才看清,自己靠曹雁禾的肩很近,近到曹雁禾轻轻一动,就能准确的靠上去。
“怎么样?眼睛能睁开了吗?”曹雁禾问他。
肖玉词诺诺的点头,思绪不在话上,没来由的觉得心慌,砰砰砰的跳,混乱的,紧张的跳。
“我的眼睛终于重见天日了,太不容易了。”彭媛媛喊了一句。
谢竟南说:“又不是瞎,什么重见天日。”
“我刚刚可不就是瞎了几分钟。”彭媛媛瞪他一眼,阴阳怪气。
“那是失误,我多学学就会了,保证你连丁点烟都看不见。”
彭媛媛举起手,做出一个打住的动作,“可别,我不想再来第二次了。”转头看了眼鞠落落,摸了摸她的头,“你瞧我们落落,眼睛都熏红了。”
曹雁禾胸腔传来一声闷笑,很轻,都落入肖玉词的耳朵里,夏季撩人耳蜗的狗尾巴草,也不过如此。
“怎么了?一直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曹雁禾察觉到肖玉词的眼神,赤裸裸毫无掩饰。
像是被不经意发现的秘密,肖玉词窘迫的低下头,耳垂微红,摇摇头说:“..没…没有。”
曹雁禾边烤边刷油,五花肉翻了一面继续烤得滋滋冒油,朝鞠落落碗里的辣椒盘里夹了一块,又打算往肖玉词盘子里夹,突然想到他吃不了辣,转头朝屋里的老板叫了一声:“老板,给个空盘,不放辣椒的。”
老板端着空盘走过来问:“谁要的盘?”
“放这里。”曹雁禾指了指肖玉词面前的空位。
肖玉词一愣,没反应过来,直到见他夹了块烤好五花肉放在空盘子里,才恍然明白。
“没辣椒,想吃的话可以稍微蘸点。”
肖玉词点点头,筷子夹起肉吹了吹一口吃掉,烤得刚好,也没糊,不得不说,曹雁禾还是有点手艺在身上的。
太阳正巧落山,与月亮交替的平行线上,溪水流淌,映出一片绯红的潺潺流水。
谢竟南想喝酒,曹雁禾拒绝了,要开车喝不了酒,到了此情此景,他又问肖玉词,肖玉词连连摆手,脑海里突然一闪而过七杯酒的事迹,想也没想拒绝了。
彭媛媛忍不住说他,“酒瘾犯了?非得要喝那几口尿?”
“什么尿?你说话跟谁学的?怎么好的不学全是一口糟粕味。”
“我跟谁学的心里没点数?”彭媛媛瞅他一眼。……
曹雁禾靠近肖玉词耳边,低声问他“他俩说话一直是这个画风?”吐出的气息,又痒又麻。
肖玉词也是同样动作,趴他耳边说“习惯就好。”
曹雁禾乐了,肖玉词也跟着他笑。
两人叽叽喳喳吵了半天才消停,肖玉词的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了半天他才后知后觉,有一个未接,齐德林打来的,响了十七秒。
他拉开凳子走到一边去接,耳麦里除了乔德林的声音,还有酒吧律动的音乐夹杂稀稀疏疏的吵闹声。
“喂?谁啊?”乔德林声音有些沙哑,气儿冲冲的。
肖玉词回他一句:“你爹。”
“小鱼刺?妈的,霍思煜还真拿我手机给你打电话了?”乔德林啐了一口“这傻逼,挂了,这事你甭管,我去对付他。”
酒吧的音乐很吵,隔着手机都振的耳朵麻,听不清大概,却抓住了重点“霍思煜”。
乔德林还没挂,电话里传来霍思煜的声音,“是不是肖玉词?”
“管你什么事?”
“好样的肖玉词,跟你爸合伙来传我谣言,挺牛逼的呀,以前咋没发现你这么能装,表面单纯无害,背地里搞阴招。”
“搞你妈,跟你这个傻逼骗子有什么可搞的,这么不要脸,你是刷墙的,搁自己脸上刷了一层铜墙不是?脸皮这么厚。”
霍思煜气极了,语气很冲,“我和他的事,关你屁事?”
“肖玉词的事就是我的事,谁让我是他兄弟。”
“我去你妈……”
再后来就是瓶子碎掉的声音,抨咚一声肖玉词心脏倏然提起,悬在嗓子眼,他再开口,电话另一头传来一阵忙音,他再拨过去,电话已经是关机状态。
曹雁禾察觉到他的异样,三两步跨到他的身边,“怎么了?”
肖玉词声音有些抖,“…我朋友,和别人打起来了,电话关机,不知道什么情况?”
“有没有他身边朋友的电话,打电话问问。”
肖玉词猛的想起还真有,上次一起喝酒加了一个,是个寸头,个子高,记不得长啥样了,只是隐约想起行为举止,是个中规中矩的人,比起乔德林那一帮朋友,算比较靠谱的一个。
顺着记忆给人拨了过去,电话接通对面背景是吵杂的声音,肖玉词握着手机发抖,心颤得不行,电话里传来一声闷沉的低嗓,“喂?”
“我..肖玉词,乔德林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我拦着的,出不了事,放心吧!”
这样一说,肖玉词竟莫名心安不少,他觉得乔德林这朋友,就给人一种定心的威慑力,他的身边酒肉朋友来来去去,唯一时间长的就是肖玉词和这个寸头哥。
“没事吧?”曹雁禾问。
肖玉词摇摇头,“没事。”
【作者有话说】
昨天有事耽误了,今天更晚了,以后尽量中午更,虽然不知道有没有人看。
李绪征又逃课了。
肖玉词下午没课,坐在办公室改作业,郑辉拿起他那用了几年的超市开业赠送的保温杯,黑色磨砂铜皮上印着的白色logo掉了一层,只隐约看见超市二字,用了几年顺手了,就算保温效果已经差强人意也没换新的,天天走那儿都攥在手里。
他揣起保温瓶朝坐着办公位上的肖玉词喊了声:“肖老师,走,瞧一瞧那些学生去?”
肖玉词没听懂,看着郑辉半天没反应过来,瞧学生?去哪瞧?
郑辉又开口:“突击检查。”
肖玉词一下反应了过来,就跟小时候上自习课,班主任背着双手,悄悄咪咪搁窗户外面打探情况一样,这种行为还真是屡试不爽,从他小学到高中,稳抓稳打,次次班主任都能逮出这么一两个搅屎棍。
肖玉词还真没这么试过,放下手里的笔,跟在郑辉身后,有种跃跃欲试的味。
“这些小孩人前人后一个样,得去暗中逮,逮到他的小把柄,一次两次的就收敛了。”郑辉走在前面,柺进楼梯口,双手驼在背后,弯曲的膝盖上了一步台阶又顿了一下,扬昌潮湿,风湿病是常有的病,加上不注重保养,一到阴雨天就疼得难受。
肖玉词摸了摸鼻子,“我没试过,我还是第一次带班。”
“那就更得去,逮一两个泼皮猴涮一涮,得让他们知道你是有脾气的,不敢仗着你年轻就到处惹事,当你好欺负。”
肖玉词没搭话,笑了一笑,他暂且对这个方式保持沉默,好坏得失即是相对,也是互补,让人信服的办法有很多种,不一定得选这一条。
楼上柺道弯就是四班,肖玉词悄摸躲在窗外,一双眼睛上下滚动,圆润滑玉,倒是想一眼尽收,却又躲躲藏藏,虚心得不行。
郑辉瞧见了一笑:“肖老师,你是猎鹰是来逮人的,不是耗子偷偷摸摸的。”他竖直腰杆,眯眼朝窗帘背后的缝里盯着教室,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看了一会起身对肖玉词说:“就按我刚刚那样看,保证看得一清二楚。”
肖玉词半信半疑,真能看全?只不过朝缝隙里眯着双眼就能看清?他学着郑辉的样子,往缝隙里朝里看,又怕没站稳发出声响,单手紧紧撑着窗户玻璃,眼珠子到处看,这一看,还真瞧着空了一处位置。又是李绪征。
只要没个人看住就翻墙逃课,可真真是好样的。
“我没说错吧,肖老师,这样看是不是能看清了?”郑辉语气带着自豪,像是叫人看见了什么宝贝似的,肖玉词点点头,他更乐了。
“那你慢慢看,我去瞧瞧我们班那帮小崽子。”说着人朝自己班窗口走去。
肖玉词又看了一眼,看着空出来的课桌出神了一会,然后悄悄走了。
突然明白为什么以前班主任总喜欢在窗户外面逮人了,这种感觉还真不错。
肖玉词作业也没改完,想着人应该又往黑网吧去了,没等放学时间,自个又跑去南巷,沿着上回走的路又走了一回,还没摸到地儿,刚踩着青石吭哧一声柺进巷子口,一阵喧吵的叫骂声跌至而来,清晰落入耳朵。
李绪征和红毛被围堵在白墙底下,乌糟糟的一群混混,嘴里叼着烟,染一头五颜六色的毛,拽得跟二八五杠似的,以为自己吊炸天,其实就一非主流。
最前面头发染着银灰色挑染的男人眼神恶狠直直盯着李绪征脑门,食指直耸耸的戳了戳李绪征的胸口,“刚刚不牛逼得很嘛?怎么?现在怂了?”
李绪征没说话,咬了咬下嘴唇,微启的唇在一众人面前开了又合,还是将话往肚子里咽。
他们人多,七八个壮汉,李绪征和红毛就一小疙瘩,随便甩甩手就能将人捻飞,心里就算憋再多气也不敢当人面说,悉数咽进肚子里。
“甭跟他们废话,得让他们知道这巷子是咱们混的,别一犄角旮旯蹦出的一只野猫野狗都能称大王。”身后一个剃了寸头的男人说道,挽了晚袖子一副准备干架的样子。
红毛胆子小,还没说几句人就认怂,“哥,我们不知道这是你们的道,是我们不对,嘴上没个把门的,你就当我们是个屁,放了就好了。”红毛手肘拐了拐李绪征的腰,示意他道个歉就完事了。
李绪征依旧没说话,干瞪着眼睛盯着挑染的男人,不服气却又不敢动手,也才初中一小伙,平时自个胡闹无所谓,但要真遇上点事却是不敢真动手。
挑染盯他好一会,见人嘴硬得要死,就是不说一句话,男人都好面子,只要李绪征开个口认个怂这事也就不了了之,偏偏他硬气得要死,半天也没开口,红毛又一次用手肘撞了撞他。
“怎么?硬气得很?只要你今天跟我说一句爷爷我错了,我就放你俩走,以后你照常来这巷子上网,我不管,但是如果你今天不叫,可就别怪我的兄弟们心狠手辣了。”
肖玉词刚来就听着这一句,什么爷爷?葫芦娃找爷爷呢?
他往巷子口一站,朝李绪征喊了一声:“李绪征,你在干什么?”
巷子里的众人歪着脑袋向他看,特别是李绪征,脸上表情由惊讶转为心安,却又死要面子,倔起一张嘴,就是不求助。
“你谁啊?”挑染身后的寸头语气极冲,手里抡着一个棍子,上下打量肖玉词。
“我是他班主任。”他指了指李绪征。“你们找我学生有什么事吗?”
“班主任?放屁,中学老师怎么会跑到这来,别是这小子找的什么人来冒充吧?”
肖玉词走到李绪征旁边,伸手一拦,将人护在身后,“我有工作证,不信你自己来看。”说着从兜里掏出学校前几天给他办的工作证,新崭崭的,封面的胶皮都还没去。
寸头瞧了一眼,转头对挑染说:“东哥,还真是老师,怎么办?”
叫东哥的年纪也不大,看起来十七八九,听见肖玉词是老师时候也是躇了一下,而后又镇定说道:“甭管你是什么班主任,李绪征惹我们在前,得让他先道歉,否则我们就去学校里告。”
后面寸头一下直起了腰杆,抬起下巴低眼看人,后面带的几个兄弟也是气焰高盛,叉腰站得笔直。
肖玉词揣回工作证,“他怎么惹你们了?”
“肖老师,你别听他们胡说,明明是他们先骂的李绪征。”
红毛躲在身后喊了一声又缩回脖子,怯生生站在李绪征身后。
“李绪征,你说,怎么回事?”肖玉词将人扯了出来,“说,是你惹了他们?还是他们先骂你?你尽管说,老师给你做主。”
李绪征泪珠子眼里打转,吸了吸鼻子袖子往脸上一抹,眼低泪花抹得干干净净,跟没事人一样,原因无他,就是委屈,从小混惯了在别人眼里他就是个坏孩子,只要闹事都是他的错,就算他没错也是因为他爱惹事惹出来的,反正多多少少他总要占一头,刚刚东哥逼着他认错他没哭,肖玉词一句给他做主,就一下憋不住眼泪。
李绪征扭扭捏捏,半天说出一句,“他说我抢他位置,然后骂我。”
说得不清不楚,肖玉词倏地皱着眉头。
李绪征素来不爱道苦,受尽委屈也是往肚子里咽,而且还是这么丢人的事,打不过别人还反被追着骂,实在是说不出口,青春时期少年都好这口面子。
后面红毛急得不行,补了一句,“骂得可难听了,李绪征才生气和人动手的,肖..肖老师,这真不怪我们,是他们说话太难听。”
骂得有多难听肖玉词不知道,只听了一句李绪征还动手打了人,转头看他,“你还打人了?”
李绪征诺诺点头“打了。”
寸头得了理,歪着脖子挪一边微红的脸凑肖玉词眼跟前,指了指脸上的红印,“你看,你看,班主任,这就是你这好学生打的,你说这怎么整?”
“李绪征,给人道歉。”
“我…我不要,凭什么?”李绪征偏转了头,咬着下嘴唇,他以为肖玉词会帮他说话,没想到还是让他道歉。
道歉,道歉,除了道歉他李绪征就这么浑吗?是个错都得他道歉。
“道歉,我不说第三遍。”肖玉词厉声说道。
李绪征看看肖玉词,又看着寸头一脸得意的笑,心里像是堵了一道墙,砸也砸不碎,推也推不到,心里越是憋屈难受越是闷得发慌,垂眼看了看脚尖,咬咬唇说一声“对不起。”
掺了几分真假已经不多追究了,只要说出口了就行。
“我学生也道歉了,该你们给他道歉了吧?”
肖玉词话音刚落,李绪征抬头愣愣看着他,心里那道防线抨咚一声被砸了个稀巴烂。
寸头原本还得意洋洋,这下又换了副嘴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肖玉词,“我凭啥给他道歉,他算个什么东西?”
“算不算东西不是你说了算,他打你我让他道歉了,你骂人呢?不给道歉?都是妈生爹养的,你就特殊些?”
“我…你又不是我老师,管到我头上做什么?”寸头环抱双手在胸口,趾高气昂挺起胸膛,洋洋得意样,就赌着肖玉词拿他没办法。
肖玉词咳了一声,“侮辱罪,是指使用暴力或者其他方法,公然破坏他人名誉,有侮辱情节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你要是不信?我们可以打电话试试。”肖玉词掏出手机在寸头面前晃了晃。
巷子里的小混混,哪懂什么侮辱罪,只听见有期徒刑就吓破了胆,混了两三年也不知道骂人还会坐牢,那要是一笔一笔算,可不是牢底坐穿?
“我..我..我道歉,我道歉还不行吗?”还真是踢到了铁板,“对不起。”朝李绪征鞠了一弓。
李绪征哪里受过这种待遇,慌了神,眼珠子咕噜转了一圈,落在肖玉词身上,看见肖玉词的眼神一下子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挺直腰板,嗯了一声。
“得,这事就这样打住,他道歉了,你也道歉了,算是握手言和,你说没问题吧?”
肖玉词弓腰朝寸头看了眼,寸头比他矮了半个头,瞧见肖玉词就心虚得不行,说话结结巴巴:“行..行啊…这事儿翻篇了。”
肖玉词笑了一声,朝李绪征说:“走吧,回去上课。”
李绪征点点头跟在肖玉词身后。
寸头瞧着人走远,憋屈得不行,气不打一处来,道歉?他连自个爹妈都没那么底下三四的道歉,今儿踢到块铁板子,三言两语就叫他说不出话。朝地上青石啐了一口,“妈的,什么逼玩意儿,还给他道歉,臭婊子生的,爹都不知道是谁?就靠着他妈去卖来养活他,晦气。”
在场的几个兄弟笑得不行,寸头觉得这样好像找回了面子,又接着满嘴糟臭的骂了几句“他妈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也不知道是跟谁乱搞生出这么个混账玩意。”
肖玉词了解过李绪征的家世,他没爹,就跟着一个妈在扬昌,街坊邻居传得挺难听的,肖玉词听过几句,反正不是什么好话,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他看了眼李绪征,知道他在努力忍,手掌握成拳头,微微颤抖,心里压着一腔怒火,只等着一根点火的棍,抨的一下就能点着。
“李绪征,冷静。”
尽管肖玉词先开了口,依旧点燃了那堆埋在心底的火焰,毫不顾人情冲上去就给寸头一拳,将人打翻在地,寸头没反应过来,足足挨了好几下,其他兄弟也都愣了几秒,然后将李绪征拉开,心里埋着火,哪这么容易灭,几下挣脱开又朝寸头扑去,一拳接一拳往死里凑。
“李绪征,你给我住手。”肖玉词又喊了一声,没反应,抬头看见挑染抄起地上的棍就要往李绪征头顶上打,肖玉词心提到了嗓子眼,顾不得三七二十一,脑子一热就往前冲,将李绪征护在身下,自个结结实实挨了一棍。
疼,就疼了那么一下,大脑一片空白,又热又晕,感觉到一股暖流从头顶蔓延开,滑过脸颊,肩颈,肖玉词朦胧之前听见几人喊了一声快跑,脚步越走越远,李绪征喊了一声肖老师,之后他便晕了过去。
说是医院,不够准确,只能说是个小卫生院。
逼仄的一间白墙房,摆了三四个床位,却格外空旷,除了肖玉词和曹雁禾,屋里空无一人。顶上天花板镶着挂钩,弯勾直直垂下,挂着瓶瓶罐罐的药水,窗外霞晖映穿透明的药水瓶,直入落在白净的被褥上。
肖玉词想开口,喉咙却干哑得发不出声音。
“醒了?”曹雁禾坐在床沿的凳子上,双手握拳,翘着二郎腿,静静的看着他。
肖玉词闷哼一声,动了动身子,歪一歪头却发现疼得要死,头顶疼,扯着头皮的疼,到吸了一口气,呲了一声。
“别乱动,麻药刚过。”曹雁禾出声制止。
肖玉词摸了摸头上裹着严严实实的白布条,缠得密不透风,木乃伊都没那么严实,又厚又闷,可见技术也不咋地。
他抬眸看了看曹雁禾又转头盯着天花板,瓷白的粉墙掉了点皮,露出阴暗潮湿的水泥缝,仅一小条缝,像是嘴巴,又像眼睛,直直的盯着人看,但是确毫不起眼,微小到没人察觉的地步。
“李绪征呢?他没事吧?”
曹雁禾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说:“没事,在警察局里做记录呢。”
肖玉词一惊,“警察局?怎么跑到警察局去了?那几个混混逮着了没?”
“逮着了,这会儿全在警察局写检讨呢。”
肖玉词轻轻一动,脑袋就疼,他想坐起来,却又没力支撑,躺着总觉得腰背酸痛,哪哪都不舒服。
曹雁禾看出来了他的心思,屁股终于舍得从凳子上移开,给他搭把手,两个枕头叠高靠背,一只手托着肖玉词的肩,另一只给他腰上借力,轻轻一托,将人稳稳当当从床上托起,扶靠在后背的软枕上。
曹雁禾靠得近,肖玉词轻轻一嗅便能闻到他身上清新的洗衣液味道,明明都是用一样的洗衣液,没来由的就是觉得他身上的味道要比自己的好闻,带着散发出来的热气,和心脏砰砰的跳动声,肖玉词突然一阵燥热,脸颊微微发烫,彭媛媛说得没错,八月的扬昌果然是最热的。
热得心慌,热得发烫。
“你脸怎么这么红?很热吗?”曹雁禾问他。
肖玉词像是突然被人扒了底裤,慌张得不行,手作势的合成扇状,在脸颊左侧扇了扇,试图掩饰尴尬,“是…是有点热。”
“是不是我挡着风了?”
肖玉词摇摇头,“不..不是,是刚刚在被里捂热了,现在好多了。”
这一摇,又扯着伤口疼,呲了一声。
曹雁禾厉声说道:“别乱晃,轻微脑震荡,还缝了五针,又不是十七八岁小孩,怎么做事咋咋呼呼的,还给人挡棍,要是他手上拿的是铁棍,你可就交代在这儿了。”
肖玉词摸了摸鼻子,“情况混乱,没考虑那么多,如果我不去扛那么一下,躺这儿的可就是李绪征了,他一十五六岁的小孩哪能遭这一棍,别打出什么好歹来。”
“他不能遭,你就能遭?”曹雁禾反问他,眼睛像勾子直愣愣盯着他。
“我身体好,一棍子能承受得住。”
“吹牛逼也不打草稿,谁一棍子就晕了,得亏附近邻居瞧见报了警,不然你就晕死在巷子里。”
曹雁禾毫不留情面戳穿他,几斤几两还不清楚?非装什么金刚铁侠?拯救地球呢?走错片场了吧。
肖玉词想开口反驳,没等着开口,电话先响了。
接听放在耳边,“喂?嗯,我没事,在呢,你上来吧。”
短短几句,曹雁禾就猜到了是谁?
肖玉词挂了电话看了看他问:“伍清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曹雁禾手一顿,说道:“刚刚你缝针时候她打来的电话,我接的,我说你在医院不方便接电话,哪知道她这么快就找过来了。”
不吭不响的,就窜到了扬昌。
没过一会,伍清上了二楼,先是理了理鬓角薄汗沁湿的碎发,风吹卷起的衣角,手指抬起弯曲轻轻敲了敲房门,咔哒一声拧开门把手,带着风走进病房。
肖玉词和曹雁禾同时转头朝门口的人望去,伍清没空手来,提着大包小包的水果牛奶,粉白短裙,膝盖以上,看着肖玉词头上的白布条,没顾得上形象,大步跨到床边,关心地问“肖老师,你这没事吧?看起来还挺严重哟。”
肖玉词笑一笑,“没事,皮外伤,过几天就好了。”
伍清在床头柜找了个空位,将手里的东西一一放下,嘴里念叨:“现在小孩打架也不知轻重,狠了心就是要人命,那会脑子一热,逮谁打谁,事后真出事了再慢慢后悔。”
曹雁禾就在边上坐着没说话,嘴唇抿成一线,目光投向肖玉词。
“正常,这个年纪都冲动。”也是真得狠,一棍子毫不犹豫的就往肖玉词头上打,要是多来几下,人可就没了。
肖玉词呼了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打你那些人呢?抓着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