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朔川自然知道段江言在想什么,也正因如此才希望段家夫妻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段江言,他不想让骄傲小狗觉得亏欠抬不起头。
“谢什么?段医生,这只是一个商业行为而已。秦氏集团对医疗领域涉猎不多,你们医院很有发展前景。”
段江言眨眨眼睛:“您当我傻嘛,单单是京城内就有太多更好的选项,最差的选择大概就是这个负债累累行将就木的空壳。”
秦朔川是个底色浓郁的商人,不该做这样的亏本的不聪明买卖,这显然是天文数字,又该怎么还呢,硬着头皮对不喜欢了的人以身相许?
秦朔川却认真道:“不是你欠我。你忘了么,是我欠你的,没有你我早就死了。”
段江言道:“您给了我您集团今年的体检项目,已经不欠了。”
段家这个即将倒闭的小医院,如果是公平竞标的话不会有机会接这么大的项目。
甚至因为承载力有限,面对巨大人数甚至不得不错峰体检好多天,显然不是合理选择而是秦朔川有意照顾。
见江小狗心情低落下来,秦朔川立即哄他。
秦朔川清了清嗓子,不可思议般略一挑眉道:“我的命就只值一年的体检钱?段医生,看在我还要面子的份上就帮它涨涨价吧——即使是这样也不够,剩下的我先欠着你。”
段江言自然听出他在哄人开心,于是无奈笑了笑。
没想到狗都嫌先生居然还挺细心挺照顾人感受的,当秦朔川好好说话的时候,经常让人感觉他和北山的重合度特别高,温柔绅士又耐心,有点像冬日里无声的柔和而不刺眼的暖阳。
段江言最终主动伸出手,帮秦朔川把领带打了一个漂亮简单的温莎结。
秦朔川于是清了清嗓子,小声问:“袖扣……”
段江言斩钉截铁狠心说:“没有!”
秦朔川耷拉下耳朵:“哦。”
周年庆典是酒席晚宴的形式,业界不少受邀前来的大佬。
开场时宾客都已经陆续入座,偌大的厅堂内一桌一桌布置着精致菜肴酒水,请了专业策划公司做布置,每个细节都考究到位,舞台上主持人也已然就位,灯光璀璨。
场面事情显然是已经做到了百分之二百。
先前业界内都知道段家的医院气数已尽,甚至不少人本来以为熬不到年底就得申请破产关门大吉,没想到它居然还能撑这么久。
于是又有“懂行人士”评价:“什么二十周年庆典,估计是‘遗体告别会’了,最后风风光光一次吧,马上就要倒闭了。”
“未必,我怎么听说最近还有扩建的打算,医疗设备也重新升级采购了最新的。”
“对对对,而且还重金挖过来不少泰斗级的医学界大牛呢。”
“真的假的,我怎么听说薪水都要发不出来了,高利贷都上门讨债了,段家那房子都抵押给银行准备法拍了。”
“你这消息也太落后了,你看最前面那一桌,看到那个穿黑西装的人了吗?”
于是众人转头看向第一桌,段家的小少爷正眨着眼睛认真看乐队走上舞台演奏,一个气质很出众的男人正坐在他旁边默默给他挑鱼刺,顺手往他塞甜品。
“看不清啊太远了……所以是谁啊?据说段江言是弯的,所以那是他男朋友?看着衣服倒是像情侣装。”
“我刚刚特意假装上厕所,路过了两圈去看,是秦朔川!”
“啊?哪个秦朔川,秦家的家主?”
众人立刻露出或震惊吃瓜或羡慕的表情:“这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找了这么个靠山男友,段家这次看来是稳了。”
秦朔川的出现显然是给医院上下全体员工吃了一颗强有力的定心丸。
秦氏集团旗下的产业太多了,投资的项目更是不胜枚举,但一个周年庆典能让董事长亲自出面的实在是不多——能让董事长坐在旁边安静挑鱼刺、含笑看着他吃东西的人就更少了。
“他俩感情真好。”一人羡慕道。
“他们怎么认识的啊,感觉好像也没什么交集吧,突然就在一起了——难道是一见钟情?”
“据说是有一次段江言给别的客户出诊,穿着恐龙睡衣实在是太可爱了,所以一下子就被霸总爱上了!”
这话一出,吃瓜众人顿时嘘了一声:“你这是哪里听来的谣言啊,秦家家主那样的大人物什么人没见过,怎么可能这么肤浅被一件恐龙睡衣征服,再说哪有医生会穿的毛绒绒出诊啊!”
“我姐就是段家医院的护士,我这个版本保真!他俩是打游戏认识的,大半年前就认识了,当时段医生经常住在医院里,晚上路过他房间经常能听到他和一个男的打游戏,声音还挺好听那种。”
“后来秦董病了去住院,大家一听,诶嘿,这不就游戏里那位网友嘛!他俩是网恋奔现的!”
众人发出了更大的嘘声:“你这版本比恐龙睡衣还离谱!秦家家主能每天和不认识的网友打游戏煲电话粥?他一看就不像是会打游戏的样子。”
“说不准是段医生技术特别好,能带秦董飞,所以秦董一下子就爱上他了呢?所以我现在学打游戏还来得及吗?”
虽然人其实还没在一起,但两人的爱情故事已经版本众多,连英雄救美、八字玄学、前世今生虐恋情深版本都出来了。
幸亏坐在舞台前面的都是各界泰斗,这些爱吃瓜的都分在礼堂中比较偏远的桌次位置。
不然这么精彩到魔幻的八卦版本,段江言这个爱吃瓜的得坐过来当同人文故事听了。
言归正传,因为是父母在管理的产业,段江言其实也没有太多要忙的事情,也不需要应酬宾客,只需要充当吉祥物和大家打个招呼,之后无非是坐在秦朔川旁边默默猛吃。
秦朔川把挑好的鱼刺不动声色放在江小狗面前时,小狗还在认真看舞台上的暖场表演。
自然而然接过碗吃了两口鱼,忽然看向桌子上的原始的、有刺的鱼,又看了看手中白嫩的鱼肉,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太投入了,这道菜原来不是本身就是这样的。
段江言心里有点高兴的哼哼了一声,投桃报李给秦朔川剥了几个虾。
秦朔川:“你——”
“我戴手套了!”段江言摊开自己白生生的手和透明手套。
秦朔川心想我不是要说这个,而是这么一个台风天容易被吹走的人,为什么可以先吃了一碗米饭又吃了一碗面,现在又要去吃饺子呢?
段江言也意识到他憋着没说的话,于是凑到他耳边似乎很亲昵,实则阴森森道:
“秦董,您是不是又想说‘段医生,你是真饿了’?憋住不许说,我记仇。”
秦朔川立即听话做了个给嘴上拉拉链的动作。
段江言见他居然这么配合,都不好意思再故意翻旧账挤兑他寻开心了。
段江言忍不住笑起来,然后塞了个剥好的虾堵住他的嘴。
因为手套边缘沾满了酱汁,登时糊了秦朔川满嘴满脸。
段江言只好赶紧摘了手套去抽了餐巾纸给他擦嘴擦脸。
这个动作实在是太自然而然了,甚至擦的时候凑在秦朔川面前、把手撑放在他大腿上了都完全没有避嫌。
联想到今天在办公室里说亲就亲的动作,秦朔川心中的疑云随即又密布了几分。
已然是风雨欲来,但他仍旧倔强催眠自己似的尽量不去想。
之前江小狗完全不是这个态度的。
别墅里暖气非常足温度很高,段江言穿着恐龙服有时候觉得热,就会把裤腿撩起来露出白白的两条腿、坐在二楼客厅里边看电视边晃来晃去。
或者叉着腿歪着仰着各种奇葩姿势,甚至撅着屁股拱在沙发上用一种非常有柔韧性的姿势玩手机。
但是只要秦朔川回家了,即使是在一楼或者在书房,他也会快速放下裤腿,把自己包裹严实了避嫌坐好,要么就干脆回房间。
大概是因为两人本来就取向都是男,而且又各自有男朋友,段江言甚至比秦朔川还更注意避嫌。
所以,他是什么时候突然就不避嫌了?
这种凑得特别近的姿势,江小狗只对北山做过。
当一点点蛛丝马迹出现的时候,人会下意识选择性只看自己想看的东西而忽视,但蛛丝马迹太多了,完全变成一整张巨大的蛛网了,想闭着眼睛不去承认都难。
秦朔川立即心虚垂眸躲过段江言的目光。
段江言给他擦了擦嘴,也没多想就自顾自继续吃饺子去了。
秦朔川如坐针毡。
煎熬了许久后,他瞥了一眼段江言咬开的三鲜饺子,里面隐约能看到不少鱿鱼碎。
秦朔川眯起眼睛,随即就有了办法。
他思忖几秒,试探问江小狗:“饺子好吃么,给我夹一个尝尝。”
秦朔川坐在段江言右手边,那盘饺子在左边,所以段江言“噢”了一声也没多想他为什么不自己动手去夹。
段江言拿起秦朔川的筷子正要伸手,却又忽然顿住。
“超级好吃,”段江言把筷子还给他,“但是里面有鱿鱼你不能吃。那个虾饺味道也还行,在你那边,你自己去夹。”
——有鱿鱼所以不能吃。
秦朔川没说话。
也没动筷子。
密布疑云的心在层层叠叠的气压低沉中终于还是一言盖棺定论,降下电闪雷鸣的暴雨。
忐忑怀疑的种子被按了又按还是被浇透了继而拔地而起。
秦朔川缓缓转头去看了一眼旁边的段江言,坚持了许久的摇摇欲碎,在这一刻终于彻底碎了。
因为段江言并不知道“秦朔川”对鱿鱼过敏。
秦家的家业实在是太庞大了,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作为唯一的继承人,秦朔川留学的时候名字身份是假的,从小连过敏原都是被完全保密的,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段江言碰巧知道北山对鱿鱼过敏。
两人刚一起打游戏的第一个月,那时候秦朔川刚接手秦氏集团,还处处被秦老爷子掣肘,又被秦义用血缘身份做要挟无法轻举妄动。
秦锦从小都处处压着秦朔川这个“野种”一头,看到他继承集团之后嫉妒的发疯,每每见他处理工作、谄媚讨好他的人越来越多就更是不允许。
记不清是什么摩擦了,但记得结果是秦锦的嫉恨终于爆发,悄悄往海鲜粥里放了本来应该是厨房禁忌原材料的鱿鱼。
秦朔川对其他海鲜不过敏,鱿鱼煮完又被捞的干干净净时也分辨不出——结果差点被一碗粥毒死,住了好几天院。
父母包庇秦锦,最后追责时只有无辜的厨子倒了霉。
这是题外话,总之两人打游戏时恰好被段江言发现他住院了,连忙问是怎么回事。
秦朔川只轻描淡写说“我合租室友不知道我对鱿鱼过敏……别担心,已经没事了。”
段江言对北山对鱿鱼严重过敏、吃了得住院的事情记忆深刻,而对他的狗都嫌雇主并不了解。
秦朔川深吸一口气,不得不承认这个惊悚的事实——
其实我的马甲早就已经在江小狗面前掉的干干净净了。
难怪小狗的态度突然变得忽冷忽热。
热的时候自然而然接触仿佛完全不避嫌,熟练又习惯,但冷的时候要么是突然战斗力极强,像是要咬人的小疯狗。
想到自己在他面前还在为了护住马甲而努力进行拙劣的表演,秦朔川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一边在网上努力讨好,一边在现实生活中假装事不关己、自己给自己说好话劝架。
还有那些犹如人格分裂的发言,难怪江小狗会锐评“您可真有信念感”……
很难想象段江言是怎么做到没笑出声的,难怪经常在自己说完话之后,他会突然无端露出诡异的微笑。
秦朔川闭着眼睛,满脑子都是那个早已洞察真相的戏谑微笑。
正想着,却见段江言又凑了过来,歪头问:“怎么了秦董?”
不就是让他自己夹个虾饺吗?他怎么就悲痛壮烈的像是下一秒就要扛着炸药去炸碉堡了?有这么难过吗?
“算了算了,我给您夹吧,”段江言见桌子转了过来,随手夹了个虾饺要放在秦朔川的盘子里。
没想到秦朔川的大脑已经完全宕机了,现在恐怕就算段江言说要把他吊路灯上,他都能洗干净脖子去自助上吊。
见段江言夹了一个晶莹剔透的虾饺递过来,他想都没想,立刻就攥着段江言的手腕、借着他的筷子,低头咬住饺子囫囵就往下吞。
段江言:……?
他连忙抽出自己的手,嫌弃甩了甩,警惕道:“干什么这么亲热!秦董您是有家有室的人,注意一点男德。咱又不是很熟。”
秦朔川这才反应过来,差点被虾饺给噎死。
——对方演员抛来一段戏让你接住,但你完全不敢接了。
面对段江言的谴责的目光,秦朔川登时汗流浃背:现在我到底应该说点什么,接着演还是怎么办?
会场内人声鼎沸,只有秦朔川完全被一片凝固的死寂包围了。
他终于彻彻底底体验到了段江言当时的极度尴尬和羞耻,现在恨不得想把自己脑袋插进沙里默默假装一只鸵鸟。
第44章
秦朔川被掐住声带似的安静如鸵鸟许久,在段江言的瞪视之下,清了清嗓子缓缓严肃道:“好多人看着咱,咱要演的更像情侣一点。”
段江言挑起一边眉毛,狐疑看着秦朔川。
他转头去看周围,发觉比如说一个其貌不扬的戴眼镜胖小伙子,已经在他们面前来回走了三次,每次都假装不经意但实际上在看他们,眼神中满是八卦探究。
隐约记得宾客名单里这好像是一个学术泰斗的孙子,他那一桌小孩桌还有更多目光投射过来。
见他看了过来,桌上的众人顿时噤声:“嘘!段江言是不是在看咱们!他转头了!”
“哎呀那么远他应该听不见吧,快讲快讲,拍卖会上那瓶香水之后怎么样了?”
“瞧你们这八卦样子,不像我,那场拍卖会有线上直播跟进——我可是看过那场直播而且还存了视频的人!”
“什么?有着好东西你不赶紧拿出来?来来来,咱加个微信好友,咱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随行家属这一桌原本相互不认识的后辈们甚至借着两人爱情的捕风捉影,直接相互加了好友,边吃喝边八卦。
当然,中年组也不逞多让,把两人的感情好坏看做了段家医院能否存续的佐证,正在一个劲研究。
从没有任何恋爱经历经验、单身至今的两个人,未来能不能谈还不一定,吃瓜群众们倒是已经替他们脑补了各种故事细节了。
下一秒恨不得就直接按头送入洞房。
唯独作为当事人的两个正主正气氛凝固,段江言瞪视着秦朔川:“就算他们看着,您也不用演这么像吧?那是我的筷子我的手!”
秦朔川咽下虾饺,略带无辜,却又淡定而十分有信服力的看着段江言:“演的更像一点,他们才不怀疑。”
两人对视几秒。
“那好吧,”段江言忽然清了清嗓子,十分担忧的认真道,“秦董,您这样做,难道就不怕您的男朋友吃醋吗?到时候我可怎么和他解释?”
对方演员又抛过来更多戏让他接了。
秦朔川:……
他发现自己在演戏方面的信念感其实也并不是很强。
秦朔川汗流浃背,躲避开段江言的视线垂下眼眸——要不还是吃几个鱿鱼饺子,然后安安静静的眼睛一闭不睁了吧。
段江言乐此不疲逗弄狗都嫌先生玩,从第一层套娃“他知道我是谁”、第二层套娃“我知道他知道我是谁”。
虽然他暂时还没意识到秦朔川已然发现自己掉马,套娃也已经升级成了第三层“他知道我知道他知道我是谁”了,不过这除了让秦朔川更加窘迫尴尬之外,并不影响段江言的好心情。
此时突然有手机振动的声音,秦朔川登时如听到救命稻草的声音似的松了一口气。
屏幕上是他一个下属的来电显示,他垂眸心想很好,回去就给发奖金奖励一下。
秦朔川似乎依旧淡然平和:“你慢慢吃,我出去接一下电话。”
段江言道:“我要喝易拉罐环可乐,您帮我去门口贩卖机买一个呗。”
秦朔川点头,边接电话边走出大厅,已经习惯性无视周围如向日葵一样同时转向他的注目礼。
“秦董,”电话那边的人小声道,“请问您现在说话方便吗?”
是他放在老爷子那边的人。
秦朔川道:“说。”
“慈善晚宴那三位丢了太大的面子,回去之后二少爷可能是越想越气,就像疯魔了一样来老宅闹,软的硬的各种手段用尽了,甚至演了一场以死相逼,一口咬定您的身份……”
秦朔川淡淡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可能是二少爷的态度太反常太坚定了,面子都彻底豁出去不要了,秦老爷子在家琢磨了一天,昨天晚上在书房亲自联系了一家高保密的私人检测机构。”
如果是想做手脚,越是正规的摆在明面上,流程一多经手的人多,反而容易操作。
恐怕秦祥宗这是又重新起了疑心。他这人一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宁可错杀都不会放过。
就算这次秦锦不闹,他也可能过段时间会重新做亲缘鉴定。
也就是说,其实秦锦这堪称是毫无意义的一套操作下来,什么好处都没有多得,只是平白无故去挨了一顿耳光和殴打。
顺便还丢尽了人,估计再过几天就要在圈子里传开了成了茶余饭后新笑话。
但蠢人是一蠢到底的,即使鼻青脸肿趴在家里动不了,他也只是洋洋得意宣布着幸好他足智多谋用苦肉计做了牺牲,如果不是他急中生智破釜沉舟,又怎么可能如愿去揭穿秦朔川?
秦朔川淡淡轻笑了一声,如果是之前的处境这的确是危机,他也的确被牵制着,但现在可就不好说了。
秦祥宗这么个多疑谨慎的人,其实当年尚且年幼的秦朔川被从秦家夫妻那里接回老宅时,第一件事就是做血缘鉴定。
二十几年前,想伪造血缘的操作空间远远比现在更大上太多。加上秦朔川长得实在是太像他“母亲”邢芝了,从一开始秦老爷子就放松了警惕,看管并不是极其严。
根本就没人能想到,邢芝竟然会有一个被她蛊惑煽动而最终早逝的双胞胎妹妹,榨干最后的价值,还会留下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可以用。
秦义年轻的时候,纨绔子弟虽然经商一塌糊涂,但贼眉鼠眼的小聪明相当多。
既要用孩子换老爷子给的分红,又得用把柄永远控制这孩子。他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如秦朔川这个选项好——当年那小孩的夭折究竟是意外病逝还是人为,至今都是个谜团。
秦朔川的生母体弱多病,但他出生时很幸运的非常健康。
于是,秦义为了能确保他能和真正的孩子更像一点、每个细节都做的非常到位,把他送去老宅之前大把给他的灌药,把他灌的病殃殃的,甚至还曾经失手搞错剂量,差点直接毒死年幼的秦朔川。
身体不好作为挡箭牌,正好掩盖了秦朔川实际上比那个夭折的孩子年龄小的事实,问就是“总生病所以长得慢”。
后来在秦家一众佣人营养师医生对金贵大少爷、唯一继承人的看护下,秦朔川终于慢慢养好了身体,只是伤了底子,总归比普通人差一点。
在老宅固然没有歹毒夫妻的折磨,但严苛而不近人情、极端要求他达到完美的秦祥宗,显然是另一个噩梦。
老爷子以前是灰色地带起家,见了太多血腥也相当喜欢滥用暴力,秦朔川稍有差池都会被往死里打。
甚至生病发烧了都不许影响做事,胃痛也不能吭声,最后生生痛到昏厥也会把他用冷水泼醒,责骂他是意志力不够才会晕。
不过这些已经是过去式了。
秦朔川垂眸,并不是很关心为时已晚才开始被怀疑的血缘,只是问:“段江言呢?”
“您放心。您和段医生的转账交易记录和关于雇他演您爱人的聊天记录,已经想办法透露给老爷子放在集团的人了,他现在已经‘发现’段医生是假的了,正到处找真的。”
在秦祥宗看来,他培养的继承人是不可能走“恶心的歪路”的,如果误入歧途,一定是外面的男狐狸精勾引了秦朔川、一定是那个小贱人的错。
既然这么喜欢男人,那弄死了不就没得喜欢了、不就迷途知返了么?
秦朔川早知道他是个什么性格,所以最初保护住江江万无一失,才会想到雇一个挡箭牌的想法,不曾想竟然闹了大乌龙。
倒是正好灯下黑了。
秦朔川不咸不淡道:“知道了。让他继续找‘真的’去吧。”
挂断电话,他还惦记着江小狗想喝可乐,于是从贩卖机买了一瓶。
——然后随即就想到了自己为了装穷、又想送戒指,于是用易拉罐环当戒指的糗事。
秦朔川尴尬的默默捂住脸,试图让自己忘记这些丢人行为。
但当走到段江言面前,一看他那双持续含着微笑的大眼睛,秦朔川顿时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段江言随手捞走了可乐:“谢谢秦董。”
秦朔川面无表情安静坐下。
段江言“呲”一声拉开易拉罐,看着这易拉罐环,立即也想到这件事了。
断崖式失恋的愤怒江小狗是不会放弃任何挤兑罪魁祸首的机会的,他立即故意凑到秦朔川面前:“诶,秦董我跟您讲哦!我男朋友可浪漫了!您看这个易拉罐环,像不像戒指?”
秦朔川一听到这话就知道又要糟,于是目不斜视,完全不转头去看段江言套在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把目光投向那盘刚好转到了自己面前的鱿鱼饺子。
看着这根手指在面前晃,都不如被江小狗喂几个饺子,然后倒头一睡不醒。
段江言做出深情怀念的样子,看着自己的手:“我前男朋友虽然穷,但是他答应我以后有钱了就给我买鸽子蛋大钻戒——他可真是个好人。秦董,秦董您说句话啊,对吧?”
秦朔川:……
秦朔川努力挤出最后一点信念感,回答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画饼的男人不靠谱,你不要被骗。”
段江言于是又露出微笑的表情。
两人相互对视,秦朔川立即撤回目光躲闪着不敢看他。
段江言吃的差不多了,又喝了一听可乐溜缝,坐在座位上撑着腮帮子看舞台上的交响乐队表演。
一个实习医生快步走过来,小声道:“您二位准备一下,主持人一会就要请您俩一起上台了。”
段江言点头比划了个OK的手势,其实需要上台的是新投资人秦朔川,不过他俩穿了情侣装又爱情故事广为流传,坐在下面傻看着显然不合适。
段江言用胳膊肘轻轻捣了一下秦朔川:“您准备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