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母亲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邱山,妈妈对不起你。可命运如此,邱山又能怎样,他的母亲在这里,就注定他要被困在这里。
邱山的妈妈是在他高考的那一年走的,妥协了一生的母亲没能熬过冬天,她死在了寒冬的尾声,给邱山换来一个有盼头的春天。
那年的邱山彻底没有了牵挂,随着母亲的离开,他终于孑然一身,也再没有一个栖息之所。
邱山的童年是不幸的,但他始终认为是母亲用自己的生命成全了他的将来。
邱山考上了很好的大学,遇到了世界上最好的导师和最可靠的师兄。毕业之后,他如愿留在本校教书,在可以预想的未来里,前路漫漫,但也光明灿烂。
可是后来一切都碎了。
邱山逃离了海城,对最敬重的老师和师兄避而不见。那些年他们几乎断了联系,老师临近退休,师兄刚刚收到中国文学院的聘书,他们都不该和有污点的邱山走得太近。
邱山从很小的时候就是一个人,后来短暂的得到过恩情和友情,又难堪地远离,所以他也不奢望会有什么人能在身边永久的留下。
哪怕是周川。
邱山喜欢他,老师爱上了自己的学生,听起来荒唐又危险。
第一次动心是那年的除夕,邱山独自在南城的出租房里过年,没有亲人在侧,也没有好友作陪,他躲在离大门最远的房间里,黑着灯,假装这个家里空无一人,因为白天的时候,他的继父来过。
接到周川电话时邱山有些意外,听到对方的声音后,他因为继父的到来而焦躁的心竟一点点平静下来。
除夕夜的烟花点缀夜空,邱山自以为早已习惯一个人的新年,那一刻却开始害怕周川随时可能挂断电话。
后来周川给他打了视频电话,带他看极光,二十岁男孩子的脸上充满朝气,一看就没吃过苦,所以才能把世界看的那么美好。
邱山的心跳随钟声鼓动,一下又一下,是时间敲在心上,也是滋长的爱意敲在心上。
他在喧闹声中听见了男孩的真心,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只能佯装吵闹,假意装聋,习惯性地选择逃避。
视频里的周川笑了一下,背后的极光盛大而灿烂,他对邱山说:“邱山,你要开心。”
那一刻,邱山所有伪装的坚强几乎就要崩塌。
他匆匆挂了电话,捂着心口久久不能平复。
邱山爱上了周川,但他不能爱周川。性别、年龄、老师和学生,无论哪一样都让他无法坦然面对。
邱山知道二十岁的男孩新鲜感不长,周川可能只是没有遇到对的人,所以才将目光放到自己身上,他从一开始就没对周川抱有信心。
从大一到大四,周川掩藏的足够好,邱山一度以为周川已经不再爱他,是一个吻将他所有的揣测打回原形。
那个吻很烫,邱山却觉得冷。
他比周川年长,自然也想得更多,比师生恋更糟糕的是同性师生恋,邱山自己一个人是什么都不在乎,那周川呢?周川的家人呢?他的前途呢?未来呢?
邱山将自己关在房里一下午,权衡利弊,他还是选择了逃。他自认周川尚未踏足社会,不知外面的世界是何光景,等他看过声色犬马兴许就会想要回归世俗认可的感情生活。
可他又一次错了,他低估了周川的感情,错认了他的长情。
俩人到现在八年了,周川不再是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也早已看过花花世界的各色人等。他拒绝过很多示好的人,只因那个人不是邱山。他爱着邱山也恨过他,心都被他占据,从十八岁开始就容不下第二个人。
曾经邱山不信任世上有长久不衰的感情,有不会离开的人,现在周川抱着他,严丝合缝地扣着他的手,他们是同样的性别,有年龄的沟壑,可他们也心跳同频,毫无保留地敞开自己,这次邱山想要自私一点,他想长久的把周川留在自己身边。
邱山在周川的怀抱里扭过头,亲了亲他的下巴。
周川蹭他的脸,找到嘴唇吻上去:“盖章了,邱老师。”
邱山笑了笑,温和地回应周川,他看上去很轻松,像是终于卸下背负的重量。
周川亲完人,重新抱着邱山,他把邱山的手平放在自己的手中,问他:“你还记得我在礼拜日打工的时候起的名字吗?”
邱山抓着周川的手指,一笔一划在他手心写下:“周一”。
周川攥紧他的指尖,和邱山头抵着头,轻声应道:“嗯,周一。”
人都要向前走,生活要继续,生命也要继续。我们终会懂得,即使满目疮痍,也要栽上一朵只为自己开的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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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篇对我来说很私密的文章,写的过程很艰难,不算顺畅,无数次停下不知道怎么写下去。写文之前我希望写完它,就当做过去告一段落,我希望邱山放下,也希望自己可以释怀。
没有得到洗刷的冤屈和没有恢复的声音是我刻意的留白,生命中遗憾常有,不完美才是人生的常态,这也是我需要学会接受的事实。
谨以此文献给我自己,也送给过去一年多所有的不甘、不服和不得解脱。就敬过去吧,敬生命中的遗憾、敬不完美、敬所有声音,希望我们都可以快乐的向前走,让Life goes on。
最后,本文文名取自热狗《礼拜日 Life goes on》,全文最后一句摘自大张伟《只为自己开的花》,另书中关于李白参考华中师范大学戴建业老师的《戴老师魔性诗词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