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山无奈地摸了下周川的脸,脸也冰凉。他去吧台给周川调杯燕麦奶,周川靠在桌边划手机:“我约的下午两点的号,现在就要走了。”
九璜医疗条件不行,周川约了云城一家医院的专家号,开车过去要费点时间。
邱山把燕麦奶倒入纸杯塞周川手里,让他拿着暖手,然后回房间取了之前的病例。虽然邱山对医院并不抱什么期望,但他也不想让周川失望。
带好东西俩人就出发了,邱山顾虑着周川还要工作,于是坐在驾驶位开车。
周川在路上又开了一个会,结束后人有点晕,他把电脑盖合上,连包一起丢到后座。
邱山看了看他。
周川不说自己不舒服,只说:“我忙完了。”
连日加班加点熬夜的疲惫都写在脸上,即便他不说,邱山也看得出来。
邱山下意识想说:“你休息一会。”
张开口,还是没发出声音。
周川接住他的话,调了下座椅往后躺:“我睡一会,你累了换我。”
邱山点点头。
周川太累了,闭上眼没多久就睡着了,都没有入睡的过程。
邱山把车开得很稳,没怎么颠簸,尽量让周川睡得舒服。
周川一觉睡到加油站,醒来时主驾没人,他身上搭了一件邱山的衣服。
周川坐起身,看见邱山在便利店里买东西。
俩人仿佛有心灵感应,邱山正在扫码付款,不知缘由地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就跟周川对上了视线。
邱山付完钱回来,油箱也加满了,他打开副驾这侧的门,把买来的一袋零食搁在周川腿上。
周川翻了翻袋子,拆开一包薯片,等邱山坐上来,问他:“我们到哪了?”
邱山划了下中控屏上的导航,导航显示离医院还有三公里。
周川喂邱山吃了一片薯片:“饿不饿?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
邱山点点头。
他们在医院附近找了个饭店,随便吃了点东西,虽然约的是下午两点的号,但还是要提前过去报道。
医院门口的饭菜味道一般,俩人都没吃多少,周川提着邱山给他买的零食,有点想笑,觉得邱山把他当大学生春游,出门还要给他带点吃的。不过周川还挺高兴,等叫号的时候又拆了包果冻,跟邱山两个人分着吃了。
这个专家号对于云城这个地方来说不算好约,周川在北城出差的时候就开始约,约了一个多星期才约上,否则也不会拖到周五才过来。
进到诊室,医生简单了解一下邱山的情况,随即给他开了个单子让他去做检查。
同类检查邱山在南城做过,在北城也做过,一套做下来四十分钟,然后就是等报告。
俩人坐在候诊区,人来人往的医院里他们不便表现的太亲密,但周川耐不住,他在座椅下轻轻扣着邱山的手,此时邱山才发现,周川的手很凉。
邱山侧头去看周川,意识到,周川可能比他想象中更在意他的嗓子能不能好。
这个认知让邱山有些心酸,他把周川的手拿上来,两只手捧着,不在乎周围人的眼光,大大方方地温暖他。
等了一个多小时,报告出来了,还是同样的结论,邱山的声带没有任何问题。
看了邱山之前的病例报告,医生开了张转诊单,建议邱山再去心理科做一下测试。
心理科在医院顶楼,意外的人挺多,耳鼻喉科的医生给楼上打了个招呼,邱山没等太久就进了诊室。
医生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身边跟着一个学生助理。
邱山没办法说话,只能打字回答医生的问题,俩人聊了快一个小时,后来医生让邱山去旁边机房做一下心理测试。
测试总共一百多道题,做起来很快,邱山之前看诊的时候也做过,但很多答案都已经模糊了。心理测试的结果出的也很快,邱山拿着报告单回去找医生,医生看着单子笑了一声,说:“和我的预想差不多,你的心理状态很健康。”
没有抑郁,也没多大的焦虑,邱山的心理状态甚至超过被生活压力卷到崩溃的年轻人。
周川陪在邱山身边,听到这样的结论并没有松一口气:“那他为什么不能说话?”
“保险起见再查下神经系统吧,不过今天有点晚了,差不多能做完检查,报告得明天才能取。”
医生讲话慢慢的,笑着对邱山说:“我见过很多有心理疾病的患者,他们在情绪崩溃的时候往往寄希望于被别人拯救,其实我不太建议患者这样做,一方面没有人有义务去承受这些情绪能量,容易给别人带去心理负担。另一方面,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一旦对方无法给患者提供足够的情绪价值,很容易造成病情加重。
你是我见过为数不多的、把自己当作解药的患者,你很坚强,我相信很快你就能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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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有救赎,也是自己救赎自己。 永远不要把情感和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每个人都是自己的救世主,能千万次救你于水火的人也只有你自己。
离开医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周川提着一个小袋子,里面装着邱山的检查报告和病例:“我们先回酒店,然后再出来吃饭?”
邱山晚些时候做了个神经系统的检查,做完差不多医生也下班了,报告要明天才能取。
周川来之前就估摸着一天不够用,提前在网上订了酒店。酒店位于云城市中心,周川想着这边热闹些,可以跟邱山在市里走走。
俩人在前台登记,一个标间,房间在二十层。正是饭点的时候,电梯里人多,几乎每层楼都要停一下。
邱山被挤到角落,身后是周川,很自然地往后靠了靠。
终于到楼层,刷卡开门,落地窗映着云城交错的马路和城市的灯光。
周川把随身带着的洗漱包和手提袋放在桌上,指了指边上的床:“你想睡哪边?”
这问题问起来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邱山耸耸肩表示随意,但是给周川比手语说:“我想洗个澡,医院人多。”
邱山有点轻微洁癖,医院人来人往的,他想冲个澡再出去吃饭。
周川让他先去,打开背包帮邱山找衣服。
邱山在外面脱了外套和裤子,身上留了个短袖,穿着内裤进了洗手间。
周川回头看了他一眼,邱山身型修长,小腿又直又匀称,从后面看线条流畅得很漂亮。
酒店洗手间的玻璃是磨砂的,邱山进去之后影影绰绰有个人影,水声砸下来的那一刻,周川觉得自己头皮都跟着紧了一下。
他在床边坐着听了会声,拿上邱山的换洗衣物,敲了敲淋浴间的玻璃门。
邱山打开门,身上很干爽。
周川抬眼看向没冒热气的花洒,手伸进去探了探温度:“水不热?”
邱山抱着胳膊躲在旁边,点了点头。
周川上去把水关了,拉着邱山的胳膊把他拉出来:“我给前台打个电话。”
邱山这回是脱光了,房间顶灯很亮,他一走出去就有点不自在。
周川顺手抽了条浴巾裹住邱山:“上床待着,别感冒了。”
邱山扯了扯肩膀上的浴巾,觉得不干净,不太想裹着。
周川看着他,觉得这个小动作很可爱。邱山很少在他面前展露比较孩子气的一面,他本就比周川大,又是周川的老师,好像习惯在周川面前表现的沉稳可靠。
周川笑了笑,捧起邱山的脸,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别挑剔了,快上床去,我要打电话了。”
邱山想着一会要是有人来房间检查,他在床上裹着不太像样,想了想还是去卫生间把脏衣服套上了。
周川给前台打了个电话,前台很快安排师傅过来检查,同时跟周川协商换一个房间。
酒店的标间都订满了,前台询问大床房可不可以,周川很好说话的同意了。
房间换好,邱山接着去洗澡,这回水温是热的,热气氤氲在玻璃上,雾化了邱山的影子,让他看起来很朦胧。
新换的房间有个小露台,站在露台上能看到夜景。
周川背靠着栏杆,点着了一根烟。
晚风挺凉的,周川夹着烟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拉,想一会带邱山去吃什么。
他抽烟动作熟练,吸烟嘴的时候总是会微微眯起眼睛,看起来有些迷离。
邱山擦着头发从洗手间出来,一歪头就看见周川眯着眼睛在外面抽烟。他朝周川走过去,周川见他来了,把夹着烟的手往后放了放,不让烟熏着邱山。
邱山比手语问:“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周川先是一愣,盯着燃烧的烟头看了半晌,说道:“刚上研究生的时候吧,那时候压力挺大的,课题多。”
邱山没再有别的问题,他拨了下湿着的头发,忽然抬起周川的手,靠近他的手指,然后轻裹住香烟的过滤嘴吸了一口。
火光在周川眼中燃烧,邱山的脸颊一吸一鼓,继而缓缓吐出了一缕白烟。
他在月色下的皮肤像月白色的绸缎,因为刚洗过热水澡,脸颊微微泛着红,看起来像是绸缎上点缀的花瓣。
周川没忍住伸出手,掐住邱山的脸颊,迎着他缓慢吐出的烟雾,贴上邱山的嘴唇。
邱山的唇舌过分柔软,总让周川耽溺其中,舍不得和他分开。
烟燃尽了,烟头落在地上。
周川把着邱山的腰将他压在露台边,他弄皱了邱山刚刚套上的衬衫,手顺着衬衫下摆摸上他光着的腿,含着他的嘴唇笑:“做什么啊,为什么不穿裤子?”
室外的冷空气扑在皮肤上,周川手心的温度却很高,他摸的邱山一颤,让他不自禁的向热源的方向贴。
周川问他:“在勾引谁啊?”
邱山贴着周川,一下下啄吻他的嘴巴,像是在像周川挑衅。
周川眸色一暗,托起邱山的腿根,抱小孩儿似的把他往房里抱。
他把邱山放到床上,掌心贴着他的腿抚了抚,吻着他说:“什么时候叫我?”
邱山条件反射地张开嘴,结果是周川的舌头更加肆无忌惮地入侵他。
周川闭着眼睛亲了一会,抬起头:“冷不冷?”
邱山摇摇头。
周川手往旁边摸了摸邱山的耳朵,他身上有尼古丁的味道,手上也是,那味道不好闻,却容易让人沉沦。然而周川没再做什么了,他卸了力倒在邱山身上,手有一下没一下顺着邱山的耳廓轻刮,像是在逗他玩。
邱山耳朵有点敏感,被周川摸得有点痒,于是偏了偏头,嘴唇正碰上周川的脑门,他顺势亲了亲。
周川搂紧了人,一手从邱山脖子下面穿过,一手托着后背,这是一个完完全全把人抱满的姿势,看起来很有占有欲,也很能给人安全感。
邱山被周川搂地喘不过气,在他臂弯里闷闷地笑。
周川问邱山笑什么,邱山说不出。周川就抱着邱山左右晃晃,接着再安静下来。
周川不喜欢留太长的头发,短短的发茬有点戳人,邱山很喜欢摸,他摸着周川的头发,用发茬戳他的指腹。
周川又问邱山好玩吗,邱山还是说不出。
安静的氛围让暧昧一点点消散,周川好久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又抱紧了邱山一点。
过了会周川拍了拍邱山的小腹:“饿么?”
邱山顺着他手掌的力道吸了一下肚子,点头。
周川摸着他小腹一块皮肤:“起来,去吃饭。”
刚刚等邱山的时候周川在网上看了美食推荐,发现云城有家很有名的菌菇汤店就在酒店附近。
俩人换好衣服出门,跟着导航走了十分钟就到了地方,这店一看就是本地人常吃的,不大,店内设施也一般,正是吃饭的时候,店里人多,周川他们等了会才有座位。
菌汤是云城特色,很多人吃不惯这个味道,周川一直很想试试,没找到机会。
店小又是热汤,很容易就热了,周川把外套脱在一边,抬头看见邱山鼻尖都冒汗了。他抽了张纸给邱山擦汗,问道:“吃得惯吗?”
邱山来九璜几年,菌菇汤比周川喝得多,他点头,比划说:“我也会做,下次做给你尝尝。”
周川挑起眉:“你会?”
“嗯。”邱山说,“和小宇妈妈学的。”
周川笑笑:“那我下次来找你,你给我做。”
周川的工作性质,他们可能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太有时间见面,即便见面也是周日下午短短那一会,邱山也明白俩人相处的时间有限,所以每次见面都很珍惜。
吃完饭,俩人在云城市内逛了逛。这附近有一条民俗街,听说夜市很热闹,他们慕名前往,到那一看,果然处处是人。
人多,周川怕和邱山走散了,一直扣着他的手。他们在外面没太遮掩,不怎么在乎别人的眼光。
民俗街有一家书店,选在闹市中间,店内风格迥异,人寥寥无几,可见当代年轻人爱读书的不多。
邱山是喜欢看书的,常爱往图书馆、书店跑,他身上的气质就是温和安静的,一看就是能静得下心的人,周川最初被邱山吸引就是因为他这个气质。
邱山很喜欢这里,进来就不想走,周川好笑地看着他,比起书更喜欢邱山。
书店总爱把畅销书摆在推荐位,邱山端着下巴认真研究起来,这里的书大部分他都看过,除了几本新出的。
他的手指一一从书册上掠过,正要挑一本看看,突然指尖一顿。
邱山那一瞬间表情有些微妙的变化,虽然不明显,但周川一直看着他,还是很容易地捕捉到了。
周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赫然发现邱山手下端正放着的是涂安那本《李白的魔性人生》。
周川皱了下眉,想拉邱山去另一边,手还没伸出去,邱山已经把掌下的书拿了起来。
邱山随便翻了一页,从第一段往下读。他看起来没什么表情,好像就是在看一本普普通通的书,仿佛它从不曾是他的梦魇。
周川仔细留意着邱山的状态,发现他除了最开始神情有变之外,没再表露出任何不适。
邱山看了一会把书放下,对周川比手语说:“走吧,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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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酒店已经快十点了,周川拿上衣服去洗澡。
邱山没什么事做,从周川脱下的裤子口袋里找到了他的烟和打火机,一个人关上门,站在露台边点上了一支烟。
邱山抽烟动作老练,过去抽的不多,最频繁是做《细说李白》课件的时候,那时候真是焦头烂额,他写《细说李白》的手稿费了三年,可想而知内容有多精细,要在那么厚一本手稿中精简成适合大学生学习的课程,不仅要让学生真的学到东西,课程本身还不能乏味让学生失去听学乐趣,邱山录课程前花费了太多心思。
学生在网上看的是十二集的视频课,背后是邱山熬过的数不清的通宵和点不完的烟。
年轻时候做出来的作品,现在想想,也没人逼着他做这些,凭一腔热血罢了。只是事与愿违,自己期望的是一回事,得到的就是另一回事了。
邱山这几年看开了很多事情,曾经因为网络上的声音,他对自己的心血避之不及,现在不会了,撕开伤口直面痛苦的感觉等同于将自己剖开再重塑一遍,这个过程不容易,但没人能帮他。
邱山觉得至少网络上有一句话说的不错,既然那么多人都认为《细说李白》和《李白的魔性人生》雷同,那一定是前者普遍给到了观众这种感觉。
人的感觉是挺奇妙的东西,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后来邱山想,这句话就像有人说他长得像某个影视明星一样,长得像又怎么样呢,他们又不是一个妈生的,他又不是照着对方的样子整了容。
没有意义的比较没必要执着,我们从小被教育不要和陌生人说话,那就不要期待陌生人和陌生人之间有百分百的信任。反正无论怎么做都不会让所有人满意,那就让自己满意好了,什么都没有自己重要。
所以今天邱山这根烟不代表什么,如果非要安上点名头,那就敬他可以坦然面对的曾经和失而复得的爱。
邱山抽完烟回到房间,浴室水声不断,他在房中静静站了一会儿,一件件脱掉自己的衣服。
玻璃门上都是水雾,浴室的温度有些高。
邱山拉开门,赤着脚走了进去。周川还没来得及回头,背后就贴上来一具光溜溜的身体。
淋浴从头顶浇下,周川抹了把脸上的水,反手在邱山后背上一摸,摸到一片光滑的皮肤。
他偏头看了看:“怎么了?”
邱山双手环着周川的腰,抬眼和他对视。
周川顺势把邱山捞到身前:“一起洗?”
邱山点点头。
周川把水温调高了点,摘下花洒单手揉邱山的头发。
邱山很配合地闭上眼睛,手往上从周川的侧腰摸到他的肋骨。他一格一格数着周川的肋骨,手指按在上面。
周川被他按的有点痒,笑着躲了一下:“做什么。”
邱山睁眼看他,洗发水顺着头顶流到眼睛旁边,周川说:“闭眼。”
邱山闭上一只眼睛,看见周川拎着花洒在他一侧脸上冲了冲,然后把花洒挂起来。
周川的神情很专注,可邱山看他的眼神更加专注。
头顶着白色泡沫专注着看着周川的邱山很可爱,也很动人。
周川让邱山闭上眼睛,帮他把洗发水冲掉。邱山身上的皮肤很快被热水烫红,他的嘴唇更红,像一颗沾了水珠的红樱桃。
周川给邱山冲完水,往前把他抵在冒着水汽的瓷砖上,膝盖顺着邱山的大腿缓慢往上,蹭了蹭他:“想要吗?”
邱山被他碰的轻轻吸气,仰脸主动吻上周川的嘴唇。
周川才被他亲着舔了一下就往后一仰:“抽烟了?”
邱山看着他没动。
周川捏住邱山的脸,晃了晃:“偷偷抽我烟。”
邱山被他说乐了,感觉俩人身份调了个个,周川把他当孩子一样说。
邱山许多年不做小孩,他父母走得早,还应该被家长捧着哄着的年纪就已经在学着保护自己了,后来他又做了老师,从来只有他教训别人的份,怎么都轮不到他被别人数落。
邱山看周川有意思,笑眯眯地弯起眼睛,凑上去在周川嘴巴旁边咬了一口。
周川捏着后脖子把他拎开:“我在生气呢。”
抽个烟就生气倒不至于,周川不是没见过邱山抽烟,那年邱山带他去参加教师聚餐,途中袁韬意外出现,后来俩人躲在漆黑的包房里抽烟说话,这些周川都见过。
周川只是有点难受,这点难受的情绪从在医院的时候就有了,一直被他压着,没敢在邱山面前表露出来,现在放大了而已。
周川不跟邱山胡闹了,帮他把澡洗了,然后给邱山裹上浴巾,自己倒是随便擦了擦就出去了。
房间里开着暖气不冷,邱山衣服都没穿,裹着浴巾就上了床。
周川把睡衣放在邱山枕头边上,提醒他:“睡觉把衣服换掉。”
邱山不为所动,周川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明天要回九璜,他得把东西收拾一下。他们出来本来就没带多少东西,一会功夫就收完了,周川把背包拉链拉好,回头发现邱山曲着腿靠在床头,目不斜视正看着他。
周川把房间大灯关掉,留了几盏不刺眼的小顶灯。
“想看电视吗?”周川问。
邱山摆了摆手。
周川单腿跪在床边,摸了下邱山的头发:“头发不吹干就上床,想感冒啊。”
说完,周川去卫生间拿了吹风机,回来帮邱山吹头发。
房间的顶灯是暖黄色,光线不算明亮,邱山坐在那里,光着上身,吹风机的暖风拂过他的肩膀,周川的手拨弄着他的头发,力道很轻柔,仿佛他是什么易碎的瓷器。
邱山这一生如野草飘零,被人呵护的滋味早已忘却,现在突然尝到了,只要一点就足够让他餍足,也让他不满足想要更多。
周川吹完头发坐下来,拨了拨邱山额前的碎发,他看着邱山,满心满眼藏不住的喜欢和爱,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也不知道该如何疼他。
邱山往前微倾,本想靠在周川身上,不料他才动周川就本能地将他揽过来,让他枕着自己的肩膀。
周川一偏头就能吻到邱山尚有余温的头发,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动作小心又珍惜。
“还不困啊?”周川说。
邱山朝他肩窝里靠,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如何去依赖周川。
周川抱着他:“要不我上床抱你睡?你这么盘着腿一会儿腿就麻了。”
邱山不太想动,一副犯懒模样。
于是周川自作主张,未经同意便托着邱山的腰转了个身。他躺到邱山身边,张开手臂任邱山当枕头,他附身向邱山靠近,一团阴影将邱山彻底包裹。
邱山又跟周川接起吻来,周川亲他总是大刀阔斧像是在他口中攻城略地,今天难得温柔,他裹着邱山的舌头,吮吸邱山的嘴唇,一遍遍地吻他。
这个吻有点难过的味道,邱山感觉到了,他知道周川在为他独自走过的这些年心痛。
邱山轻轻推了下周川的肩膀,周川停了停:“怎么了?”
周川眼底有些迷乱的欲,不似往常有攻击性,也因此更加缠绵。
邱山摸了摸周川的眼睛,用很慢的速度打手语,他说:“周川,我们都往前看。”
周川逐渐清明起来,撑在邱山枕边的手缓慢收回,他躺回去,半环着邱山,把人圈在自己怀里:“我知道,我只是……”
周川说的有些艰涩,他顿了一下,不自禁把邱山抱紧了一点:“我只是在想,你那么难过的时候,没有人陪在你身边。”
周川握着邱山两只手,轻捏他的掌心:“我希望你是自由的,不是任何人的附属物。你能向前走,我真心为你高兴。但我也想成为你的依靠,不是被你照顾的小孩,而是得到你认可的……爱人。”
“我知道你不需要听这些,人活着也不全是为了感情,我说这个只是想让你知道,弥补不了的遗憾我们一起面对它,能弥补的,我想尽力弥补。”周川的手缓缓扣入邱山的指缝,牢牢牵住他,“邱山,你不是一个人了。”
父亲去世的时候,邱山五岁,那时他太小了,对父亲的印象只是压在玻璃板下一张没有感情的黑白照片。
七岁那年,母亲带着邱山改嫁,一个陌生的男生住进了他的家,也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
邱山直到懂事后才知道,并不是所有的家庭都弥漫着散不开的酒精味和无休止的谩骂,不是每个人都是被殴打着长大的,也不是所有人都会担心有凶神恶煞的人带着刀上门讨债。
邱山不止一次劝说母亲离开那个男人,可母亲拖着病重的身体对他摇头,无奈又妥协地接受生命安排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