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王爷最初说沈世子嫁来王府后,保他锦衣玉食就好,言语间,完全没有要发展亲切关系的意思。
但如今府上只要长了眼睛的,都能看见楚昭和沈子衿走得越来越近。
王爷和沈世子的关系也很模糊复杂,没个确切的边缘。
顶着王妃名头,做谋士的活儿,又像一见如故的朋友知己。
新婚之夜屋子里动静惊人,要不是第二天大夫给沈世子看过病,那晚院子里的护卫们都要差点以为王爷和世子是不是真有点什么了。
如果非要说楚昭跟谁有可能的话,好像沈子衿还非常有希望?
黑鹰沉默了。
好复杂的关系,不好,感觉要长脑子了。
楚昭不知道黑鹰正在长奇奇怪怪的脑子,连夜派他去安王府送了个信。
三皇子楚锦旭在王府中溜达消食,黑鹰踩墙,跟安王府的侍卫一起出现。
看过信,楚锦旭摸摸下巴:“沈世子成他的谋士了啊,咱们弟媳原来这么有本事。”
楚昭很放心地就对沈子衿和盘托出,私下搜罗朝廷官员各类情报的事要是被捅到御前,他跟楚昭都得去见大皇兄。
楚锦旭考察白君行都还花了些时日呢,虽然楚昭看人向来很准,不过自己作为哥哥,还是可以帮他再参谋参谋。
明天跟沈子衿多聊聊吧。
他冲黑鹰点点头:“册子我会准备好,他明天只管来就行。”
黑鹰抱拳,又踩着墙飞走了。
隔天,沈子衿出发去安王府,途中路过锦绣阁,沈子衿下车入阁内,买了两壶酒,要了几份点心。
等点心出炉的时间里,还特意跟小二聊了片刻。
做完这些,他才提着见面礼,继续朝安王府去。
秦王府的马车停下,沈子衿被白枭抢着扶下车——不知是楚昭的嘱咐,还是这孩子自己学的,上车下车时一定要来稳稳扶着沈子衿。
安王府的门房笑脸迎上前,然后就看到马车上还下来一个人。
藕粉轻裙,俏丽可爱,正是东宁公主。
门房的笑脸顿时一僵,而后竟有些慌张无措起来。
沈子衿:?
怎么这个反应?
就因为看到了东宁?
沈子衿出门时碰上了东宁,听说要去安王府,就问沈子衿方不方便把他带上,也好给三皇兄问个安。
沈子衿想,带他去见见楚锦旭也无妨,谈正事时避开小孩儿就行了,还能让宫人带着他在安王府里玩玩,三皇子府上好玩的东西可多。
即便安王府没提前预料到公主驾到,门房也不该是这个反应啊?
仿佛做贼心虚。
门房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擦了擦汗,硬着头皮去推门:“王妃,公主殿下,请。”
推开朱红的大门,就有乐声隐隐传来,似乎还夹杂着模糊不清的人声,不像在唱曲,跨过大门不出几步,沈子衿就清晰地听到那是什么声音了。
那是纨绔弟子没个正形的嬉笑挑趣。
就见正院里、没错是对着正厅的前院,一堆穿得花红柳绿且放荡不羁的公子哥儿们正簇拥着最没正形的楚锦旭,弹琴的弹琴,跳舞的跳舞,楚锦旭左手搭一个,右手搂一个,温香软玉在侧,在躺椅上被人投喂水果,好不快活自在。
他听到脚步声,乐呵呵抬头望去,看到了沈子衿和……站在身边的小小一只东宁。
楚锦旭快活的笑声戛然而止。
沈子衿:“……”
东宁睁大了双眼:“……”
安王府的门房把头深深埋下,当自己是个不存在的鹌鹑。
沈子衿反应迅速,一把捂住东宁的眼睛:“乖,好孩子不要看。”
楚锦旭原地蹦起,衣衫差点带翻身边的果盘:“你们快去后院,去后院!东西都带上,衣服拉好,别让小孩儿瞧见了!”
东宁被沈子衿捂着眼,心道已经瞧见了。
公子们不明所以,但跟着楚锦旭慌张,惊乍的麻雀似地,手忙脚乱裹着东西扑腾走了。
热热闹闹的前院骤然安静,沈子衿松开了挡着东宁的手。
楚锦旭理了理衣服,走上前,明明非常尴尬,却还是努力冲着东宁笑了笑。
东宁抿抿唇,给楚锦旭行礼:“见过三皇兄。”
楚锦旭摸摸他的头:“乖。”
然后他就看到东宁握住沈子衿的衣角,小心翼翼但非常明显地,往沈子衿身边努力贴贴,离他远了那么一丢丢。
楚锦旭:“……”
被妹妹嫌弃了怎么办,急!
“东宁,不是你想的那样,皇兄只是跟他们闹着玩呢。”
东宁轻轻看了他一眼,嘴上没有任何表示,身体很诚实地离沈子衿更近了。
楚锦旭:……完蛋。
还是沈子衿开口:“三殿下,让人领着东宁去玩吧,他没来过你府上,也好见识见识。”
“对对!”楚锦旭立刻顺着台阶下,“来人,带公主去玩,她要是看上什么喜欢的东西,尽管帮忙装上带走。”
楚锦旭对下人道:“离西厢院远点,切记。”
方才的伶人们已经一股脑扎进了西厢院。
等东宁走后,楚锦旭带着礼貌又不失尴尬的笑把沈子衿往府里领,等出了前院,楚锦旭端着的模样才消失了,崩溃下蹲。
“东宁怎么也来了啊啊啊!完了,我好皇兄的形象是保不住了!”
“出门碰上,他说想见见三皇兄,我就带他来了。”沈子衿面露怜悯,“您怎么在前院就舞起来了?”
别的纨绔就算放浪不羁,那也是在后院里关起门来厮混,谁能想到安王府的大门一开就是姹紫嫣红,脂粉飘香,浪得非常大胆。
楚锦旭抓狂后有气无力:“这不显得我更加放浪形骸、伤风败俗吗?”
在大门口的加持下,视觉效果非常具有冲击力,仅仅是把衣衫松一松,穿得不整齐,然后搂搂抱抱,就能让人不忍直视。
看似楚锦旭骄奢淫逸,实际上他最多只是贴一贴,亲都没亲一口,全是画面效果,没有任何实机操作。
作为成年人,实在纨绔得非常纯洁。
沈子衿安慰地拍了拍楚锦旭肩膀:“我没想到殿下天天都这么敬业。”
明知他今天要来,楚锦旭还继续表演,是怕打开大门时刚好有皇帝探子悄悄路过,发现他的整活断了,影响了他经营起来的浪子名声?
三皇子也怪不容易的。
楚锦旭哀怨地蹲着,自下而上瞅着沈子衿。
他还是受了楚昭和沈子衿的启发,招来的人都变成了男子。
沈子衿被他这么瞧着,也不忍心:“……我哪天提前跟你告知一声,再专门带着东宁来?”
楚锦旭原地站起,优雅地理了理衣服:“她必然能看到一个伟岸的皇兄!”
天晴了雨停了,楚孔雀又能行了。
他重新挂上笑脸,带着沈子衿七拐八拐,来到了一间书房外。
侍从们都等在门外,只有楚锦旭和沈子衿进了屋。
书房里没什么成册的书,字画瓷器倒是不少,桌案的笔墨纸砚全是金贵货,就是看着基本没碰过,只是华丽的装饰品。
多宝架上珊瑚翡翠排排放,主打一个珠光宝气,不管好不好看,但一定要值钱。
楚锦旭走到多宝架前,动了几个摆设,他抬手挪动第一个物品且发出机扩声时,沈子衿就明白了:有暗格。
沈子衿于是识趣地低下头,不去打探人家的秘密。
楚锦旭摆弄机扩间隙回头瞧了一眼,心下赞赏,沈子衿主动避嫌,是个会来事儿的。
待数个机关准确按下,多宝阁咔擦一声响,徐徐旋转,架子背后的墙上一道门敞开,露出里面一间暗室。
楚锦旭走进室内,把一个匣子搬了出来。
“里面就是你要的东西,”楚锦旭交给他,“弟媳,该有的提醒六弟应当告诉你了,我就不再多嘴啦。”
沈子衿接过,看了看册子数量:“殿下放心,待我花三天背完,届时完璧归赵。”
楚锦旭愣住:“三天?背完?”
沈子衿疑惑:“是啊,有什么问题?”
楚锦旭:“……”
问题很大。
人名和相关情报这东西,不像有逻辑的文章,可以顺着记,也不像有感情的诗词,朗朗上口,除了死记硬背,别无他法。
这么大的量,别说三天,就是把楚锦旭关屋里一月半年,背不了就是背不了。
上一个直接背下来的,是楚昭。
楚锦旭当时并没有被打击到,因为他知道楚昭是特例,但今天,沈子衿的出现告诉自己,世上还真能找出第二个。
沈子衿看楚锦旭半天不发一言,出声:“殿下?”
“……没事,我在三省吾身。”楚锦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陷入浓重自我怀疑,不能真是我太笨了吧?
沈子衿和怀疑人生的楚锦旭往外走,沈子衿将匣子交给了白枭,他装若无意跟楚锦旭闲聊:“今日我到锦绣阁买酒,和小二闲聊了几句。”
楚锦旭恍恍惚惚的心神被拉了回来:“嗯?”
“他很健谈,什么都能聊。”沈子衿笑了笑,“还说起前段时间,锦绣阁招工,莫名吸引了过量的人,那阵仗,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锦绣阁生意好,自然许多人都想进,不过殿下,若有超乎寻常的事,还是得慎重小心,多留意。”
楚锦旭全然回神,锦绣阁很重要,先前的旧人都是他精挑细选的心腹,后来做上了趟,就放权给老板挑新人,也招了少数不知内幕的小工来掩人耳目,楚锦旭只偶尔过目。
他是有段时间没过问此事了。
沈子衿特意提起,是在锦绣阁内发现了什么不对?
楚锦旭点点头:“我明白了。”
他正经起来,还是很正经的。
沈子衿话带到,拿着东西回了王府。
一回到府上,沈子衿立刻手不释卷,投入工作。
当一个个不被原著记录的名字随着笔墨流入他脑海,沈子衿脑中勾勒出越来越完整的大齐朝堂,脉络如枝丫,一条条往外舒展,完整的画卷在他眼前层层铺开。
沈子衿这人还有个毛病,看书看起劲了,就容易废寝忘食。
在王府,吃食定点有人送上,不用他操心,都端上桌了,饭还是要吃的,但睡觉这事儿,就全看他自己了。
沈子衿能感觉自己身体又变好了不少,几天前一到戌时末就眼皮打架格外犯困,但是今天,过了戌时,虽然感觉已经有些累了,但眼皮好像还能撑一撑。
沈子衿于是瞪大眼,准备小小的熬个夜。
戌时末不过是现代的九点,对正常人来说夜生活都还没开始,沈子衿曾经通宵也不在话下,受困于病躯,才养成了良好的作息时间。
沈子衿多撑了半个时辰,感觉实在看不进去了,才终于上床睡觉。
梦里都是各个官员在打转。
没想到就晚睡半个时辰,第二天苦果就砸在他头上。
沈世子又双叒叕病了。
好在这次病得不重,只是小感冒,鼻塞加轻微咳嗽,不用待在床上,能跑能跳。
沈子衿一把拦住要去巡防营给楚昭报信的:“只是小病,哪用得着小题大做,还专门去巡防营打扰王爷?别去。”
在沈子衿看来他们反应也太夸张了。
仆从犹豫:“可是……”
“没事,”沈子衿一锤定音,“忙你们的去吧。”
仆从们只好应是,各自散了。
不过晚上楚昭回府后,还是知道了他生病的消息。
楚昭第一反应:“是大夫亲口说的不严重?”
严不严重这事儿病人自己说了不算,要听大夫的话。
仆从点头:“是,大夫说,是世子昨夜睡得晚了点,凉气入体,才生了病。”
楚昭蹙了蹙眉,沈子衿熬夜了,是在看册子?
今晚就不去打扰他休息了,明儿下午就和他说说,谋士的工作要做,但是也要顾着自己身体。
他今天回来得晚了些,沈子衿应该睡了。
然而他没想到,不出一会儿,小甄急匆匆来到他院子里求见。
“王爷。”
小甄拱手,说话绝不含糊,飞快道出:“大夫说世子一定要注意好好休息,但眼下这个点儿了,世子还在书房,小的们劝不住,王爷,您去看看世子吧!”
楚昭霍然起身,非常意外:“都病了,现在还没睡?”
小甄着急:“是呀。”
楚昭二话不说就朝外走,把小甄都甩在了身后。
沈子衿给他的印象,像只慵懒的猫儿,聪明,但总是懒洋洋慢吞吞,偶尔一击必杀抓住弱点,完事后又悠哉地缩回爪子,变成软乎乎的肉垫,枕着好晒太阳。
夙兴夜寐这个词,楚昭没想过居然会出现在沈子衿身上。
楚昭踏步来到书房,灯火下,沈子衿披着衣服,身形纤弱,目光却格外专注,灼灼如炬。
楚昭急促又重重的脚步声都没打扰到他,倒是楚昭自己先愣住了。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沈子衿。
夜半灯下捧卷,绰约名士,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楚昭片刻晃神后,不由自主放轻了脚步,来到书案前,轻轻叫他:“世子。”
沈子衿其实已经开始犯困了,费了十二分的功夫才集中注意力,楚昭凑得太近,唤他名字的声音虽然小,但还是把沈子衿吓了一跳。
“啊!”
沈子衿胳膊碰倒旁边的书,楚昭眼疾手快,一把抓住。
“啊……是王爷。”
沈子衿回神。
他嗓音闷闷的,带着含糊缱绻的鼻音,眸中却亮起光彩:“王爷,有意外收获,我想到个法子,或许过几天就能在朝堂上帮到你和二皇子,就是——”
“世子。”楚昭无奈地打断了他,“明天再说也行,不急,现在你该休息了。”
方案都要在脑子里成形了,不立刻补全简直逼死强迫症,沈子衿:“再给我一炷香。”
楚昭默默看着他,并伸手去抽沈子衿手里的书。
“唔……”沈子衿最后两根指头完全捏着书,试图讨价还价,“半、半柱香也不是不可以。”
“哗啦”一下,书被楚昭利索抽走。
沈子衿念念不舍,柔情似水地看着楚昭——手里的书。
不知道是看懵了,还是脑子已经混沌了,沈子衿还坐在原地没有动。
楚昭挑了挑眉。
“沈世子。”
沈子衿目光梭巡在书本上:“嗯?”
“得罪了。”
沈子衿:?
他刚面露疑惑,下一秒,双脚骤然离地,眼前视线急速晃荡后,把他那脑子终于晃得清醒了点。
沈子衿:!?
楚昭把他扛起来了……
扛起来了!
沈子衿嗓音都吓得变了形:“不是,王爷,等等——!”
楚昭:“不等。”
他直接就扛着沈子衿出了书房,径直大步朝卧房走去。
为了避免让沈子衿不舒服,楚昭没有将人对折扛上肩,位置刚好让沈子衿的手能够撑在他肩膀上。
如果沈子衿能转身,这其实就是个单手抱的姿势。
“我刚才可给过你机会的,”楚昭扛他轻轻松松,“该睡觉了,沈世子。”
第28章
沈子衿双腿悬空,手搭在楚昭肩膀,尽管楚昭的手臂和胸膛都很可靠,但沈子衿不挣扎并不是因为踏实。
敢动吗?不敢动。
楚昭的姿势颇有讲究,沈子衿上半身能借力,轻易就能撑着楚昭肩膀转身,但一转身,他感觉自己就会一屁股完全滑坐在楚昭手臂上。
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沈子衿唯一敢动的只有嘴:“王爷,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我这就回去睡,真的。”
楚昭哼笑一声,沈子衿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从行动判断含义。
行动就是,楚昭依然扛着他继续走。
秦王府很神奇,有些地方看着没人,实则暗流涌动,比如此时院子里屋顶墙角甚至树梢,都藏着暗中的侍卫。
月黑风高,众目睽睽之下,秦王把自己王妃单手从书房抱了出来,不顾王妃嘴里叫着的“不要”,径直朝卧房走去。
所有侍卫:“……”
好、好刺激。
这真是他们可以看的吗?
而给秦王通风报信的小甄一把按住心口:
这是我可以看的吗!!
小甄边按边深呼吸,嘴角根本压不住,笑成了灿烂的花儿:还得是王爷有办法,一来就让世子必须睡觉了,哎呀~
小甄荡漾着波浪,端着手,迈着欢快的小碎步到了卧房外台阶下站定,开开心心当个门神。
楚昭单手轻松带起沈子衿,就一个感受:好轻啊。
成婚那日背他出门就觉得轻,怎么养了些天感觉一点也没重,还得养,要不让大夫专门给定下些伙食?
屋子里,楚昭把沈子衿稳稳放在床沿边坐好,沈子衿悬着的脚终于落了地,但这心口还在噗通噗通,没有踏实。
后遗症挺重。
先前沈子衿看不到楚昭的表情,同理,楚昭也瞧不见沈子衿的脸,本来想气沉丹田跟沈子衿好好说道什么叫劳逸结合,但一抬眼,却整个愣住。
就见沈子衿白皙的面上蒸腾起红霞,薄云胭色,昳丽无双,平日那双或噙着懒懒笑意或聪慧灵敏的眸子,带着罕见的怔忪和不知所措。
红玉桃花,落香醉枝头。
又像猫儿慌了神,想故作镇定,却忘了卷起的尾巴已经悄悄出卖他。
怎么能有人在美得让人只敢隔云远观的同时,又沾满红尘跟只暖窝里的家猫似的呢?
楚昭不是第一次被沈子衿的颜值美到,但的确是头一回心神被晃得忘乎所以。
是他从没见过的模样。
这回心脏不止漏半拍了,噗通通,重重地敲了两下。
有点乱。
直到沈子衿偏头两声轻咳,才把楚昭不知飞到哪条洛水湘江的神思拉了回来。
一把将人抱回来的秦王有多威风,此刻的楚昭就有多窘迫。
沈子衿羞红的脸让他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但是听到咳嗽,身体已经先脑子一步,自个儿行动,在桌边熟练地倒了杯水,递到沈子衿手边。
楚昭:“……”
什么时候养成的这种条件反射,他自己都不知道!
沈子衿知道自己脸有点烫,但不是他能控制得住的。
他机械地接过杯子小口饮水,并不明白他此刻在别人眼里究竟是何等姿容。
他是泡过澡后再去书房的,头未戴冠,只随意取了支银簪挽发,如瀑的黑发披在脑后,柔柔顺顺,配上泛红的脸,在灯下美得惊人。
沈子衿喝完一杯水,感觉总算缓了过来,他搭在杯边的手指蜷了蜷,不知道该拿什么眼神去看楚昭,犹豫片刻,小心又踟蹰地抬眼——
正好跟楚昭的眼神撞上。
尽管沈子衿也飞速挪开视线,但他还是发现,这回率先避开的是楚昭。
而且楚昭眼神里好像还带着尴尬?
……扛自己的时候那么干脆,怎么这会儿才尴尬,反射弧也太长了叭。
楚昭看哪儿都行就是不看沈子衿,把空掉的杯子接过来:“你先睡吧,明天午间我回府一趟,你到时候再说也来得及。”
“……好。”
书被没收,人也被强制挪回卧室,沈子衿方才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能对抗身体的困意,此刻沾了床边,那点劲头就聚不起来了。
被窝果然是工作的天敌。
沈子衿去掉外面的衣服,乖乖躺好,楚昭还过来帮他掖了掖被角。
沈子衿此刻已经不怎么尴尬了,平身第一次被人扛很新鲜,其实跳出局内,回头想想还觉得挺可乐,视线下意识朝楚昭看过去,就发现楚昭给他掖完被角后走到桌边,又坐下了。
坐下了?
沈子衿:??
他疑惑的目光太明显,楚昭飞快扫了眼,又迅速垂眸,轻咳一声:“你睡着了我再走,免得你又起来看书。”
沈子衿:……那您还是不够了解被窝对我现在这副病躯的封印能力。
他感冒本就没好全,又躺下了,声音显得更加闷闷,黏黏糊糊:“我不会,我保证,王爷也快去休息吧。”
可他刚犯,楚昭不够放心:“我亲眼见了就信。”
他说着,还背过身去:“我不会一直盯着你,你快睡吧。”
沈子衿不太理解,只能尊重这种坐冷板凳的行为。
今晚看书拖了时间,沈子衿也确实累了,他脑子里迷迷糊糊,一边惦记着自己新想的主意,一边又是楚昭把自己扛起来的景象,挨着枕头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楚昭背对着床榻,察觉到身后的呼吸变得平稳长眠,这才转过身,从方才起就飘忽了好久的目光也终于敢重新落在沈子衿脸上了。
睡得挺沉。
楚昭看着他的脸,又想到了昨晚那块被他戳了半天的奶糕。
转身朝门外走去,眼前仿佛也还是雪白的奶糕噗叽噗叽。
楚昭停下脚步。
他倏地转身,用上内力无声走到沈子衿床边,微弱的灯火摇曳,在床幔投下的阴影中,楚昭眸中仿佛也盖上了难以辨明的阴影,深邃无比,朝着沈子衿伸出了手——
在沈子衿脸颊上小心又飞快地轻戳了一下。
跟奶糕手感完全不同嘛。
楚昭收回罪恶的手指头,心满意足走了。
世子卧房内的灯熄灭,楚昭走了出来。
小甄还守在门外,瞧见楚昭出来了,眼里有着淡淡的遗憾和惋惜。
即便世子病着不能行夫夫之事,但王爷也可以跟他一起纯睡觉嘛,暖暖被窝也是好的,怎么不留下呢?
楚昭看不懂:?
你在惋惜什么?
虽然越来越搞不清楚小甄的脑回路,但该吩咐的还是要吩咐:“今晚你做得好,赏,到时候去孟伯那儿领银子,如果之后沈世子夜里还如此,你记得来告诉我。”
“是。”小甄一边先恭顺答应,一边转了转眼珠,“王爷,不如您这几晚都先来看看世子?若知道您要来,世子肯定不会在书房久留。”
楚昭思忖着,觉得有理:“可行。”
小甄窃喜:好好好,多来几次,恩恩爱爱共处一室,只要氛围到了,不怕王爷不留宿。
沈子衿睡得舒舒服服,还不知道小甄又替他争取了福利。
这是高手,真甄高手。
沈子衿这次感冒不重,喝过一天药,好好睡一觉,醒来就好得差不多,身上舒坦了,脑子也更清醒了,昨夜被人扛的尴尬也已经完全过去了。
虽然当时被吓了一大跳,搞得心律不齐了半天,但不过一件小事,自然该翻篇了。
就是白枭今儿的小表情不太对劲。
沈子衿忍了片刻,最后还是没忍住,朝他招了招手。
沈子衿每顿喝药后都有蜜饯,白枭基本都能蹭吃,沈子衿照例给他塞了几块,看白枭一口咬住,才悠悠开口:“你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