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米拉的脸上居然流露出欣喜,不假思索地打断,“有人曾经承诺过我们,会在今天带我们离开,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暂时避难。”
“呜呜?”乌望歪过脑袋。
时间一过,道具失效。它又恢复成原本的哼唧怪。
米泽西戴被哼得哈特软软,忍住撸狗的冲动,继续专心提问:“什么人?安全的地方……这副……这世界还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
米拉脸上的神色黯淡了片刻,很快打起精神:“这个世界没有,但别的世界有。承诺我们的是一个外来者,说是能带我们去别的世界暂避。”
“……?!?”周末都忍不住回头瞪来,“还能把NP……把人带去别的副……别的世界?!”
放眼他看过的诸多无限流小说,这操作都蛮新鲜的。
米泽西戴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怀疑米拉遇到了第二个梅博士:“那他既然能带你们离开,为什么非要等到今天?”
米拉流露出几分尴尬和悔恨:“因为他第一次建议我们避难时,世界还没有像现在这样糟糕。我们都觉得他是个疯子,骗子,也不相信他外来者的身份。”
“他在离开时留过一句话,说我们会置之死地而后生……届时他会再来一次,接剩余的幸存者去避难。”
实验室里一时陷入了沉默。
乌望左看右看,轻轻将爪子搭在米泽西戴的小腿肚子上,试图小小地催一下饭。
然而一向狗奴的米泽西戴却顶着满脸的严肃,对它说了句稍等片刻,又重新看向米拉:“他说,你们会‘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还算准了这些士兵复生的时间。”小桃压着声音,“听起来像是具有预知的能力。你觉得,这人是NPC还是玩家?”
希望是玩家。
毕竟如果是NPC……一个能够在不同副本间流窜,还具有预知能力的NPC,怎么想都让人有点心里没底。
一旁的周末用更小的声音询问:“你们觉得,这个预言家有多大几率是扶光?”
就像人不舒服时查O度,感觉什么病都能对号入座一下。短短两三天的时间,周末已经给扶光对了两个座儿了,就差把通缉榜上的三个常驻客统统扣在扶光脑袋上。
“我觉得这不是最重要的。”米泽西戴满脸忧虑,在乌望面前半蹲下身,一张冷脸都绷不住了,看着乌望流露出几分心疼。
如果让周末给这副画面配字,他必然会配:“心疼我崽”、“狗狗这么可爱,到底是谁谁会不喜欢狗狗?!”
米泽西戴:“更重要的是,扶光在大厅就和我们分开,在那之后他有没有离开副本?去了哪里?目的是什么?”
这和卡西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扶光对待其他人都淡淡的,唯独对卡西格外在意,还总是阴晴不定的难以捉摸?
乌望不明所以地和米泽西戴对视,半晌掏出揣起的爪子,搭上米泽西戴怀中的立方体。
不要整那些虚的,整口饭先。
米泽西戴回过神来,连忙将立方体的卡扣打开:“看看吞了这些能源够不够充满?”
“……”小桃看愣了。
既然说了“能源”,那这个立方体必然是所谓的“四号引擎”。
但这东西看起来一点都不高级,居然卡扣一摁就像个匣子一样轻松打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米泽西戴在某宝上买了个正方形金属盒,在里面手动安装了个几百瓦的大灯泡。
乌望想得倒是没小桃这么多,一看吃的直接一头扎进“饭盆”里,吞完亮得刺眼的引擎核心又开始啃饭盒。
周末发出牙疼似的倒吸气。
米泽西戴倒是一点也不心疼,直接将这颗即便不是双S级道具,也应当被视为足以改变科技进展的立方体丢给乌望:“收进怀表里。这东西可以持续产能,养一养,等以后饿了还能取出来再吃。”
“……”周末勉强将“哥你家里还缺狗吗”给吞回去,犹豫着吭叽了几声,“内、内个。”
乌望体会着腹中饥饿消减大半的轻松感,闻声咧着嘴抬头,快乐成一条萨摩耶:“汪!”
周末摸摸鼻子:“谢谢哈哥捧场哈……内个,我可能……知道扶光去做什么了?”
迎着众人倏然投来的目光,他迟疑地比划:“刚刚我不是回摇篮拿蛋糕吗?看见那显示屏上在回放咱们离开天堂时的场面。摇篮转身飞远后,我瞅见屏幕上天堂的方向闪了一下,就……按理来说,如果提供光照的引擎被击毁,那个大蜂巢应该不会再闪光了对不对?”
周末小心翼翼:“有没有可能……引擎其实没有被炸毁?扶光那么积极地抢着炸地狱和天堂,其实是想伪造引擎被毁的假相,等我们离开后再调转回去取引擎?”
小桃一愣:“……对啊!这就能解释,他在天堂时为什么那么想去地狱,去了地狱却又啥都没干就把地狱给炸了……等等!那个被偷的三号引擎!”
乌望被小桃猛然挑高的音调激得耳朵一抖,回头就见小桃冲向那本旧日记,找到三号引擎被偷的日期,又瞪向有点跟不上节奏的米拉:“那个外来客,他第一次来找你们的日期是多少?”
米拉下意识地报出一串数字,恰好和三号引擎被偷的日期吻合。
周末斗胆推测:“所以,那个外来客真的有可能是扶光对不对?毕竟这几天出现在副本里,目的不明又身份不明的就只有他了。他来这个副……来这个世界两次,就是为了引擎,还有兑现那个诺言来的。”
“那他说带N……带幸存者去避难,感觉做的是好事?”
米泽西戴耿耿于怀:“但他痛恨卡西。”
周末:“……呃。”
小桃思忖再三:“我们去天堂找他吧。就算他怀有歹心,我还有张S级的强退卡可以用,到时候带着大家一起强退副本。”
他手头上最不缺的就是道具,免死反伤强退,总能在扶光面前全身而退吧?
而且,万一扶光是友非敌呢?早点解除对方和哈哥之间的误会,也好减少不必要的内耗。
刚吃饱饭,完全不想挪窝的乌望:“……呜嗷?”
原路折返。
再次经历跃迁,众人已经逐渐适应了糟糕的眩晕感。摇篮在坠毁的蜂巢面前停下时,大家第一时间做好准备,回头想喊乌望,却见哈士奇正瘫在地上伪装毛毯。
乌望懒洋洋地抱住身边的茶几,将自己不想挪窝想睡觉的心声宣之于行动:“呜呜……嗷!?”
米泽西戴一手拎起茶几,一手捞起二哈,直接跃入蜂巢被炸出的豁洞。
乌望:“?!?”
它后腿一蹬就想挣扎,然而米泽西戴已经一脚踩进旁边光道:“快点。我在地狱查过,这条通道是梅博士专门架构,直接通向最顶层的。初号引擎就设置在上帝的神座上。”
光道被瞬间点亮,无疑证实了周末的推论没错,初号引擎的确没被损毁。
在天堂的储备能源耗尽后,它作为应急能源继续供能,所以众人才能毫无停顿地借助光道直升顶层。
“叮……”
耳边传来电梯抵达楼层时的轻响。
光道在升达顶层后忽然凝聚出实体,像一台真正的电梯一样发出轻柔的提示音,很有仪式感地滑开厢门。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梅博士那薛定谔的浪漫主义情怀。
柔和的圣光扑洒入眼……伴随着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浓稠温热的血水在地面上缓缓流淌。
鲜红铺满了圣洁的天堂,人类死不瞑目的头颅在血泊中滚动,其中一颗骨碌碌撞到周末脚下,面朝上露出一双布满血丝,近乎瞪出眶的眼珠。
“……”周末膝盖一软,差点直接出溜到地上。
大量的无头尸首横呈在天堂的玉阶上,神座边只有两道身影还是站着的。
其中一个倚靠在神座的扶手上,哼着歌摇晃着手中沉甸甸的、数不清究竟有多少枚的怀表,满殿血泊中,唯有他身上的西装干干净净,不染尘埃。
但那不是扶光。
他们千里迢迢赶回来找的人正站在神座前,背对着他们。
圣光从前上方的虚无处投落,笼罩着他,沐浴着他,透过他高大的身影投落在血泊中,拉出长长的倒影。
血水顺着银白的长发滴落而下,那条原本束缚在他手臂上的锁链垂落下来,蜿蜒在他的双手之间,闪烁着柔和的、金银交织的熹光。
可也正是这条笼着柔光的锁链,生生制造出了这满地伏尸。
但这并非最让周末感到寒毛直竖的,更加悚然的是,神座的右上方正漂浮着一片薄雾,雾中朦胧地投射出几人的身影——正是僵立在光道前的他们。
“草。这变态,该不会一直在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吧?”小桃盯着扶光低低地啐了一句,将目光移向那个把玩着怀表的西装男。
他飞快稳住神情,上前一步打招呼:“拍卖张,你不呆在你那个宝贝拍卖行里,跑来黑塔副本干什么?”
拍卖张满脸无奈地摇着头叹息:“总有些事,得我这个行长亲自来办。比如这台漂亮的引擎——我的手下告诉我,它至少是个双S级的道——”
血泊上掠出一道悠长的水痕。
所有的剧变仿佛都只发生在那一秒——甚至是那半秒。
小桃的血瞳精准地捕捉到,原本挂在米泽西戴手臂上的乌望在眨眼间掠过大半圣殿。
森寒的獠牙即将咬住那颗初号引擎,又被一条蒙着微光的铁链牢牢抵住。
扶光微垂着眼睫,漠然的目光居高临下的睥睨而来,和乌望幽蓝色的眼眸对视:“自寻死路。”
“……”乌望的喉咙中滚出低沉的威胁声,黑色的唇线凶狠龇开,衬着雪亮的獠牙,像游弋于海底,无声张开巨口的白鲨。
米泽西戴注意到小桃藏在背后的手正冲他猛打手势,不动声色地拽着周末贴到他身后:“怎么?”
小桃保持着表面微笑,头也不回地从唇缝里挤字儿:“准备强退。”
“?”才重新捡回胆子的周末一愣,“这……哈哥和扶光势均力敌,咱们仨打一个西装男还打不过?”
“……”小桃看起来想翻白眼,“你以为在这破游戏里开拍卖行,行长是靠什么镇住场子的?每天把自己的西装熨烫得很整洁吗?”
他带着几分不甘:“……我的技能并不适合战斗,咱们……现在打不过他。一会儿我发动道具卡,米泽西戴,你把哈哥拽上。”
——这些背后的小商量,并没有落入正在对峙的双方耳中。
又或者,即便听见了,他们也并不在意。
滚烫的锁链翻绞住脖颈,乌望的利爪紧紧贴在扶光颈侧的大动脉边。
对方有力而急促的心跳顺着肉垫传入神经。
乌望死死瞪着眼前这双瞳仁竖立,宛如蛇类的金瞳,看着对方渐渐靠近,压低声音:“这一次,不会再让你逃走了。”
烫如炙铁的锁链骤然缩紧。
在窒息与骨头碎裂的疼痛传来的同时,乌望的爪刃毫无犹豫地割开了对方的颈侧。
温烫的血喷溅而出,乌望听到对方带着疑惑低低地“嗯?”了一声,随后它的脖颈从锁链间倏然滑脱。
那条垂落的锁链像攀援的藤蔓一样缩回扶光的袖中,将对方紧紧束缚住,金银交织的熹光瞬息间转为熔铁般的红。
它趁机直扑而下,将那只初号引擎叼住。米泽西戴的手几乎在同时搭上它的脊背,将它拽入一片剧烈的晕眩。
强退出本的感觉和摇篮跃迁差不多。
乌望最后抬头望了眼神座的方向,看见扶光被锁链困束在原地,唯有头微微歪了一下。
他脸上是纯粹的惑然,甚至带着几分委屈,像是个不知道自己为何被罚,但仍乖乖站在原地的孩童。
但当对方撩起眼皮,那双蜜金色的眼睛向它扫来时,那种脆弱纯真的幻影就被击得四分五裂。
他立在血泊中冲它微笑,淡色的薄唇无声做着口型:
*等我*
眼前骤然一黑。再恢复视野时,大片的明黄色映入眼帘。
这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油菜花田,一条长而宽阔的柏油公路贯穿南北。
他们四个歪七扭八地凑在一起,正站在公路旁边。
乌望叼着引擎,敏捷地跃下地面,活动了一下脖颈,确认没啥毛病,便仰起头左右张望了一下。
周围不知为何围聚着百来号人,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手上或身上揣着怀表,显然也是玩家。
如果放在平时,不喜欢热闹的乌望肯定早就有多远闪多远了。
但眼下的情况比较少见,这么多的两脚兽聚在一起,居然没一个人说话?公路上安静得像是只能听见风声。
所有人都隐隐避开了某个方向。
局促或焦虑地调整站姿时,目光也总悄摸摸地往那个方向看。
乌望将吃饭的家伙珍惜地藏进怀表里,也好奇地往那个方向眺望。瞧见田埂的某块高石上坐着一个人,披着深灰色的兜帽斗篷,浑身上下只有一双手露在外面。
那双手生得白净清瘦,筋骨分明。
一柄缀着红色璎珞的飞镖在修长的指尖打转,镖尖反射着翠绿的光。
周末又开始用气声批发卧槽:“这谁啊?逼格那么高,大家都避着他还不敢说话?”
本来刚出副本,周末还想跟小桃几个捋一捋扶光到底是什么情况。话刚到嘴边,就被眼前的场面震住,说话的声音都下意识夹细了。
“这个我知道。”米泽西戴推了下眼镜,“他是逐夜者工会的玩家,名叫佚名。据说有不少玩家都死在他手里,而且不是简简单单的被他杀死,是被他逼疯,自尽而死的。”
“……”周末一句“他看起来好酷”顿时卡在嗓子眼,僵了半响,干笑一声,“那他坐在这儿是……要干什么呢?等人?”
“应该是。”米泽西戴不愧为狗奴,看到这种能止小儿夜啼的传说级人物,也只是淡定地蹲下身,检查乌望的脖颈,“这些人都是来接队友的。不过……”
他们注定要空等一场了。
乌望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的两脚兽们露出混杂着低落和同情的神情,粗厚的尾巴犹豫了一下,轻轻圈了圈幼崽的小腿。
周末从毛绒绒中汲取到了一丝安慰,振作起来:“那这个佚名……也是来等队友的?是那个叫杰克的亡灵法师吗?就是咱们之前在地狱里遇到的那两具尸体的主人——那两个牛仔兄弟也提到过什么杰克——”
他看米泽西戴像是还没什么印象的样子,绞尽脑汁:“就是,小桃哥说他总喜欢把收服的亡灵随意大小丢的那个!”
“哦,他啊。”米泽西戴一秒想起,并流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显然对这种随意乱丢东西的不负责行为很不能接受,“有可能——”
他的话音未落,左前方不远处忽然闪出一团淡光。
周围等待的人纷纷期待地望去,又在确认不是自己要等的人后失望地回头。
唯有乌望等人,在看清那两道身影的瞬间绷紧了身体:“——汪!”
“……”扶光居然没有反应。
他安静地垂着头,淡色的睫毛因闭眼的动作显得更加浓长,静静伫立在拍卖张身后的样子,像是一具安眠的傀儡。
拍卖张循着犬吠声望过来,像是心情很好似的冲他们笑了一下,随后反手打了个响指。
“……”扶光依旧闭着眼,无声跟上了拍卖张的步伐。
“……”乌望震惊到失去反应,尾巴都定在空中忘摆了,盯着这两人在玩家们逐渐震惊的眼神中,径直走向佚名。
“逐夜者还真有契约精神,本以为像你们这样的大人物,都会踩着点——甚至是迟到呢!”
拍卖张夸张地展开手臂,像是想给佚名一个热情的拥抱:“没想到,你居然提前来了。”
“起开。”坐在高石上的人转了转手里的飞镖,声音听不出性别年龄,倒是能听出毫不客气,“谁说我是来见你的。往边上稍稍,你跟我们逐夜者的交易,半盏茶后才开始呢。”
拍卖张居然也不生气,依旧笑得不见眼睛:“那你就是来接队友的?那还真是可惜。这个副本活着的玩家,如今都已经站在你面前了,没有你们逐夜者的成员呢。”
“…………”
坐在高石上的人终于动了。
他抬手揭起小半兜帽,露出一双锋锐如刀的单凤眼,墨色的眸子裹挟着讥讽和寒意,扫向站在高石下的市侩商人:“你说梦话呢,拍卖张?知道我在等的队友是谁吗?”
“杰克啊,那位大名鼎鼎的亡灵法师。”拍卖张很自信,“我在本里发现了两具受杰克操纵,身体上烙印着金币纹路的亡尸,你在等的人,不是他还能是谁?”
佚名眼底的讥嘲更浓了:“有没有可能,杰克是半个月前进的本?”
“……”
现场的氛围一时变得分外紧绷。
周末看得直咽唾沫,一直到乌望扫了他一尾巴,他才猛然回神。转过头就见小桃正跟米泽西戴发着邀请:“你确定不加入红丝绒,要继续一个人单着走?你舍的得哈哥吗?”
米泽西戴眼里写着不舍得,口中还是很坚定地拒绝:“我更习惯单独行动。”
他抬手看了下自己的怀表,语速匆匆:“这次没想到能提前出来,刚好能赶上另一个我看中的本的开放时间。我先告辞,有事随时联系。”
他是真的很赶,都没等小桃回话,就调着怀表唰的一下传走。
留下小桃把玩着手里的红色信封,一张揣进自己胸前的口袋,另一张递给乌望:“哈哥叼着。这是去我们小队的临时传送锚。”
乌望“呜呜”了两声,伸爪扒拉了下周末的裤腿。准备让周末继续做它的帝王坐骑,抱着它省点儿力。
小桃却把它拉开了。
“哈哥。小周不和我们一起走。”
“?”周末手都伸一半了,闻言愣住,“为什么不一起?……哥你不会是事到临头要毁诺吧!说好了让我加入红丝绒的呢!!”
他年纪不大,一急起来声音就变得尖细,引得周围的玩家纷纷侧目。
哪怕是高石上的佚名,都有些意外地偏头看了眼谁这么胆大包天,敢在他在的场子上大声喧哗。
拍卖张倒是因为之前的嘲讽有些挂不住脸,趁着众人的注意力被周末拉走,赶紧冲着身后的扶光低喝了一声:“还不快走。开车去,还指望老子给你做司机啊?”
“……”扶光毫无波澜地脚下一转,走向公路远方停着的红色超跑,很快便被拥挤的人群遮挡了身影。
乌望收回瞪视扶光的目光,仰起头,接着瞪视眼前这两个快吵起来的两脚兽。
——之所以是“快”吵起来,是因为在吵吵的人只有周末,小桃一直神色复杂地把玩着手中的信封,一直到周末哐哐说了一大堆,眼泪都快急出来了,才淡淡开口:“之前答应你,是开玩笑的。你已经有组织了,小周。”
“不,是周末。”
“……?!”
围观的人群霎时停滞了动作,仿佛连呼吸也一并停滞了。下一秒,如同水入油锅般炸开:
“周末……安魂曲!是安魂曲!”
“你还喊个屁啊,快他妈走!”
“传送道具呢,你放哪——草,我直接进副本躲躲!”
三秒种。
足以让整条公路上的百余号玩家撤得干干净净。
也足以让周末从义愤填膺到惊惶茫然。
“什……什么安魂曲啊,”周末声音都哑了,看得乌望忍不住低叫了一声,瞅着幼崽有点心焦,“小桃哥,什么意思……啊?”
“……”小桃的目光落在周末脸上,指腹摩挲着嘴角的红痣,像是在凝视对方,又像是在走神。
片刻之后,他才向着周末伸手:“差点忘了。刚见面时给你做的伪装还没卸,难怪你的同伴没认出来。”
乌望又低低地吠了一声,看着周末身上的伪装渐渐褪去,看着周末慌乱迷茫之余,像是逐渐想明白了些什么。
“……这才是你对我用易容卡的原因吗?”
周末低着头:“不是害怕铆钉皮衣割破皮囊,是怕有人认得我的脸。”
从乌望的角度,能清晰看到周末眼底泛着一层孱弱的水光,脆弱单薄得令人心碎:“难怪。”
“难怪我最初求救的时候,小桃哥你一点都不想帮我。”
“难怪我们和米泽西戴初见,我想介绍自己的名字,你却故意打断,还开始喊我小周。”
周末猛然开头,梗着脖子,死死瞪着通红的眼睛:“我还以为,是你终于跟我亲近了,不像一开始那样,一点都不待见我了。”
乌望安抚性地圈了圈周末的足踝,不过实际意义并不大。
高石上的佚名终于一跃而下,缩地成寸,几步便迈到周末身边。跟着乌望一起左看右看,几秒后忍不住为小桃发声:“你也别瞪人家了。小桃对你还不够菩萨心肠吗?”
之前对着拍卖张,佚名态度冷硬。此时主动搭话,语气却活泛起来,乍一听竟像是普通人间随口闲聊:
“之前你跟小桃一起下本,合作得好好的杵人家一刀。杵完了还不够,还得一路跟着人家的担架开嘲讽……换成是我,你早死七八头十次了。你也就是幸运,惹到的是好心肠出了名的小桃。”
佚名抬手握住周末的肩膀:“别瞪了!你捅别人一刀,人家还在这个本里好心帮你做伪装。你这个欠人情的,怎么好意思把眼睛瞪得比恩人还圆的?走了走了,回去帮你补过生日。——对了,家主给你做的蛋糕,你吃到了吗?”
“……”一直硬得像块石头似的周末终于有了反应。
他迟钝地慢慢转过头,脸上流露出几分困惑:“家主……做的蛋糕?”
“是啊?不认你以为摇篮上的蛋糕是怎么来的,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系统好心帮你做的?”佚名像夹一只落汤小鸡崽儿似的夹住周末,“别搁这儿梗脖子了,我得赶紧把你送回工会,后面还有生意要做呢。”
这语气听着不像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传奇人物,倒像是焦头烂额于工作、还得接送孩子上下班的家长。
乌望歪了下脑袋,对这种语调非常熟悉。毕竟在桑尼公司时,它就时常听这种对话发生在实验室里。
周末同样因此感到了几分熟悉,但仍旧警惕地想往后退:“你别当我傻!摇篮是系统给我的任务奖励,你们怎么可能把蛋糕塞进任务奖励里?”
“……这种解释,真的要每年都做一次吗?”佚名摇着头很小声地发了句牢骚,深吸一口气,“这跟你的技能有关,不是很方便在公共场合谈及。”
“唉,别磨蹭了小祖宗。虽然你不记得所有和我们有关的事,但对于自己的身份,你应该也早有猜测,不是吗?线索太多了。比如,副本任务。”
佚名把玩着手里的飞镖:“这个破游戏是挺混账的,但还算公平。一个真正的新手,不会接到高难度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