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军装女士站在金属舱前,神色微妙地盯了几秒,又环视一圈各自在操作台前忙碌的研究员们,最终看向身边的负责人:“你们说打算让这块怀表生命体化?怎么化?把它做成一台机器人,安装AI程序吗?”
“不不不,”负责人烦恼地揉了下杂乱的头发,字斟句酌,“你可能无法相信,但这块怀表——它本身就荷载着极其庞大的意识洪流!”
“根本不需要AI,只要我们能设法弄明白一块金属是如何承载意识的,就能想办法把那股意识洪流拧成一个完整的意识,再给它赋予一个躯壳——”
“上帝啊!”忙碌的研究员们忽然纷纷发出惊呼,“快看!那块怀表刚刚在粒子束的攻击下自动变换形态了!”
“这是什么?看起来像什么东西的碎片……”
“是之前提到过的什么黑塔碎片吗?”
“等等,都看下回放,刚刚它转变的时候,碎片体表好像流动过几道光带,看着像不像……芯片?”
扶光不由地靠近了几分,视线刚落向这些研究员面前的仪器,画面再度切换。
眼前一片漆黑。
原本还能自由活动的身体僵滞难行,他感觉自己似乎被泡在一潭冰水中,耳畔只有机械的嗡鸣和水体更替时的汩汩响动。
有什么声音隔着水体、隔着这片黑暗闷闷地传进来:
“……别说什么‘就快成功了’!!这实验就是个错误!——不,不,从一开始,那个士兵就不该把这个黑塔碎片送回基地……你看看接触过这黑塔碎片的人都变成什么样了?!”
“当年在会议室里的人,全疯了……我们这个研究所,上上下下换了多少轮人!全都是被这东西害的!”
“咚!”
盛着水体的器皿被人从外面重重敲了一下。扶光不受控制地忽然蜷缩了一下身体,意识到自己此时可能被拉入进了实验体的视角。
从旁观者变成参与者,这是陷入幻境程度加深的表征。但扶光仍旧没有行动,因为他模糊地猜到了这位实验体的身份,更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你还捧着你那记录板做什么!!我说的话你没听明白吗?!你他妈的也会死,没人能在这个实验室活过三个月!”
“我……我知道,但我这体格,不进实验室,下副本也活不过三个月吧?你不要再激动了,去治疗室休息一下吧,你现在这么暴躁,不是因为真觉得这实验没用,是被实验体46735377号逸散的精神污染侵蚀——”
“老子没事!!”
“……好吧。那我……继续……汇报了?今天需要完成的工作,是确认实验体46735377号的痛觉阈值。它的皮肤虽然比普通人类更加坚韧,但一旦受伤,伤口极难愈合。即便是被纸划破皮肤,如果不及时用药物止血,也会因大量流失血液而陷入虚弱。克里斯提出的建议是,将它的痛觉敏锐度拉到最高,以避免这种乌——”
“最高?好!就拉到最高!我来设置!”
“诶——等等!!实验体46735377号正在接受药物和物理的改造,痛觉敏锐度拉到最高,它会受不——”
一切声音倏然远去。
疼痛,剧烈的疼痛如同海啸般卷席而来,霎时将扶光的意识冲刷得断片了几秒。
他好像被人架在火上烧,又好像滚进了针山里,长针细细麻麻扎进全身上下,又渗透毛孔,一点一点钻进血肉里,钻进骨髓里。
他在挣扎出几分清醒意识的瞬间强制自己从主视角脱离,飞出半米后忍不住回望,看见黑暗中有团隐约的白色在剧烈地痉挛、痛苦地扭曲身体,像一道苍白闪电的残像,令扶光下意识地侧开视线,只觉得触目惊心。
他很难将这道身影和他熟识的那个乌望联系在一起,毕竟对方似乎总是锋锐无匹的、难以对付的,强大、心思难测这些词汇才配和对方的名姓联系在一起,弱小、痛苦和那人半点不搭。
他不知道眼前的画面有多大程度受到了幻境的扭曲,但他更倾向于,这或许真是那人的切身经历,因为在初遇同行的那段时间,乌望好像的确很不喜欢做任何有受伤风险的事,唯一一次铤而走险,可能也就是生挖他的心脏——
眼前忽然一亮。
如果换在平时,习惯了和光明作伴的扶光根本不会在意这点亮度上的变动,但这一次,再度被扯入主视角的他近乎本能地闭紧了眼睛,才从那种被光扎伤双眼的疼痛中缓过来。
缓缓睁开眼睛的过程中,某些细碎的画面从他脑海中一一掠过,几乎都是乌望直视光后闭上双眼,随后又侧开视线的。
从前不曾注意,是因为对方的神情实在是太过自然,没有展露出丝毫痛感,哪怕偶有皱眉,也只是平淡轻微的表情变化,和正常人被闪了下眼睛毫无差别。
唯一一次表现得异常明显,可能还是乌望装狗的那会,他强行使用晦朔炸开“地狱”,对方的确因为强光而捂着眼睛趴在地上呜呜了一会,但谁会怀疑一条狗的反应……哪怕是后来知晓对方装狗的真相,他也只觉得那是浮夸的演戏,没想过会是……真的有那么疼?
……那刚刚在门边,乌望为什么看着他的法器,没有挪开视线?
他在朦胧间沉思着,依稀听见有人似乎在喊他的名字,大概是现实中的乌望发觉他的异样,在尝试唤醒他。
但扶光看了眼周围熟悉的场面,几乎没什么犹豫地继续放任自己更深地陷入幻境——
……………
这是一个老式的地铁车站。
无望半跪在地上,平复自己的呼吸,身边是三四个堆垒在一起的NPC,胸口被他一剑贯穿,钉在地面。
“结束了,这是最后一波怪物。”扶光逗弄着指尖的晦朔,将自己身上的暗伤一一逆转,“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休息,还是接着下副本?”
…………
这一段记忆,扶光非常熟悉。
接下来就该是他的天赋预视被动触发,“看见”前一秒还好好的无望骤然发难,下一秒就以手为爪,狠狠贯穿他的胸口。
他倒不至于盲信预视,二话不说就动手反击,只不动声色地抓住游来游去的晦朔,绷紧了身体。
然后,事情就像他预视的那样发展了——半跪在地的无望蓦然抛开长剑,反手为爪,合身攻来。他抖出锁链反击,却因为锁链不允许他下杀手而落后一步,只将无望打得重伤,自己也丢了心脏。
他后来一直想不明白,无望好好地为什么要攻击他,难道他的心脏对无望来说有什么价值?
直到这一刻,他跟随着无望的视角,从半跪在地,低头喘息,再到抬起头颅,侧目回视。
透过毫无缝隙的面具,他“看见”的不是自己,而是一团巨大的,笼罩着黑雾的光团,混沌且不祥地翻涌着各种情绪。
一些久经沉淀的情绪裹覆在黑雾的更深层,也有一些崭新的情绪,以浓郁扎眼的色泽流溢在黑雾之外。
是代表着疑虑和防备的狞紫,还有充满着杀意、越发鲜亮的血红。
无望的动作顿了一下,并没有因此立刻行动,而是无声地调整了人造躯壳的视觉,忽略了那团充满敌意的光团,视线再度穿透面具,扫描向那个站在不远处的同伴每一寸肌肉的变动。
他看见了对面的人抬手攥住晦朔,是同行期间每一次发起进攻的前兆;浑身绷紧的肌肉,意味着对方将毫无保留地动手。
于是,他们几乎同时出手,先后负伤,并笃定地认为是对方动杀心在前,自己反击在后——
“扶光!”
乌望烦躁地一手揪住靠睡在椅子上的人的衣领,差点没把那两片可怜的布料扯碎:“醒——你醒了?”
乌望飞快丢开扯皱的衣领,跟丢什么垃圾似的:“多少年没睡过觉?喊你还不舍得醒?”
换成以往,扶光早阴阳回去了,但这会儿嘴一张,话忽然有点说不出口,主要是好像少了几分保持敌意的底气:“……我陷入幻境,你不顺手捅刀,还想叫醒我?”
乌望:“?”
怎么感觉这人眼神有点怪……算了。
乌望不耐地踹开房门:“你知道现在几点了?进攻计划都走完一轮了,人死了大半,颜洄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回溯了时间,现在状态——”
扶光迅速起身:“在哪?把他们都带过来。”
“还用你提醒?”乌望靠在门边,指了指对面他的房间,“对着那儿用晦朔,最好能多往前倒一倒时间,给我倒出个新屋子,免得我今晚还得留宿。”
本来还因为误解有些底气削减的扶光:“……?”
占了我的床舒舒服服躺一晚,你还不满意了?这什么嫌弃的语气?
“想得倒美。”扶光一字一句地说,反而放松下来。毕竟乌望还有闲心在这儿纠结他的房间新旧,用脚想也能猜到局面估计已经被对方控制住,就差一点收尾。
“帮你打扫屋子,你能开出什么价格做交易?——哦,差点忘了,这屋子里要回溯的人里应该还有不少你的同伴,你又要拿什么做交易?”
隔壁房间里,没因重伤濒死,倒是快被生活垃圾熏死的颜洄靠坐在门边,逐渐:“……?”
……前辈在干什么?
为什么这些问题问得都……怪怪的?
第47章
乌望倒是没觉得这些问题怪。毕竟他和扶光一向都是这么谈事的,要么拿出足以打动对方的利益,要么手握对方的把柄。
他手中的筹码多,不怕做交易。正准备再度提出提供供能的事,一抹金芒忽然从他耳边掠过。
“开个玩笑而已……既然被困在同一个副本,那大家就是同伴。救同伴还需要什么交易?”扶光不紧不慢地走向屋外,抬指接住折返的晦朔。
他语气真挚,要不是乌望几度差点被面前的人勒断脖子,真要信他的鬼话了:“房间也替你回溯了,进门看看满不满意?”
“……?”乌望狐疑地站直身体,有点防备,“真不需要交易?我可以帮你疗伤。”
扶光拉开隔壁的房门:“拍卖张有的是钱,不用替我省。”
乌望:“……???”
……好黑心的上司!
怀揣着对拍卖张的同情,乌望随手关上房门,走回自己的房间。几乎刚跨过门槛,眉头就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
屋子的确被回溯回了最干净的状态,家具墙漆的刺鼻气息顶替了垃圾味,说不清哪种更糟。
好在有瓜可吃,多多少少缓解了这点烦躁:
“颜洄,能解释一下吗?”
孔未晞的语气很平静,但莫名让人感觉山雨欲来:“为什么你也能回溯时间?为什么你回溯时间后,会迅速老化?”
“——你是一个琴师,为什么一直戴着不便于拨弦的手套?为什么琴坏了,你也不去修?”
乌望四下看了眼,在床边欣然就座。正作壁上观看着颜洄拙劣的掩饰,身边床沿忽然一陷。
“……?”乌望缓缓偏过头,“我允许你坐了?”
这话好像有点耳熟。
扶光被逗得轻声发笑,声音压得低低的,以免打扰孔未晞事后算账,影响某人吃瓜:“你怎么这么双标?”
乌望懒得理他,转回头继续专心致志地吃他的第一手鲜瓜。
颜洄:“只是使用道具的正常代价——”
“你当我是周末?”孔未晞相当难得的说了句不那么妥帖的话,“你难道不知道?这一次回溯时间,所有人都留有记忆。”
“我记得很清楚,在回溯时间前你动手损坏了怀表,拿着它想跳转副本——然后,时间就从晚上九点回溯到了现在的七点。”
孔未晞拿起自己的怀表:“我要不要也试下,损坏怀表后尝试更换副本,能不能也回溯时——”
“别!”颜洄急道,“怀表能说损坏就损坏吗?我的表坏只是意外,坏的部件也很精巧,可以随时装卸,你……我、我说,你别乱试。”
乌望眼角的余光瞥见旁边又无声地蹭来一道身影。
李迩抱着膝盖贴在床边,两眼发直,又忍不住吃瓜吃得喷香:“你说我这违约违得亏不亏?就他妈不该插手小情侣之间的你追我逃……”
乌望深表同情,但是继续吃瓜:
“破损的怀表具有时间回溯的功能,这也是我很早之前无意识发觉的……”
颜洄浑身紧绷地盯着孔未晞,像是生怕对方真拿阔剑砸怀表,“最开始我还觉得这功能不错,你每次使用[大庇天下],总是伤得很重,用它就能替你将伤口回溯——后来我才发现,回溯是需要代价的。”
孔未晞顿了几秒,眼神变得复杂:“代价是寿命?所以你带上手套,穿得比以前还厚重,是因为身体已经老化了?……你离开,是不想让我发现你的异常?”
李迩小小地嘶了一声,又歪过头看扶光:“那你回溯时间……”
扶光把玩着手中的晦朔:“我还算幸运,只需要支付一点点力量而已,远不到损伤性命的程度。”
他一瞥就看出李迩在想什么:“别拿颜洄和我比较,那不公平。”
李迩:“?”不公平是什么意思?是说颜洄不配,还是扶光有什么先决优势,所以这俩人不该放在一个赛道上比较?
乌望被左右两边吵得想打人,寒着脸一脚把扶光踹开,继续瞥着场中:
颜洄:“……是有这样的想法,但我更希望自己离开后,你会因为没有人能为你疗伤,减少使用[大庇天下]的次数,或者,不要全阶解封——”
“那你这计划还挺成功啊,”愚者摸着自己圆乎乎的下巴,“你离开之后,会长真的没再全阶解封过技能了。”
所以孔未晞才那么急切想要找回颜洄,毕竟颜洄不在,她就不能全解解放自己的技能,对于逐夜者的战斗力来说,是重大的损失。
李迩又往乌望的方向歪了歪:“看明白了。感情这两个人中间,苦恋的那个其实是颜洄?满脑子想着怎么让心上人少受点伤。孔未晞她纯纯就是个事业脑嘛,抓人回来只是想甩开了打架!”
乌望深以为然,但瓜吃的差不多了,该开口的还是得开口:“复盘吧。白天的计划为什么失败?——我先反省,昨晚住的屋子里有个蠢货身陷幻境,足足睡过了一整个白天都叫不醒,害得我踩着计划的尾巴赶到现场,差点就连黄花菜都凉了。”
重新坐回床边的“蠢货”:“……”
你管这个叫“反省”?
乌望觉得是,垂目看向李迩:“到你了。”
李迩:“……”
这小子,到底谁才是队长?!
但有可能是这个从上往下睥睨的角度比较具有压迫感吧,李迩话都到嘴边了,看着乌望那双淡淡落下视线的幽蓝色眸子,话锋不由得一转:“副楼道长的速度比我想象得更快。”
“[讴歌]需要发动时间和安全的演奏地点,愚者尝试用[崩坏的快乐残影]给我打掩护,但那怪物好像完全不受幻觉影响,我们俩的战斗力等同于作废。”
剩余的人也陆续反馈了情况,小桃总结:“这个清道夫仿品攻击力高、防御力高、速度点满,对幻觉和毒蛊有抗性……”
“听起来根本打不动啊,”被安置在圆桌边的周末终于打着哈欠醒来,“你们在干什么?”
“我就是晕了一觉而已,你们的计划已经从逃亡改成跟清道夫死磕了?——磕不动的,要是能磕动,我还用得着每年都去炸一次孤舟?孤舟早被我炸没了。”
“但你的确炸毁过孤舟的引擎,对不对?”李迩搭在手臂上的手指忽然敲了敲,眼底掠过一抹亮光,“那是不是说明,你的技能可以对清道夫造成伤害?”
“……我不记得。”周末面无表情地提醒,“我有个[永远的16岁]debuff——”
“就是这个debuff!”
李迩霍然起身,激动地在原地转了几圈,蓦然回身,指向小桃:“我记得你跟我提过,之前有个什么幸运骰子,对周末下过一段判词——原话怎么说来着?”
小桃无语:“这谁能记得——”
乌望一字不差地背:“现在是黑塔时间18点整。伦敦市依旧多云转雨,■■一如既往地眷顾着你。”
“没有人能夺走这份眷顾,哪怕是死亡也不行。”
李迩重重地一打响指:“——就是这个!”
“你们听见没?‘哪怕是死亡也不行’。”
他猛地一撑圆桌:“之前因为担心周末在17岁生日前死,就无法回溯岁数,没人敢真让周末在17岁前死过。但如果周末就如判词所说,被某个存在眷顾,哪怕没有这个debuff,也死不掉呢?”
“你们仔细想想看?周末上孤舟炸引擎,又不是把自己炸了,可以炸完,全身而退的呀,为什么每次都会‘死’?”
“是不是只可能是被孤舟抓住,清理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的debuff效果,和那些被孤舟重新被抓回副本、一切清零的玩家那么像,是因为这个debuff不是技能自带的,而是孤舟给他额外上的限制?”
李迩踱着的步子越来越快:“他炸完孤舟……被孤舟抓住……结果孤舟发现根本杀不死他……所以只能在他身上下这么个[永远的16岁]debuff,让他年年都清零重来!”
周末当场起立,一拔孔未晞的阔剑:“——撒手啊会长,我就算真死了,不是还有颜洄?他用怀表回溯时间,扶光再给他充值,还怕我真死了吗?”
屋里低低地响起交谈争辩声,也就只有乌望和扶光坐在床沿,端着同样游离在外的淡然神情。
乌望听着听着还偏过头:“怎么颜洄回溯时间能逆转死亡,你不能?”
他语含挤兑:“刚刚还夸下海口,说什么拿颜洄和你比不公平……你到底行不行?”
扶光没被激怒,反倒笑着也贴近几分:“那是因为……这晦朔不是我的本命法宝,我只能强行驱使,效果自然大打折扣。”
乌望挑眉:“本命法宝还能不是自己的?”
扶光笑了一下,抬手露了露袖间的手腕:“这锁链也不是。我的本命法宝是那七根琴弦,叫做‘九歌’。”
“?”乌望奇怪地看了扶光一眼,“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锁链不可能是你的法宝,一天到晚挡着你杀人……怎么,难道你给它也取了名字?”
扶光理所当然地点头:“它叫不夜侯。因为得到它的时候,我坐在湖水边喝了许久的茶,久不能眠,所以给它取名,不夜侯。”
比起把玩在手指间的晦朔,扶光其实罕少将不夜侯拿出来示人,除非是用来杀人。
其余时候,哪怕是无意识地摩挲,他也总是三指掖着袖角,两指探入袖中,这动作比起现代的西服,可能换一套广袖宽袍更合适。
乌望没打算就扶光的私事多做了解,随口搭完便收回视线。再看场上,周末已经亲身验证完李迩的猜想,震惊地摸着自己明明该被阔剑砍成两截,但此时连条疤都没留下的脖颈。
扶光又返回来挤兑乌望:“看看人家小周,再看看你的运气。你以前究竟做过什么缺德事,能倒霉成这样?”
他话说得挤兑人,但语气里其实没包含什么讥讽的意思,只抚了下自己的胸口,若有所思:“当初那个骰子给我下的批命是‘曾幸运过,后来不了’。我对这转变的确有所察觉……是在你掏走我的心脏,在我筋脉中遗留下残余力量后才开始的。”
扶光探究地看着乌望:“那持有这份力量的你呢?你这么倒霉,和你本是黑塔碎片有关系吗?”
乌望顿了一下,想想又觉得这事没什么隐瞒的必要,正想点头认下,一直坐在门边的小桃忽地站起。
他胸口因为紊乱的呼吸剧烈起伏:“……那照这个情况,我的判词又是怎么回事?什么叫做有人压住了我的鸿运当头,我本该是命运的宠儿??”
扶光转头看了小桃一眼,又回过头用手肘轻捣了乌望一下:“你看,还记不记得之前我说过什么?”
“什么,”刚刚还能把一个月多前一枚骰子的话背得一字不差的乌望面无表情,“忘了。”
他嫌恶地往旁边挪了几寸:“别总是动手动脚,我恐同。”
用手肘捣一下而已,最多嫌烦,和恐同有什么关系?
但他并不在意这点小问题,只兴致盎然地跟乌望接着聊:“我说过,小桃的技能似乎有些超模。如果能升到S级,会不会能看穿游戏本身的运行机制,揪出游戏的漏洞?孤舟应该不会放任这样的技能出现。”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这段话他并没有收敛声音。
李迩立即虚指了一下扶光,递了个英雄所见略同的眼神:“还有一点。小桃不记得自己的过去,这重伤后失忆的情况,也和孤舟清除记忆的手段极为吻合。”
“嘶……还真是……”
“有没有可能,在小桃重伤昏迷之前,他的技能其实已经升到了S级?孤舟忌惮这个堪称外挂的技能,所以硬把它压回了A级。”
“所以那个骰子才说什么‘被压抑’,‘本该是命运的宠儿’吗……”
众人越品越对,愚者用力一拍桌子:“我觉得就是这样了!什么样的技能能配得上‘命运的宠儿’这种形容?就小桃现在这种时灵时不灵,遇到比自己强的NPC还会扫出一堆???的状态,能叫命运的宠儿吗?”
孔未晞思忖着提出反对意见:“但我曾带着周末去找拓荒者工会的祷者,请他试着替周末驱散那个debuff,他却没有驱散成功。”
乌望搭在膝上的手习惯性地动了下指尖:“可能,那个‘debuff’是通过植入芯片达成效果的。并不是借由玄学手段。”
“对……有道理……”小桃喃喃,“每年清除一次记忆,这是个长期的过程,要抑制我的技能,也是个长期的过程……”
他抬头看向米泽西戴:“你能检——不对。”
小桃摇了摇头,还是理智地说:“以现在这个副本的条件,就算有米泽西戴在,没有仪器也白搭。还是得等到出本再找机会做检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应对正副楼道长的办法。”
乌望提醒李迩:“所以你最开始想说的是什么?只是周末和小桃有可能被孤舟动过手脚的推测?”
李迩噢了声:“其实跟这些都挨不着,我就是刚好想明白了这两件事,有点激动,就顺便一搭。”
他烦躁地抓抓头,在愚者脱口而出“随便一搭就能搭出这么重磅的炸弹”前坦诚道:
“其实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一切计谋都是无用功。”
“我和孔会长都没什么精妙的方案,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设法提高我方战力——除了这一回可以参战的乌望和扶光,我认为,周末也可以动手。”
“?动手什么动手?”周末皱着眉头,“会长没跟你说吗?我的技能不适合集体行动。技能会将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个体都判定为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