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你之前提到的,”元楚星眼睛亮晶晶的,“你说的没错,人类确实很喜欢借助某些外物来表达自己心情。”
“他们就是这么别扭的生物。当他们觉得一朵花很好看,他们不一定会直接夸赞它的容貌,而是说它的香气很清冽,说它品性很高洁。人类总将自己的心情和价值赋予在了那些外物的身上,弯弯绕绕的,从不直白地表达。”
“对待非人生物是这样,对待喜欢的人更是这样。——而我,”元楚星笑了起来,“我也是这样。”
元楚星回头看着云藏月,一字一句,每一个字都像是含在了蜜糖里:
“小月,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元楚星这么说着,温柔地摸了摸云藏月的脸。
“小月,如果你是真实的话,那请你——”
他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轻得就像是梦语。
“来现实里,找到我吧。”
天气阴沉沉的, 连带空气也不太好闻。
一个年纪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小孩子站在窗边,看着外边风雨欲来的景象。
这是一片老旧的小区,专门用来作为出租房,时间很久了, 房子密密麻麻地并在一起。
明明是在在地面上的房子, 但住在这里的人就像是挤在地下城里的老鼠, 打开窗时,连阳光都是难得一见的奢侈品。
他听到一片呼呼的风声,看见对面的窗台里挂着的衣服被大风吹动。
有一点雨丝开始飘了进来。
小少年伸出手,手心便多了一点冰凉。
他垂下蓝色的眼睛,纤长的睫毛在雪白的小脸上投落浅淡的阴影。
“下雨了。”
元楚星自言自语道。
外边的天气如何元楚星其实并不怎么关心。
但是恶劣的天气会出现一个问题:唯一能给元楚星送来吃食的保姆今天也不会来了。
这间房间并不算大, 一室一厅,厨房逼仄, 卫生间也很小, 加上光线阴暗照不到太阳和老房子特有的破败感,使得住在这里的人没有什么体验感。
房子小, 冰箱也小。
里边什么吃的东西都没有了。
算上今晚,这是元楚星挨饿的第三天。
保姆已经三天没有出现在元楚星眼前了。
她本来就不喜欢元楚星, 没有人监管, 对元楚星更是疏忽。
元楚星总是饥一顿饱一顿的,但之前好歹偶尔有饭吃,不会被饿这么久。
元楚星呆呆地坐在沙发上, 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个不停。
他感到有些委屈, 只能将热水壶里冷掉的热水全部倒出来喝掉。
水明明将胃撑满了,但是饥饿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门又被从外边锁上了, 元楚星想出门也没有办法。
窗户外边的风雨比先前更大了,呼呼的风声听上去格外凄厉。
元楚星走到被锁起来的门前发着呆。
这扇门很高, 对于元楚星而言就更高了。
它就像是一只沉默的巨兽,堵住了唯一的逃生口。
元楚星靠坐在门前,本就没什么表情的小脸看上去似乎更低落了。
他抿着泛白的唇,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膝盖。
发了一会呆,元楚星从口袋里掏出自己小小的日记本。
那本子只有巴掌大小,但很厚,封皮是普通的黄色,里边的纸页也有些粗制滥造。
不过元楚星很喜欢它。
或许是因为总是一个人待着,元楚星喜欢写日记。
这是他唯一的消遣。
【X月X日天气:阴雨】
【今天又下雨了……雨下了好久。】
元楚星慢慢地动着笔,脑袋也有些晕乎。
他其实并不讨厌雨天。
保姆并不和元楚星住在一起,每次下雨的时候,保姆都不会过来。
元楚星便得以有一段安静的、独属于自己的空间。
如果不是这次间隔太久,元楚星太饿了,他可能还会希望雨天能够持续久一点。
【家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我肚子好饿。】
元楚星委屈巴巴地在日记本上写字。
日记的格式是元楚星从电视里学来的。
电视是卫星电视,好看的需要钱,但一些频道却可以免费看。
元楚星偷偷观察过保姆怎么看的电视,就算她走的时候将电源关了,也学会了开和看。
有一次,电视里的主角伏在桌上写日记,配上的独白说,这小小的本子,记载的是只有自己知道的独一无二的世界。
元楚星觉得很特别,也学着写。
可惜那会元楚星并不知道这部电视剧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那位主角之后的结局。
而且,就算是看电视也得背着保姆才行。
她不喜欢元楚星,便觉得元楚星做什么都是错。
元楚星要是当着她的面打开电视,就会被她骂浪费电费,所以元楚星一直背着她偷偷地看。
但昨天看电视的时候,又刮风又下雨还打雷,电视便一下子黑屏了,元楚星尝试了好几次也没有将它重新打开。
【如果有什么东西能吃就好了……】
元楚星一字一句认真地在本子上写。
他垂着眼睛,脸上的神情此时看上去竟有些天真无邪。
【宋阿姨虽然做的饭很难吃,但是我想吃饭。宋阿姨什么时候能来呢?】
元楚星苦恼地在本子上写下自己的烦恼。
这是他第一次带着祈愿般的口吻在写日记,也是第一次情绪如此直白。
翻开之前的日记,元楚星写下的只有一些很客观又冷淡的文字,像是【今天又没吃饱】【看电视看了一个小时三十七分钟】【吃到有虫子的苹果了】之类的东西。
那些东西与其说是日记,不如说是碎碎念或者是单纯的记录。
兴许是太饿了,元楚星本能地借助写日记这件事情转移自己的饥饿,只要有事情做,可能就不会饿到失去理智。
【要是宋阿姨能立刻出现就好了。】
元楚星写下最后一句话。
“哗啦啦。”
外边的风雨更大了,元楚星迷迷糊糊的,也想不起来要去关窗。
就在此时。
“扣扣。”
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埋头写着日记的元楚星有些茫然地抬起头,下意识地看向门把手。
门把手并没有自己拧动起来,外边来的难不成是陌生人?
这么想着,元楚星便站了起身,努力踮踮脚,离猫眼依旧差了老远的距离。
“好高啊……”
元楚星不开心地抿了抿唇,便去桌子边搬来他的小凳子,踩在上边往外看。
从猫眼里,元楚星看到了外边敲门的人。
——外边是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女人。
她散着头发,穿着深红色的裙子,鞋子不知道丢到了哪里去,正赤.裸着,浑身不停往下滴着水。
兴许是这大雨的天气太过恶劣,女人露出的肌肤都苍白到泛起青紫,显得无比怪异。
可元楚星却有些高兴。
他认得她。
“宋阿姨。”元楚星轻轻地喊。
他个子并不高,远比同龄人要瘦小,连声音也细细软软的。
被呼喊的女人并没有回应,即便这里的隔音很差,她也像是没有听到那般毫无动静。
要是平时,她早就露出厌烦的神色,恶狠狠地看向元楚星。
可此时她一动也不动,像是一具尸体,静静地站在门前。
元楚星静静地盯了她一会,有些奇怪地歪了下脑袋。
“宋阿姨,你怎么不进来?”
门是被从外边锁起来的,钥匙在保姆手里。
她想起来了就过来给元楚星做饭,做完饭就离开,将元楚星锁在家里。
听到这句话,被唤为宋阿姨的女人微微抽搐了一下,像是卡顿的机器人正在慢慢恢复电源,她抬起一张会叫人做噩梦的脸。
她的脑袋已经被削了小半个下来,如同遭遇了什么重大事故。
坚硬的头骨没了一小半,露出里边红红白白的存在。
那些鲜血从开口流满了她的脸庞,保姆满脸无神。
“元、元楚……星……”
“……小、小星……”
连声音都断断续续的,像是故障的机器。
元楚星到底是个小孩子,看到保姆就知道今天自己不用继续饿肚子了,弯了弯眼睛开心地回应:“嗯,是我呀。”
他继续疑惑地问:“宋阿姨,你怎么还不进来呀?”
这是元楚星问的第二遍。
将这句话听清的保姆总算有了动作。
她机械地从口袋里掏钥匙,掏了好几次才找到。
她打开了门,在元楚星高兴的注视下走进了房子里。
血水和雨水一瞬间弄脏了地板。
从外边进来的保姆很快又没了动静。
元楚星看了她一会,伸手拉了拉她的衣服。
那衣服原来并不是深红色,而是被鲜血染红又凝固了,沾染在白色的布料上。
“宋阿姨,我肚子饿了。”元楚星平静地说。
说话的时候,元楚星还在看着保姆。
平日里,保姆最厌恶元楚星这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太过干净澄澈了,像是能将世间所有黑暗映射出来。
保姆很讨厌元楚星,即便元楚星不明白这种恶意从何而来,但小孩子敏锐的雷达让元楚星平日里能避着保姆就避着保姆。
然而现在,出现在元楚星面前的保姆没有像往常一样骂元楚星不许这么看着她,也没有说他是个没人要的贱种,她身上那种膨胀的恶意好像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元楚星只有被讨厌的经验,这个时候只要不出声,然后努力躲开就好了。
可他没有应对此时情况的经验。
元楚星只能懵懂地用那双蓝色的大眼睛注视着和以往迥乎不同的保姆。
“宋阿姨……”
元楚星慢慢捉紧了她的衣服,有些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不等元楚星继续说话,咕噜噜的声音便从元楚星的肚子里清晰地传了出来。
听到肚子不争气叫唤的声音,元楚星有些羞窘,垂下的睫羽扑朔着。
“我好饿,想吃东西……”
他不好意思地说。
被牵着衣角的保姆低头望了元楚星一眼。
她的眼睛已经完全失焦,一只眼球格外凸出,从侧面看就像是一个摇摇欲坠的玻璃球。
“我……马上,去……做饭……”
她这么说着,摇摇晃晃地走进了厨房。
元楚星却茫然起来了。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保姆身边,像是条乖巧的小尾巴。
元楚星有些奇怪,忍不住说道:“可是,宋阿姨……”
他扬起雪白的小脸,认真地询问着:“家里什么都没有,你也没有买菜,怎么做饭呢?”
听到元楚星的话, 保姆低着头看着元楚星。
这个角度让她的眼珠看上去更像是随时都要掉下来了,显得有些恐怖。
元楚星眼巴巴地瞅着保姆。
他也不想开口破坏气氛,但是宋阿姨今天给元楚星的感觉真的很奇怪。
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保姆依旧按照往常的样子做着菜, 即便手里都是空气也不觉得尴尬。
“宋阿姨, 我好饿。”元楚星又拉了拉她的衣袖, 有些委屈地说。
他声音小小的,小孩子含含糊糊的咬字听上去就像是撒娇:“我已经三天没有吃过饭了。”
保姆无神地看了元楚星一会,才后知后觉般恍然大悟起来。
“对、没有……没有食材了……”
她像是一具被感染了僵尸病毒的尸体,慢吞吞左右环视了一圈,见狭小逼仄的厨房里空荡荡的, 连白米都没有。
保姆思索了一会,在元楚星期待的视线里, 将自己不知何时垂到鼻梁的眼球摘了下来。
“噗呲。”
眼球从眼眶断裂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些血液像是在她的身体里早已凝固了,血从保姆的脸上滴落时如同一条缓慢蜿蜒爬行的、黑红色的蛇。
“吃这个……”她痴呆地说道。
元楚星明亮的大眼睛映照着保姆此时恐怖的姿态。
他像是没有发觉任何异常, 只捂着自己还在咕噜噜叫个不停的肚子:“不想吃眼球,”元楚星继续偷偷摸摸地瞅着保姆, 试图和平时不一样的宋阿姨提着要求, “想吃小米糕和焖豆腐……”
说到喜欢的菜,元楚星的嘴巴里悄悄分泌着口水。
保姆很少买肉回来,平日里煮菜也很随便, 没有多少技术含量的小米糕和焖豆腐算是元楚星在她手里吃到最好吃的东西了。
越想元楚星觉得越饿,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保姆。
不知道为什么……
元楚星偷偷咽了口唾沫。
总觉得,比起单股挖出来的眼球, 一整个宋阿姨看上去似乎更好吃……
元楚星另一只藏在口袋里的手摸了摸自己的日记本,脑子都有些晕晕乎乎。
这个宋阿姨的话, 能和她说让她给自己咬一口么?
“宋阿姨……”
元楚星期期艾艾,还没有提出请求,一直行举迟缓的保姆像是听到了什么关键字,她僵硬的表情慢慢变得严肃起来。
她和平时一样训斥道:“不、不许挑食!”
熟悉的训斥让元楚星一下子从那种诡异的饥饿中清醒了过来。
他不安地低下头,下意识地道歉:“对不起,宋阿姨,我、我不该觉得你好吃QAQ”
保姆仿佛没有听到元楚星的话,她装模作样地将厨房扫视了一圈,举起眼珠,动作和声音逐渐流畅起来:“你、你太弱了,这个,有营养。不能挑食!”
元楚星闻言有些闷闷不乐:“好吧……”
他歪着头,瘦得几乎没剩多少婴儿肥的小脸上满是纯真的疑惑。
元楚星问:“那宋阿姨,你要怎么做这道菜呢?”
“清蒸,红烧,还是大火翻炒?又或者其他的办法?”
元楚星越说越觉得饿,太久没进食,让他的思维都愈发恍惚起来。
保姆挖出的那只眼睛先前悬着时就像是一个玻璃球,被挖下来之后反而滴溜溜地乱转。
那只瞳孔在青紫发白的眼白上收缩又扩大,转了老半天之后,诡异地将视线停到了保姆身边的元楚星上,然后猛然从保姆手里挣脱。
元楚星下意识地伸手,活物般转动的眼球就落到了他手心里。
元楚星小小的一只,冷不丁接到了一整只眼球,整个人看上去还有些呆。
眼珠上残存的乌黑血迹和人体组织将元楚星雪白的掌心弄脏了,小孩子细细的手指捉着它,就像是捧住了一个大号的玩具。
眼珠子亲昵地蹭了蹭元楚星的手,弄得元楚星痒痒的,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元楚星从来没有过玩具,见它这般可爱,小脸慢慢红了:“宋阿姨,我能留着它么?我不想吃它了。”
保姆沉默了一会,像是在思索。
“你想留着它……?”
元楚星点点头,空出另一只手又拉住了保姆的袖子,小心翼翼地问:“可以么?”
保姆停顿了好一会,才说道:“想留着、就留着吧。”
元楚星心满意足地弯了弯眼睛:“谢谢宋阿姨。”
得到了玩具,元楚星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蛋都多了几分血色。
保姆面色青白,像是卡住的机器人:“可小星等下、吃什么呢?”
兴许是见保姆态度松动,原本还有些无措的元楚星慢慢就适应起来了。
他扬起小脸,天真无邪道:“阿姨有两只眼睛,这只留给我,阿姨把另一只眼睛摘下来做菜吧,好不好?”
“好、好的……”
保姆像是被元楚星说服了,手举到了自己另一只眼球在的地方,嘴巴里还在安抚着:“先暂时、吃这个……等雨停了,阿姨再给小星,找丰盛的食材,做好吃的……”
“真的吗?好呀!”
元楚星开心地弯了弯眼睛,扁扁的肚子似乎都因为这个大饼而感到没那么饥饿了。
“想吃大餐!”他眼巴巴地说。
就在这时,外边又响起了新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停在门前。
李助理将手机塞进口袋,合好雨伞。
这里太过偏僻,以至于连车都开不进来。
他将车停在远处,路难走,又下着大雨,走进来花了十几分钟。
李助理皱着眉头,看着完全湿掉的裤脚和进了不少水的皮鞋,忍不住低骂了一声:“该死的破天气!”
终于走到了楼道里,李助理仔细检查了一番。
他怀里捂着的坚硬文件夹倒是没被淋湿,这让李助理松了一口气。
老城区很破旧,一片过来都是廉价的出租屋。
这边过来的楼基本都很高,但要么没有电梯,要么电梯老旧得不能使用。
能使用的也老旧逼仄,里边充斥满烟味。
李助理来先前看过资料,知道自己要找的人是个只有八岁的小孩。
那小孩就住在这些挤在一起的廉价房子里。
李助理仰着头,好消息是,这栋楼有电梯,李助理来的时候还没人和他挤;坏消息是,电梯打开的那一瞬让李助理都被吓了一跳。
电梯内部脏兮兮的,脚印、泥点、污水,各种各样的痕迹肮脏缭乱。
李助理甚至在里边看到了一滩血水。
“……应该是红色的颜料被打翻了吧?”
李助理这么猜测着,总不可能是真的血,真要出凶杀案,早就有人报警了。
走进去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李助理的错觉,他似乎闻到了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像是土腥,又像是铜锈,还有点高温后腐烂后又被大雨冲刷后发酵的恶臭味,这些味道混杂在一起,让李助理几乎作呕。
等电梯停好后,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来到元楚星的家门前。
保姆进来的时候并没有锁上大门,留了条小缝,轻轻一推便能被推开。
“你好,请问有人在——”
李助理本来想敲门,手指才压上去,门就开了。
沉浸在对话里的两个人没有一个注意到外边的动静。
李助理轻而易举地将这间房子所有的一切收纳进眼底。
破旧的家具,逼仄的空间。
一位小孩子亲昵地拉住另一个大人的衣袖,似乎在说些亲密的话。
“……家吗?”李助理的话卡在二楼喉咙里。
李助理一眼就认出了那小孩子便是他此次前来的目标,他身边的女性不出意外,应该是照顾他的保姆。
这原本是很平常温馨的场景,如果忽略孩子手心里如同活物般乱转着的眼球、大人被削了小半个脑袋又缺了一只眼睛的诡异模样的话。
他手里的文件一下子掉落在了地上,响起一声清脆的脆响。
里边的大人和小孩同时转过头看向了他。
小孩子有着一张很好看的脸,即便他看上去有些营养不良,但漂亮的白发和蓝色的眼睛在暗色的环境下也像是闪烁着美丽的莹光。
而身体、或者说,尸体无比凄惨的保姆,正常人像她这样早就死亡了,现在她却依旧如活人般行动着,歪着头打量着他。
李助理感到恐惧,难以形容的毛骨悚然让他鸡皮疙瘩起了一地。
“……、……”
说不出话来。
甚至大脑一片空白。
在对上保姆仅剩的那只无神的眼球后,那种巨大的心悸更是狠狠抓紧了李助理的心脏,挤压他所有的呼吸。
“啊。”保姆忽然笑了起来。
“小、小星……”他听到她说,“丰盛的食材,来了……给你、给你做,好吃的……”
“嘟嘟……”
“嘟嘟嘟……”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文助理皱着眉,无论如何都没打通派去的李助理的电话。
“怎么回事,调成静音了么,还是在路上堵车了?”
文助理并不觉得李助理此行会有什么意外,可李助理确实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
他明明是最先出发的,直到此时却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连VX上的消息都停留在七小时前。
【李助理:我已经准备到那里了】
【李助理:接到人后再和您联系】
其他被派出去的人,此时基本都已经回到了元家大宅。
文助理余光将此时客厅里的情况收纳进眼底。
一堆孩子,有大有小,或努力镇定,或满脸惊慌,或不知所措,正站在把他们带回来的大人身边,像是一群小兽,试图寻求一点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文助理在元氏集团工作了很久,元家是当地的豪门,豪门说得好听,实际上背地里的阴私不少。
但文助理也是到了今天才知道,元家竟然有这么多私生子。
——是的,这里聚集在元家大宅里,起码有十几位的孩子,竟然都是元家遗落在外边的私生子。
如今当家的是元康和邱兴兰夫妇。
元家上一代只能说是普通有钱,到了元康做主后才真正成为了豪门。
据文助理所了解,元康是家里的长子,他后边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
元康于十年前和邱兴兰联姻,这对夫妇在此先前一直表现得很恩爱,但可惜一直没有孩子。
文助理先前还感慨过他们之间是难得的真夫妻,现在在知晓元康有这么多私生子后心情多少有些复杂。
以前都瞒得好好的,连文助理都不知晓,如今怎么大张旗鼓将这些孩子全接回来了?
他偷偷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邱兴兰。
邱兴兰长相大气,保养得极好,一身墨绿色的长裙彰显贵妇气质。
此时,她正漠然地看着大厅里那些突然被接回来的孩子,表情看不出什么波动。
元家的其他成员也零散地坐在她旁边,正说着话。
他们脸上都带着面具似的笑容,第一眼看上去其乐融融,就像是什么温馨的家庭。
但真正温馨的家庭可不会将客厅里这十几个私生子们无视。
文助理不敢探究豪门里的弯弯绕绕,将所有的心思都埋进心底深处。
“人齐了吗?”
不知何时出现的元康过来询问,知晓孩子没接齐后皱了皱眉头:“怎么没把人接回来?”
“缺的哪个孩子?”元康表情有些沉。
文助理连忙翻出资料,视线略过资料上的彩色照片。
他微微一顿,说道:“是个叫元楚星的孩子。”
椅子对他而言有点高, 元楚星有些开心地晃着脚。
看上去莫名很好吃的宋阿姨捉住了那个陌生的叔叔。
她说这个陌生的叔叔是道大餐,但元楚星没从他身上闻见好闻的味道。
陌生的叔叔像羊一样倒在地上,虽然元楚星说他不想吃这个叔叔,但在那个叔叔与保姆对视的那一瞬间, 保姆便冲上去将这个叔叔杀掉了。
她将对方拎过来时就像是拎一只鸡, 对方脖子上流的血就像是鸡一样被放着血。
青年死不瞑目, 眼睛张得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