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
章七手:“说是谢家满门抄斩,朝中无人再能制衡,只怕后面世道会越来越乱,还不如趁此刻能捞就捞些。
之后他们就说一些具体如何搜刮民脂民膏的事情,还说要做私盐,最好用轮椅运出去。
还说……到时候一旦有变,可借平叛之由头,让李总兵搜刮百姓钱财,届时也是一笔大数目。
然后他们还说,最好是能找到那小杂种,听说抓到那小杂种,高官厚禄,飞黄腾达!”
沈星河眯眼睛看着他,平叛?小杂种?
小杂种……太爷……太奶?
沈星河一时没想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显然,那俩官员认为谢家满门抄斩,必定这小杂种指的不是谢家人。
沈星河看向章七手,“说真的,老七你确实够背,你听了个云山雾绕,什么都没听明白,结果还被发现了,还被通缉。”
章七手眼睛又又红了,“谁说不是呢!我真傻,真的,最冤的还是天紫这件事,我单想着这个浑名不会遭人耻笑……”
沈星河惊恐的望着章七手,“你别,你正常一点,好不容易来了个新人,咱们注入一点正常的新鲜血液,你一定要正常!
不要说重复的话,你别当章七嫂啊!好吗?这对我很重要,知否!知否!!”
章七手一怔,抬眼望着沈星河,“什么意思?”
沈星河一挥手,没给他解释,而是让章七手先歇着吧。
他没回房间,先去了谢清遥的房间敲门,“你睡了吗?”
“还没有。”
里面传来谢清遥的声音。
沈星河将门推开,见他仍在案前,斜斜的坐着,手里按着一本书,他目光移向沈星河这边,“怎么了?”
谢清遥的表情平静而温吞,话说完了,他便安静的望着沈星河,仿佛适才那个满脸戾气对章七手威严恐吓的人不是他谢清遥。
沈星河清了清嗓子,坐在木凳子上,“就是铜锤帮的事……”
谢清遥唇角勾笑:“我都知道,你曾经是他们的人,谢虎将你买回不久,就查了你的底细。”
“嘿嘿嘿嘿……”沈星河有些尴尬,不过,见了他嘴角的那抹笑意便安心许多。原来他早就知道啊,也对,当初买来原主,是该好好查查的。
沈星河轻声问道:“你适才踹了人,腿疼不疼?”
“不疼。”
沈星河皱眉,“你不要骗我啊。”
“没骗你啊。”
沈星河:“那你适才发什么脾气?”
谢清遥一怔,蹙眉,手里的毛笔蘸了墨汁,抱怨,“方县令那个蠢货,他公文居然不会批,将烂摊子甩给我。”
他表情生冷:“我迟早有一天活剐了他。”
沈星河探头望了望他,想判断下他说的到底是不是实话。
谢清遥:“你早点休息吧,我得紧着处理这些。”
沈星河点点头,出去了。
房门掩上,烛火轻轻一抖,悬着的毛笔迟迟没有落在公文之上。
谢清遥的手微微的颤抖着,一滴墨点坠下,“嗒”地一声,十分清晰。
苍白的手背耸气青筋来,拇指摁断了笔杆。
章七手洗漱过后,将门打开,贼兮兮的左右瞅瞅,见得无人,这才蹑手蹑脚的迈步出来。
他鬼鬼祟祟的潜行,来在一间房门前,耳朵贴在门板上,屏息凝神的听里面传来的声音。
“李哥哥,你再打我一下呗,我犯贱。”
“啪。”清脆的一声响。
李大娃如了谢清洲的愿,给了他一记耳光。
“要打就要对称,右边再来。”
“滚!”
章七手吓的一哆嗦,这里过人没一个正常人,他忙走开。
又换一间房,贴着门板又仔细听。
“去我的船上!”
“哼,你也算是银?宋伯怀,你和狗皮膏药似的跟了我们一路。”
里面传来叮咣的响动,似乎是东西坠落砸在地面的声音。
最让章七手震惊的是“宋伯怀”这三个字。
这里面该不会是礼部尚书宋伯怀吧。
这是一艘什么船啊,黑白两道都在。
章七手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换了下一间房去听。
他将耳朵贴在在门板上,“嘭”地一声,门板震开了。
门板直击章七手鼻梁,直接给他拍地上了,章七手捂着鼻子,愕然看向对面。
谢清遥坐在轮椅上,满眼阴鸷的望着他。
相比其他人,章七手最怕的就是眼前这位爷,想必他也是大有来头。
章七手捂着鼻子从地上爬起来,落荒而逃,一路血迹直至房间门口,遇到了拿着药瓶的老马。
老马朝他嘿嘿一笑,吓得章七手忙推门而入。
他坐在椅子前,拍了拍胸脯,这才是艘贼船吧,他在外面闯荡多年,还没见过这架势的。
沈星河醒来之后已经是晌午了,他将头发随意束起,要去隔壁找谢清遥梳头发,打了个哈欠,转角处,露出一个小脑袋。
章七手朝着他满脸殷勤的笑:“老九,你来。”
沈星河揉了揉眼睛,十分好奇的走过去。
章七手朝着沈星河挤出一个略微僵硬的笑意,左顾右盼,咸即对他轻声道:“老九,我送你一个好东西。”
沈星河十分好奇:“什么?”
章七手从怀里拿出了两个加厚坎肩。
这坎肩上面还染着汗渍,明显是穿过的。
这不是好东西,是臭东西!
章七手:“老九,你穿上这个,能显得壮一些。”
沈星河眼角跳了跳:“你的意思,是说我太细了?”
章七手:“不不不,是别人太壮了。”
他连忙解释道:“昨日,你和我比身量,我想,你应该是介意自己的身量,所以,我想把这个送给你。”
大清早,章七手送沈星河一件儿坎肩,还触碰他细的底线。
明明就感受到,他说自己是细狗呢。
可对方的眼神流露着真挚且愚蠢的光芒,看上去并不像存心冒犯。
于是,沈星河压下了供上脑门的邪火,对章七手道:“大可不必,我穿着怕悟出热痱子,你自己留着吧。”
他转身就想走,被章七手叫住了,“诶诶诶,老九老九,你昨夜睡得好吗?”
沈星河疑惑地望着对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和我说?”
章七手摇摇头,“没有事。”
谢清洲推开门板,从房间里出来,看了沈星河一眼,道:“嫂子,去吃饭么?”
沈星河:“我还没梳头呢,我想找你二哥梳头去。”
他顿了顿,看着谢清洲脸颊红指印,问道:“你怎么从李大娃的房间出来呢?”
沈星河又朝着房间里张望,房间里空荡荡的。
“找抽呗!”谢清洲道:“先去吃饭吧,昨夜我二哥弄公务到今日早上,这会多半还没睡醒。”
沈星河:“好!”
他跟着谢清洲出去了。
说来也巧,谢清遥在天刚亮时,带着一个捕快来在谢清洲的房间,这捕快的箭术是这群人里最高超的,谢清遥本意是想让对方教谢清洲箭术。
谢清遥走后,谢清洲便去了李大娃房内。
却无意间,听见了章七手与沈星河的交谈。
章七手才迈步欲走,身后忽然传来冷笑声。
鼻腔喷出的一丝笑意,轻飘飘的,却闯入章七手的耳朵里,犹如一道惊雷。
他登时立主了,回过头,赫然见得谢清遥坐在轮椅上慵懒的望着他。
在谢清遥的身后,站着一个弯弓搭箭瞄准他的捕快。
章七手脸色登时白了。
谢清遥扬眉,望着他森森的笑:“来,过来。”
章七手不想过去。
可他瞄了一眼那锋利的箭尖,便只能无助的走了过去。
谢清遥指了指房门:“进去。”
章七手深一脚浅一脚的进屋了。
他站在窗边。
谢清遥站在门外,那张弓搭箭的捕快也走了进来。
谢清洲看了一眼章七手拿在手中的坎肩,扬起一抹阴鸷的笑,“把这个叼在你嘴里。”
章七手眼眶含着热泪,将那坎肩咬住一个角,叼在嘴里。
酸臭的味道窜进了他的鼻眼之中。
谢清遥:“晚饭前,不许拿下来。”他顿了顿,笑道:“否则,你将会被一箭穿颅。”
章七手含泪点头。
沈星河一天没见章七手,还只当他是累了,晚饭时章七手这才出现。
他嘴巴半张着,合不上,哈喇子直往下淌。
沈星河好奇的问他:“你没事吧?”
章七手自己动手把下巴合上的,他摇摇头,对沈星河挤出一丝笑意来,“呜呼。”
沈星河听了两遍才听明白他说的是,“无妨。”
章七手坐在沈星河的旁边,左右看看,没见到谢清遥的身影,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对面的老马正在和花嬷嬷专注的聊天,时不时发出一惊一乍的笑声。
谢清洲没有和李大娃没有来。
叶霓裳也没有过来用饭。
晚饭很丰盛,有鱼有虾,都是江中现打的,十分新鲜可口。
沈星河问老马,“干爹,二爷怎么没来?”
老马眼珠都没从花嬷嬷的脸上挪开,“不知道。花花,我帮你剥虾子,女人,你不要自己剥虾。”
一双筷子闯入了沈星河的眼前,章七手给沈星河夹了一块白嫩的鱼肉。
沈星河震惊的看着他,“你干什么?”
章七手朝着沈星河殷勤的笑了笑:“看着挺新鲜的,你尝尝。”
沈星河的椅子往旁边挪了挪,疑惑的看着他,“你不用帮我夹菜。”
章七手又拿了个虾子,“老九,那我也帮你剥虾好了。”
沈星河瞥了一眼他指甲盖里的淤泥,实在吃不下去了,她轻声对章七手道:“你跟我出来一下。”
沈星河率先出去了。
章七手紧随其后。
二人站在走廊,沈星河防备的抱着双臂,轻声问他:“说实话,咱们瘦子都喜欢壮的有肉的,这个没错吧。”
章七手点头,“我是喜欢有肉的。怎么?老九,你也是吗?嘿!怪不得,你相公还怪健硕的咧。”
沈星河:“所以,你对我没有那个意思,对吧?”
章七手迷茫的看着沈星河:“哪个意思?”
二人四目相对,章七手忽然明白过来,大惊失色,“老九!你想哪里去了!兔子不吃窝边草,何况,我喜欢肉肉的软软的女子。”
他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小八没调戏过你吧,他可是见到美男子就迈不动步子。”
沈星河摆摆手。
章七手:“对嘛,我们江湖人,吃窝边草是大忌!”
沈星河好奇的看着他,“那你没事跟我献殷勤干什么呢?”
章七手一怔,这才反应过来。
“老九,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这个人一向胆子不大的,这条船上的人都太可怕了,尤其是你的……”
他蹲下了,捂着脑袋,沉声道:“你的相公是最吓人的!
他看我一眼,我感觉那个眼神能把我活吃了似的,我太害怕了,我感觉我总有一天得死在他手里。”
章七手顿住,眼眶微红的望着沈星河,“所以我想和你先打好关系,万一有一天他想把我给杀了,你念在咱们都是铜锤帮会的份上,帮帮我行吗?”
他越说越委屈,眼泪刷刷落了下来。
“你知道吗?他下午让我叼着坎肩了,对面站着一个捕快监督我,我哈喇子流了满地,动都不敢动。”
章七手哽咽住,吸了吸鼻涕:“这个事回去也不要跟帮里的兄弟说,太丢人,太丢人了!哎!!!”
沈星河问道:“还有这种事情吗?”
二爷在发什么疯呢?他一向沉着冷峻的啊。
这时,谢清洲远远从走廊尽头走了过来,沈星河朝着他挥挥手,“老三,过来。”
谢清洲挠挠胸口,漫不经心的走了过来,“干什么?”
沈星河轻声道:“你哥让他下去叼坎肩来着?”
谢清洲的脸色毫无波澜,垂眼看着蹲在地上的章七手,冷笑:“便宜他了,弄脏了地面,都没让他收拾。”
章七双手捂着脸,肩膀耸动,“你们也太欺负人了。”
他透过指缝与谢清洲对上了视线,随即并拢手指。
谢清洲歪头,冷笑,“你不晓得和已婚男子大防,如此没有边界感,跟我嫂子大献殷勤,不让你叼坎肩让谁叼?
你也是活该,还拿自己穿过的不知道多久没洗的坎肩要给我嫂子穿。”
他大概是觉得这么说不太解气,语气加重道:“你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呵,你也真敢想。”
“诶?你说我是天鹅诶!”
沈星河满眼新奇的看着谢老三,“诶?我是天鹅吗?谢老三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说人话?平时也这哄你李哥哥的吧。”
谢清洲冷漠的看着他,“我就是打个比方。还有!我一直会说人话,以后像这种好听的,你没机会听了。”
沈星河道:“好的,好的,知道了,你注意情绪。”
章七手终于不哭了,他如梦初醒,愕然的看向谢清洲,憋了半天,才喃喃道。
“我真傻,真的,我单想着要和老九处好关系,希望我临危之时他能救我一命,我却忘了分寸!我真傻,真的,我真傻,真的……”
沈星河打断他的重复。
拍了拍他的肩。
“你不用害怕,这没人会伤害你的,你是铜锤帮会的人,你只要保证以后别给我献殷勤引人误会,我相公他是不会伤害你的,一会我和他解释一下就好了。”
章七手不信,他一个字都不信,他觉得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从第一天他来,那个厉鬼一样的男人就对他出言恐吓,当时他可没对老九献殷勤。
谢清洲懒得搭理章七手,扭身去了饭堂。
沈星河宽慰了章七手几句后,也去了饭堂。
章七手没有心情去饭堂,他惴惴不安,觉得自己上了一条很恐怖的船。
他想逃,可逃不掉。
如今连和老九打好关系这条路,也行不通了。
他精神恍惚的转了拐角,看见尽头,坐着一个男人。
还是他谢清遥。
谢清遥坐在轮椅上,朝着章七手挑起一抹深深的笑意,“你过来。”
在章七手听来,谢清遥的声音有些阴森,令他迈不开步子。
第七十五章 抵达金陵
章七手的面容扭曲,紧咬着下唇,声音细微又颤抖:“我真的不太想过去。”
他嘀咕着,音量更低:“况且,我这双腿,也不听使唤了。”
谢清遥咧嘴,加深了笑意:“你,过来。”
他面上看起来温和而耐心,但那双眸子,像是一把寒冷的利刃,里面毫无半分温度。
谢清遥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鬼魅,坐在走廊的尽头,朝着章七手招招手。
看的章七手不禁打了个寒颤,却不得不遵从内心那股莫名的力量,迈向他。
他双腿颤抖,一步一顿,缓慢靠近。
谢清遥沉声命令:“蹲下,我站不起身。”
章七手满心绝望,屈膝跪在谢清遥面前
两两相望。
章七手在谢清遥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杀机。
他终于知道自己大概是活不成了。尽管他也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
章七手猛然间情绪爆发,悲愤的看着谢清遥,“与其你被你折磨,还不如我自己来个痛快的!”
话音刚落,他猛地向木板碰头,他一边磕,一边嚎啕大哭,“我死了不就结了吗?!我死了不就一了百了吗?!”
“砰砰砰”每一次磕头都震耳欲聋。
章七手泣不成声:“呜呜呜……太欺负人了!太欺负人了!!”
“砰砰砰”他继续磕。
章七手:“呜呜呜……根本不是什么已婚男子大防的事!”
“砰砰砰”他加大力道。
他控诉着:“呜呜呜……你就是看我不顺眼!”
“呜呜呜……嘭——啊——”
正当章七手准备再次撞头时,谢清遥猛然出手,扼住了他的脖子,制止了他的行动。
谢清遥死死的锢着他的脖子,薄唇勾起一抹冷笑:“哼!说对了,我就是看你不顺眼。”
章七手被谢清遥锢着脖子,脑袋抵在木板上,他也不抵抗了,心灰意冷,生无可恋。
他心想死就死吧,走了这么多年的背字儿,无所谓了,反正都是一死。
谢清遥的脸色铁青,额头上渗出一层汗珠,“他是骗我的吧?!”
他恍惚的自言自语:“他一定是骗我的!”
“我的腿废了!要指望着别人去为我做事!我谢清遥居然也有一天要指望别人了!!哈哈哈哈!!!”
“可我等了很久,我只等来了你这只废柴!”
“这怎么办呢?!”
“这怎么办!!!”他的声音极为轻,一双眼睛却几近猩红。
章七手停止了挣扎,眼白上翻,意识渐弱。
沈星河吃饱了饭,一转弯,赫然见得眼前盛况,大吼:“二爷!你干什么!!”
听见声音的谢清遥,脸上的戾气渐渐收敛,他闭了闭眼睛,松开了手。
他坐在轮椅上,和远方的沈星河对望,忽而笑了,“这是他送你坎肩,与你在走廊窃窃私语的惩罚。”
话说完了,他挽了一把轮椅转身离开。
沈星河愣愣的望着章七手捂着喉咙猛烈的咳嗽,然后亲眼看着他支撑着爬起来,脑袋撞向木板。
“砰砰砰。”响声不断。
“呜呜呜……不是坎肩的事儿……”章七手声音嘶哑。
“砰砰砰砰”撞击更甚。
“呜呜呜……我走了这么多年背字,喝凉水都他妈的塞牙,还活着干什么?”
“砰砰砰。”
“呜呜呜……我死不就完了吗,我死不就完了吗。”
沈星河冲上前,蹲下身,扶住章七手的肩膀:“你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他和你说了什么了吗?”
章七手当时在极度惊恐中,根本没听清谢清遥的话语。
他甩开沈星河的手,哭得更加凶猛:“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没听见,他上来就掐我脖子。
啊!太欺负人了!!老九!!!我不活了!!!!”
沈星河费了好一番功夫安慰章七手,并且告诉他,最好先不要出现在谢清遥面前。
章七手回了房间,瘫倒在床榻之上,双目空洞,想起老九安慰他的话,久久才入眠。
巨舟数日后即将抵达金陵,细雨如银针般密密洒落,沈星河推开雕花棂,望着外面的绵绵细雨。
这些日子,谢清遥一直在房间里批公文,面对沈星河的询问,他总是说腿疾无碍,沈星河便不再追问。
抵达金陵这日,雨终于停歇。
沈星河起了个大早,只带着陈氏兄弟和几个随行捕快先去进木料。
因得有陈氏兄弟在场,采购木料也顺利,交了定金,树农说要去进山伐木,装木,再送到渡口,大概需要三四日。
“再快些行不行?我赶着回去。”沈星河显得有些焦急。
树农解释,由于前些日子下了雨,木料伐过必须要曝晒,这样才不会在运输途中受潮。
沈星河将陈招财叫到一边,低声询问:“从前你们和你师父出来,也是这样吗?”
“是的,东家。”陈招财疑惑的问沈星河:“怎么了东家?”
沈星河:“我把银票给你,安排几个人留在这,你们拿着钱再买几辆马车送回去,我们先乘船回家了。”
陈招财是个本分人,感念沈星河的信任,心中涌动着暖流。
他建议道:“东家,木料还是用船运回去最合适,毕竟马车运回去万一赶上了雨水受潮,木头可就腐烂了。
从前师父就碰到过几次这种事,所以他后来一般都是用船运送,保证木头不腐烂。
您为何如此急于回去呢?东家。”
沈星河可太着急回去了,心里像是长草了般,谢清遥的腿还不知道什么情形呢。
可若是他执意如此,谢清遥大概不但不会不答应,极有可能还会发疯。
对章七手继续发疯。
沈星河这些日子,隐隐怀疑谢清遥是因为腿疾发作才导致那日对章七手下手。
因为别人他掐不了,老马是义父,花嬷嬷是他义母,谢老三是他的弟弟,特没有别人能掐的。
可沈星河没有证据。
因为谢清遥对此不承认。
陈招财提醒:“东家?”
沈星河回过神来,只道:“先回去再说吧。”
沈星河回去的路上,就遇到了谢清遥。
他易容打扮,用手撑着拐杖,正在街对面的茶棚坐着,旁边放着两个精致的匣子。
沈星河十分意外的跑过去,坐在他对面。
谢清遥见他落座,便将桌上的点心匣子打开:“你尝尝,若是爱吃,我们临走时多买些一带回去。”
沈星河没有立即品尝,而是先问他:“你腿疼不疼?”
谢清遥:“不疼,都出太阳了。”他笑了笑,将另外一个匣子打开,“品种不算多,你先尝尝。”
谢清遥递给沈星河一块点心。
南方的糕点和北方的口味上有些不同。
好比沈星河手里的绿豆糕,北方略微有些干,少了些油润的感觉。
南方是的绿豆糕入口细腻蓬松,里面大概掺了桂花,入口芬芳而不粘牙,甜而不腻。
很好吃。
不过,沈星河不同于平时,吃完了一块,没有拿第二块,一抹嘴儿,很有出息的和谢清遥道:“还行吧,凑合,也没那么好吃。”
他问谢清遥:“咱们回去吧?”
一向不喜甜食的谢清遥却拿起了一块糕点吃了起来。
“不回。”他说:“好不容易出来晒晒太阳。”
谢清遥咬了一口,垂眼看着手中的糕点,“这味道还不错,你不是一向爱吃这种甜腻的么,再尝尝吧。”
沈星河心思根本没有在糕点上,“回去吧?”
谢清遥愣了一下,他将点心放了下来,望着沈星河。
“前些日子阴雨绵绵,我腿是不舒服,但是,今天出来太阳,我腿不疼了。
如果你担心我的腿,我们此刻也回不去。
因为,干爹和母亲不知道去哪里游玩,老三和李大娃还有章七手也一起出去了,可能宋伯怀趁着我们都不在,他悄悄上了船找叶霓裳聊天。
打扰他们也不合适。
我们还不如出去晒晒太阳,你说呢?”
谢清遥顿了顿,清浅的笑了笑,哄沈星河:“就当是陪我,好不好?”
此时,谢清遥平和耐心情绪稳定。
仿佛那天狰狞的要把章七手锁喉的搞死的人是另外一个。
沈星河想了想,沉声道:“那你答应我两件事行不行?”
谢清遥颔首。
沈星河:“第一,你腿不适的时候要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