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解开诅咒必然要过众神那一关,所以我想,要是众神不存在就好了。”
“——我想找到弑神的办法。”
[翠青蛇]呆住。
【弑、弑神?】
“因为只有这个办法好像还没被尝试过。”[阿尔宾]腼腆一笑,“为了验证这个办法的可行性,我需要大量有关神明的资料。”
[翠青蛇]凝望着他认真的神色。
【就算可行,你一个人也做不到这种事吧?】
“是的,只靠我是不可能做到的,但我也还没到那一步呢……”
【那不刚好嘛,你和我离开这里,去找你想要的书,以及你需要的同伴。我认识一位潜伏在人类世界的高阶魔物,应该可以帮上忙。】
【这是施加在我们魔物身上的诅咒,就应该我们魔物自己上。】
【反正我也不怕死,这种事你就随意找我吧。】
翡翠的梦境在此骤然中断。
他呆滞地醒过来。
那孩子……居然为了他们魔物,有弑神的决心吗?
话说到底离开庄园没有?找没找到办法?诅咒解除没有?那孩子后来怎么样了?
他在草地上滚来滚去,努力再次入睡,却怎么都无法进入那样的梦境。
让他看啊!!!
翡翠看着自己身上的包扎布条,还未痊愈的部分因为刚才的行为透出淡淡粉色。
粉色……他脑中冒出一个人。
他想到了!
他可以去找梦里提过的那位高阶魔物,也许对方也做了和他一样的梦!
第9章 九只反派
在狩猎小屋住了三天,阿尔宾和泽曼等到了镇上过来的商人,搭乘对方的板车离开这座边境村落。
“你们要去玫瑰王国?那可是大陆最南端。”商人听到他们的目的地,有些惊讶。
此前泽曼简单给阿尔宾画过一份地图,此时阿尔宾脑中有些许地理概念。
这片异世大陆地形奇特,形状酷似一只展翅翱翔的雄鹰。
荆棘城就位于老鹰的胸腔心脏部位,边境村在心脏偏东北一点的位置,而他们的目的地玫瑰王国则在最南端,是老鹰的尾羽部分,距离不短。
隔着采购来的农作物,坐在前面驾车的商人扬声道:“虽然我能把你们送到镇子上,但你们最近也不可能找到去南方的商队。”
阿尔宾疑惑:“为什么呢?”
“这里,”他指了指地面,“现在是10月,我们所在的葎草王国即将举行狂欢节,这是一年一度,全民狂欢的大节日,无数的商队北上前来,都去都城了,就赶着在这段时间出售货物,现在自然没有人去南方。”
“狂欢节?”阿尔宾没听说过这个。
“原本是酒神殿在冬日来临之前,为酒神万恩准备的盛大祭仪。但我们葎草王国有众多酒神信徒,现在也渐渐成为了全国的大日子。”
商人一转头,见到稚童眼里闪着好奇的光。
“会有好吃的吗?”
他笑起来:“当然有!狂欢节为期四天,期间有无数的美酒美食、狂欢舞会、篝火乐队、花车游行,酒神殿会发放酒水,贵族也会施舍食物,五湖四海的商人们会将全世界的好酒都运过来,人们可以彻夜狂欢。”
他说到此处,自己也犯馋了,拎起腰间的酒袋猛喝一口,还打了个酒嗝。
阿尔宾嗅到酒气,严肃说道:“叔叔,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商人见他板着张脸说这个,忍不住笑起来。
“这对我们来说就是水,是酒神净化过的水。”他晃了晃酒袋,“外面的水源都被魔物污染过,会让我们生病,唯有被神明净化过的水才是安全的,就像太阳神信徒喜欢喝烧过的水一样。”
阿尔宾想起前世大人们告诉他,生水喝了会生病,要喝烧开或净化过的水。
原来这里也是呀。
“不过你说得也没错,上次确实有个喝得酩酊大醉的家伙把自己摔沟里去了。”他收起酒袋,对着泽曼夸赞,“你儿子是个好孩子。”
阿尔宾仰起头,得意地接受赞扬。
商人提议道:“你们既然过来一趟,要是不急着赶路,不如留下来感受一下我们的狂欢节。”
泽曼打量着阿尔宾感兴趣的神色,颔首应道:“也好,等狂欢节过后,正好和南方的商队一同离开。”
阿尔宾兴奋地呜呼起来。
既然要参加狂欢节,那他们还得再往北走一些。天气本就日渐寒冷,越往北越冷。
绕过一座山,迎面吹来的风都感觉凉了不少。
离开了燃着壁炉的狩猎小屋,阿尔宾身上从村民那里买来的衣服就显得有些单薄,袖口领口总是灌风,坐在敞篷的板车里一路上打了好几个喷嚏。
泽曼用斗篷裹着他,并打算等到了镇上就给他买更能御寒的衣物。
“这样父亲也会冷的。”阿尔宾还是让泽曼披着斗篷披风,自己像小袋鼠一样钻进斗篷里坐在他怀里探头探脑。
他也没浪费路上的时间,开始继续开始练习魔力放出。
泽曼看着他手中的星光点点,询问:“爱德华教了你什么魔法?”
“爱德华叔叔教了我一个应急召唤术,说是爱神给予我这种小孩子的礼物,能在危急时刻用我体内的魔力来保护我。”
毕竟以爱神 殿的魔法性质,找不到所爱之物,不少人都没办法轻易使用魔法,总得给点保底。
泽曼还算满意地点点头。
阿尔宾哼哼唧唧说:“爱德华叔叔还给我介绍了两种魔法体系,分别是「爱之魔法」和「众神魔法」,但我现在都学不了。”
好气哦。
就像口渴的时候,一杯苹果汁和一杯橙汁摆在面前,但他都买不起一样。
“不用着急,也不用在乎是什么体系的魔法,只要稳固基础就好。”泽曼冷静的声音让他的情绪也平复下来。
他仰头倾听父亲的说法。
“无论是向神明祈愿,还是激发内心潜力,魔法的本质依旧是操控自然界的元素,是对大地、对火焰、对风、对水、对雷电、对光明、对黑暗的控制。”
泽曼理所当然地说着,似乎早已将这一切尽在掌握。
若是施展魔法必须向太阳神祈愿,那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弑神。
他的魔法早已不需要任何人或神的辅助。
“除确定属性的作用外,对元素的亲和性强弱还决定你能使用什么样魔法,而魔力的含量则决定你能释放多少魔法。”
阿尔宾听懂了,用游戏里的话来说,亲和性=技能点,魔力=蓝条(MP魔法值)。
“那吟唱呢?”
泽曼的眸光深沉起来。
“在「众神魔法」中,那是捷径,是付出魔力请求神明施展魔法,而非依靠自身施展的魔法。”
阿尔宾想了想,恍然大悟。
懂了,神明就像平台商家一样,想买东西的时候直接找平台,所以比亲自去买方便。
这样确实方便,上手也很快,但问题在于他现在用不了这个。
那他只能自己脚踏实地,从基础练起了。
“那我还是靠自己吧,我要怎么提升亲和性和魔力呢?”
泽曼垂眸看向怀里的孩子,这个孩子确实有着非同一般的悟性。
“去熟悉你要操控的事物,不断释放魔力耗空魔力,去尝试操控一个小小的元素,比如控制一滴水。”
哦哦,不能一上来就整个大的。
这不就是刷熟练度么!
阿尔宾兴致勃勃开始实操起来,感觉就像玩游戏一样。
泽曼闭目养神,也修炼起对体内魔气的控制。
没多久,耳畔突然传来阿尔宾的欢呼。
“父亲!”
他睁开眼,见阿尔宾兴冲冲地摊开手掌给他看,雀跃道:“是这样做吗?”
泽曼定睛看去,那颗小水珠正在阿尔宾魔力的操控下玩跳格子。
他目露诧异,不由得瞥了眼日头,显然距离他闭目未过太久。
那……一般人能这么快就学会控制水元素吗?
大部分神官自始至终都在依靠神明的力量,可能至死也没尝试过主动操控元素的力量。
这绝非想想就能做到的事情。
这个孩子比他想象的还要天才,未来难保不会被神明盯上……
心中想起什么,泽曼的眼神不自觉冷厉起来。
“父亲?”阿尔宾眨巴着眼,略带不满的语气像在撒娇,漂亮的红瞳里写满了“快夸我”。
泽曼撞进那明亮的眼里,那份来不及收敛的冰冷像落进了热红茶里,缓缓消融。
“做得很好。”他僵硬地覆手盖住阿尔宾的发顶,“你的水元素亲和性很高。”
阿尔宾扬起笑,蹭了蹭他的手,理直气壮地说:“父亲要多夸夸我嘛!这样我会更加努力哦!”
泽曼顿了顿,学着爱德华那样揉着他的脑袋,松软的白发在指缝间穿梭。
他唇齿间传来淡淡的应和声:“好。”
“那我继续练习啦!”阿尔宾热情地投入研究之中。
泽曼看着阿尔宾哐哐点着技能点,也不动声色地加强魔气控制。
总不能输给儿子吧。
半天后,商人带他们到达附近的小镇。
这个同样靠近边境的小镇不算繁华,但各种铺子也有不少。
太阳即将落山,泽曼找了位要拉货去都城参加狂欢节的商人,谈好明天一起出发,接着就带阿尔宾去集市上买衣服。
刚走到服装摊位前,阿尔宾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叫骂声。
“滚远点,你这臭气熏天的家伙!”
他转头寻找声源,看到在酒馆门口,身材魁梧的男子正踹着地上一个黑漆漆的身影大骂。
魁梧男子踹了他几脚,把他踹翻后啐了口唾沫离去。
那道身影充耳不闻,狼吞虎咽地吃被泼在墙角看不出原样的厨余泔水,他的双手双脚都沾满污垢,身上围着一块沾满污水的破布充作衣服,头发和胡子茂密旺盛都黏着漆黑的污垢,看不清脸。
那竟然是个人!
看阿尔宾伸着脖子格外关注,面前的服装铺摊主说:“那是不知从哪来的流浪汉,又聋又瞎又哑,每天就跟野狗似的抢泔水吃。”
隔壁收完摊的摊主看这里有客人,过来凑热闹说:“我听说他是前一阵来的,那时候他还穿着挺好的衣服,穿金戴银,但过来没两天就被人扒完。这么久了,也没人来找他,不像是什么大人物,说不定之前都是偷来的。”
阿尔宾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和狼藉景象融为一体的人,胸口忽然间沉闷起来。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事。
地上的那些脏东西真的能吃吗?怎么会有人沦落到那样去吃饭的地步呢?是买不起食物吗?
虽然这里没有科技,但这里可是有魔法的世界,魔法可以让地里长出鲜花,为什么不能让地里长出麦子,让大家都吃饱呢?为什么还有会有人必须吃这种东西呢?
又聋又瞎又哑是什么感受呢?看不见听不见,他能感受到别人对他的排斥吗?
骤然受到冲击,他像是难以理解这一幕,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抓紧泽曼的衣角,没精打采地扬起脸,红瞳雾蒙蒙的,语调轻微颤抖:“父亲,我不要新衣服了,我想帮帮他。”
服装店的摊主闻言说道:“没用的,他那样也活不了多久,再怎么样也熬不过这个冬天。”
阿尔宾皱起脸。
“可是他想活着。”
那个流浪汉未尝不知道死期将近,可他还是裹着肮脏的破布,还是匍匐着去舔泔水,难道不是为了活下去吗?
阿尔宾从那个流浪汉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求生欲。
他想帮助一个想活下去的人。
泽曼没有拒绝他,只是低头问他:“你想怎样帮助他?”
阿尔宾努力思考起来。
帮他找工作?
可是又聋又瞎又哑的人似乎也没办法正常工作。
“我可以带他一起去玫瑰王国吗?”阿尔宾问道。
“然后呢?”泽曼追问。
阿尔宾愣住。
对哦,他自己三个月后怎么样还不知道呢。
给他买衣服?
万一又被人抢走怎么办?
阿尔宾绞尽脑汁,他自己现在也很弱小,似乎提供不了什么帮忙。
想到前世,他问:“有没有能够收留他的机构呢?”
“有。”泽曼回道,“爱神殿通常会收容救助他们,可以将他送到附近大城市的爱神庙里,我们前往都城时顺路。”
葎草王国虽然是酒神的信仰中心,但在神话中,酒神万恩曾是爱神拉芙的情人,因此爱神殿在此设有几个神庙,并未被排斥。
阿尔宾瞬间神情舒展,高兴起来:“太好了,就这么做!”
爱神和爱神殿的大家真是好人!
谢谢爱神!
“我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如果他愿意和我们走就太好了。”他兴冲冲地规划起来,“我还要帮他洗澡,我可以把我的晚饭分一半给他。”
泽曼诧异:“为什么要分一半?”
他身上的钱完全够再承担一个人的食宿。
阿尔宾理所当然地说:“因为是我提出要帮助他的,我得承担责任,父亲愿意帮我出谋划策已经很好了,并没有帮助他的义务,我不能把行动也推托给父亲。”
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这是他的决定,他不能自己躲开,反而把别人拉下水,让别人花钱又出力。
阿尔宾抱住泽曼的腰,眼里盛满感谢。
“如果没有遇到父亲,我或许也会变成那样。”
他之前根本没想过要是只有自己一个人会怎么样,但现在想想,他对这个时代一无所知,不免要流落街头,到时候想要活下去的他,和那个又聋又瞎又哑的流浪汉也没有什么差别。
“我能遇到父亲真是太好了!”他漾起满足的笑。
他爹真是人美心善的大好人!!
猩红双眼注视着他的笑颜,心里渐渐发酵着说不出的感觉,像被灌入某种柔软的情绪。
阿尔宾松开手,趁着流浪汉还没离开,就要跑过去告诉对方好消息。
他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又耷拉着脑袋回来了。
“父亲……我不会写字……”
要和那样又聋又瞎又哑的流浪汉沟通,他机智地想到自己可以在对方手心写字,可走了两步才想起来,他虽然会说这里的语言,但是完全不认字,更不会写。
可恶,他的义务教育被清零了!
漆黑一片的视野中,周身寂静无比,好似身处深不见底,伸手不见五指的幽暗洞穴。
他能感受到从身旁经过的气流,却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是人类、野兽,还是疾驰的马车?
他只能从恶臭中嗅着些许食物的气息,用手指触摸着滑腻的地砖,去搜寻也许可以入口的食物。
是厨余泔水,还是死在墙根的老鼠?
只要能让活下去,是什么都无所谓。
他可以感受到人类对他的殴打,日夜都有人对他拳打脚踢,他完全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理由,或许是为了找他身上是否该藏着金银?
无论如何他都可以想象人类是如何讥笑他的,讥笑他比狗还没有尊严。
人类……该死的人类!
该死的神明!该死的诅咒!
他的心里无时无刻不充满着滔天的恨意。
等他恢复了力量,恢复了身份……
鼻子忽然在近处嗅到了食物的气味,他猛地扑上去抢夺。
摸到温热的食物,他忽然怔住。
嗅了嗅,有股久违的麦香。
这是烤饼。
他顾不得思考烤饼为什么会在地上,迅速塞进嘴里,即使干噎也要迅速咽下去。
有什么轻轻触碰到了他的手背。
他又嗅到了麦香,一模一样的麦香,但要更淡一些。
他警惕起来。
是的,肯定是陷阱!
没有金钱,人类又怎么可能怀揣好意。
他做好了随时暴起反抗的准备,虽然身体已经骨瘦嶙峋没什么力气,但逃命的能力他还是有的。
一只细嫩的小手托住他的手。
小孩子?
小孩子在他的手心断断续续,十分生疏地写了什么。
一个小孩子竟然有什么想对他说的?
他仔细感受。
那个孩子写着——
我们可以帮你吗?
那只稚嫩的手又陆续在他手心磕磕绊绊地写下几个词汇。
是那孩子的名字,还有打算把他送到附近爱神庙收容的事情。
似乎是想要帮助他。
为什么?
自己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只是个浑身肮脏的流浪汉,为什么要来帮自己?
出于善意?
别开玩笑了!
谁会对一个穷鬼施舍善意啊。
当一个人有钱的时候,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温柔善良。
可要是他失去财富,那些“善良”的人只会露出冷漠的真面目,作鸟兽散。
这种事情他可见过太多了。
所谓善良,是用些许财富就能买到的东西。
就算是有些贵族的慈善救济,也不过是为了提高声望、维持领地和平稳定、维持自身地位而已,只要付出少量的金钱就能换得无形的巨大利益,这样的买卖那些狡诈的贵族们算得可清楚了。
倘若这一行为的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想来谁也不会去做。
他才不会将希望寄托于别人虚无缥缈的善良之上,唯有实打实的金子才是真实存在的事物。
这个孩子也一定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利益。
是怀疑他还藏着金子,所以用这种办法来欺骗他吗?
还是认出他了,想假惺惺帮助他,骗取他的资产吗?
说是带他去爱神庙,谁知道是不是要带他去公证人面前,让他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画押,移交资产。
无论是什么原因,他都坚定地认为,这个孩子及其背后的人完全是对他有所图谋。
他伸出黢黑的手,要抓住那个孩子手臂。
一道冰冷刺骨的寒意骤然锁定他。
就像被危险的野兽盯上一般,他霎时间通体冰凉,浑身僵硬。
他立刻想到久远的一幕。
彼时的他尚且是一只低阶魔物,偶然间路过了一只正在进食的高阶魔物,高阶魔物撕咬着鲜血淋漓的猎物,突然向他投来一瞥。
他被盯上了。
会死的!
哪怕如今他已经成了高阶魔物,他也无法忘记那种源于灵魂的恐惧,就像现在一样。
纵使此刻目盲,魔气被封,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在自己前方有个家伙在警告自己。
——不许动这孩子。
弱小的孩子身后竟然有这样可怕的家伙存在!
除了想要立刻逃走的本能之外,他也对自己的之前猜测产生了狐疑。
有这样的实力,他们根本无需大费周章哄骗自己,那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自己身上究竟还有什么他不知晓的利益,以至于让这些人找上来呢?
他深思着。
危险总是与机遇并存。
即使那个人可怕,但他并未感到无情的杀意,这说明他们并不打算杀了自己。
想到这里,他缓缓地向那个孩子点了点头。
“好耶!”阿尔宾见到流浪汉答应接受帮助,拉着对方的手蹦蹦跳跳地欢呼着。
他扭头看向旁边的泽曼。
“我之后一定要学会写字。”
完全是个文盲的他之所以能写出那些单词,都是因为泽曼事先在纸上写好,让他依葫芦画瓢照着写。
他竟然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这怎么行!
从今天开始他一定要好好学习!
不过在学习之前,得先给这个流浪汉洗个澡才行。
阿尔宾牵着对方,和泽曼一起走回下榻的酒馆。
但酒馆的老板说什么也不愿意让这么脏的流浪汉进去,他们只能先用院子外的井水清洁。
泽曼帮他将水打了上来,阿尔宾伸手摸了摸,井水沁凉沁凉的,浇在身上肯定会着凉,那就变成行刑了。
阿尔宾灵机一动,问道:“父亲,如果我控制火元素的话,能不能把水变热呢?”
“如果你有火元素亲和的话,可行。”
阿尔宾立刻尝试起来。
他回忆着前些天感受过的炙热火焰,回忆火焰燎伤自己时的感受。
在泽曼眼中,他周身逐渐汇聚着莹莹的红光。
阿尔宾初学水元素控制时就极快,现在有了经验,操控火元素也极快。
火元素粒子纷纷进入井水中,不一会儿就让井水变得温暖起来。
在流浪汉手上写下“洗澡”的字样,阿尔宾把水桶放在他面前,在流浪汉自己搓洗时,控制水流协助他。
魔法,真好用!
不过流浪汉洗不到后背,阿尔宾兴冲冲绕到他身后给他搓背。
泽曼蹙起眉。
看着流浪汉享受着他这个父亲都没有过的待遇,他身上冒出嗖嗖的寒气。
流浪汉一个激灵,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又招惹着这位大佬不满。
他加快动作,随着黑水不断流淌到地上,流浪汉被污垢蒙住的原本发色也逐渐呈现出来。
是灿金的颜色。
爱德华的发色是林间阳光般的浅金色,而流浪汉的发色却像纯粹的黄金。
洗完澡,流浪汉猛地甩起头,像浑身湿透的大狗那样甩掉毛发上的水珠。
直到他彻底洗干净,泽曼将之前从村民那里买来的旧衣服抛给他。流浪汉比他稍矮一些,但穿上去差别不大。
阿尔宾打量着焕然一新的流浪汉,浓密的胡子挡住了对方的样貌,只依稀感觉长得还不错。
他学了个新词在对方手上写道:“名字?”
流浪汉顿了顿,反握住这只温暖而小巧的手。
他并非蠢货,光是被这孩子拉着走来走去,就已经明白自己显然被某个地方拒绝了。
他浑身浑浊,臭气熏天,以泔水为食,旁人都离他远远的,可这个孩子却并没有表现出嫌弃的意思,紧紧拉着他,为他领路。
连给他清洗都用的是温水,像是怕他因此生病似的。
连他自己都怀疑是否有必要。
换做是过去的他,不,就算是未来的他一样,遇到这样肮脏的流浪汉,纵使有所图谋,也断然不会如此对待。
他只会捏着鼻子远离,雇人草草收拾一番。
可这个孩子不一样。
他看不见听不到,却因为触摸这比成人略高些的孩童体温,想象出了一个在黑暗中发着微光,照亮黑暗,传递温暖的孩子。
若善良真的存在……
他猛然挥散脑中天真荒谬的想法。
不,是他的错觉,这是体温而已。
他绝不会轻易落入陷阱!
他驰骋商界多年,心早就和金子一样冷了,狡诈又奸猾,怎么可能栽在一个小孩子身上!
绝不可能!
饶是如此,感受到对方的手指期盼地点着自己的手心,像眨着眼等待回复似的,他还是冷哼一声,嫌弃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