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天南星by末终一事

作者:末终一事  录入:08-10

虽然都是她咎由自取,可人的心到底是偏的,方进中身为父亲,无论如何也见不得自家女儿从此一蹶不振。
他做不到大义灭亲,又劝不动周祺煜回心转意,解决这场残局的突破口,就只剩下郁南星了。

第八十三章 浇愁
收到方老将军见面的邀约,南星并不感到意外,冥冥之中,他仿佛早已料到会有这样一天。
见面的地点,是一处隐秘的茶社,小桥流水,亭台楼榭,别有一番风致,只是天空黑压压的,像是憋着雨,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毕竟是长辈约见晚辈,南星无论如何,也要顾及礼数,他提早到达约定地点,推门进入的一瞬间,却发现方进中已经等候在内。
眼看南星走进来,军功赫赫的方进中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谁能想到,这位受惯万人敬仰的方老将军,如今为了女儿,竟豁出了一张老脸不要。
南星吓了一跳,连忙跟着一起跪了下来,“将军您这是何苦,快快请起,晚辈不敢当。”
方进中执意不肯起来,“求郁先生放琳儿一条生路!”
南星:“……”
这句话未免恶人先告状,听上去实在有些荒唐——究竟是谁一而再再而三咄咄逼人,又是谁该放谁一条生路啊?!
可一想到方若琳割腕,的确与他脱不开干系,南星口中一滞,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方进中叹了口气,“我知琳儿不懂事,很多地方冲撞了先生,可那都是她一时冲动所为,本质并无恶意,您若怪就怪老夫教子无方,惯出她这幅任性刁蛮的脾气,有怨气都冲着我来,老夫向您赔罪,千万莫和她一般见识!”
好话都让他说尽了,南星凄凉地扯出一抹苦笑,“方将军言重,晚辈不敢。”
“闹成这样,琳儿也是咎由自取,可这以后……该如何是好呀。”
南星目光黯了黯:“若琳小姐如何了?”
方进中满是心疼道:“伤口已无大碍,只是她疯疯癫癫,一心想着赴死,你知道的,她自小就认定,这辈子非祺煜不嫁的。”
南星沉默地点了点头。
“琳儿与祺煜从小一对璧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任谁见了都说般配,婚约也是早早便定下的,我这把老骨头戎马一生,早就盼着有朝一日能够含饴弄孙,颐养天年,明明一切都好好的,谁知怎会……”
南星将老将军从地上扶起,心里却揪痛的厉害。冰雪聪明的他,怎会听不出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他郁南星就是拆散鸳鸯的那根棒子,横插一脚白白断送一段美好姻缘。
只听方进中继续道:“祺煜于我,是亲生骨肉的存在,可眼下流言蜚语横生,实在令老夫心忧;眼下太子被废,储君之位空悬,于祺煜而言正值关键,朝堂之上,却总有微词,说什么不见庆王婚配,也未见其有所出,要知皇室最要紧的就是开枝散叶,若无皇嗣,何来大燕的万年国祚,后继无人又如何绵延祖宗基业与万代江山?况且大燕如今内忧外患,强敌环伺,国事衰微,百废待兴,实在容不得再有半点闪失,祺煜身为皇子,肩上的担子有多重,你可明白?”
“郁先生,”方进中忽然抓住南星的手,颤抖着哀求道:“您即便不考虑琳儿,也要为祺煜着想,如今朝中四下皆是暗流,有你留在他身边,这些流言蜚语,只会越积越多,众口铄金,小心三人成虎啊!届时,如何让他名正言顺地立于朝堂之上,就算他继承大统,成为千古一帝,又让后世如何评说……”
“方将军……晚辈明白!”
南星截口打断话音,却仿佛花光了所有力气。
他脸色尽失,惨白得像是纸糊的,过了好半晌儿,才从窒息的心痛中缓过来,续上话音道:“晚辈虽愚钝,但也知道朝堂生存不易,我一条烂命,怎样都无所谓,既然做不成他的垫脚石,也断然不会去拖后腿。请将军放心,该怎样做,晚辈心里明白。”
方进中怔了怔,似是没有料到,面前的年轻人,竟爽快得如此通情达理,他面露几分惊异之色,顺势又要拜倒在地,“郁先生顾全大局,算是我方家欠您的大恩大德,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老夫必用一世相报!”
南星忍住心口的痉挛,一字一顿道:“无它,晚辈只求将军……能护王爷一世周全。”
这场谈话,不长不短,折磨得像是苦熬了一场精神凌迟。
走出茶社时,南星的心伤痕累累,像是被按到了盐水里,迈出的每一步,都仿佛踩到心尖子上,痛得无法呼吸。
几日之前,他就和林谨如约好,拉着魏大人一起,今日到清风楼小聚。
眼下,自己这不争气的烂泥状态,实在难以为继,原本打算推掉,可想到此后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聚,便又强打起精神,咬着牙赶了过去。
清风楼的酱烧肘子,依然是林谨如的最爱,今天却有些难以下咽。即便他万事不走心,也能从南星那张失魂落魄的脸上看出些许异状。
眼看他喝酒跟饮牛一样,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灌,林太医一把压下他持杯的手,沉声劝道:“哎呦贤弟,你可悠着点,风寒刚好,这么喝下去,别再严重了。”
南星喝酒不上脸,越喝越显得面色苍白,他勉强扯出一抹苦笑,口是心非道:“今日难得能有兴致,借着佳酿助兴,敬谨如与魏兄一杯。”
“哎——佳酿虽好,也不能贪杯呀,都被你喝光了,让我俩喝啥?”
林谨如忙向魏云文递了个眼色,将他的酒杯抢了过来:“快让魏大人八卦八卦,近来朝中可有何风流轶事。”
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嘴快,竟脱口说错了话——近来朝中轶事,无非不过当朝太子被废,庆王如日中天,将军府千金自杀未遂之类,哪一件不与南星有关!
林太医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想一巴掌抽死自己,干脆一仰头,将从南星手中抢来的杯中酒一饮而尽。
魏云文叹了口气道:“若说起来,北疆这几日军情告急,更让人忧心。”
林谨如倏地皱起眉,“北境?难道又是乞木闹事?”
魏云文点了点头,“雍州三千里加急军报,乞木正重兵压境,集结北疆边关。”
林谨如气结,“这群蛮子也忒不要脸了,自己荒蛮不争气也就罢了,还见不得别人繁荣昌盛!可这仗……非要打吗?一旦开战,就意味着会死人,要出银子,劳民伤财呀。”
“不打又该如何收场?”魏云文颦眉道:“难道要我们主动议和,等着向他们割地赔款吗?”
南星混杂着酒意,只觉得心脏与脑仁疼得遥相呼应。
这些天来,大燕内忧外患,朝中大事小情不断,周祺煜分身乏术,忙得焚膏继晷,就连南星落水受寒,也只顾上匆匆回府,简单看了一眼。
南星越发觉得,方进中所言极是。现在的自己,于王爷只是拖累,甚至是祸害。他的存在,只会害周祺煜分心,成为被人攻击的软肋与口实。
这些话虽然听着诛心,却是赤裸裸的现实。南星即便是死,也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若说起来,还真是造化弄人——不久之前,齐寒石借酒浇愁,南星站着说话不腰疼,苦口婆心地劝他放下,没想到短短几个月之后,寒石兄苦守边关阵前杀敌,却轮到南星自己体会为情所困的肝肠寸断。
翻回头来被打脸,实在是讽刺的很!
南星自嘲地笑了笑,无论能不能割舍,都到了告别的时候了。他苦涩地抬起眼,对林谨如与魏云文道:“我有一事相求,请二位务必帮忙!”
作者有话说:
在此预个小警,下一章会有些虐,心软的小可爱们可以缓两章再看。不过,重要的事说三遍,本文HEHEHE哈,今天虐过的,日后必定加倍甜回来,说到做到哈,信我!

第八十四章 诛心
得知南星辞官的消息,周祺煜几乎飞奔着回了王府。对于此事,他原本半信半疑,却在亲眼得见南星面前整理好的包袱时,错愕地愣在了原地。
庆王爷七情不上脸,城府向来深沉,很少将真情实感流露在外,然而此时此刻,竟罕见地现出慌乱,皱着眉头问道:“你这样,不想解释下吗?”
“王爷……我该走了。”
短短一句话,不过六个字,即便南星已在心里翻来覆去排演过上万遍,可真正说出口的那一刻,方才明白,想要装出满不在乎的凉薄,简直是痴人说梦。
周祺煜的目光立刻凌厉起来,“你要去哪?”
南星极力克制声音的颤抖,故作轻松道:“自然是回家,不过王爷放心,你今后的药,我都已配好,药方已交给温良,哦,还有坨坨,我会一起带走的。”
“不准!”周祺煜斩钉截铁道。
“我心意已决,你拦不住的。”
“不准!”周祺煜的语气明显加重了几分。
南星闭上眼,足足调息了几个来回,这才开口道:“祺煜,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我心平气和地与你说,这次我执意要走,也一定要走,念在……就算我求求你,放了我吧。”
周祺煜的脸上闪过一丝痛楚,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人,“你告诉我,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我想家了,师父和师兄弟们也想让我回去。”
“是因为方若琳?”周期煜一针见血。
南星的心被狠狠砸了一下,疼痛的窒息感令他几乎站立不住,硬撑着没让自己倒下,口是心非道:“你别多想,我走不走和她无关。”
“别走……”周期煜素来冰冷的声音软了下来,近乎哀求着说道:“方若琳的事我会处理好,绝不让你为难,答应我,别走!”
“你还不明白吗?”南星死死地攥住拳头,笨拙地扯出一抹绝情的笑来:“我是个男人,日后要成家,要娶妻生子的。你难道真的以为,我会心甘情愿跟着你耗一辈子吗?”
周期煜眼中的光倏地熄灭了,整个人像是一根燃烧殆尽的蜡烛,顿时生气全无,“这些日子算是什么……在你眼里,我又算是什么?”
南星心疼得要命,本能地想要解释清楚,可是理智却拦住他,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唯有远离,才是对他最好的爱,“这些日子,算是各取所需吧,你情我愿,互不相欠,不是吗?”
他竭力压下心中肆虐的痛,近乎颤抖地说道:“你是王爷,位高权重,于我很有帮助,我感激你,敬重你,只是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没法再继续了,求求你,让我走吧,咱们就当好聚好散,各自留个念想吧。”
周祺煜的眸子仿佛充了血,红得吓人,“我若是不肯呢?”
“方若琳能死,我也能死给你看……”
南星以死相逼,终究得偿所愿离开了庆王府,走出大门的那一刻,只觉得心被人血淋淋地剜了去,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随时都有可能倒地不起。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生不如死,痛得连呼吸都成了折磨。
只是他不知道,在他转身离开不久,周祺煜被攥紧的心脏撑到了极致,一口血再也含不住,系数喷了出来。
元安三十五年五月,大燕与乞木谈和未果,战争一触即发。几乎同时,庆亲王临危受命,被元安皇帝册封为皇太子,正位东宫,行册立大典,祭天地、太庙与社稷,以重万年之统,系四海之心。
进入六月,又是一年暑热难耐。歙州里里外外,蒙着一层湿漉漉的水汽,让人没来由的一阵心烦。
水巷斜街共济堂外,一众伙计们忙得热火朝天,里里外外进进出出,不多时,便将一整车的药材准备就绪。
“程大夫,药都绑结实了,您再检查检查。”老伙计扯下肩上的毛巾擦了把汗,冲着门前的人喊了一声。
程博鑫客气地拱了拱手,“辛苦老李哥,快进屋喝杯茶,凉快凉快。”
“不过出点力气罢了,算不得啥,哪里比的上程大夫慷慨,这么大车药材捐给朝廷,当真是舍得呀。”
程博鑫叹了口气,“眼下国难当头,能帮就帮帮吧,勒紧裤腰带,横竖都能凑出一些。”
“爹!东西我都收拾好了。”程浩风风风火火地走出来,看到一旁的打理行装的邹氏,不禁埋怨道:“哎呦,娘!别装了,包袱都要撑破了,半路再给漏一地,不都白瞎了。”
邹氏一边塞,一边红着眼圈道:“我总共四个儿子,两个都送上战场了,刀箭不长眼,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这让我……让我怎么舍得!”
程浩风喉咙一哽,“娘,您就不能说两句吉利话?再说我去的是伤兵营,又不是上阵杀敌,您这犯的可是常识性错误。”
“少给我贫嘴!”邹氏反驳道:“刀箭又不认得谁是郎中,还能绕着你走?”
程浩风故作轻松道:“可我也不是箭靶子呀,干嘛都冲着我来……哎——娘,你装这么多鸡蛋,我怎么拿呀,你当我过去养鸡啊!”
“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鸡都没有,哪来的蛋!再说,又不是你一个人的,等过去了,给你三哥多分点……”邹氏说着,眼泪就下来了,“一提你三哥,我这心就……”
程浩风的目光黯了黯,抚着邹氏的后背,安慰道:“我三哥福大命大,老天爷都护着他,放心吧!”
“守在那种地方,要啥没啥,得吃多少苦呀,”邹氏抹了把眼泪,从怀里掏出了两枚玉佛道:“这是我从寺庙求的,刻上名字开过光的,你一个,你三哥一个,戴上求佛祖保佑。”
程浩风接过看了一眼道:“娘!为啥我的佛这么小,三哥的那么大?”
邹氏无所谓地说道:“这次要的急,庙里只剩一个,小的还是老方丈临时凑出来的,不过你皮糙肉厚,小佛足够用了,心诚多念两句阿弥陀佛,比什么都强!”
程浩风:“……”
合着自己这个,是买一送一凑数来的!
等连人带药准备妥当,程浩风冲着自己两位哥哥说道:“大哥,二哥,爹和娘以后就劳你们照顾了。”
大哥程浩天鼻子一酸,眼圈顿时就红了。他与浩风自小就不对眼,争风吃醋,同室操戈,一天到晚的鸡飞狗跳,几乎就没太平过。
可毕竟血浓于水,都是亲兄弟。况且这次,他身为程家长子,本该参军赴前线的,却被幺弟顶了缺,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口中哽咽道:“不该你去的。”
程浩风大大咧咧笑了笑,“大嫂怀着身孕,马上要生产了,全家都指望你呢。再说,我那么想念三哥,早就想过去陪他,这么好的机会,怎能让你抢了去!”
二哥程浩雨叹了口气,拍着他的肩膀嘱咐道:“此去边关不同往常,前途凶险,行事务必小心!等到了地方,记得给家里来信。”
“放心吧二哥,我都知道了。”程浩风说完,最后走到程博鑫面前,“爹,我走了,您多保重身体。”
常言棍棒底下出孝子,程博鑫在儿子面前,从来不苟言笑,此时此刻,他一张老脸绷得像块铁板,可天知道他有多心疼,“生逢乱世,这也是没办法,你既已成年,该懂的事都懂了,别的我就不多说了,记住,万事别逞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盼能将蛮子早日打出去,你和你三哥平安回家过年。”
作者有话说:
可能是我心太软,本以为的虐章,结果小可爱们普遍反映还好,那我就不内疚了哈哈哈,接下来该王爷追妻火葬场了,祝他好运!

第八十五章 北疆
北疆一战,乞木有备而来,攻势猝不及防,令大燕一时难于招架,阵脚大乱,险些全线失守。危难中,朝廷紧急抽调五万精兵,昼夜疾行,赶赴北线支援,这才使得局势稍稍扭转。两军自此对峙于黑水一带,战况一度陷入胶着。
两国交战,即便是胜,也大多逃不过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宿命。浩瀚无边的草原,一时间狼烟四起,战争旷日持久,代价惨重。
七月的北疆,阳光普照,却萦绕着一股难以诉说的悲凉。鲜血染红了土地,哀嚎充斥人间,放眼望去,竟是一片阴森恐怖的修罗地狱。
所谓伤病营,不过是一处临时搭建的简易营帐,偏安于北疆驻地一角,于茫茫草原中,显得格外形单影只。
营帐之外,支撑着几口烧满热水的大锅,没完没了蒸腾着热气,旁边晾晒着染过血的纱布,一块一块迎着风猎猎飞扬,像是招引亡魂的幡旗。
整个伤兵营看上去其貌不扬,甚至有些灰头土脸,却承担着救治伤员的重任。随着两军对垒日趋白日化,受伤的将士,仿佛潮水一般,送走一批,又迎来一批,走进一看,随处可见断臂残肢,一片血肉模糊,让人触目惊心。
然而,就在这惨不忍睹的混沌中,穿梭着一位书生打扮的年轻人,头上三千青丝挽成髻,被一根青布带子简单系着,袖口利利索索地挽起,整个人清爽得犹如三月春风,赏心悦目地让人挪不开眼睛。
“郁大夫,”一名小战士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急道:“刚刚又送来一批伤兵,可金疮药已经见底,这可如何是好?”
南星正专心致志地为一名伤员包扎,手上动作不停,头也不抬地说道:“药材缺口已经报上去了,恐还得坚持几天才能送到,满囤,你去找几个人收集干草,烧些草木灰来。”
被唤做满囤的小战士一头雾水,显然没听明白,“草木灰?”
南星依旧垂着头,飞快地解释道:“草木灰就是草木燃烧后的灰烬,具有止血功效,眼下缺医少药,只能先将就了。另外,再去找些烈酒和干净的纱布,别耽搁了,快去!”
“明白!”满囤利索地应了一声,言听计从地跑出了营帐。
一口气忙到近黄昏,等将最后一批伤员处理完,南星疲惫的只剩下呼吸的力气。他拖着不听话的腿脚,瘫坐在帐外的草地上,一瞬不瞬盯着天边最后一抹残阳,整个人陷入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可天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他都经历了些什么。
离开庆王府后,南星并没有返回歙州老家,而是在魏云文的帮助之下,借着方进中的关系,来到最前线的伤兵营,义无反顾领了随军军医的缺。
刚到这里的时候,伤痕累累的心脏时不时就要发作一下,他为此不敢睡觉,甚至不敢休息——周祺煜已然成为心魔,会像梦魇一样擒住他,痛得难以呼吸。
南星一度以为,自己怕是熬不住了,更要命的是,人心疼到极致,是哭不出来的,无尽的伤悲无处宣泄,将他逼到了崩溃的边缘。好在伤兵营的忙碌拯救了他,让他不至于成为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于战火纷飞的北疆,寻到了一份存在的意义。
渐渐地,心中的痛变得麻木,南星学会与自己和解,也学会将周祺煜小心包裹起来,深深埋在心底,成为一处不敢触碰的存在。
“郁大夫,您又没吃饭吧。”满囤端着打好的饭,循着他找了过来。
南星将飞远的思绪回笼,露出一个淡淡的苦笑,“我不饿。”
“可不带您这样的!”满囤不由分说,将饭碗递了过去,“人是铁饭是钢,您就算是钢铁铸的,这么下去,也会熬不住的。”
南星好脾气地接过,执起筷子食不知味地吃了一口,又听小战士叹了口气道:“咱营里没条件,要啥没啥,连口像样的饭都没有,真是委屈您了。”
他说完,一屁股坐到南星身边,继续道:“听说您以前是宫里的太医,专给皇子皇孙看病的,为啥非要跑来这里受苦?”
南星不置可否,反问道:“你呢?还没二十呢吧,这么小年纪就跑出来拼命,不想家么?”
“想呀,想我娘,做梦都想!”满囤的目光黯了黯,说道:“可蛮子欺人太甚,烧杀抢掠,不给我们活路。我爹就是被他们活活烧死的,我娘哭着喊着送我来参军,要我一定给我爹报仇,誓死不做亡国奴!”
话题牵扯生死,太过沉重,两人一时沉默,连空气都静了下来。
过了良久,满囤开口道:“郁大夫,您怕死吗?”
南星怔了一瞬——这些日子,他没日没夜地治病救人,生怕那些无辜生命从自己的指尖流走,还真没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哪怕那种生不如死的煎熬,早已成了家常便饭。
“我不怕,”南星平静地说道:“可也觉得人命宝贵,能活在世不容易,哪怕受点苦,也总有活下去的意义,不该轻易舍弃。”
“您真了不起。”满囤由衷敬佩道:“我怕死,怕得要死,每每有伤员送来,看到他们鲜血横流,我就腿肚子转筋,下意识地想要逃。可一看您眉目不惊,天塌下来都无所谓似的,我就找到了主心骨,不由自主地跟着您一起镇定。我有时候想,郁大夫会不会是上天安排的菩萨,救人于危难水火,能够遇到您,真是我修来的福分。”
“我没那么好,更没你说的那么伟大。”南星惭愧地笑了笑:“我来这儿不过是出于私心,求一份心安理得罢了。”
“您别谦虚了,这伤兵所要是没了您,怕是一天都撑不下去。”满囤实事求是道:“可就是太艰苦了,人手不足,眼看着药材又要告罄,一天到晚坐吃山空,还不知何事能够送来!”
“快了,再坚持坚持!不过……”南星颦眉想了想,“我们其实可以试着就地取材。”
满囤不解,“就地取材?”
“嗯,”南星说完站起身,在附近寻摸了一圈,弯腰拾起一株不起眼的小草说道:“比如这种,叫做蓟草,将他的叶子捣碎,敷在伤口上,能够迅速止血……还有这种,名为艾草,可以防止伤口化脓感染。”
满囤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照你这么说,我们守着这么大片草原,岂不是取之不尽?”
南星点了点头,“眼下这种情况,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等找个时间,召集营中的兄弟们一起,我和大家介绍几种药材,闲暇时就在四周找一找,人多力量大,争取能攒上一些。”
“好嘞!”满囤兴奋道:“我这就去找人,一切听从郁大夫安排!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伤兵,北疆战火纷飞的生活,在南星的有条不紊中,逐渐步入正轨。
也多亏这种濒于极致的忙碌,让他得以寻到苦中作乐的平衡,南星将一切闲暇,塞得满满当当,要么外出采药,要么治病救人,丝毫不给自己停下来的机会,也就没有时间,去伤春悲秋了。
一望无际的北疆草原,是名副其实的采药天堂,踏下心来寻摸一圈,总能有所收获。
每日处理完伤员,南星都会带着伤兵营几个小兄弟,跑到附近就地取材。运气好时,甚至能采到几株虫草,足矣让接下来的一整天,都体会到实实在在的心满意足。
这日,南星身背竹篓,正专心致志地采药,忽听身后,乍起一声惨叫。
推书 20234-08-10 :攻略反派后成为团》:[穿越重生] 《攻略反派后成为团宠/我爹是漫画人气反派》作者:如日川【完结】晋江VIP2024-08-08完结总书评数:13570 当前被收藏数:52447 营养液数:24300 文章积分:747,682,112文案:转生后第八年,阿尔宾意外恢复前世记忆,发现自己穿进一部漫画里,成了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