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太子有额娘后by鸦瞳

作者:鸦瞳  录入:08-15

胤礽却觉着?没什么不好的。这些人?都记着?他的好,却不用他出钱养着?,自?然省去一大笔开?支;而且,其中有几人?与他很是?亲近,做了御医,也方便有自?己人?照应着?。
毕竟,这么多年景仁宫与毓庆宫只有一个梁太医可以信任。
胤礽当即答应下来。
康熙又笑着?随口道:“朕的身子的确大不如前了,心跳比从前快了许多,往后怕是?不能再御驾亲征。这事儿瞒着?旁人?,却不会瞒着?你。”
胤礽正?要说起此事,连忙道:“白晋此番从法兰西带回一种西洋上品的葡萄药酒,年长之人?每日?饮此酒,有延年益寿之功效,听闻饮膳胃口也会好些。汗阿玛不妨试试看?”
康熙挑眉心动了。
他先留了两瓶,开?怀道:“若是?喝着?好,朕再问你要便是?。”
胤礽拱手:“那儿子就将余下的酒分藏在景仁宫、毓庆宫的窖里,随阿玛与额娘取用。”
康熙近来常常宿在延禧宫中。
纳兰明珠此番昭莫多之战功劳不小,康熙虽然不打算再复立大学士,却还是?要重?用明珠的。
明珠自?知重?新做回宰辅无望,便将主意打到了大阿哥身上。
他要拥护惠妃复宠,也好为大阿哥的冷遇解围。
康熙权衡之后,到底还是?顺了新党的意,一连在延禧宫正?殿宿了七日?,并多谢赏赐超出妃位仪制的服缎钗环,金尊玉器。
惠妃沉寂多年,又一跃成了四妃之首,大阿哥的处境也好了许多。
今日?是?腊月初四。
见皇上一早起来,又在喝那种西洋葡萄酒,惠妃禁不住问:“什么好东西,也值得?皇上日?日?不离手?”
康熙心情不错,笑道:“保成的一番孝心,朕用着?的确不错,比宫中从前那些药酒喝来更为舒适。朕打算再去景仁宫窖里取上几瓶。”
“皇上五六日?前才开?了一瓶呢。”
“你不懂,这酒有延年益寿之效,保成这孩子有心了。”康熙又喝完了一玻璃盏,才道,“你若想试试,朕叫梁九功也给你送一瓶?”
惠妃摇摇头,笑得?有几分勉强:“臣妾不会喝酒,皇上还是?留着?太子爷的孝心,独个慢慢品尝吧。”
康熙闻言哈哈大笑,似乎觉着?惠妃拈酸吃醋可乐,又似乎是?为有个好儿子在高兴。
等到送走了圣驾,惠妃脸上的笑一下子冷了。
她吩咐身边大宫女:“你去走一趟乾东五所,就说皇上最近尤为喜欢景仁宫窖藏的西洋葡萄酒,可本宫总觉着?里头少了点东西。大阿哥不是?在景仁宫策反了一个小太监吗?是?时候该用了。”
康熙对?这西洋葡萄酒上了瘾。
不知为何,他喝着?此酒竟然慢慢再没有心悸的感觉。
康熙心中大喜,将这东西当成了神药,每日?从一杯,慢慢加到了早、午、晚膳各用一杯,最后更是?一日?饮用多达五六杯。
虽然都是?小杯盏,也超过了白晋建议的服用量。
腊月十八,帝王在延禧宫内饮过一杯葡萄酒之后,忽然倒在了膳桌边。惠妃吓得?大喊起来,梁九功立马叫人?去请宁寿宫太后和景仁宫皇后娘娘过来,又吩咐人?去寻御医,还叮咛中西医都要带几个来。
很快,御医们?会同诊断得?出了结论——
“万岁爷这是?中毒了。”
“穿心莲和黄柏长期同时服用,会因?为药性相冲而中毒。若是?万岁爷再多用一些,只怕毒入肺腑,微臣等人?束手无策啊。幸而这两味草药似乎是?加在皇上每日?的饮食里,减了药性,才不至于伤了万岁的元气。”
这话一出口,梁九功心中不免咯噔。
饮食之事由他照看着?,每日?都有尝膳太监先食用,确认无误之后,才会请皇上再用。如今尝膳的小太监没出事,便不会是?膳食的问题。
除此之外……
便只有太子爷送来的西洋葡萄酒了。
这显然是?被人?算计了啊!
摊上这样谋逆的大事,梁九功也不能撇干净。他趁着?养心殿内忙乱,连忙遣了徒弟朝庆去毓庆宫报信儿。
只求太子爷能提前想个对?策,周全一二。
延禧宫正?殿内,惠妃则如梁九功所料,挑破了这件事,将矛头直指刚迈进?殿中的赫舍里。
“尝膳太监都好好的,皇上的饮食定然无误,本宫瞧着?都是?这西洋葡萄酒害的,竟叫皇上上了瘾一般,每日?都要饮下数杯!”
“酒既是?景仁宫取来的,皇后娘娘,您不该给个解释吗?”

天大一顶帽子扣下来,赫舍里自然是?不认的。
不过,她此刻也察觉到,康熙每日饮用的西洋葡萄酒,怕就是?在景仁宫内出了差池。可酒窖的钥匙一向都由逢春掌管,寻常的宫女太监根本接近不得。
景仁宫内,有近身侍候的人被惠妃收买了?
赫舍里压下心中疑虑,眼含警告意味地凝视了惠妃半晌,坐到了暖阁榻前。
“梁九功,去请御医们瞧瞧皇上没用完的西洋葡萄酒。若此酒果?真有毒,可见是?有人要借本宫的名义?行大逆不道之事?。至于到底是?借刀杀人,还是?自寻死路,皇上醒来之后自有定夺,还轮不到一个妃位骑到本宫头上来!”
事?情真相未明,自然谁也不敢得罪中宫。
惠妃讪讪立在边上,也不吭声了,心里头却?实在有些着?急。
她是?让大阿哥给酒里头加些料,可没想到,这孩子竟敢用了能要人性命的剧毒啊……如果?不能就此栽在皇后头上,叫皇上醒来彻查此事?,她跟大阿哥怕是?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很快,御医们就确定了:从景仁宫酒窖里拿来的所有酒,都被人下了毒。
胤礽恰巧也在这时候赶到。他扶着?皇太后坐在外头明间宝座上,将事?情原原本本用满语解释了。又问:“梁公公,汗阿玛如何了?”
梁九功回禀:“万岁爷服了太医的药,这会儿已经平稳许多,睡过去了。”
胤礽又跟仁宪太后转达了康熙的情况。
片刻,便有如意嬷嬷进去传话:“太后说了,皇上的状况既然稳住了,一切就等?他醒之后再?做定夺。现?下以龙体为?重。”
宫中如今只有这一位太后,虽然是?个不通汉话的蒙古女人,可出身科尔沁草原,又深得帝王的尊敬,时常去宁寿宫请安,便也没人敢忤逆这份决定。
当日午后,康熙便被御前行走小心送回了养心殿。
而赫舍里也才?得以脱身,回宫好好自查一番。
景仁宫内。
夏槐和季明德早早得了消息,将宫人们都喊来,聚在正殿外的前院。
赫舍里由逢春扶着?,坐在月台前的酸枝木扶手椅上。将底下的人粗略扫视一遍后,她露出一副和气又带着?几分讽刺的笑意。
“今日之事?,你们该都知?晓了。”
“本宫自问对景仁宫宫人从未苛待,旁的宫里有的,你们都有;旁的宫里没有的,年节也会走私库赏赐下去。却?没想到,这般厚待反而叫有些人忘了自个儿的身份,打算卖主?求荣、更上一层楼?”
赫舍里冷笑一声:“本宫不知?那人许了你什么好处,今日你若站出来也便罢了,若还要做个背叛旧主?的小人,中宫绝容不下你这条命。”
说完这话,她故意停了片刻。
底下无人冒头。
赫舍里便侧目看向逢春,吩咐道:“皇上虽还未醒,咱们却?不能不给个交代。明日一早,你将景仁宫与延禧宫的宫人全都交送慎刑司发落,一日查不出背叛之人,便一日不得回来。”
院中的宫人们面面相觑,跪在地?上连声求饶,大都是?哭诉着?:“此事?与奴婢绝无干系,求娘娘垂怜。”
唯有一个人不同。
季明德的徒弟——仁喜紧了紧拳,俯身叩首喊道:“娘娘,酒窖的钥匙咱们等?闲接触不到,只有逢春姑姑一人把守着?啊……”
赫舍里千算万算,根本没想到头一个蹦出来的会是?仁喜。
她定定瞧了仁喜片刻,垂眸自嘲一笑:“你说的极是?。所以逢春、夏槐、包括你师父季明德,本宫一个不留,全都要发往慎刑司。这般你可满意了?”
仁喜面色惨白,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赫舍里不再?看他,肃目扫过众人,轻飘飘道:“今日是?你们最后的机会,都仔细琢磨着?。本宫乏了,退下吧。”
夏槐屏退了宫人们,撩起?帘子迈进正殿,反手将槅扇门关上。
季明德已经跪在地?上磕着?响头。
赫舍里坐在南窗下的炕边,伸手叫逢春扶他起?来:“好了,连我都没想到是?仁喜,如何能怪你。”
季明德却?给了自己两耳刮子:“是?奴才?没教好,奴才?愧对娘娘信重。”
“莫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赫舍里笑着?摇摇头,“今日总算是?明白了这话。”
夏槐看不下去,上前制止了季明德。叹道:“十多年前,揪出阿哥身边的孙嬷嬷与其夫婿凌普时,仁喜还是?个破口大骂‘白眼狼’的小太监,可算得上是?忠肝义?胆。如今怎么……变成了他最瞧不起?的人?”
逢春已经斟酌许久,还是?开口提起?一件事?。
“娘娘,奴婢听说,仁喜当年进宫时与一个同乡的小宫女相互照应多年,后来被娘娘救下,又认了季明德做师傅,日子才?好过起?来。他也算不忘本,见同乡的丫头还在浣衣局做苦差,便不时送些糕点药材过去。只是?,这几年却?没再?听他提起?了……”
赫舍里霎时便将一切都想明白了。
她冷着?脸道:“想必是?被有心人察觉了,拿捏着?逼他办事?。可见,他对那宫女的情分不浅。”
“宫中不许太监宫女私相授受,他有这种见不得人的心思,自然不敢寻求本宫庇佑了。索性就瞒着?你们,瞒着?本宫一步步行差踏错。走到这一步,谁都救不了他。”
这回,屋中静了片刻,连季明德也没有替徒弟求情。
过了许久,赫舍里扶额叹息一声:“方才?既然放了饵,他今夜定会想方设法溜出去。无论是?给惠妃报信也好,见他那小青梅也罢,将人拿住了,明日一早送往养心殿。”
是?夜,仁喜还没抓获,养心殿内就出现?异动。
康熙转醒了。
顾问行没叫人声张,命御前侍卫严防死守养心门外,自个儿与梁九功寻了太医,近前侍候着?。
康熙靠在床头,缓了片刻,听梁九功将今日事?件的起?因经过细细说完,露出个不明所以的笑。
梁九功不敢多看,连忙低下头去。
“皇后回宫之后,可有……什么动作?”康熙忽然问。
梁九功答:“娘娘一回景仁宫就发了火,还命逢春将景仁宫和延禧宫的宫人明日一早都送去慎刑司拷问,想来是?要彻查的。”
康熙暂且满意了,点点头,接过汤药碗一饮而尽。他抬眸瞥一眼欲言又止的顾问行,随口问:“怎么?顾太监也有事?禀奏?”
顾问行犹豫一瞬,还是?从袖兜掏出一封秘奏:“万岁,江宁织造曹寅有本启奏,是?……八百里加急传讯。”
曹寅深得康熙信任,今年已从苏州织造调任江宁织造,意图继续对三织造进行大刀阔斧的整顿。
监听百官动向,民间心声。
可以说,“三织造”已成为?帝王安放在江南的耳报神。
康熙接过秘奏仔细阅览,面色骤然沉下来。
曹寅在上头只提起?了一件事?:“即将接任苏州织造的两名人选中,其中一个叫周国光的,或为?皇后安插的人手。”
康熙深出一口气,挥挥手叫殿中伺候的御医、奴才?们都退出去,这才?吩咐顾问行:“宣采捕衙门(尚膳监)掌印太监周锐来,朕有话问。”
顾问行心中一沉,应声退下。
顺治十一年,世祖爷曾采纳宦官吴良辅的建议,效仿明朝的二十四?衙门,开设了十三衙门,以作内廷的情报探取之用。
当今皇上继位之后,不愿宦官权力过盛,将吴良辅处死,十三衙门裁撤,其下属的各个衙门也全都独立出来,划归内务府统辖。
从前的尚方院,如今的慎刑司便算其中一个;
而负责打探情报、缉拿宫人的采捕衙门亦是?如此。
多少年过去了,这是?皇上头一次动用采捕衙门的人查探景仁宫。
顾问行只觉得,从少年夫妻相伴至今的帝后二人,如今瞧着?是?要渐行渐远了。
夜已经深了,养心殿内灯火通明。
康熙穿一身明黄寝衣,披着?龙褂,背身立在明间,他身后则跪着?采捕衙门的掌印太监周锐。
帝王开口问:“查清楚了?”
“回皇上的话,奴才?已经查明,西洋葡萄酒中的草药的确为?大阿哥授意所下,只是?剂量较轻,若皇上每日饮用一杯,就会头晕目眩,身体疲乏,当不至于中毒才?对。”
康熙冷笑:“此酒有延年益寿之效,他会不知?道,朕每日须得服用数杯吗?”
周锐垂首不敢再?多话。
康熙又问:“大阿哥收买了景仁宫何人?如何收买?”
“一个唤作仁喜的小太监,是?首领太监季明德的徒弟,也算得皇后娘娘几分信任,能去得近前。”周锐伏地?,小声道,“另外,大阿哥近身侍候的宫女采薇,原是?仁喜的同乡,二人自入宫相伴,有患难之情。这小太监便是?因此被拿捏了。”
康熙仰面,看着?养心殿明间上高悬的“无为?”二字。
这还是?当年他从乾清宫搬出来后,与保成一道练习法帖时乘兴所写。如今瞧着?,竟再?也写不出这般洒脱的字了。
不知?过了多久,康熙叹息一声,缓缓斟酌着?字词吩咐:
“皇后身边……有个叫逢春的大宫女,这些年代她与母家多有传讯。朕一直睁只眼闭只眼,就是?希望她能约束索额图,统领赫舍里全族,忠心耿耿为?皇室效力……”
康熙闭着?眸子顿了顿。
冬夜的寒凉顺着?门窗缝儿悄无声息钻进来,叫养心殿显出一种空旷的寂寥感。
许久,帝王睁开眼,目光中透着?从未有过的冷厉:“如今,既然不是?单单为?朕效力,便也没必要格外开恩了。”
“明日一早,你带人去景仁宫缉拿逢春、仁喜二人,连同乾东五所的那个宫女,也一并送进慎刑司内。”
“朕要他们的死,给皇后和延禧宫一些教训。”
竟敢将手伸到江南去。
康熙嗤笑一声,心想:为?了东宫,赫舍里舒舒还真是?变了许多。
天蒙蒙亮,下起?了冬日里的第一场大雪。
白雪落在地?上变成了泥泞,仁喜被反绑着?双手,由季明德亲自推搡着?往景仁门外走去,迎面撞上了前来提人的周公公。
采捕衙门出现?,从来就没有好事?儿。
季明德心中一咯噔,连忙陪着?笑脸道:“敢问周公公,可是?皇上醒了?娘娘昨夜连夜审问,已经抓到了这大逆不道的叛徒,正要送往养心殿去。”
周锐笑笑:“是?仁喜吧?”
季明德连忙点头。
“皇上说了,除过这小太监,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逢春也得抓了送去慎刑司。”他使劲儿拍拍仁喜的脸蛋,道,“连同大阿哥身边那个宫女采薇,都被牵连了。”
仁喜陡然瞪圆了眼,似想拼命,却?被采捕衙门的人一脚踢到腿窝跪下,换了两个人上前,从季明德手中将人押了过去。
很快,这伙人进了景仁门,又从里头带出个逢春来。
逢春还如往日那般浅笑着?,安抚道:“娘娘昨夜没歇好,我便自作主?张,没将她唤醒。你跟夏槐看着?些时辰,将早膳用风炉温好,等?娘娘起?了用。”
季明德只来得及红着?眼点点头,逢春便被压着?走远了。
雪越下越大。
等?赫舍里醒梳妆穿戴好,外头的宫道上已经铺满了一层银白。她从东暖阁的南窗望出去,瞧见季明德心神不宁地?向影壁外头张望着?,心中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她四?下打量一番,问夏槐:“逢春呢?”
夏槐沉默片刻,兜头跪在地?上,颤着?嗓音哭道:“主?子,皇上昨夜醒了,竟动用了采捕衙门的人,天还没亮就将逢春和仁喜都带走了。逢春说既然是?皇上的旨意,便不叫您知?晓为?难了。她、她会不会……”
赫舍里连忙开口,打断夏槐继续说下去。
“不会的,她不会有事?的。”她重复着?这句话,似乎想要给自己鼓劲,“投毒之事?已经分明,逢春没有半分错处,皇上不可能动她。”
这话虽然安抚住了夏槐,赫舍里的心却?越发慌乱了。
早膳她应付着?用了一碗粥,午膳只动了两筷子就叫人端下去,原打算着?等?到晚膳还没有半点消息,就亲自去一趟养心殿,顾问行却?来了。
天已近黑,景仁宫内还未掌灯。
赫舍里就坐在昏暗的南窗下,由夏槐扶着?站起?身,焦急问:“逢春如何了?这回审也审了,皇上该将人放出来了吧?”
顾问行将头深深埋下去,沉声道:“娘娘,奴才?奉皇上之命前来禀奏:逢春姑娘……已在慎刑司服毒自尽了。”
“顾太监在开什么玩笑!”赫舍里忍不住上前两步,一脸荒谬道,“本宫这里除了一个仁喜,再?无任何人犯错,皇上如何能随意处死逢春?”
“娘娘请慎言,此事?并非皇上授意,而是?姑娘想不开自个儿自尽的。这话走到何处也不能说岔了去。”
沉默许久,顾问行到底于心不忍,低声提醒道:“昨夜皇上醒来,看了一道江宁织造曹寅加急递来的秘奏。”
赫舍里心中一震,险些瘫倒在地?上。
原来竟是?冲着?苏州织造的事?。是?周国光提前暴露了吗?这人本就是?个幌子,意在转移视线,叫皇上能放心重用另一人。
可是?,玄烨为?什么要冲着?逢春去!
顾问行见赫舍里明白了,心中叹息一声,又道:“仁喜听闻逢春之死,在牢狱内发了狂,被慎刑司的衙役们好一顿打,又哭哭笑笑、翻来覆去念着?诗经《采薇》中的几句话,方才?奴才?来之前,他也咬舌自尽了。”
“还请娘娘节哀。”
“节……哀?”
赫舍里颤抖着?声音,悲愤之下攥碎了手中的薄瓷茶盏,发出一声压抑了数十年的低吼。
上一世,玄烨将保成在无尽的监视中养大,二废二立,数度抛弃,最终逼疯了他;这一世,又将与她相伴数十年的逢春丢去慎刑司,逼着?服毒“自尽”。
今生的前世的,种种孽缘悲恸,在这一刻都通通爆发出来。
她不许愤怒、不该怨恨、不能反击吗?
是?她错了。
昔年种种,不是?放下就能过去。她该将玄烨踩在脚底,逼着?他抬头看清从前种种,听他认错,看他痛哭流涕。
然后,永不原谅。
赫舍里冷笑一声,丝毫不顾那些瓷器碎片扎在手上,叫鲜血顺着?掌心流淌,混着?眼泪滴在了秋香色的旗装上。
夏槐一边无声哭着?,一边要寻药棉来给主?子处理手上的伤口。
顾问行神色复杂,最终叹息一声,道:“皇上说了,逢春离世,娘娘必然悲痛万分,还请好好在景仁宫内休养,今年年节便不必出去了。”
他将腰深深弓下去,行了个从前未有过的礼,退出了殿中。
外头大雪依旧。
东六宫的宫道上,很快在白雪地?里只留下一串脚印。
顾问行已经上了年纪,几次三番请辞,都被康熙挽留下来。今日走完这一趟差,他却?一下子坚定了离开皇宫的心。
风雪更甚。
西北风如针尖一般,刮得脸颊生疼。胤礽穿着?黑狐裘端罩,戴一顶裹着?厚绒的帽子,立在了慎刑司门外,驻足风雪之中。
他来为?逢春姑姑收尸。
额娘已经被软禁足于景仁宫中,这宫里,能送姑姑一程的唯有他一人。因此,即便知?晓会惹得汗阿玛不快,他还是?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慎刑司的嬷嬷们终于将人抬出来。一张草席,一块白布,简单到有些寒酸,却?也是?看在东宫的面子上,才?给了这一份体面。
胤礽蹲下身去,冲背后招招手,小豆子便将伞递到了他家爷手中。
胤礽将伞尽数撑在逢春的尸体上,温柔又轻缓道:“姑姑,我们回家了。回赫舍里自己的家。”
慎刑司地?处皇城西南角。
小豆子带人将逢春姑姑好生请上了马车,就要驾车送她归往赫舍里家在城郊的庄子上。那头,索额图已经吩咐好一切,必能叫人安眠于青山秀水之间。
胤礽身为?储君,无法随意出行。
他只能看着?小豆子驾车离去,渐行渐远。直到雪地?里的车辙印快要被大雪湮灭,才?终于回过神来。
恍惚间,他听到慎刑司的院儿里传来一阵歌声,是?从未听过的南腔小调,宛转悠扬。
“ 采薇采薇,薇亦刚止。曰归曰归,岁亦阳止……”
门廊下的嬷嬷叹道:“唉,这采薇姑娘也疯了。”
年节过去之后,景仁宫和延禧宫便同时解了禁足。惠妃巴不得立刻去养心殿固宠,可皇后娘娘却?像是?故意叫板一般,依旧每日缩在宫中,不迈出门半步。
初春乍暖还寒。
夏槐寻了一件夹棉的旗装,帮着?赫舍里换上。
赫舍里低声问道:“苏州织造那边如何了?”
“娘娘放心,曹寅出任江宁织造,周国光则被降职调走,李煦在苏州织造潜伏多年,已经顶上去接管了。”
任谁也想不到,周国光与李煦,其实都是?赫舍里当年第二次南巡时安插的人手。再?加上杭州织造的孙文成,江南三织造中,便有两处都是?东宫的人了。
曹寅亦有弱点,被拿下只是?迟早的事?。
到时候,斩断了玄烨在江南的耳目,保成何愁不能趁机发展势力。
赫舍里淡着?眸子,理好衣襟前摆,由夏槐扶着?走向殿外月台。
一转眼就是?康熙三十三年了。
上一个十年,她被腹中的孩子所救,续了十年寿命。这一次呢,难道是?她借了逢春的命吗?
赫舍里不敢去想。
但?她心中清楚,终究是?她连累了逢春。
年根底下被瓷器扎伤的那只右手,如今握物已经不能用力,到了阴雨天还会一抽一抽的,总是?需要格外注意。
但?有这一点痛,反而才?能叫她心安许多。
巳时四?刻,正逢午前的阳光洒落院中,照在西墙边的葡萄藤上。
赫舍里怔了片刻,踉跄走下了月台,问道:“本宫没瞧错吧,发芽的树……是?那株银杏?”
季明德跟在身后,拿袖子抹了抹眼角,连忙回话:“娘娘,是?西墙那株银杏。去年只当是?活不成了,太子爷要当个葡萄架用也就一直栽着?没挪走,谁成想熬过去岁寒冬,它竟又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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