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若是真从这间药室里取走药,他就是十张嘴都说不清。
江以宁偏头看他冷笑一声:“川乌草乌都是发挥散寒的,我走时分明放的好好的,此时却出现在它们不该出现的地方,你是故意的?”
学徒咽了咽唾沫,惊恐地看着江以宁,他胡乱攀扯道:“你怎么就知道是我做的,说不定、说不定就是你自己放错了!”
“且不说我不曾放错,本子上也有记录,即便真是我放错了,这间药室还未重新开放,你在归整药材结束最少要检查三次,可你居然没发现?你这样的天资,也根本不适合待在医馆里。”江以宁撩起眼皮看他,眼底带着的是对他行为的不屑和了然。
“你懂什么!”学徒突然大吼一声,“你们这种有天赋的人,知道我们有多难过吗?你分明就比我后来,却能哄的师父教你医术,而我还是只在做跑腿的事!凭什么!”
江以宁皱眉看他:“既然知晓天分不足就该更加勤勉些,你成日动这些小心思,对你师父所说的话置若罔闻,即便有天赋,长此下去也是白费。”
学徒愤恨地看着他,看着他将所有的药材重新检查归类,记录,然后抬脚往外走。
他突然感到一阵后怕和心慌,他顾不得仅剩的尊严跪地抱住江以宁大腿,开始疯狂哀求:“江大夫,萧正君!我求求您,看在这件事并没有真危害到病人的份上,不要告诉医馆!是我错了,是我鬼迷心窍!我给您磕头,都是我不好!”
江以宁冷眼看着他磕头,分外冷漠道:“即便你将头磕破,这件事我也会告诉医馆,学医本就艰难,一念之差能救人亦能杀人,你动了这样的心思,还怎么在医馆里做事?”
他说罢转身离开,不顾身后学徒的害怕和怒骂。
再者,这里是严鸣的医馆,让他来这里做事是帮助他,可如果却因他而生起事端,影响感情不说,怕是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江以宁很快就将这事告诉了医馆管事和那学徒的师父,也就是一直带着江以宁看病看诊的大夫。
他得知此事后并未十分动怒,只怅然道:“你天资不足,我也曾告诉你家里,但你娘执意如此,还给我送了好些家里的腌菜,现下你将那些东西都带走吧!日后不要说我曾教过你。”
“师父师父!我真的知错了,是我鬼迷心窍要和江大夫争高低,我只是嫉妒他刚来不久就能得到您的教诲,可您从未教过我那些……”学徒心生怨怼,却又控制不住掉眼泪。
“那是因为他天赋极高!他自幼便熟知草药医理,而后更是跟着大夫学过看病问诊,你呢?你什么都没有,也是最近刚将草药的性味归经背过,其中蕴含的深意你半分不懂!根本就不是学医的料子!赶紧走!否则此事传出去,对谁都不好。”
学徒看着师父冷冰样子,彻底死了心。
医馆没把他告到府衙去,就已经是给他留些脸面了,若是他执迷不悟,偏要死扒着这里,那自然不会再留情面。
眼下的处置,还是因为他更换的草药确实还不曾害到人,仅此而已。
这事也只有他们几人知晓,在外人看来,那学徒离开,也只是因为实在学不来这些,干脆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回到家,他将这事说给家里人听。
王秀莲却是感慨道:“咋能在看病这些事上拎不清,要是真出事,收拾过药室的他也脱不了干系,真是蠢!”
萧永福道:“是蠢。”
他也自知比不过二寒,只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要走,这条不行就换一条罢了,非要闹出这些动静来,叫人笑话。
“我回头和严兄说说,医馆里哪能用毫无经验的人,而且还是做学徒。”萧寒锦微微皱眉,显然对医馆大夫有些不满。
“要说也是我说,我在那里做事,还方便开口些,严兄忙着圣京里的事,顾不来这些也很正常。”江以宁说,“这事他肯定也知道了,明日去了我就和他说说。”
这事不管从哪个角度来都怨不到江以宁身上,且还要因为他的警惕认真拔除了这样的心腹大患而好好褒奖。
第二日去医馆时,严鸣果然已经在等着他了。
严鸣早就听说这事了,他倒是没想到医馆里还有活了大半辈子还能因心善做错事的,但心善从来不是坏事。
见到江以宁来,他赶紧将人叫到跟前:“昨日的事我也听说了,我会叮嘱他们大夫日后再收学徒药童都提高些要求,二弟可有说什么?”
江以宁摇头:“不曾,他知道你的辛苦。”
严鸣这才松口气:“我可不想回头见面被他阴阳怪气,你可得好好哄哄他,明年都要去圣京,我也确实有些忙不过来。”
“我能理解的,严大哥不用为此愧疚,若是不放心,明年去圣京,我还在你医馆里做事。”江以宁笑得满脸得意。
“要是二弟同意,我没意见。”严鸣啧啧两声,“你家又不缺银子,怎么还要惦记我这里这点?”
江以宁也跟着轻啧:“谁会嫌银子多呢?”
严鸣:“佩服佩服。”
他见江以宁没有因为昨日的事影响心情,这才准备回去复命,他家夫郎还等着他回去了。
“既然你无事,我便先回了,理理知道这事有些不高兴,我得回去哄哄。”严鸣说。
“那你快些回去吧,我不碍事的。”
江以宁掰着手指算算日子,堪堪过去两个月,理理也不知何时会有身孕,小哥儿本就艰难些,但他身体养的好,应该会容易点。
他长舒一口气,觉得自己有些庸人自扰,担心人家这种私密家事做什么?
却不想,没过多久,还真叫他知道了好消息。
第208章 孕气
今年春节来得晚, 现下才一月里,年味就已经很足了,虽然知道府城的东西都贵, 但该买的还是要早早买上, 否则到时候还要着急,丢三落四就不好了。
一月过半,王秀莲就开始忙活起来,带着家里奴仆开始上街采购,幸好有阿义陪着, 该买什么买多少,他心里都有数, 倒是没乱。
有阿义陪着,即便有铺子瞧着王秀莲眼生, 也不敢胡乱要价, 贵是贵些,但到底也算实惠,只是稍微买几斤肉, 几百文就出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在这里时间久的缘故,王秀莲倒是没怎么心疼。
几日过去, 肉食米面、柴米油盐等,就买的差不多了, 萧寒锦叫人统统放进地窖里保存着,平日若是不够用就取出来先用着, 倒是一些零嘴儿,买回来就直接分下去了。
院子里充斥着欢声笑语, 倒是比他们自己过年要热闹很多。
屋里暖和,江以宁见他们跑的满头大汗, 赶紧把他们都叫进来,一人灌了一碗热乎乎的姜汤才罢休。
小安安边喝边掉眼泪,喝完还要把空碗拿到江以宁面前给他看:“爹爹,安安喝完了呜呜……”
江以宁被他逗笑:“我们安安真棒,今日可以多吃几颗葡萄。”
“谢谢爹爹,爹爹好。”
小家伙眼底永远都带着水色,但凡有点不如意不舒服,随时都能掉出眼泪来,也不知道是承了谁的脾性,这样爱哭。
床幔摇晃,里面人影交叠,偶尔泄出一两声急促喘息和短促叫声。
一只手臂突然伸到床幔外面,却又被另一只宽大的手用不容置疑地力道给拽进去,隐约间床榻好似都吱呀作响。
许久后,床幔停止晃动,几声啜泣也传出来。
萧寒锦赤身下地,将床幔打开,将人抱起放进屏风后的沐桶中,自己也跟着坐进去,水瞬间溢出来不少。
他刮刮江以宁脸上的泪珠,轻笑:“现下知道安安是随谁爱哭了吗?”
“你好烦人……”江以宁在他怀里晕乎乎地靠着,感受着热水被不断撩到身上冲洗,身后的温暖和疲累过后的松乏都叫他昏昏欲睡。
他抬起胳膊想摸摸身后人的脸,手指却只刮到他脸颊,就落进了水里。
萧寒锦垂眸看他,就见他已经睡着了。
给他擦拭干净抹好药膏,萧寒锦才躺下。
第二日,江以宁没赶上早饭,屋内也没有萧寒锦的身影,胸腔瞬间聚起怒意,直接将被自己抱着的枕头丢了出去。
听到动静的小秋本想进屋,但又记起东家的叮嘱,便不敢轻易进去,只能在外面焦急等着。
江以宁犹嫌不足,恨不得将桌面的茶杯也通通砸碎!
“东家!”
一声刻意拔高音量的呼喊声,叫停了江以宁赤脚在萧寒锦枕头上乱蹬的动作,他死死盯着房门。
下一刻,熟悉的身影裹挟着风雪踏了进来。
萧寒锦看到他的动作,不由得失笑:“我的枕头已经换了好几个了,又要买新的。”
“去哪了?”江以宁问。
“去了趟前院,严兄家的下人来传话,说是有事叫咱们过去,你还睡着,我没出门。”萧寒锦缓步靠近,试探性地将他揽在怀里,见他没抵抗,又继续问道,“你猜猜,会是什么事?”
江以宁舔了舔干涩地唇摇头:“我猜不到。”
见他回应,萧寒锦悄悄松了口气,真是考验他的心脏。
他笑道:“那我猜猜,可能是有什么好消息,因为那下人来传话时,笑得可开心了,你再猜猜,能是什么事?”
江以宁眨巴着眼睛茫然看着他,然后眼底的茫然就渐渐转化为惊喜和难以置信,他猛地捂住嘴巴,小声道:“难不成理理他……”
萧寒锦微微点头。
“好厉害!”江以宁突然赞叹。
“……嗯?冒昧问一句,你是在夸谁呢?”萧寒锦看着他微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你!萧寒锦!你真讨厌!”江以宁红着脸捶他手臂,“我只是感慨,感慨!我没想到理理会这么快,他身体真好。”
萧寒锦捏捏他脸颊,这里人的通病,大概都是觉得姑娘和小哥儿就得生儿育女,实际上这种思想延展性很强,后世几千年都会有人有这种想法。
他和江以宁的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并不远刻意去做成什么,包括孩子。
他知道,这时的人都觉得子孙昌盛比较好,江以宁也想有很多孩子,但对他来说,这些都不是很重要。
而且说起身体,他更多的还是心疼。
江以宁从前过得不好,后来又经常吃药,早就伤了身体,能有那两个孩子已经是难得的宝贝了。
“我已经让阿义和小秋去买东西,一会吃过饭收拾好,咱们就带着孩子去严家看他,今日会很热闹。”萧寒锦说。
“好哦!”江以宁的愁闷一哄而散,“我先前还掰着手指算来着,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他的宝宝肯定很健康!”
“对,有你这样担心,他的宝宝肯定会很健康。”萧寒锦拍拍他后腰,“来洗漱。”
几家关系好,先前还总送东西来。
王秀莲得知这事也很紧张:“我需不需要送些什么?他爱吃酸的吗?我腌点酸菜,你们回头送过去!”
“嫂嫂你先别着急,我们今日过去瞧瞧,他若是喜欢吃酸的,回来告诉你再腌小酸菜也不迟。”江以宁宽慰道,“嫂嫂小酸菜好吃,他会喜欢的。”
“好好好,那你们快去,我看东西都买好了?对了,我之前还做了几方帕子,你们也一并拿过去吧?擦擦奶渍口水还是可以的!”王秀莲说着就回屋了。
她想的简单,先前人家送了好些礼物来,她自然也得表示表示,就算不需要,但到底都是份心意,不能叫人家觉得他们不懂礼数。
平白再给二寒他们丢脸。
萧寒锦通通接下,而后便拖家带口地朝严宅方向过去了。
如他们想的那样,严家现在很热闹,严鸣的弟妹们参加过婚礼后就回陵阳县了,毕竟还得照看药田,这会在严家的则是颜家的人,小哥儿不易受孕,但颜理刚成婚两个多月便有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还未进屋,就听到里面热络的说话声。
“我就说咱们理理是好福气的,先前总和宁哥儿一起,还能沾沾他的福气。”
“你现下有了孩子,万事可得格外小心谨慎,头三个月你便在家里坐稳,无事便不要出门了。”
“说起来,萧家怎么还没来呢?”
闻言,萧寒锦和江以宁推门进去,被里面的热闹氛围扑了一脸,觉得身上都暖和了。
江以宁快步走过去,眉宇间倶是:“在库房收拾礼物,来的有些晚了,恭喜理理,这样的喜事真是叫人高兴。”
颜理面上亦是笑意不减,他轻声道:“来便来了,带什么东西,且我阿娘说得对,想来都是沾了你的好孕气。”
江以宁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当年产下双生胎,连接生的婆子们都欢喜无比,走出去都能和人好好炫耀。
这几年凡是和萧家走近的,皆是好事不断,不是酒楼更赚钱,便是和他一样得了圣京那边的青眼。
有身孕是喜事,虽因着没有未满三个月不许往外说的规矩,倒是叫许多人都知晓他有身孕了。
虽说颜理嫁出去了,但说到底还是颜家的人,再者严鸣现如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因此,仅仅一下午的时间,来祝贺的人送的的礼物,就几乎要将库房填满。
江以宁他们倒是没再继续多留,刚怀孕的人都需要好好静养,那些送了礼物的也是被登记在册,并未进来烦扰他休息。
萧寒锦对照顾孕夫很有一套,当初江以宁怀孕,他所有的吃食都是自己做的,因此也悉数都教给了严家的厨娘,毕竟指望严鸣是不成的。
在严家热闹一下午,傍晚时回到了家里。
王秀莲和萧永福也没多问,将饭菜端上桌,摆放好碗筷,便叫他们一起来吃饭了。
“过几日是腊八节,我回头熬些腊八粥,到时候家里所有人都喝点,图个喜气。”王秀莲说,“咱们各种节日都不能稀里糊涂的过,再小都是老祖宗们传下来的节日。”
“那我到时候要加三勺糖!”江以宁说着还比划出三根手指来,腊八粥就得喝甜的才行!
萧寒锦皱眉:“先前吃米饭还要放红糖,你是真不怕把牙吃坏,到时候虫子把你的牙齿吃完,你就等着疼。”
江以宁立刻扭头瞪他:“我牙齿好着呢!”
萧寒锦无奈:“是是是,好好好,少吃点甜的对牙齿更好。”
“你扫兴,我不理你。”江以宁很直白的发脾气,竟是真的一个眼神都不给他了。
王秀莲和萧永福对视一眼,有点大气都不敢出的意思,但还是吃自己的,连带着旁边的孩子们都一并喂了,吃完就带着他们快速离开了。
顷刻间,餐桌便只剩他们两个。
萧寒锦默然回放着方才发生的事情,江以宁确实说“要”放三勺糖,但并不是“已经”放,所以未来还未发生的事,他不能有那么大的反应。
而且,对方可能只是说说,两勺糖估计就够甜的,所以……嗯,就是他的错吧!
“抱歉,是我扫兴了。”萧寒锦说着便往他碗碟里夹菜,“我们江以宁要放三勺糖有什么稀罕的,我们江以宁就算是白粥里放糖都没关系,只是糖吃多了不好,适量就可,如何?”
“原谅你了。”江以宁说着朝他比比拇指心,就将这事给翻篇了。
萧寒锦松了口气,难为他家小瞎子这么好哄了。
吃过饭,萧寒锦盘算着明年去府城的酒楼,江以宁则是带着两个几家伙在旁边练字,萧永福也看着经营之道的书,王秀莲则是安安静静地缝着衣裳和帕子。
虽然都不曾有人说话,但气氛是那样安静祥和,叫彼此舒服,恨不得一直这样下去。
萧寒锦偶尔会从纸张抬头,看向两个小家伙练字那样认真,突然想起一直被自己遗忘的是什么了。
他道:“是不是该给他们寻启蒙先生了?”
如今已经两周岁,自然是得开始学习练字了,寻常人家这时候怕是早就已经开始了。
想到这些,萧寒锦突然发现自己也有中式家长的通病,那便是望子成龙,以及不愿叫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江以宁亦是沉默思索:“我前时去别的夫人家串门,是有瞧见她们的孩子小小年就一手好字了,询问几句才知晓,不到两周就开始识字了,咱们这确实有些晚了。”
萧寒锦一愣,赶紧解释:“晚不晚的无所谓,能识得几个字也是好事,而且往后家里这些,他们都要学着打理。”
往后虽不是富可敌国,但到底是皇商,前途无量,金银不缺,总得会算账才行。
“那你便寻问寻问,若是有合适的便请来开蒙。”江以宁说,他不觉得孩子们早些读书是坏事。
如今你陛下对商户并没有严厉打压,连萧寒锦背着秀才功名去行商,上面都不曾说什么,可见已经很宽松了。
再者,如今的商户之子也能去参加科考,若是能成事,那自然是好事。
他们虽望子成龙,但也不会期待过高,只是若机会多多,那自然每条路都要试着走一走。
萧寒锦便应下了,扭头又瞧见秋哥儿,他不禁说道:“介时秋哥儿也要跟着学习,过两年就直接上学堂了。”
“也好。”萧永福应声,现在家里有些闲钱,能读书识字也是好事。
萧寒锦对这些很上心,第二日就开始去外面打问,甚至还到书院门口盯着,若是能找到合适的,也算是在年前解决一件大事。
只是府城的书生们多数都是有钱人家的,即便家境不算很好,也秉承着读书人清高那一套,一连问了几个都不愿意和商户有来往,总觉得是在给自己抹黑。
萧寒锦看到他们那趾高气扬地样子都觉得可笑,他也不是非要在书院里找,只是这边更方便罢了。
“萧东家,是萧东家吧?”
萧寒锦本是要上马车走的,却突然被叫住了,他不由得扭头看去,就见一位衣着并不华贵的书生正站在他身后,没有趾高气扬,也没有谨小慎微。
他挑眉:“何事?”
书生拱了拱手道:“方才听闻几位同窗说您在找开蒙老师,在下虽才疏学浅,但也愿意尽力一试,不知东家有何要求?”
萧寒锦微微点下巴:“可有功名在身?”
书生面容冷静:“在下不才,只是秀才。”
“够用,跟我回宅子里细谈。”萧寒锦笑道。
萧东家, 萧寒锦可是府城响当当的人物。
这事是谁都知晓的,除去他开的酒楼短短两三年便能在府城屹立不倒之外,先前府城旱灾, 亦是和朋友们出手救助百姓, 再加上前阵子还得到了圣京里那位的夸奖,以及成为了皇商。
任谁都知道,这样的人物若是能交好,好处只多不少。
林修竹自然也有清风傲骨,只是这几斤傲骨在当下的困境面前完全不值一提。
他也直销, 其他同窗为何会“好心”将萧东家找启蒙老师的事告诉他,无非就是要清高地看着他被金钱羞辱罢了。
但他此时还真不在意这些。
萧寒锦将人带到书房, 也不和他说其他乱七八糟的话,直接说出自己的诉求:“既然是启蒙老师, 寻常该如何教是你的事, 只是有几点需要提前说清楚,不要对他们有任何言语上的侮辱和过分问责,也不要有□□惩罚。”
“那若是我布置的作业他们并没有完成呢?”林修竹轻声询问, 他倒不是非要鞭打学生,只是也需要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不会。”萧寒锦斩钉截铁说道, “若是真有,我亲自动手。”
林修竹放心了:“只是我眼下还在书院念书, 来做岂能老师的时间都在傍晚,萧东家可能接受?”
萧寒锦点头:“没问题。”
林修竹见他答应很快, 另一件事便有些支支吾吾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他虽说要放弃傲骨, 但一时还是觉得羞耻。
萧寒锦撩起眼皮看他:“想说月钱的事?”
林修竹涨红着脸点头:“我先前是教过的,有些经验, 那时一月银子三十两。”
“眼下你想要多少?”萧寒锦诚心询问。
三十两若是在县城那必然是多的,但在府城进书斋一趟便能花掉大半,尤其是他们这种书院的学生,时常要练字写文章,用差些的纸张和笔墨是会被训斥的,可若是好的,少则都要十几两。
林修竹被他问的有些尴尬,但对方并没有像其他商户那样破口大骂说他坑钱,就已经很不错了。
他咽了咽唾沫,轻声道:“五十…五十两,萧东家若是觉得不妥,我们可以再商量!”
萧寒锦轻啧一声:“我当你要说个天价给我砍价呢,给你六十两,只是你需得明白,事情得好好做,才能拿到报酬。”
林修竹眼睛一亮,立刻保证道:“在下绝对会认真教导三位公子少爷!”
“那就好。”萧寒锦笑道,“既如此咱们现下便立好字据,省得回头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好!”
立字据期间,萧寒锦又问了好些事,林修竹倒是没隐瞒自己的情况,他这才知道这书生是跟着爹爹生活的,父亲早逝,家里也没有其他兄弟姐妹。
他爹爹为着他能考取功名什么脏活累活都做了,家中也是勉强够温饱,这样的家庭在县城没人说什么,可若是在府城,免不了会被瞧不起。
在书院住还需要交住宿费用,他每日都得提前两个时辰从家往书院走,晚上回到家里天都黑透了。
萧寒锦也是曾经穷过的,知道这样的情况人还能稳住心态就已经很不错了,但林修竹比他想象的还要稳当。
他便忍不住又说道:“你在家里教完他们就已经很晚了,若是不介意可以晚上可以在家里住下。”
林修竹彻底震惊,他赶紧摆手:“不好这样的,我做事,您给银子,已经是我运气好了,住在您家中未免有些太不像话了。”
“你觉得明年秋闱,你可能中举?”萧寒锦突然问道。
“这、这如何说得清,我只是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考试便好,若是能中自然最好,若是不能,那便只能继续学习。”林修竹说。
他不敢撒打包票说自己肯定能中,乡试着成千上万,且明年不知录取多少人,他不敢说自己便是录取线内的人,却也期待着。
萧寒锦微微点头:“那便先听我安排,除去开蒙教学,你便在书院用功读书吧。”
林修竹隐约能懂对方为何要这样帮助他,他也只能尽全力去做好自己的事,读书是他出头的捷径了,他得抓住。
此时是中午休息时间,萧寒锦让他在家中吃过午饭再离开,林修竹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答应了,比在书院吃冷干粮馍被人讥讽要好很多。
临走时,林修竹看向送他出来的阿义,沉声道:“义管家,烦请帮我告诉萧东家,我虽没有十全把握能中,但不管中与否,萧东家的恩情我铭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