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好!”
“叫叔叔,不是哥哥。”李南纠正道。
李灿灿侧头看了看陆霜白,依旧坚持叫哥哥:“村里那些大肚子没头发的才叫叔叔!”
李南无奈失笑,陆霜白也笑着从口袋掏出一块糖给李灿灿:“好,那你叫我哥哥。”
李灿灿瞬间被一块糖收买,继续低头吃早餐。她盘子里的分量不少,两个鸡蛋和两个大肉包,饶是一个成年人也差不多饱了,李灿灿一口喝完杯子里的牛奶,扯扯李南的衣袖:“还要!我看到那个厨师叔叔端出来好大一盘蛋炒饭!”
李南太了解李灿灿的饭量,立马起身去拿新出锅的蛋炒饭。
李灿灿看着陆霜白吃得香,吞了吞口水,凑过身子问道:“哥哥给灿灿糖吃,哥哥你真好,哥哥你要不要带我回家?”
陆霜白立即敛起笑容,一瞬间他脑中思绪纷飞,最后他强压下心口的复杂,耐着性子问道:“为什么想跟着哥哥回家?”
这一问,李灿灿变得委屈巴巴,看起来快哭出来:“隔壁的婶子和我说等妈妈肚子里的弟弟生下来,奶奶就要把我送去孤儿院了。”
“婶子和我说孤儿院里都是爸爸妈妈不要的小孩,都是不听话的小孩,女孩子都应该被送去孤儿院。”
“可是哥哥,我很听话的,我一直很听话的,为什么要送我去孤儿院呢?婶子家的大姐姐也很听话的,可她还是被送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所以我是不是也会被送走?”
陆霜白沉默地摸着李灿灿的头。如果在他没参与这个案子之前,也许他还能说些话安慰这个小朋友,但现在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他跟着爷爷走南闯北,自认为已经看过了人性中的恶,可今天他才发现他认知中的恶是带着边界的,真正的恶是无法停止的,就如藤蔓一样肆意生长,荆棘遍布毫无边际,又如被倒入污水的大海,污染隐藏在平静海面内,却又无处不在。人的恶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本能,它不是带着恶意去故意伤害,而是理所应当、自然而然。
拿完早点回来的李南看陆霜白脸色不对,关心地问道:“怎么了,晚上没睡好吗?”
“我想让哥哥带我回家!”没等陆霜白说话,李灿灿迫不及待开口道,“哥哥长得好看,还给灿灿糖吃,灿灿跟着哥哥回家,每天都有糖吃!反正奶奶也不要灿灿了。”
李南把蛋炒饭放在李灿灿面前,无奈道:“李灿灿你别瞎说,你奶奶可最疼你了,等你吃完早饭她就来接你。”
童言无忌。
李灿灿这小丫头话说一半,难免容易让人误会,再者陆霜白和宿先生来这儿之前肯定事先调查过,知道这里一些的情况。李南是个聪明人,缓缓解释道:“不是你想的这样。”
“小灿是他们家的宝贝疙瘩,爸妈疼长辈宠,知道有人给她兜底,把她养成了不怕惹祸的性子,天天带着村子里的孩子东跑西玩。前些天和她一起玩的小男孩摔了一跤,膝盖摔破了,男孩家里人觉得是被小灿推的,不是自家小孩不小心摔的。”
说到这里,李南神色淡淡,“小灿说的婶子就是男孩的奶奶,带着孙子去小灿家闹,被小灿爷爷拿扫帚打了出来,因为这事,她心里不舒服,所以昨天故意去吓唬小灿。小孩子嘛,被吓到了,怕家里人真的不要她了,和家里闹脾气,在街上乱跑,说什么也不肯回家,被我撞上了,我帮着照顾一晚。”
“这种老人……”李南顿住了话,“还是不说了,影响心情,吃饭吧。”
陆霜白把剥好的鸡蛋蛋白和蛋黄分离,把蛋白给李灿灿,缓缓道:“这个世界啊,有好人也有坏人,我们无法阻止坏人靠近我们,但是我们可以慢慢学会去分辨好与坏,去远离这些坏人。”
李灿灿想了想,不解道:“哥哥,我怎么能知道谁是坏人谁是好人呢?他们会把字写在脸上吗?”
“他们不会把字写在脸上,但他们会说话,只要通过他们说的话做的事,小灿就能知道谁是坏人谁是好人。”陆霜白道,“那个婶子就是坏人。”
小朋友还小,不过这并不妨碍她会思考,想了许久,等到早饭吃完,李灿灿扯扯陆霜白的袖子,把自己得出的结论告诉他:“我明白了!那个婶子在吓唬我呢!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最疼我了,会把鸡腿给我吃,我想吃什么都会买给我,他们对我好。婶子家的姐姐没有鸡腿吃,婶子家对姐姐不好。”
“对。”陆霜白笑道,“小灿真聪明。”
人长大定性后难以改变,老人家的观念根深蒂固,有些老人就喜欢用吓唬孩子的方法去管教孩子,殊不知那些“爸爸妈妈不要你”之类的话只会给孩子产生恐惧,带来童年的心理阴影。
在大部分成年人心里,儿童不是人。
这个婶子更坏,她心疼自己的孙子受伤,所以用一种恶毒的方式去宣泄心中不快,却不知别人的孙女也是在宠爱中长大,她的长辈也会心疼她。
一个年过半百的成年人,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去报复一个年仅五岁的孩子,何其可笑。
李南带着李灿灿等在酒店门口,没等多久,李灿灿奶奶便骑着三轮车赶来接孙女。
李灿灿早就想通隔壁婶子是坏人这事,这会儿看到奶奶,亲热得不行,开心地挥着小手和俩人告别,将“想被哥哥带回家”这事完全抛之脑后。
陆霜白感觉自己心里好受了点。
他刚才和李灿灿说“这个世界有好人也有坏人”这话,同时也是对自己说的。
天会黑,也会迎来黎明。
“刚才小朋友在,我不方便问,青云县这里曾经有个孤儿院?”
“对。”李南对这事不是很清楚,孤儿院在青云县,她当时也只是个半大孩子,对于孤儿院的了解都是从大人们闲谈时听来的,“这家孤儿院开了没几年就关闭了。”
偏僻的小乡村开了第一家孤儿院,一开始没有人是赞同的,更何况当时院里的孩子百分之九十都是女婴。
再者说这些女婴都是被当地人亲手抛弃的亲生孩子,罪证存活,这无疑是在他们脸上打了重重的耳光。
过了一段时间,孤儿院里的孩子越来越多,也有残疾或者有天先性疾病的男孩,听说院长会想办法给生病的孩子治病,有些人的想法变了,把孤儿院当作慈善医院,若残疾的孩子被治好了便带回家,若治不好,便继续留在孤儿院。
有些人依旧担心害怕。
他们怕自己扔掉的孩子长大后回来认亲要钱,怕长得像被认出来,怕被人说闲话,怕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唯独不怕被自己的孩子埋怨。
还有人是庆幸的。
他们曾愧疚过,愧疚把孩子扔在偏僻地方等死,更怕遭到报应。而有了孤儿院,至少他们不用怀着罪恶感亲手扔掉孩子,最起码孩子还能活着,即使之后不幸地遭遇意外死亡,到时候也不算是他们造下的孽。
她知道有些人家会将刚出生的女婴扔掉,十几二十年前这种情况特别严重。
她当时虽然是个孩子,却也能切身体会到这种人性的可怕。她在合莲镇上小学中学,九年来班上三分之二都是男孩。她家住在合莲镇,见过不少人会去黑诊所偷查胎儿性别,若是女孩那便流掉,若是男孩,全家欣喜若狂。
陆霜白:“为什么关闭?”
李南:“我记得是半夜起火,火势太大灭不了,所以……”
陆霜白继续李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他眼神冰冷:“所以那个晚上所有孩子都被困在了孤儿院里,所有人都死了。”
“孤儿院?青云县的确有过一家孤儿院。”
从李南那得到了关于孤儿院的信息, 陆霜白找了个借口离开,去找宿淮的半路上看到飘出房间的范无咎,便上前询问, 他记得范无咎曾说过他来过青云县。
提起这件事, 范无咎印象深刻, 很快便回想起来,讲起前因后果,他说道, “这也是阎王大人派我来此的原因。五年前负责管辖青云县的阴差替任, 新上任的小阴差刚到第二天便发生了这场火灾,死伤大约五十余人, 除了两个管理孤儿院的兄妹,其余都是孩子。”
说着, 他叹了口气,“你也知道因意外而亡的魂魄大多携带怨气, 一不小心便容易化成厉鬼。更何况孩子们生前又都是孤儿,还是集体死亡事件, 更是让这事雪上加霜,不少魂魄怨气极重。新阴差法力不高, 对业务也不太熟练, 手忙脚乱,跑了好几个怨魂, 那会儿我还负责新阴差的上任以及适应工作, 听闻青云县新生了一个小厉鬼, 便赶来帮他, 花了好几日才拘起所有魂魄。”
“那个小厉鬼是个残疾的女孩,怨气极重, 我赶到的时候已经吞噬了不少无辜魂魄,在满村子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说来也是唏嘘。”
范无咎重重叹了口气,半晌,他蹙起眉陷入沉思,之后又缓缓道:“也不是全部,孩子们的魂魄只剩下了四十二个,两个大人的魂魄怎么也找不到,最后在小厉鬼身上发现了一丝残缺的一魄,那一魄力量及其微弱,一碰到勾魂索便消散了,我猜测少了的魂魄应该是被那个小厉鬼吃了。”
人间惨案不少,他上任的几百年来这不是他知道的第一例,也不会是最后一例,之所以印象不浅,主要因为死者都是孩子。
魂魄懵懵懂懂,排成一队被他带去地府,乖得让人心疼。等待审判前,孩子们神智归位,魂魄从懵懂的状态脱离,他们问哥哥姐姐去哪儿了,他们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他们是不是出事了……
一张张稚嫩的脸庞幼小又无辜,即使看多了诸如此类的事,早已练就一颗铁石心肠,他却难免对其多出几分心疼。
范无咎:“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事?”
这事听起来和邪妖并无关联,但陆霜白总觉得两者之间存在着一丝微妙的联系——孩子。
又是孩子。
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在范无咎详细解释时油然而深,特别是当范无咎说管辖青云县的阴差失踪时,千丝万缕的联系似乎就差一个指甲盖的距离就能完全连上。
这跨越的十几年间,这个案子从未结束过,蜘蛛已经编织了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网上已经包裹缠绕了一个个美味的茧,只需要等待一个时机,蜘蛛便能享用这顿筹划许久的完美晚餐。
陆霜白没有回答范无咎的问题,他问道:“之后呢,青云县有没有第二家孤儿院?”
“不可能有。”范无咎直截了当道,“根据后来消防员的调查,孤儿院着火是人为,有人在房子四周泼了汽油,那火势极大,出路都堵死了,根本没有逃生的可能性。孤儿院的位置靠山,发生的时间又在半夜,等大家发现火灾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个年代没有监控,所以一直没有找到凶手。”
“当时孤儿院的负责任是俩兄妹,那些孩子是俩人一个个捡回来的,五十多个孩子只有他们两人在照看。两人并不是当地人,路过旅游时看到被抛弃的孩子,心生不忍,所以决定留下来开了孤儿院。”
对某些人来说,自己抛弃的孩子在眼皮子底下好好活着,就好似这辈子都无法磨灭的罪证天天招摇过市,当忍耐达到极限,理智泯灭,良知也跟着死了。
范无咎说了“捡”这个字,实在微妙,说明遗弃的孩子不是直接被抛弃在孤儿院的门口,而是某些隐密的地方。
再者,青云县已经没有孤儿院,为什么那个婶子要用“送去孤儿院”这一理由威胁李箐?
李箐口中的姐姐到底被送去了哪里?
思来想去,陆霜白打算去曾经的孤儿院看看。
以防万一,谢必安今天的任务依旧是照看李南,而宿淮……
范无咎十分愿意陪着陆霜白去调查,却双手双脚不赞同和宿淮同行,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就差摇飞了。
两人也不算是陌生人,陆霜白了解范无咎的实力,鬼品也比谢必安靠谱,关键时刻把范无咎往前一推,自己逃跑妥妥成功。要是和谢必安一起,他倒是要担多点心,因为谢必安十有八九比他跑得还快。
琢磨着范无咎的战斗力拖住邪妖应该不在话下,而且他们也不一定能遇到邪妖,做人不可能倒霉成这样。如是想着,陆霜白没有过多犹豫便同意了,然而这一决定,让他之后对于“命运馈赠早已暗中标价”这一至理名言进一步了解加深——
人迟早要为自己草率做的决定付出代价。
时隔多年,范无咎依稀记得当年孤儿院的位置,两人找了没多久,顺利找到在焦木黑炭的废墟上改造建立的小学。
学校不大,三座教学楼围成凹型,外墙面全部粉刷成白色,多年的风吹雨淋后,白色外墙染上了污渍,难免显出几分泛旧的痕迹。
长方形的操场被三座教学楼围在中间,紧贴着长满葱郁树木的山头,红色国旗飘扬在山脚下,正好与教学楼位于操场两端。
这所学校没有围墙,三面环山的地理位置是它最自然坚实的防护墙。
两人到的时候学生们还在上课,门口没有保安室,两人十分顺利地进入了学校。
一些发生过惨案的地区往往怨气凝聚难以消散,常见的作法是覆盖建造,这也是华国人常说的风水,比如坟地或者乱葬岗之上会建学校,用阳气和正气镇压阴气,达到平衡。但也仅仅是达到平衡,而不是彻底净化。
若不是范无咎告诉他这里发生过惨案,他根本察觉不到,因为太干净了,这里的气息太干净了,和刚洗干净的盘子一样看不到一丁半点污垢。
“管辖青云县的小阴差怕是凶多吉少了。”范无咎惋惜道,“这小阴差生前做了不少善事,为了救落水的孩子没了性命,身上攒了不少功德,但投胎转世还是要等上几十年,正巧这儿的阴差到了投胎时间,阎王便招了这孩子为差。”
这些年来从青云县上报的书面报告一切正常,就像是一本手段高超的假账,但假的东西往往经不住细查,一查便发现漏洞百出。
在谢必安让人查青云县阴差之前,没人发现这里出了问题,也没人注意到这个小阴差已经许久没有回地府了。
地府任职的阴差不少,然而每年依旧是缺人的状态。大家工作繁忙,老员工享受优等待遇996,新员工则是苦逼的007,除非放了年假,不然平时难得一聚。
若这小阴差已经在地府任职好些年,也许会有人发现自己的朋友消失了,但他偏偏新上任,在阴间没有任何朋友,同事之间也不怎么熟,他就像是失去了社交圈的人类,遭遇了不测等尸体凉凉才被发现。
说来这小阴差也是倒霉。每个区域通常会两两组队,以防突发状况,但是偏僻的地方,比如青云县,相比人员密集的城市,人少事少活也少,月薪却一分不少,所以往往只指派一个阴差负责,毕竟地府也常年缺阴差,得合理运用人员,所以嘛,合莲镇也在这个小阴差的管辖区域内。
这可不是压榨,这是对年轻阴差的锻炼!
“也不一定。”陆霜白道,“你们不是有个员工安全系统?”
员工版生死簿APP绑定了每个阴差的真实信息,为了防止阴差遭遇不测死亡,特地创造了员工安全系统,每天都要扫描脸部上下班打卡,以防万一,每周还要核实一次指纹,可以说是双重保障。
小阴差的APP一直是正常状态,脸部打卡和指纹核实统统核对成功,app没有显示过异常登录。
一经提醒,范无咎被安慰到了,没过几秒又担忧起来:“那他人去哪了?”
“你被你弟感染了?”陆霜白翻了个白眼,“还能去哪儿了,被邪妖捆着呗,不然怎么能到点刷脸刷指纹。”
“哦哦,也是……”范无咎挠挠脑袋,莫非他昨天撞傻了?
他就说遇上宿淮准没好事!
“你看这里。”陆霜白指了指旗杆的底部,范无咎循声看去,只见不锈钢材质的旗杆,铮亮的光滑曲面上,有一抹手指般大小的黑色印记,边缘模糊,不细看根本难以发现。
陆霜白:“听说桑蛮喜欢用火,你看这里,像不像被火烧过的痕迹。”
不锈钢材质被火燃烧后会呈现黑黄色,但是这么小的一块痕迹,不可能是桑蛮做的,她力气大得很!
范无咎极力否认:“桑蛮的战斗力是你们第三外交部公认的第二强,她能把这整个操场都烧干净,一根草也不会留。”
陆霜白分析道:“当然,也许是哪个熊孩子用火柴烧过这里也不一定,但是你仔细看,除了黑色的部分,你不觉得其余的不锈钢部分太新了吗?你看教学楼的外墙都掉皮了,不锈钢风吹雨淋的,怎么可能这么亮,按理来说,应该是灰蒙蒙的亮感才对。”
桑蛮威名在外,是个收拾小孩也不手下留情的女暴力狂。若以桑蛮的劲,破坏一根不锈钢钢管轻而易举,还能顺便让钢管四分五裂,这么微小的痕迹,要么是在打斗中不小心蹭到的,要么是打完后有人将这钢管重新修复,遗漏了这抹容易被忽略的把柄。
后者可能性更高,也能解释钢管这么新的原因。
“还有一个原因。”陆霜白幽幽叹了口气,“你那二字仇人昨天和我说过,这只邪妖是一个特别会骗人,特别会伪装的邪妖,所以在异域里眼见不能为实。”
范无咎愣了一下,面色复杂:“我那二字仇人不会认识这只邪妖吧?”
陆霜白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范无咎语气沉痛:“真是不巧,那二字仇人不仅是我的仇人,还是瞒天过海客的仇人……”
陆霜白震惊:“你居然知道这只邪妖叫什么!!”
范无咎补完自己的话:“当年,宿淮用自己的剑把瞒天过海客钉死在断崖上,见他没断气又捅了一剑,他们是有‘过命交情’的那种仇人……”
陆霜白:“…………”
宿淮,人生最高成就get:遍地是熟人,全部是仇人。
一片沉默中,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看到熟悉的精光。
陆霜白慷慨陈词:“我觉得桑蛮既然是宿淮的得力下属,那咱们得让宿淮来解救,这样才能体现他是一个十分爱护下属的顶级好上司!第三外交部上下全体员工肯定会十分感动宿淮是个体恤下属的好老板,大家一定能更加团结一致,有助于工作效率的提升,加深大家之间的同事情深!”
他又语重情长道,“我一个柔弱的人类,你一个渺小的阴差,何必做汉堡里的夹心,何必要抢走本就属于老板的功劳?不如把这个机会让给令人崇拜的宿淮大人,让他的形象变得更加高大!”
陆霜白温柔微笑:“你觉得呢,范大哥?”
范无咎摩拳擦掌,面露精光:“陆小弟,我觉得你说得很对!简直醍醐灌顶,一语惊醒梦中鬼啊!我们怎么可以和宿淮大人争功呢!”
“再说了,我俩要是磨破了一层皮掉了一根头发,这工伤第三外交部一定倍感内疚,想赔我们一大笔钱,作为勤勤恳恳的社畜,为伟大的工作做出一点小牺牲我倍感荣耀,又怎么忍心让咱们第三外交部花这么多钱!”
“不瞒陆小弟,咱们地府上上下下一心,只想过个好年,托宿淮大人的福,最好提前过年,热热闹闹过年,过好这个年!”
陆霜白的微笑加深:“那我们早点回去吧,范大哥。”
范无咎迫不及待:“我背你,咱们飞着走!”
“客气了,这点路我自己走就行。”陆霜白贴心提醒,“范大哥,注意微笑,嘴角不要咧那么大。”
快乐的达成共识,两人迈着轻松愉快的脚步往校外走去,这时下课铃声响起,学生们像解开了绳子的猴儿,接二连三往外涌,两人还没走出学校便被人叫住。
叫住陆霜白的是一个男老师,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普通的细黑框眼镜,长得并不出众,普通的五官要是放在路人里完全不显眼:“请问您是哪位?”
男老师眼中警惕,“若非相关人员,请不要随意进出学校,你们这样会打扰孩子们学习。”
陆霜白转身道歉:“不好意思,我马上就离开。”
男老师紧皱眉头,不确定说道:“陆霜白?”
“您认识我?”
男老师仔细打量陆霜白的脸,皱起的眉头渐渐松开:“真的是你啊,你忘了?陆霜白,幽都一中,我俩高一的时候同班。”
见陆霜白还是没有想起来,男老师无奈地出声提醒:“看来你是真的忘了,我是卓天昊啊,高一的时候我是数学课代表,坐第一排。”
要是说名字,陆霜白还真想不起这个人,高一那会儿他的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天天琢磨着符咒,向往毕业后降妖除魔的日子,别说关注同学了,他连人都认不齐。
不过一说起数学课代表,陆霜白瞬间记起来,因为在他当时有限的人生里,他从没见过像卓天昊这么倒霉的面相。
卓天昊当时戴着一副镜片颇厚的黑框眼镜,厚重的刘海遮盖住额头,平时总低着头驼着背,不太爱说话,是个非常容易被忽略的人。
他天生运气不好,再加上后天穿衣打扮毫不自信,行为举止畏畏缩缩,他这霉运便更加重了,吃饭吃到石子,跑步常常被鸟粪精准袭击,甚至在校内踩到狗屎这万分之一的概率他也能碰上。
虽然生活中比较倒霉,但卓天昊的学业倒是没被传染,他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模拟考也从没掉出过年级前十。
不过高中毕业后,陆霜白听人说卓天昊高考以一分之差与本科大学失之交臂,之后便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
后来嘛,在财运这方面,他自己的运气也好不到哪儿去……
唉,说来都是泪。
陆霜白顺便看了眼卓天昊的面相,嗯,运气还是不大好,不过相比从前已经好很多了,至少不会影响到日常小事了。
看到老同学,卓天昊浮现出些许笑意,伸手道:“好久不见,老同学。”
握个手而已,正常的社交礼仪,陆霜白没有多想,迎面抬起手握住,可就在两人手掌相触的瞬间,卓天昊嘴角一勾,和善的表情猛然一变,连个过渡也没有,变成了一副得逞的阴险笑容。
“靠!陆霜白你小——”随着范无咎一声惊呼落地,眨眼间,天地一变,陆霜白的眼前变成了一扇红漆泛旧的大门。
星夜在瞬间代替了太阳高挂的白天,路灯杆子贴着密密麻麻的小广告,头上的灯光泛着记忆中的暖色,照亮回家的路。
陆霜白晕乎着脑袋缓了口气,低头的一眼,呆住了。
视线中他的手缩小了,变成了肉乎乎的小手,不止是手,脚也变小了,他的整个身体都缩小了,身上穿着的衣服是……我x,这不是他的小学校服嘛!!
心中的草泥马成群结队“嗷嗷”跑过的刹那,陆霜白后知后觉想到了一件十分严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