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是大善人,实在担不起二位一声大人, 叫我桑蛮就好。”桑蛮道, “我和崔石在莲花镇发现了一些线索,无意发现了李招娣此人, 他同我说我要找的人可能在青云县, 我同他保证将这邪妖了除保他外甥女平安, 他这才同意带我来找这邪妖, 可我从未想到这一偏僻之地居然有两只实力非凡的邪妖。”
桑蛮苦笑,“我们追着线索在医院蹲守, 终于等到了瞒天过海客,却不想羊入虎口。他假装自己重伤未愈,在我将他拘捕时趁机反抗,将崔山重伤。为了保护两人,我拼尽全力将他们送走,之后便没了意识,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再之后你们都知道了,我一醒来便见到了宿淮大人。对了,他二人如何了?”
黑白二人沉默,最后同桑蛮说了事实。桑蛮愣了愣,心中愧疚道:“都怪我做事不周全,害了他们。”
“这不能怪你。”范无咎看着还没恢复意识的宿淮,说道,“我们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地步。”
是啊,谁也没想到策划这件事的邪妖将宿淮也精准算计在其中,若不是桑蛮不破不立,敢以自身紫气担保,宿淮今日难得善终。
就在三人说话间,宿淮眼帘颤动,很快恢复了意识。十指连心,难耐的疼痛让他下意识举起双手,只见他的十指指甲皆掀起,鲜血淋漓,这一瞬间他眼中盛满了茫然,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完全不记得了。
“老大你醒了!”桑蛮担忧地看向宿淮,“老大,你感觉怎么样?”
宿淮没有回答,径直问向范无咎:“陆霜白人呢?”
陆霜白!!
范无咎心中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没过三分钟,一颗小心脏立马又吊了起来:“他被瞒天过海客带走了!”
宿淮没有多问,起身便要去救人,可天道降下的雷刑非同小可,即使及时服了伤药,伤势也不会这么快就见好。
宿淮人还没站直,下一秒就摇摇晃晃靠在一旁的树干上,他将身上的丹药一股脑服下,缓了口气便强撑着身体要去救人:“范无咎,带路。”
范无咎二话不说:“是!”
人是他弄丢的,若非他制止陆小弟叫宿淮,陆小弟现在也不会生死难料。
再者,瞒天过海客既能重伤桑蛮引宿淮前来,又千方百计带走陆霜白,背后的图谋肯定不小。
最重要的是,这满地的“人类”无故没了性命,他也要代表地府向瞒天过海客讨要个说法!
桑蛮伤得不轻,她留下来和谢必安留下来收拾烂摊子,一脸担忧地看向两人离开的背影。
瞒天过海客不足为惧,她担心的是那只叫“木夕”的邪妖,四人中只有她和木夕交过手,对方实力非凡,还可以无视她的紫气重伤她……
瞒天过海客是邪妖,可木夕不像邪妖,难道邪妖也能进化了?
两人往学校的方向赶,行至一半,只见远处学校的方向一道金色光束直冲天际,这道金光即使在白天也十分显眼,空气中伴随着肉眼不可见的震荡将两人的衣角掀起,甚至连建筑物上的窗户玻璃也瞬间布满裂缝,下一秒,浓郁的灵气四溢,金光幻化成金色粒子从天而降,漂浮在空气中。
宿淮面沉如水,没有人发现他面上一闪而过的难以置信,他看到金色的粒子落入花草树木时,花瓣叶片变得更加鲜亮,这是生机的力量。
范无咎抬起头,肉眼可见金色的粒子落入掌心,下一秒,他感觉通体舒畅,似午后暖阳照耀下的温暖,又似寒冬腊月里窝在被子里的舒服,不对,是更温暖,更舒服,是一种蓬勃的力量,身上的毛孔都能感觉到的舒畅感。
范无咎:“大人,这是什么?”
金色粒子飘散而下,不少都落在了他的皮肤上、伤口里,那些细微的小伤口肉眼可见的在愈合,胸腔呼吸时的疼痛也被为之化解,压下心中的愕然,宿淮面色不变地解释道:“生机之力。”
他身上曾戴着一块通体莹白的玉佩,在他沉睡前被白泽带走,再见时便是在无阴之凼,他瞥见玉佩在陆霜白脖子上戴着。
这块玉佩最大的用处是隐藏气息,白泽也不会无缘无故送人类一块玉佩,这让他不禁对陆霜白有所怀疑,却没想到是用来隐藏他体内的生机之力。
可是一个人类体内怎么会有生机之力?
范无咎震惊地看向宿淮,他听错了吗?他有没有听错?
“生机之力?您确定这是生机之力?!”
他曾听酆都大帝提过一嘴,生机之力的出现是世间迎来动荡的预兆。凡其出现,三界必会迎来一场浩劫,生灵涂炭,等浩劫结束,生机之力便会降临滋养大地,造福万物生灵。
生机之力早已成了传说之物,最后一次出现是在百年前与魔族一战之后,如今世间安稳,哪儿有三界即将毁灭的征兆?
陆小弟只是一个有才华的人类,即使在玄学一事上十分有天赋,但追根究底,也只是一个人类,他没有对抗魔族的力量,也没有抵抗邪妖的能力,要如何拯救生灵涂炭的三界?
而当年降下生机的,正是那位惊才艳艳的前太子殿下,他掌握着生机之力,在与魔族大战后见人间满目疮痍,便以身献阵,赋予天地万物生机。
他虽与陆小弟相熟,但客观来讲,陆小弟和那位前太子殿下的差距不止一丁半点儿。陆小弟的能力是人类中的佼佼者,可是太子殿下是神,神与人,谁强谁弱一眼便知。
想到这里,范无咎余光瞥向宿淮脖颈后的封印,心有戚戚。
金光乍现的瞬间,两人根本来不及反应,抬头对视的瞬间皆看到对方瞳孔中的震动,下一秒,强烈的冲击将两人狠狠撞开,一左一右抛向两端。
周围虽是幻化的景象,却也被连累受到了撞击,四周的墙壁砖瓦轰然坍塌,随着地面的震动带起大团灰屑尘埃,瞒天过海客被砸进了灰墙众,砖瓦碎片倾泻而下,他猛然咳嗽不止,吐出一大口鲜血,顿时将胸口处仅剩的白色区域染得血红。
他本就伤得不轻,四肢处皆有深浅不一的伤口,皮开肉绽,被金光冲击的这一下更是雪上加霜,稍一动身,伤痕处便有鲜血喷涌而出,将他染成一个血人。
瞒天过海客微微昂起头颅喘着粗气,似乎用这种姿势呼吸才能让他好受点,缓了半晌,等习惯了四肢百骸处的疼痛,瞒天过海客微微掀开眼皮,看向躺在远处的某人。
不愧是玉佩的持有者,备受优待,作为一个脆弱的人类居然没断胳膊断腿,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断气。
“喂!陆霜白,还活着吗?”
伤得这么重,瞒天过海客的语气依旧带着不正经的调笑,说完甚至还兀自笑了两声,畅快的笑意从胸腔释放,带着浑然不怕死的漠然。
陆霜白虽然是躺在地上的,但并没好受多少。
他和瞒天过海客的武力差距甚大,这一点早在两人动手之初他就想到了,甚至更久之前,在他被阿箐挟持后,他一直在思考如何从邪妖手下保命。
为此,他重新翻阅符文书籍,温故而知新,练了又练,多次修改符纸,改造了好几种防御类和伤害类的符文,今天终于有机会能试炼一番。
若换作是鬼魂,早就魂飞魄散了,可面对瞒天过海客,却只能伤到对方的皮肉。
瞒天过海客对他下死手,毫不留情,招招致命,每一下不是挨着头来就是朝着心脏飞去,他既攻又守,拖延时间久了难免体力渐失,一不注意便被瞒天过海客趁机而入,他那一掌直击命门,即将爆头时,胸前的玉佩登时碎裂,正是这道莫名出现的金光保住了他的小命。
老头诚不欺我,果然是传家宝贝。
深怕瞒天过海客再来一击,陆霜白咬着牙起身,然而剧痛猛然窜出胸口让他瞬间两眼发黑,再次向后倒在地上,霎那间,陆霜白鼻孔处流出两道深色的血液,脑袋上也不知哪里受了伤,因为这两下动作伤口突然炸开,头晕目眩中一股鲜红的热流流入眼帘。
疼得倒地不起,嘴巴依旧生龙活虎,陆霜白骂道:“狗屎。”
陆霜白痛得没力气骂人,声音虽小,但其中的语气可是声情并茂,带着满满的感情,表达了作者心中对某只邪妖的愤恨之情。
瞒天过海客大笑两声,扯到了胸口处的内伤,嘶着气又道:“星河,我叫星河,不叫狗屎。”
“五更鼓角声悲壮,三峡星河影动摇。”星河道,“我的父亲从中取名,将我取名为星河。”
“有人和我说这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第49章
陆霜白的眼前正好对着星空, 他闭着一只眼,另一只睁着的眼因为头晕有点看不真切,恍然间, 星光浮动, 光年外依旧闪烁着星星的光晕, 可眨眼间,微弱的星光便隐藏进了黑夜中,再也望不见。
陆霜白脑中突然一片“嗡嗡”声, 听不到星河的说话声, 他想,管你名字是什么, 管你名字是不是从诗里取的,管你名字多好听, 你爹再有文化也挨不住他儿子是坨狗屎。
都说人死前会闪过走马灯,陆霜白却感觉此刻自己脑袋飞速旋转, 清明得很。他一会儿感觉今天可能得去见太奶了,他记得太奶可是烧得一手好菜, 死了也不亏;一会儿又想起那黑白兄弟说会给他特殊待遇,他一进地府就是公务员, 铁饭碗啊, 生前没这待遇,死后功成名就!
胡思乱想中, 只见星河已经从碎墙中起身, 颤颤巍巍站直了身体, 他背后的石墙窸窣掉落, 眨眼间坍塌在脚边,却愣是一点也没砸到星河。
陆霜白低声喃喃:“怎么不砸死你。”
星河笑道:“让你失望了。”
说着, 他踉跄着向陆霜白的方向走去,一边走着,他的模样随之发生了变化。
他原本是陆行风的模样,渐渐地,他脸上的皱纹神奇般消失,微佝偻的背脊直起,不过一眨眼的瞬间,一个平平无奇的青年形象便出现在陆霜白眼前,正是卓天昊的模样。
“你倒是比你爷爷能耐,陆行风虽也擅长符文之术,却不如你这般天赋异禀,年纪轻轻就踏进了天师的门槛,陆行风教出了一个好徒弟。”
他血亮的双眸紧盯陆霜白,像是在欣赏自己捕获的猎物,似乎十分心有成竹面前的人绝不会逃过他的手掌心,直到走到陆霜白面前,他停住了脚步。
“这是你的高中同学吧,我和他也是很有缘分。”他指了指自己的脸,“我和他做了一场交易,我给他好运,他死后的人皮便给我,可没想到他天生霉运。”
星河摊手耸肩,一脸无辜,“可惜啊,过了没几个月,他便意外死亡了,这真的不是我做的哦。”
“这人皮可是个好东西,穿上人皮不腐不烂,我用了好些年了,现在脱掉还真是有点舍不得,不过嘛……”星河细细打量着陆霜白,十分满意,“我很快有一张新皮了,你长得很不错,我很喜欢。”
“宿淮和我说你擅长伪装,不止行为举止,就连外表也能伪装得天衣无缝。”陆霜白临危不乱,继续道,“可如今你却用人皮伪装外貌,而非化形,你是不是不行了?”
男人不能说不行,道理适用于各个物种的雄性。
星河心生燥意,轻而易举被挑起了怒火:“作为谢礼,我会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保证无痛,童叟无欺。”
说完,星河抬起手,从血肉翻开的边缘扯住翘起的皮肤,就像撕葡萄皮一样,一次又一次,将扯下来的破皮扔在地上,终于露出了他原本的模样——
剑眉醒目,庭如满月,翩翩少年郎。
看起来不过堪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
然而他的双眼却如一潭死水,惊不起任何波澜,与他年轻灵动的外貌格外不符。见陆霜白盯着他脚边的脏物,星河抬起脚用力碾压这堆碎皮:“人类看重外在,喜爱美貌之人,却不知多少毒妇在艳丽外表之下隐藏着一副蛇蝎心肠,搅翻局势,进陷言,害忠诚,君臣离心,劳民伤财,家破人亡,千秋万载被其毁于一旦。”
“而对于那些相貌普通丑陋之人,却无宽容慈悲之心。”星河唇角一勾,嘲讽道,“陆霜白,你莫再假惺惺了。若你真的重视你的同学,早在他被霸凌时就该伸出援手,可那时你在何处?”
“他试图轻生时,你又在何处?”
“直到现在人死了,你才感到愧疚吗?”
“可笑!”
“你这迟来的同情心令人作呕!”
陆霜白盯着那堆碎皮,心中一股难言的情绪油然而生,人生数十载,不过了了,一张皮囊包裹血肉游走世间,最后死去火花入土为安是应得的结局,千不该万不该被当成垃圾一样丢弃践踏。
但如瞒天过海客所说,在卓天昊有限的人生里,他的确没有给予过帮助,他不否认。
读完高一后文理分班,他和卓天昊分在了不同的班级,他并不知道卓天昊遭受了校园暴力。
他不认为他有罪,难道对于一个不知情者来说,在多年后知道曾经的同学遭受过校园暴力,是一种罪过吗?
如果是这样,没有人无罪。
“我承认我的确什么都没做,可你又正直到哪里去?” 陆霜白道,“你满口正义,为卓天昊打抱不平,可你在多年前便设下了陷阱,这么多年来你恬不羞耻,利用别人的模样生存,最后又不屑一顾,够虚伪。”
“你们人类才是真正的虚伪!”
“你既然可怜他同情他,那你为什么不出手帮他?”陆霜白轻笑道,“你把他的死推在我头上,不去制裁那些施暴者,反而要来质问我?你也挺可笑的。命运天注定,我帮得了他一时,帮不了他一世,他逃不过他的死劫。”
人的命生来便有注定,卓天昊天生霉运,短命福薄,这是他前世今生的因果。若他擅自改变卓天昊的霉运或者生死,等到将来某个时机,卓天昊受到的反噬会更大,甚至也许还会影响到他轮回转世的机遇,这对卓天昊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踏入玄学的门槛,被教的第一课便是严令禁止插手别人的命运。
他并没有在说风凉话,也不是高高在上地讲道理,而是他亲身经历过,他上过这一课。
“命运天注定……”
星河垂眸,沉默半晌,终于说道:“陆行风也和你说过一样的话。”
“而我最恨这句话!”
星河蹲下身,一手抵住陆霜白的咽喉缩紧,面容狰狞:“他说,若不是我们插手,那些孩子便不会得到这么不堪的下场。”
星河盯着陆霜白的双眼,眼中的偏执和痛楚几乎要溢出眼眶,他哑声道:“可救人一命有什么错呢?她一直心软善良,所求的,不过是孩子们能活着罢了。”
随着手掌间力量的增强,强烈的窒息感让陆霜白无法开口说话。星河慢慢低头靠近他,极近的距离,陆霜白竟看到了其中一闪而过的,对于邪妖来说极其罕见的爱意,正当陆霜白起疑时,星河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测,他道:“陆行风让我学会放手,可是凭什么?凭什么要让失去重要之物的人放手呢?为什么要让受害者吞下委屈和不甘?明明都是那些加害者的错!是老天爷的错,是这世间不公平规则的错!”
“若不将苦楚施加于我,我又何必做尽坏事?即使是执念又如何,我甘之若饴!”
陆霜白从没见过这样的眼神,满目狰狞下是一双哀痛的眼眸,充满苦楚与无助,偏执与疯狂,不顾一切也要完成想做的事,这让陆霜白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即便耳边都是苦口婆心的劝阻,依然冥顽不灵。
他想,双手沾满血腥的少年,不过也只是个爱而不得的可怜人罢了。
恰恰是这难得外泄的情绪,让陆霜白有机可乘,他掏出藏在背后许久的符文,以一个极快的速度贴在星河后背,下一秒,剧痛如雷电般迅猛强烈贯穿星河全身,同时让他的四肢无法动弹。
这是定身符,却不似一般的定身符。
源源不断的,微弱的电流从符纸处蔓延到四肢,使其麻痹发麻,一旦试图挣脱,电流便会增强,霸道得很,和酷刑无异。
陆霜白从星河手中挣脱,倒地的瞬间牵扯到了五脏六腑的伤口,接连不断的咳嗽声中竟呛出一口血沫,只怕是已经伤到了内脏。
陆霜白晕晕乎乎地想,完蛋,今天真的得去见太奶了。
这张定身符有效时间十五分钟,等十五分钟过后宿淮要是还不来救他,他就等死后再去第三外交部要工资,至少得把这个月工资换算成纸钱烧给他。
陆霜白摆烂瘫着,想了想不解气地踹了星河一脚,年纪轻轻英年早逝不是他计划好的人生结局。
这重重的一脚被符纸判定为自主挣扎,强大的威力瞬间浸透四肢百骸,惨叫声响彻天际。
“啊————陆霜白你有种!!!”
要是周围有人,定会看到两具血淋淋的尸体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周围的建筑没一处完好,场面简直血腥又惨烈,加上这声惨叫,不亚于灵异现场。
听完惨叫版交响乐,陆霜白悠悠开口道:“你们救了不该救的人,扰乱了因果。本来能重新投胎做人的孩子变成了厉鬼,有的魂飞魄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爷爷没说错。”
“人生不是只有这么一辈子,宇宙浩瀚无穷,生命奥秘无限。万物皆流,无物常驻,唯变不变。我们能做的,只有每一世都尽力过好过得开心。”
“因果,因即是果,果即是因,这就是一个莫比乌斯环,看似无头无尾,其实首尾连接在一处,到底是有因有果,还是有果有因,谁能说得清?”
陆霜白深怕对方也是个老古董,体贴问道:“哦对了,你知道莫比乌斯环是什么吗?”
星河痛得龇牙咧嘴,没好气地瞥了陆霜白一眼:“我只是年纪大了些,又不是文盲!”
他不以为意,嘲讽道,“我做事从不惧因果,从不怕报应,不像你们人类做事瞻前顾后,懦弱无为。我虽从前是个人类,但从小都不曾为自己做过的事而后悔。你们是真正的懦夫,你们不过是害怕报应罢了,凭什么自诩清醒来教我做事?”
陆霜白挑了挑眉,不置可否。道理人人都懂,劝人时一套又一套,一是因为理智告诉作为旁观者的他们这样做不行,二不过是因为和自己无关,然而当自己亲近的人命运陡然发生转变,说和做又是两回事了。
他短短二十多年,见过很多形形色色的人。有人为了病重的母亲卖了辛苦一辈子才买下的房子,最后母亲去世房子没了依旧不后悔;有人抛家弃子,快活几十年后又害怕自己晚年孤苦凄惨又回头去找前妻和孩子,乞求原谅以赡养晚年;还有人明知故犯,不撞南墙不回头,即使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也死不悔改,如他,也如星河。
有些人是勇者,有些人是懦夫,有些则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
“你不用承受因果,自然不怕。”
陆霜白突然感觉某只邪妖看着非常不顺眼,故意拿话刺他道:“说不定最后的报应在她身上。”
冷哼一声,陆霜白补他两个字,“废物。”
咦?这两个字,这语气,怎么也有点熟悉?
星河气得想揍人,可又动弹不得,气得直呼气:“你才是个废物!”
陆霜白慢吞吞道:“反弹。”
“!!!”
啊啊啊你才是坨狗屎!!!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陆霜白在不知不觉中恢复成了成年的模样,他一边在心中默默倒数着自己的死期,因失血过多,他渐渐感到冰冷,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不一定能等到宿淮,但他一定会血流过多而死。
这一瞬间,陆霜白突然发现自己又恢复成了青年的模样,英年早逝却从没拉过小手,没想到自己死后居然要做一只处nan鬼,破罐子破摔的摆烂心态油然而生。
陆霜白扭过头八卦问道:“诶,我说你喜欢你妹妹啊?”
星河不回答。
“你俩亲兄妹啊?哎哟,骨科虐恋啊,想不到你名字这么诗意,玩得挺花。”
星河闭起眼继续沉默,看得出来十分嫌弃,陆霜白倒是难得放开,他慢慢挪到星河身侧,凑近他耳朵,眼底充满羞涩:“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其实我喜欢男的,嘿嘿嘿。”
星河虽然活了好几百年,但骨子里还是个古人,这会儿听到有人用一种洋洋得意炫耀的口吻说自己是个断袖,他猛然瞪大眼睛,“不知廉耻”四个字还没来得及说便吞入腹中,因为他一睁开眼便看到陆霜白血淋淋的牙齿,忍不住咒骂道:“神经病啊你!”
卓天昊记忆里的陆霜白明明是个正经人!
十五分钟后,宿淮没有来。
陆霜白眼睁睁看着星河jian笑着起身,摆烂地闭上了眼,完了,死期已到。
宿淮也是个不行的男人!
第50章
而金光乍现那刻, 一辆驶向青云县的大巴上,交谈声中夹杂着孩子尖锐的哭声,还伴随着“咯咯咯”的鸡叫声, 吵闹得声音让常年来往的大巴车司机都烦躁, 几次三番想张口想让大家安静点, 却每每扫到后视镜中的“大妈姐妹团”时,偃旗息鼓。
惨痛的经验告诉他,姐妹团的战斗力超强。
再一次略过后视镜后, 司机顿了顿。
在姐妹团中间, 一个扎着小辫的男人鹤立鸡群,坐在后座窗边的位置, 满脸微笑地和姐妹团交谈,将一众老姐妹们逗得哈哈大笑。
男人长相精致, 却不显女气,比她闺女天天在电视上追的明星好看多了。就是, 就是穿得有点奇怪。
都深秋了,还穿着一身短袖短裤, 也不怕冷。短袖短裤也就算了,这、这夏威夷裤衩风, 头上还戴着一顶凉爽的草帽, 是咋回事啊,他寻思着这合莲镇穷乡僻壤的, 也不像是个度假的地方啊?
似有所感, 白方录停下交谈, 转头看向窗外。几秒后, 无奈又宠溺道:“呀,这倒霉孩子, 可真不听话。”
路上突然蹿出成群结队的动物,司机连忙一个紧刹车,抬头想骂娘的瞬间,人呆住了,大巴上顿时鸦雀无声,反应快的早已拿出手机录下这惊奇的一幕。
山林里的动物不少,农村长大的人多多少少见过野猪野兔黄鼠狼,可如今在他们眼前的还有老虎豹子和黑熊,轻描淡写地掀开眼皮瞥了车上的人类,眼中的嚣张简直和人一样,他们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大型动物的震撼。
一只猫头鹰低空飞过,叼起奋力奔跑的老鼠甩上后背,老鼠安稳坐着坐骑,明明是天敌,却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队伍最末尾是一些行动略慢的小型动物,最后一只是面无表情,边吃边跑的玛卡巴卡……
“我滴个乖乖,活久见啊。”
“这是……集体过冬?”
“咦,刚才坐这儿的帅小伙呢?”
“哪儿来的帅小伙,你身边一直没人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