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我瞎了大少爷不答应了会帮我剥粽子么?又饿不死?我……”
谢茶:“……”
这小子!
虽然得到了春夜的再三确认,谢茶还是有?些不安,但解蛊对他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意味着他从此可以恢复自由,成为一个正常的人,而不会时不时被体内的情蛊操纵,做一些身不由己的事。
谢茶不再迟疑。
他将拢着金粉的手掌托举起来,靠近春夜的眼睑下,紧接着,谢茶也?一点点地凑近去?。
春夜没?有?躲闪,他一动不动地望着谢茶,见他慢慢地向自己靠近,嘴角甚至一点点地弯起,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谢茶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地、仔细地看春夜的眼睛。
这是他的第一印象。
瞳仁黑漆漆的,就像此时的夜空,但春夜的眸子里不知为何又泛起了点点地、若隐若现的笑意。
就像夜空里若隐若现的星辰。
春夜眼也?不眨,任由谢茶一边慢慢凑近,一边盯着他的眼睛。
最后反倒是他自己像是有?些承受不住谢茶的视线似的。
他垂眸望着谢茶手掌上的金粉,纤长浓密的睫毛也?随之垂下,适时地遮住了他眼睛里的情绪。
与此同时语气幽幽道:
“大少爷,你这么一直盯着我看,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
再盯下去?……
春夜觉得自己又要犯病了!
就像那?晚一样,又要忍不住犯情蛊后遗症了。
他忍不住想:
还是得保持两米远的距离。
下次一定?。
第30章 “你这个主人可真会装啊!”
谢茶这才反应过来, 方才有一瞬间?像是被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吸进去了似的,看得有点久了。
谢茶忍不住腹诽:
这小子眼睛还挺漂亮的,可惜长嘴了!
事不宜迟!
谢茶凑近春夜的眼?睛, 轻轻地吹了一口气,手掌上的金粉便被吹得飘进了春夜的眼?睛里。
在月光下,那些金粉像涟漪一样, 漾进了春夜的眼?睛里,充满了一种诡异的美感。
几?秒之后,春夜闭上了眼?。
谢茶紧张地盯着他, 问他眼?睛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闭了几?秒,等春夜再?次睁开眼?,谢茶又仔细盯着瞧, 还好?还好?,看起来和刚才没什?么两样。
眼?睛没有出现像他在电视剧里看到过的那样, 流出血水, 或者突然变红之类的恐怖画面。
谢茶暗自松了一口气,仿佛一个带了很久的枷锁即将要被卸掉,谢茶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春夜见状,也跟着唇角轻轻上扬。
压在心?里最大的石头被搬去了, 谢茶回去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起得比往常都早,外婆见了也很惊讶:“茶茶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谢茶笑?着走过去:
“今天?心?情好?呀。”
外婆笑?了:“茶茶心?情好?,外婆也心?情好?哩!”
和外婆两人先吃早饭。
早饭吃得比较简单,一盘卤牛肉, 一盘腊肠腊鸡的腊味合蒸,和一盘刚从菜园子里采摘的、鲜嫩的鸡毛菜, 再?配上外婆煮的糯米粥。
喝粥的时候,外婆听说谢茶和牛叔他们去森林里抓鬼蝴蝶的事, 便问谢茶:
“茶茶你抓鬼蝴蝶做什?么?”
谢茶喝粥的动作一顿,若无其事地抬头,对外婆开玩笑?道:
“听说这玩意儿很稀少,想抓来玩玩。”
“那玩意儿可不能随便抓!”
外婆瞬间?严肃:
“鬼蝴蝶那玩意儿可邪门了!它翅膀上的金粉要是掉进了耳朵里,人就会听不见!要是掉进了眼?睛里,人就会看不见。茶茶你可别再?去抓了!”
会看不见?
谢茶猛地抬起头问外婆:
“这是从哪儿听来的?”
外婆神秘兮兮道:
“我以前去森林里摘草药的时候碰到过一次老苗王,老苗王嘱咐我哩,要是见了一种左翅膀是青的,右翅膀是黄的蝴蝶可千万别靠近!”
“老苗王说的话不会有假!”
谢茶脑子里顿时乱了起来。
如果?老苗王说的话是真的,那……
转念一想,他昨天?问过春夜,问了三次他才吹进去的!
又回想起昨晚他和春夜分开时,春夜离开的时候看着正?常。
或许老苗王说的话不假,但春夜有自己的应对方法呢?
谢茶脑子一时乱糟糟的,食不知味地喝着粥,又听见外婆说:
“前几?天?茶茶端午节赢来的两只鸭子,外婆已?经做成了酱板鸭,茶茶随时可以吃哩。”
谢茶想了想,抬头对外婆道:
“既然有两只,我能不能送一只给朋友?”
得到外婆的同意后,谢茶趁着朋友们还在睡懒觉,就赶紧拎着酱板鸭出去。
酱板鸭被外婆用一根黑色的绳子串了起来,谢茶拎着那根绳子,晃晃悠悠地上山了。
谢茶这次上山的目的有两个,第一个是送酱板鸭;第二是看看那小子的眼?睛到底什?么情况。
于是谢茶依旧像之前每次晚上偷溜进来那样,踩着篱笆桩,徒手翻上二楼走廊,脚步放得很轻,静悄悄地进去。
春夜也起得很早,他坐在二楼客厅的那个榻榻米上,面前搁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摆满了药草。
他一株一株地拿起放在鼻尖,闻过之后,便分门别类地归置好?。
谢茶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时,就看见春夜转过头道:
“大少爷,你当着我的面做贼似的溜进来,是不是有点搞笑??”
谢茶脚步一顿。
见春夜看过来了,而且也发现自己了,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随即不再?刻意地放轻脚步,他慢悠悠地走过去,离他还有两米远时,忽然听见春夜开口:
“说了离我两米远的。”
谢茶:“……”
所以这小子是能看见?
谢茶拖过一张凳子,坐在两米开外,歪头打量了一眼?:
春夜的眼?睛看起来很正?常。
但谢茶还想再?试探一次。
毕竟这小子一向很会装。
连情蛊发作的时候也经常装得连他都看不出来。
想到这,谢茶将手上的那个酱板鸭拎起来晃了晃:
“看看这是什?么?”
春夜捻药草的手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接着,他若无其事地将手中的药材伸到鼻端,闻了闻,几?秒后挑眉一笑?:
“大少爷,你这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吗?5岁的小孩都知道这是酱板鸭吧!”
能看见他。
也能看见这是酱板鸭。
语气还和往常一样这么毒舌。
经过这两次的测试,谢茶眉头这才彻底舒展了。他把那个酱板鸭搁在窗户上,托着下巴道:
“我外婆做了两只酱板鸭,用的是我在龙舟比赛上赢来的,就两只!”
谢茶说着,竖起两根手指:
“我还送了一只给你,怎样?跟我做朋友不亏吧?”
春夜点点头,眸子里划过一丝戏谑的笑?意:
“所以咱俩的友谊,是已?经发展到了大少爷有两只酱板鸭,就能送一只给我的地步是吗?”
谢茶哼笑?一声?:“看在你小子帮我抓了鬼蝴蝶,又自愿帮我解情蛊的份上,这是自然。”
临走前,谢茶再?看了看春夜,他神色如常,唇角甚至漾起笑?意。
谢茶也忍不住跟着唇角上扬:
“苗王大人心?情很好??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春夜一边继续分拣草药一边答:
“今天?中午能吃酱板鸭算吗?”
语气听起来也很正?常。
谢茶彻底放心?了,他没有久留,送完酱板鸭就离开了。
花丛里,那只幽蓝色的甲壳虫静静地趴在一朵蛇蕊花上。
谢茶穿过花丛,路过那只甲壳虫时,它就跟没看到自己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谢茶:“?”
以往甲壳虫见了他都得激动地吱吱叫,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谢茶停下脚步,转头,伸出手指点了点那只甲壳虫的小脑袋。
甲壳虫像是有些茫然地抬起小脑袋四处瞧。
谢茶:“?”
接着,甲壳虫在空气中嗅了嗅,像是在嗅谢茶身上的气味,这才确认了谢茶的方位,冲着他吱了一声?。
声?音小小的。
听起来可怜兮兮的。
完全没有以前那般兴奋。
谢茶摸了摸它小脑袋:
“怎么了?”
他记得之前他半夜来拿日记本的时候,摸了一下甲壳虫的小脑袋,甲壳虫就开心?得不行,今天?一连摸了两次,甲壳虫仍旧恹恹的。
谢茶猜想着甲壳虫心?情不好?的理由,笑?着问他:
“你主人又训你了?”
甲壳虫那只小脑袋摇了摇。
谢茶:“?”
这只甲壳虫厉害着呢,之前救过他,谢茶亲眼?见它一口把巨蟒咬死,想不出除了春夜还有谁能让这只甲壳虫郁郁寡欢。
但谢茶也来不及多想。
还有三个朋友在家里等着呢。
谢茶正?要离开,那只甲壳虫忽然飞了过来,落在谢茶的肩膀上,轻轻咬着谢茶肩膀上的衣服。
谢茶:“?”
这只甲壳虫怎么了?
谢茶倒不担心?甲壳虫会咬他,或者对他怎么样,只是觉得这只甲壳虫今天?行为尤其反常。
甲壳虫还在咬他的衣服。
像是在扯着他的衣服不让他走,甚至还急急地想把他往后扯。
谢茶:“……”
后面有什?么吗?
谢茶回头一看,春夜从客厅里走出来了,来到走廊上。
谢茶:“?”
不知道甲壳虫到底要他回头看什?么,谢茶稍稍扫了春夜一眼?,扭头正?要离开,忽然脚步一顿。
像是后知后觉,察觉出难以置信的秘密似的,又猛地回过头去:
与?往常不一样的是……
春夜的手搭在走廊的栏杆上,正?摸索着前行。
谢茶:“!”
稍稍回想了一下,谢茶这才发现了不对劲。他进门的时候,春夜分辨药材不是靠眼?睛,而是用鼻子闻草药的气味。
刚刚给他看酱板鸭也是一样,先轻轻地假装嗅几?下药草才回答。
估计那小子是借着嗅药草的幌子闻到了酱板鸭的味道吧?
可偏偏这小子还装得一副神色淡定,云淡风轻的样子。
谢茶冷笑?一声?,扭头伸手点了点那只甲壳虫:
“你这个主人可真会装啊!”
想起方才甲壳虫对他视若无睹的样子,一个离谱但又合理的念头在谢茶的脑海里冒出。
他伸手捻起肩膀上的甲壳虫,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手掌心?,轻轻问道:
“你是不是也看不见了?”
甲壳虫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并发出一声?人类幼崽般的哭腔:
“吱。”
声?音好?不可怜。
数秒后,春夜扶着走廊栏杆的那只手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
他神色如常,云淡风轻地笑?着, 甚至还有心思开玩笑?:
“大少爷怎么又回来了?是来给?我送第二只酱板鸭的吗?”
谢茶冷笑?一声,走过去道:
“当然是回来看看苗王大人眼睛瞎了是什?么样的啊!”
春夜表情怔了一下。
很快,眸子一眨, 便恢复了淡定,他从容笑?道:
“谁说我瞎了?”
谢茶朝他走过去,刚走到两米开外, 就?听见春夜幽幽道:
“说了离我两米远的。”
谢茶:“!”
这?小子!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判断得出?这?两米距离的,但怎么装都没用了,因为……
甲壳虫早把它主人给?出?卖了!
谢茶眸子微沉, 冷声道:
“苗王大人第一次交朋友吧?不知道朋友之?间要互相坦诚的吗?你要再?不给?我说实?话,我就?把那酱板鸭拿回去了!”
春夜嘴角勾起, 扬起一丝戏谑的笑?意:
“干嘛要拿回去?我闻着好香的。”
谢茶:“!”
谢茶被他气笑?了。
这?小子眼睛都瞎了, 还有心情吃酱板鸭?再?说了,酱板鸭香不香这?是重点吗?
谢茶冷哼一声:
“不跟我说实?话的朋友,不配吃我外婆做的酱板鸭!”
春夜思考了几秒,接着眨了下眼, 表情无?辜地笑?道:“大少爷,我说的就?是实?话啊。”
似乎估摸着谢茶要生气了,春夜适时地、慢悠悠地补充道:
“……确实?没瞎,只是视力下降了而?已。”
谢茶:“?”
眸子瞬间一沉, 追问道:
“下降到什?么地步了?”
春夜唇角扬起,轻描淡写答:
“大少爷站在我面前, 我现在还能看到一团黑乎乎的影子呢。”
谢茶:“!”
怪不得刚才?他悄摸摸进去的时候能被他发现呢!
“你……”
谢茶顿了顿,迟疑地问他: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他外婆听老苗王说的, 既然老苗王知道,春夜不可能不知道。
但不管怎样,春夜如今变成这?样,都是因他而?起。
谢茶想带春夜下山去医院看看,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拒绝了!说过一个月自然就?好了!
谢茶哼笑?一声:
“不好意思苗王大人,你现在说的话,在我心里没有任何可信度,我连标点符号都不会信的。”
主要是春夜这?小子前科太多了,说话真真假假的,十?句有九句都在胡说八道。
“所以呢,你是乖乖地主动跟我下山,还是我把你打晕之?后拖下山,你选一个?”
说到这?,谢茶捏了捏指关节,笑?着威胁他:“就?你这?种瞎了眼的,我现在一拳一个!”
春夜:“……”
迟疑地往后退了一步。
谢茶离他本就?只有两米远,如今还一步步逼近,从山腰吹来一阵微风,吹进了走廊。
春夜又闻到了那股香气。
清冷的。
若有若无?的。
从谢茶身上飘出?来的,香气浅淡,原本凑近了才?能闻到。
但被风一吹,便像被吹皱的春水一样,朝春夜这?边漾过来。
像是漾进了他心里一样。
他一向心如止水的。
但眼下不知为何,心里也像被风吹乱的湖面似的,泛起了微微的涟漪。
又来了!
帐篷那晚,他盯着盯着,心境也如现在这?般。所以这?是情蛊后遗症发作的前兆吗?
春夜后退了几步。
直到后背抵在走廊栏杆上。
退无?可退。
更要命的是,谢茶走过来了!
明?明?谢茶喷的香水很淡。
但靠近的刹那,春夜感觉整个人被丝丝缕缕的香气萦绕,像是沉入了碧绿色的湖里,被柔柔的春水包围。
舒服极了。
却又呼吸不过来。
这?种矛盾的、再?次出?现的失控感让春夜霎时焦躁了起来。
“不许过来!”
语气冷冰冰的。
谢茶顿时停下了脚步。
印象中,春夜就?算对他冷嘲热讽阴阳怪气,语气也是漫不经心的,还从来没用这?么冷硬的、陌生的口吻跟他说话。
谢茶一阵心惊。
抬头一看,春夜正盯着他。
眸子微沉,瞳仁黑漆漆,冷幽幽的,泛着明?显的冷意。
但那鸦羽般的浓密睫毛却在微微颤着,意外平添了一丝脆弱感。
这?让谢茶有种错觉。
好似方才?的冷漠,更像是一个被逼入绝境,走投无?路,为了自保,而?强装出?来的假象。
这?可是最擅蛊术的苗王。
别?说普通人类了,就?连森林里的巨蟒、食人藤和鬼蝴蝶都无?法伤害到他。
谁又能逼他做困兽之?斗呢?
谢茶自嘲地笑?了一下,把这?个奇怪的直觉甩出?了脑海。
接着,他端详了春夜几眼。
冷漠与脆弱同时出?现在那双眼睛里,然而?谢茶无?法得知造成这?种矛盾现象的缘由。
谢茶唯一能确定的是:
春夜不是开玩笑?。
他不想让自己靠近。
谢茶:不理解,但表示尊重。
于?是他停下脚步,停在离春夜一步之?遥的地方,叹气道:
“行吧,既然苗王大人这?么讨厌我,那我就?不过去了,但……”
谢茶话锋一转:
“你现在眼睛都半瞎了,医院是绝对要去的。这?样吧,我雇人来送你下山,再?送你去医院……”
谢茶说完就?准备下山找人。
刚转身,手腕就?被拽住了!
谢茶:“!”
但也就?仅仅数秒,很快就?像触电一样,又飞快地松开了。
谢茶:“?”
回头一看,春夜绷着一张脸。
努力装出?一副冷淡神色。
但眼神略显游移。
就?是不看站在他面前的自己。
谢茶被他这?奇奇怪怪的行为给?逗笑?了,他抱臂扬眉道:
“我说苗王大人你到底要闹哪样?”
春夜静了几秒。
之?后,冷着脸道:
“不许让陌生人来我这?。”
谢茶点点头,笑?着调侃道:
“行,徐南正好有架私人飞机,我问问他能不能飞到你这?山腰上把你带去医院行了吧?”
也不知道哪个词触犯了他的逆鳞,话音刚落,春夜脸色更冷了。
他话都不说了。
摸索着走廊栏杆就?要进去。
谢茶:“?”
这?小子怎么这?么难伺候?
他不行。
陌生人不行。
私人飞机也不行。
谢茶的好脾气到此结束。
他一把拽住春夜,将他推到走廊木制窗户上,揪着他衣领冷声道:
“到底去不去?”
春夜不答话。
仍旧冷漠着一张脸。
但那双纤长浓密的睫毛仍在轻颤,像在做什?么激烈的思想斗争似的。
谢茶离他很近。
近到他能看清春夜的睫毛,根根分明?,浓密纤长,像黑蝶翅般栖息在眼睑下。
睫毛颜色和眉毛一致,纯粹的黑,在冷白如玉的脸上,对比太过鲜明?,像是水墨画般晕染出?来的。
因此,给?这?番沉默的挣扎染上了一丝脆弱的美感。
莫名还、还挺可怜的。
谢茶:“……”
顿时气消了。
他叹了一口气:
“我说苗王大人,是我刚才?没说清楚吗?我是带你去医院,不是带你去炸碉堡,又不是什?么生与死的抉择,你就?这?么难下决心?”
春夜:“……”
谢茶戳了戳他肩膀: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要是再?不说话,我就?仁至义尽不管你了啊!”
谢茶离他太近了。
近到香气好似就?萦绕在他鼻端,丝丝缕缕的,如微风一般飘过来,又好像随时都会飘走。
春夜清清浅浅地闻着,心底莫名涌出?一股强烈的欲望。
想把那缕香抓住。
又来了。
情蛊后遗症又来了!
春夜努力压制着那股陡然升腾的陌生欲望,为此,修长的手指紧紧攥着走廊栏杆,克制自己不要伸手。
谢茶对此浑然不觉,他甚至凑得更近了,香气近到春夜呼吸一口就?能吸进去的地步。
谢茶恶魔低语似的威胁道:
“不去我就?把酱板鸭也拿走!”
另一道声音也同时响起:
“别?靠近我了……”
春夜终于?开口了。
嗓音清冷冷的。
细听却藏着一丝微弱的祈求。
像是困兽终于?放弃挣扎,臣服于?笼外的主人似的。
但这?只困兽很高傲,即便被逼到如此地步了,仍旧不肯倒下。
春夜紧绷的神经此时已完全放松了下来,他姿势闲散地倚靠在窗边,嘴角勾起,歪头斜睨着谢茶:
“大少爷非要我去也不是不行,把另一只酱板鸭也给?我吧。”
谢茶:“?”
谢茶没想到最后,居然是一只香气四溢的、散发着浓郁香料的酱板鸭把这?小子给?拿下了?!
不过也是,外婆可是寨子里公认的“做饭仙人”。
虽然谢茶不理解春夜怎么忽然想通了,又为何忽然提出?这?个奇奇怪怪的问题,但谢茶答应了。
“行。”
谢茶又下山去拿了。
谢茶一走,春夜就?在窗户边摸索寻找着什?么。
窗户的另一头,幽蓝色的甲壳虫慢吞吞地往前爬,也在茫然地寻觅着什?么。
它扬起小脑袋,嗅着空气中春夜的气味,确定春夜的方位之?后,对着春夜吱了一声。
春夜顿时唇角漾起一丝笑?意:
“你躲那啊?刚才?那位大少爷欺负我的时候,你怎么不出?来帮我?”
甲壳虫装死不回答。
只小心翼翼地爬进他的手掌心。春夜想像平时一样曲起手指点点它的小脑袋,却压根找不到它的小脑袋位置。
他的视线里,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指甲盖大小的黑点。
春夜只好放弃,改为手掌托起,让它与自己的眼睛齐平。
一人一虫,两个半瞎茫然地对视着。
静了几秒后,春夜缓缓开口:
“你会怪我吗?”
每一任苗王只能养一只蛊。
而?这?只甲壳虫,就?是他年幼时用血喂养长大的、属于?他的蛊。
他喜欢什?么,甲壳虫也会跟着喜欢什?么;他讨厌什?么,甲壳虫也跟着讨厌什?么。
甚至是他潜意识的、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心思,甲壳虫也能感应得到。
某种意义上来说,甲壳虫就?是他的另一个分身。
因此,他眼睛半瞎,甲壳虫也会跟他一样。
春夜看不见甲壳虫的小脑袋,甲壳虫却仿佛知道他想做什?么似的,摸索着、在他掌心往前爬了几步,主动将小脑袋凑到春夜的食指尖下边。
小脑袋蹭了蹭春夜的食指。
还冲他吱吱了好几声。
春夜凝神听了会儿,哼笑?一声:“好了,我知道你很喜欢他,不用再?跟我强调。”
春夜食指摸着甲壳虫的小脑袋,一边摸一边回忆起昨晚那双茶色琉璃珠般的眼睛。
“吹进眼睛里会有什?么后果?”
那双眼睛里有对于?未知危险的担忧,但也暗藏着期待。
小时候阿妈就?告诉过他,去森林里摘药草时记得远离鬼蝴蝶,因为鬼蝴蝶翅膀上的金粉掉进眼睛里,人会半瞎。
但在那一瞬间,春夜忽然说不出?口。
他不想让他失望。
甚至,春夜心想,就?一个月而?已,半瞎也没关系。
谢茶又把剩下的那只酱板鸭拎上山来了, 把酱板鸭放在窗户边上,谢茶道:
“我倒不是心疼我这只酱板鸭,就是不理解苗王大人, 你就这么喜欢吃啊?”
春夜盘腿坐在二楼走廊,又恢复了往日那般神色慵懒的模样。
他?托着?下巴,眸子里?划过一丝戏谑的笑意:“如果我说我最讨厌吃鸭子, 叫你再?拿回去,你现在会过来打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