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物—— by指犹凉

作者:指犹凉  录入:08-26

看来唐人街也不是人人都识得小西爷,这人没礼貌,西元也不愿多事,揣着糖果赶回半山公馆。
庭院的草坪上奔跑着两只獒犬,唐琛今晚难得的没有出去应酬,手臂上绑着防护皮具,不时的从盆里抓起血淋淋的鲜肉丢给它们,另有一名训犬师提醒着唐琛如何驯化它们,阿香躲在阿江他们的身后,望着家里新来乍到的“朋友”,想看热闹又十分胆怯。
也不知唐琛从哪里弄来的这两只獒犬,体型威猛,面相狠戾,目露凶光,看到走来的西元,突然都站住不动了,不再理会食物的诱惑,也不吠,只是冲着西元呲了呲牙,尖锐的牙齿闪着骇人的白光,只等主人一声令下,便将锁定的目标撕个粉碎。
唐琛由衷地赞了一句:“好样的!”
西元停住了脚,以后公馆里更热闹了,獒犬通常只认一个主人,别说陌生人了,连自己人都得小心,看样子,除了对那名训犬师没有敌意,它们目前只认唐琛,就连阿江阿山都敬而远之。
“西元快来,你喂喂它们,熟了就好了。”
唐琛兴致勃勃,献宝似地叫西元过来看:“当心,别靠的太近,刚才差点咬着阿山。”
陪着唐琛训了会狗,两只獒犬对西元敌意略消,但依然对唐琛以外的人淡漠无感,稍一有个风吹草动,立刻警觉地竖起耳朵,观看四周。
唐琛得了宝贝,心情自然不错,倒是西元有些担忧:“獒犬野性难驯,养在家里是不是有点危险?别伤了吴妈阿香她们,你若真喜欢,不如养几只狼狗,也能看家护院的。”
唐琛将最后一块肉丢出草坪很远,一只獒犬追了过去,另一只不白费力气,站在原地望着聊天的唐琛和西元。
唐琛淡淡地说:“狼狗?已经没多少狼性了,时间一长,生人也都变成了熟人,我已经提醒他们了,白天锁着,晚上就放它们出来,你也当心点,晚上没事别在院子里乱逛。”
追肉的獒犬跑了回来,肉叼在嘴里没吃,丢在另一只獒的面前,另一只獒也没吃。
唐琛笑道:“嗯,不贪,还很讲义气。”
“先生,西元,该吃药了。”阿香隔得老远,站在廊前高声叫着。
西元想起刚才路过吉利店新买的糖果,掏出来丢给唐琛,唐琛一把接住,一只獒犬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突然呲牙扑向西元,西元毫无防备,本能地向后一退,可惜獒犬速度太快,又力大无穷,已经将人扑倒,犬牙近在咫尺,眼瞅着就要咬上了,唐琛反应也很迅速,一条手臂生生挡在西元的面前,锋利的犬牙咬在唐琛带着护具的手臂上,五指陡然一紧,吉利糖破了口,纷纷散落在草坪上……

第82章 将错就错
獒犬咬着唐琛不肯松口,众人大惊失色,纷纷掏出枪来,又怕伤了唐琛,正都无措,只听唐琛大喝一声,滚,抬脚踹过去,獒犬这才松了口,低吼了两声,退到一旁,两只獒都呲着牙,不再轻举妄动,却也很有临危不乱的气势,眼里散发着阴冷的光芒。
咔哒两声,眨眼间,训犬师和另一名弟兄已经用特制的网子套住两只獒犬的头,项圈落锁,獒犬倒也聪明,并不挣扎,训犬师引着它们回了狗舍。
“唐先生,你没事吧?”众人惊魂未定,都围过来去看唐琛的手臂,西元连忙替他解开护具,卷起袖子,还好,没见到血,獒犬并没有太用力,只在玉白的皮肤上留下几个浅淡的齿痕,即便如此,锋利的犬牙咬合的一瞬间,必有痛感。
训犬师脸色煞白地跑过来,一个劲地解释,獒犬认主时间不长,还不熟悉这里的环境,可能是见小西爷砸东西过来,误认为是一种袭击,激发了护主之心,但没有得到唐先生的攻击指令,它们顶多就是将人扑倒罢了,不会往死里咬,唐先生无需多虑,吧啦吧啦一堆。
唐琛听得不耐烦,一边系上袖口一边道:“好了好了,去领赏钱压压惊,给你两周的时间,让它们认清我这里的人,可不许再这么乱扑乱咬的。”
回到卧室,西元又举着唐琛的胳膊仔细检查,确认没伤到骨头,唐琛笑他大惊小怪,周边也没旁人,胳膊用力一圈,就将西元圈在了怀里:“怎么了小西爷,吓着了?”
西元去掰他的手,唐琛却箍得更紧了,人也贴得密不透风,唇上的热气直钻西元的耳朵:“那就听你的,晚上先不放出来了,等养熟了再说。”
耳朵眼里像钻进了虫儿,苏苏痒痒的,钻的越深,就热的越快,唐琛别有用心地探过来,嗯地吸了口气,拉丝般地烫人,西元却更为懊恼,推开那只作乱的手:“谁让你救我了,一只狗而已,我是软蛋吗?天下除了唐先生是英雄,别人就都是狗熊吗?”
原来是计较这个,唐琛也不与他争辩,轻轻一笑,只管搂着不撒手,半眯着眼斜看着脸红脖子粗的西元,手上更是不老实,低哑的嗓音滚动着不可言说的悸动:“谁敢说小西爷软蛋,明明是铁杵……”
“你别这么着。”
“我别怎么着?张爷爷说你伤过身子,那事不能太频繁,可你也替我想想,天天喝着那药,人又正当年……”唐琛的口吻半真半假,透着不正经。
嗯?西元一怔,这张老爷子,什么医德啊?心里除了唐琛就没别人了,什么都跟他说!
“不信?你摸!”唐琛抓过西元的手啧,果然,唐琛那里也微微抬着头,玉面微红,像涂了层薄粉。
“是药三分毒,你就不能不喝那药吗,或者少喝点,我总觉得……”
咚咚,有人敲门,传来阿香的声音:“先生,药热好了,再不喝又凉了。”
两人匆忙整理衣衫,唐琛喊了声进来,阿香推开门,手上端着托盘,为了不弄错,草药盛在两个不同的碗里,唐琛是羊脂白玉的,西元是靛蓝青花的。
唐琛歪在宫廷椅上,一条薄毯盖住了身,西元坐在书桌旁,也不起身接药,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阿香将托盘放在西元的手边,又将唐琛的药亲自侍奉过去,唐琛喝了一口,立即皱了皱眉:“什么味?”
西元已经端起自己那碗仰脖喝了,也皱起眉头,看了眼碗底,余香未尽。
阿香被獒犬的事吓得不轻,心有余悸地问唐琛:“先生,你的手没事吧?”
“没事,你出去吧。”唐琛只想打发她快走,一口喝尽药,挥了挥手。
阿香收好药碗,匆匆退了出去。
西元砸吧砸吧嘴,眉头皱的更紧了,看向唐琛:“今天的药怎么这么香?”
唐琛没吱声,一个劲盯着西元看,西元愣了半晌,忽然琢磨过味来,坏了,喝错药了!
卧室的暖榻旁总是放着一只泥制的小盖碗,平日里唐琛多用来热茶烫酒,偶尔也温药,西元再三确认,泥碗明明安安静静地置于榻上,但为什么总能听到沸腾的声音?像沸水滚过了几回,热气冲着碗盖,哨音不断叫嚣,愈演愈烈,西元好似被蒸腾的水气熏着,从里到外也翻滚起来,盖子再也盖不住了,青筋暴起的手掌下意识地去按那只碗,脚底却打着乱,泥碗终于支持不住,随着四处逃窜的慾念一并跌落迸裂。
西元听见有个声音既熟悉又陌生,仿佛来自九霄云外,虚无缥缈:“唐琛,好热……”
唐琛的低沉的嗓音却近在咫尺震动着耳膜:“西元没事的,还有我。”
“唐琛……”西元循声望去,雾蒙蒙地凝视着眼前那张光洁如玉的脸,笑意浅淡,冷峭的滣一张一翕,西元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也不想听,只将这最勾魂的一抹红解了恨地噙住:“祸乱天下的——尤物!”
眉宇间闪过一丝薄寒,唐琛反手将滚烫的西元圧进枕头里,钳住下巴,使劲晃了晃,试图让男人清醒一点:“你给老子听清楚,以后不许再提尤物两个字,我不喜欢。”
“可是我喜欢,唐先生。”
唐琛啪地一下关了灯。
西元又打开:“我想看清楚你所有的样子。”
灯光忽明忽暗,金丝灯绳不断被拉扯,终于断了,坐在上边的人将手里的灯绳奋力一抛,乘胜追击又气宇轩昂,甚至低笑了几声,更显乱世之魅惑。
月亮躲进云层,一片素黑,一波未停一波又起,西元早已不止身在何处,只觉得满屋子都是唐琛的药香味和他越来越放枞的舛息声。
午后的阳光刺得人头晕目眩,早已过了午餐时间,吴妈煮好了细面,唐琛亲自端上来,面上的荷包蛋也明晃晃的,却勾不起丝毫的食欲,手里的筷子还是没握稳,轻轻落在餐盘上,西元想推开,可连这点力气都懒得使,重新靠向床头,身体仿佛不属于自己,只是勉力撑住一副摇摇欲坠的骨架罢了,帝阳春果然威猛,一夜之间就可以将人拆皮剔骨,全部掏空,连筋都是软的。
唐琛长裤薄衫,悠然地坐在窗前,一边品着杨启年花重金寻来的顶级香茗,一边翻看手中的账簿,整个人看上去容光焕发,昨夜的飓风席卷的不止一个人,西元根本停不下来,唐琛只好从小木盒里取出一粒帝阳春,这才同着西元一起疯到了黎明破晓。
床上统统换了层新,唐琛悄悄自己动手换的,实在不好叫阿香看见,虽说和西元这点不清不楚公馆里的几个人早就学会了装聋作哑,到底都是男人的东西,湿得不成样子,两人的颜面还是要的。
“多少吃点。”唐琛合上账簿走过来,端起鲜榨的橙汁送到西元的唇边。
西元懒懒地推开,唐琛却执意要喂他喝,西元拗不过,喝了几口,焦干的唇顿时获得了滋润,索性接过来咕咚咕咚全喝光,涣散的目光渐渐聚焦,唐琛这人不仅肤白,还亮,眼眉又深,就像一块被精心雕琢过的美玉,隐隐散发着华彩,质地坚硬却又说不出的温润细腻。
那句到了嘴边的尤物终于憋了回去,西元再失控也记得唐琛昨晚说过的话,以后不许再提这两个字,他不喜欢。
“这药当真厉害。”西元哑着嗓子,没话找话地说,也是实情,一碗帝阳春唐琛隔三差五的喝也不打紧,自己却像见了红的公牛,横冲直撞,不死不休。
唐琛似笑非笑地贴过来,双唇抵在西元的耳畔,像猫爪子挠心:“那也没顾先生厉害。”
西元举起手中的空杯作势要丢,唐琛一把接住:“再睡会吧,今天你哪里都不用去。”
西元一抬眼皮:“那你呢?”
唐琛起身走向衣帽间,不紧不慢地说:“去趟格雷姆农场。”
好似被人抽了一鞭子,西元顿了顿,又问:“去那里做什么?”
“你说呢?”唐琛处处透着漫不经心,却又字字机锋。
望着他的晃动的身影,西元没吱声。
唐琛敞着怀,拎着几件衣服回来,丢在床上,淡淡的神情,淡淡的语气:“许澜清不能白死。”随手挑了一袭浅色轻装,果然不像是应酬,更方便于行动。
太阳西移,屋里的光线终于暗淡下来,西元睁着两眼直视唐琛,唐琛也直视着他。
终于,西元沉声重复着唐琛的话语:“许澜清不会白死的。”
一张折皱的名单终于落在了唐琛的手里,所有买家名字的后边都附着一个地址,其中一行划了条粗线,只有地址,没有名字。
唐琛看着那个地址,又抬眼看西元,黝黑的眼眸闪着耐人寻味的光。
西元的声音听上去含混无力:“还没打探清楚,门口没有挂牌,防守的很严。”
唐琛深深看了眼西元,将名单折了几下,又还给他,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只说了句:“很好。”
一夜的放枞使人打不起精神来,可最疲累的终究不是身体,而是揣度眼前这个男人的心思,他的头脑觉不逊于他的美貌,西元一声不吭地望着唐琛,心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你打算怎么做?”西元硬着头皮问。
唐琛又习惯性地反问:“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不知道。”西元的脸色也随着暗淡的光线阴沉不定,唐琛故作高深的语气令人既不爽也不安。
唐琛将身缓缓地圧过来,衣扣还没系好,半温半凉的匈膛堅实饱满,西元没有动,相互抵着,在唐琛渐渐失温的目光里一点一点窒息。
唐琛的吻轻轻落下,咬了咬西元沉默不语的嘴唇,手也放在了下面,语气里带出他特有的邪恶:“它只有在草我的时候最真实可信。”
西元任凭他摸着,声音空灵仿佛来自幽谷:“可我每时每刻都想你!”
唐琛笑了,十分凉薄,似乎放弃了什么,随即转开身,声音清晰有力:“行了顾先生,不管你怎么想怎么做,反正我是一定要去那里看看的。”
“唐琛,别去。”
唐琛微转过头,只露着半张侧颜,优美的下颌线在明暗交错的光影里,尤为立体性感。
西元移开视线,只怕多看一秒心就会动摇:“我不认为那里会和许澜清的死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一定要去?”
唐琛低沉的嗓音犹如乌云滚动:“许澜清是替我死的,有没有关系只有查过才知道,该查的我都查过了,只有那里还是空白,我必须去。”
屋里安静极了,静得连呼吸声都令人莫名的震动。
唐琛不说话,似乎是在等,等了片刻,才听到西元终于开口:“好,要去一起去。”
浓长的睫毛不为人知地抖了抖,唐琛优雅地系好最后一粒扣子:“你确定?”
“确定。”
“不后悔?”唐琛背上枪套,又将一把短刀藏于小腿。
西元默默地看着他,沉声道:“不知道。”
落日余晖,屋里的光线终于隐没,月亮升起来了,唐琛走到西元面前,平静而又深邃:“顾同学,你有几分把握能进去?”
西元勉强笑了笑:“唐同学,既然决定去了,不如听我的安排如何?”
唐琛高挑眉梢:“是吗,那咱们就试试看。”

第83章 不打自招
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急切的敲门声,还有阿香惊恐的声音:“唐先生,唐先生,快出来啊,狗死了!”
唐琛和西元赶到院中时,训狗师和一众兄弟正站在草坪上,人人面有惊惶,一只獒犬横倒在草坪上,两眼紧闭,嘴边都是吐出的血沫,另一只獒犬站在它的尸体旁,神情呆滞,完全搞不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张粉红色的玻璃糖纸哆哆嗦嗦地伸到唐琛面前。
训狗师欲哭无泪:“唐…唐先生,是糖,獒犬白天在这里训练,肯定是误食了昨晚掉在这里的糖,唐先生,是真的,你看这糖纸,是被犬牙撕开的,这糖果里有毒啊。”
西元呆立无言,脑中所有的齿轮似乎同时停止了转动,只剩下几声艰涩的咔吧咔吧响,糖果里有毒……他给唐琛买的吉利糖果居然毒死了一只獒犬!
唐琛面无表情地接过训狗师手里的糖纸,搓了搓,又抬起头来看向西元。
西元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
几声轻响,所有的枪都上了膛,对准了西元。
晚风清凉,庭院里一派肃静,花草树木仿佛也都屏住了呼吸,唐琛低眉浅问,目光向西元荡去:“顾西元,你会杀我吗?”
西元傲然挺立:“不会,唐先生。”
唐琛眼波流转望向四周:“干什么,都把枪收起来,手里的枪不是用来对着自家兄弟的。”
众人这才纷纷收起了枪,唐琛踱了几步,停在西元的面前,口吻波澜不惊:“吉利糖果店……是哪个伙计?”
西元蠕动着唇,那个“阿”字还没出口,唐琛已经扭脸对阿江道:“去把那个叫阿鸢的伙计带回来。”又望了望地上的死狗:“阿山,到后山找个干净地埋了吧。”
众人清理的清理,抬狗的抬狗,片刻散去,唯独西元还直直地戳在原地,望着被獒犬压塌的一片草痕,说不出的悲凉。
唐琛的声音又淡淡地飘来:“西元,换件衣服,我们还有事做。”
西元抬眸而望,唐琛容颜冰冷,一缕黑发垂在额前,衬得脸色越发的苍冷如玉。
“我在车里等你。”话音刚落,西元猛然间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他,唐琛站着没动,西元也没有说话,只是死命地抱着,生生地勒得人透不过气来。
不知过去了多久,花香草木间才传来唐琛低低的声音:“死不了的,我没那么容易死。”
“唐琛,跟我走吧,离开唐人街,离开藩市,离开这个国家。”
“哦,去哪里?”
“去哪里都无所谓,反正越远越好,人也越少越好,凭我们两个人的本事,去哪里都饿不死。”
“哦,越远越好,以我的公馆为轴心,一直往南是原始森林,往西是大沙漠,往北是冰川积雪,往东是汪洋大海……”
“唐琛!”西元一把扳过唐琛,抓着他的肩头与他面对面,眼里有些冒火,火苗簇簇的深处也燃烧着说不清的苦楚。
一根冰玉般的手指顺着西元棱角分明的脸庞缓慢滑落:“无论走到哪里,这个世界的法则永远都不会变,弱肉强食,西元,你可以用艺术家的眼光去欣赏这个世界,但千万别用艺术家的理想去美化它,你会失望的。”
“唐琛,我只想你活着。”
夜幕降临,唐琛的脸也渐渐模糊,西元努力睁大眼睛,想要将他看得更清楚些,却听唐琛说:“时间差不多了,你要不去我就自己去。”
唐琛开着那辆不起眼的白色小车还没开出东藩区,西元便叫他停车,唐琛瞥了一眼,脚下的油门踩得稳稳的:“后悔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西元沉声道:“我只想知道你这是要去哪?”
“格雷姆农场。”
西元顿了下:“我们不是要去……”
唐琛淡淡道:“那地方一般人进不去,我得搭个顺风车。”
西元瞬间明白了:“原来你早就计划好了,去格雷姆农场是为了搭他们的送货车进去?”
唐琛却道:“错,今天有车来农场取货,顾同学,你这个功课是怎么做的?如果是格雷姆亲自送货基本都是在白天,那地方偶尔也会派人来农场运些蔬菜粮油什么的,却是在天黑之后,从农场摸进他们的车里会更容易些。”
西元一时没吱声,看来唐琛掌握的远比自己认为的要多的多。
“你已经找过格雷姆了?”
唐琛的回答有点出人意料:“没有,我和你一样,只是查了下他所有的买家,发现了那个不该发现的地方。”唐琛不明所以地一笑,又迅速隐没,眼中一抹肃杀:“我还不想打草惊蛇。”
西元眼中的光芒微微聚拢,唐琛派自己去做事,可他也同时在查,即便西元最后一刻没有交出名单,或者将那个地址从名单里删除,唐琛依然了如指掌,这算什么?来自枕边人的试探和考验吗?他们的?軆可以彻夜疯狂,却谁都没有将心里的天窗彻底的打开,居然还要一起行动?!
深吸一口气,西元索性先打开自己的那半扇窗:“不用去农场搭顺风车,容易被发现不说还很危险,基地对进出的车辆盘查的很严,不仅是对外来的车,自己人的车也一样查得很严,除非你是隐形人。”
“基地——”
唐琛轻扯唇角,一打方向盘,将车靠路边停稳,摇下茶色车窗,点了支烟,慢悠悠地吸着:“什么基地?”
“特训基地,军方的。”西元的声音沉闷晦涩,似乎这一刻,已经在唐琛面前剥去了所有的外壳,无所遁从。
静了几秒,唐琛又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次沉寂的时间更长,唐琛熄了发动机,两边的田野没有半点灯光,四下里暗沉无声,只有唐琛唇上的烟一点星红明明灭灭。
“我在那里生活过一年。”
“哦,还有吗?”
“考警失败后,我以为不会再有什么机会了,但很快就有人找上我,问我愿不愿意入伍,为这个国家去完成更艰巨但也更有意义的事情,我背着家里人说是去欧洲学艺术,其实是在这里接受军事特训,然后又去了欧洲军事学院,没想到后来发生那样的事,但上面显然不肯放弃我这样的东方面孔,他们对唐人街很早就有了计划,西人渗透不进去,只好用和他们一样黑头发黄皮肤的自己人打进去。”
“目的呢?”
“铲除鸿联社,夺回唐人街。”
唐琛一声轻笑,在黑暗中听上去格外的刺耳。
“像你这样的人还有多少?”
“唐琛,我真不知道,但是我相信,不止我一个。”
“为了这个国家去完成更有意义的事情……”唐琛重复着西元的话,又笑了下:“顾同学,你都做了哪些更有意义的事呢?”
又是一阵难言的沉默。
唐琛的烟也抽到了尽头,黑暗吞没了所有。
西元艰难地开口:“接近你,打入鸿联社……提供他们想要知道的一切情报。”
“所以你把窃听器安在我的办公桌下和公馆的座机里?”
唐琛问的轻描淡写,在西元迅速投来的惊诧目光里,继续问道:“那为什么没两天又偷偷地拆掉了?”
“既然都知道,那还问什么!”
“包括和我上床吗?”
唐琛的声音听起来冰凉丝滑,犹如柔软的绸裹着坚冰,温柔里的尖锐,字字锥心。
西元抿着唇,胸膛起伏着,彻底陷入沉默。
唐琛猛然揪住了他的头发,向后一扯:“回答我!”
月光轻泻,朦胧浅淡,喉结在修长的鹅颈中急速地上下滚动。

“我不想你死!也不想任何人算计你,但我就是他妈的想睡妳,怎么样!!!”
西元住了声,那些类似“喜欢、Love”的模糊字眼梗在喉中终究说不出口,却又从眼底泄露的明明白白。
“草!”
一声低骂后,深入发丝里的手缓缓松开,唐琛若无其事地坐正身姿,重新发动汽车,嘴角上扬的一刹那,西元愤愤抚平凌乱的短发:“混蛋!”
灰色碉楼坐落在西番郊野丘陵一带,像孤立的城堡,背靠一座废弃的矿山,几百米外围着密织的铁网,只有一条主路可以通行,大门外一小队荷枪实弹的士兵24小时轮班值岗。
将车停在附近的树林,从这里大致能看到碉楼的样子,再往前开也不可能了,四周都是乱石杂草,没有其它遮挡物,即便在夜晚,碉楼上的探灯扫来扫去,所到之处如同白昼。
一路上两人都没睬对方,旋开顶上的一盏小灯,唐琛扭过脸来,只见西元正望着那片灰色建筑兀自出神。灯光虽弱,仍觉得刺眼,西元也转过来,彼此对望了片刻,唐琛又将目光轻轻移开:“顾同学,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两只船终究还是选择了这一条,是浮是沉,都是命。
“有条秘密通道,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原先是一个废弃矿道的出入口,很多年前就被封了,之前地震坍塌过,连带着地下仓库也被堵了,上边派我们清理仓库,后来我和几个同学闲来没事偷偷跑进矿道里玩,发现了矿道尽头是个封口,趁没人的时候就用自制的工具打通了它,其实也没想怎么样,我们几个就是贪玩,周末晚上偶尔就从那个封口偷偷溜到外面喝酒找乐子,天亮之前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回宿舍,一直没被发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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