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没成亲,也还没定亲,他这会儿就进了周远的房间,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周远没注意他许多的心思,伸出手就把陈庆拉了进去。
这是周远最私人的空间,他就这么闯了进去。
周远的房间并没有陈庆想象的乱,床上的被子虽然没有叠起来,但也是铺在床上整整齐齐。
边上有一排柜子,但另外的三面都是空的,只勉强装满了一面,其余的衣裳都散乱着放着,但陈庆给他做的那两件衣裳整整齐齐地叠着。
陈庆顺手把他那些杂乱的衣裳都叠好,又想起他是要往京城走,听说京城的冬日比洛河村这边会冷很多,陈庆给他把厚衣裳都装进包袱。
他埋头收拾,周远就借着有些昏暗的烛光看他。
并不是自己不会收拾,他曾经在军中,收拾包袱对他来说得心应手,但这会儿在帮他收拾行李的陈庆,更多了很多温婉。
心有点痒。
一年的时间还是太长,这次出去两个月,他只是想让自己觉得时间过得快一些。
陈庆帮他收拾完包袱,但觉得这些衣裳似乎不能抵御京城的寒凉:“等到了京城天凉了,你再买厚衣裳吧,现在做也来不及了。”
他说完之后,周远并没有回答他。
陈庆转过头,只见周远只是一直看着他,陈庆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周远把陈庆收拾好的包袱从陈庆的身边拿开,只是细细地看他的眉眼。
陈庆的吞了口口水:“你别看我了。”
周远嗯了一声,目光却依然在他的身上。
陈庆这才想起先前他去怀远寺求的平安符,从寺庙回来之后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给他,如今周远要出远门,平安符,应该是能保平安的。
那个荷包陈庆一直都带在身上,这时要是不给他,就没什么机会能给他了。
陈庆从怀里掏出荷包,递到周远的手上:“这是上次去寺里,我求的平安符。”
周远看着自己手里的荷包,布料应该是之前给他做衣裳剩下的,虽然是暗沉的颜色,但上面那一丛兰花却十分素净,连同这暗沉的颜色都衬得柔软了许多。
他知道怀远寺的平安符,孟启说他娘子为了给他求一个跟人抢得发髻都乱了,陈庆这样见人都绕远走的,也会去跟人抢一个平安符吗?
他看着平安符,想着陈庆在人群中被推搡的样子,那个时候,他心里在想什么呢?
越想就越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填满,他拉着陈庆到他身边,环住了他的腰。
他坐着,陈庆站着,但两个人都像是没什么差别,他拥着陈庆,还能闻到他衣裳上的皂角味道。
“都收拾好了,那我就回去了……”陈庆手足无措,想推开他,手落到他头上又松开。
周远腾出一只手,拉着陈庆的手放在自己的头上。
陈庆没再挪开,只是觉得手心下周远的头发有点硬,有点扎手。
抱了一会儿之后,陈庆说:“还有事吗?”
周远还是没说话。
屋子里很静,这会儿秋凉,山里的虫鸣也消失了,陈庆好像只能听见自己心砰砰跳的声音。
他没话找话:“我再给你做点干粮吧?”
周远这才松开环住他腰的手,伸手摸他的脸:“好。”
于是两人又来到灶房里,陈庆看着堆在旁边的粮,几乎没怎么动,他让周远生火,自己开始和面。
周远开口说:“剩下的我一会儿给你送回去,放两个月就该潮了。”
陈庆本想拒绝,但听他说的好像也有道理,他一边揉面,一边想,这些面,好像也要不少钱。
周远看他乱转的眼睛,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你要是想给我钱的话,你今晚就别回去了。”
陈庆揉面的手停了一下,然后脸通红:“我没想给钱。”
周远生火,陈庆就在灶台边给他烙饼,一边烙一边说:“要干一点,才能放得久。”
他从他的家乡流落到这里,路上也挨过饿受过冻,他多做点,周远在路上就不会被饿到。
“你的家乡在哪里?”周远一边烧火,一边问他。
“在夏西府,界石镇,林黄村。”家乡离陈庆好像已经很远很远了,远到陈庆还反应了一会儿才说出来。
“夏西。”周远想了想,“我的家乡在宜州,跟夏西隔得不远。”
陈庆点了点头:“我能听出来,你跟我说话有点像。”
“你怎么走了这么远到了这里。”他们闲聊,生起的火有着哔剥声。
陈庆的手上丝毫不闲着,动作间一张又一张的饼就烙了出来:“我去过宜州,也差点就留在那里。”
“嗯?”
陈庆想起几年前的事情:“不过我不记得那个地方叫什么了,出了点意外,就又跟着一直走,直到遇见了娘亲。”
周远很想知道他的过去,但也知道这一夜的时间也说不完,所以他想等成亲了,陈庆窝在他的怀里,他们又很多很多的时间来说他们的从前,再计划他们的将来。
陈庆帮他烙完饼,时间已经不早了,周远拿上家里剩下的粮食,把他送到了他家门口。
“明天一早就要走,不用起来送我。”周远停在他家门口,并没有着急让他回去。
陈庆看了一眼,孙大娘的房间里已经熄了烛火。
“那你路上小心。”陈庆从他手中接过那个粮食袋子,“那我回去了?”
周远却并不放手,这回一去就是两个月,他总要得到点什么,支撑着他的去路。
灯笼的火光已经快燃尽,陈庆看着周远。
周远也盯着他。
他咬了咬牙,踮起脚,想亲在周远的脸颊上。
但周远实在比他高了太多,即使陈庆很努力地踮起脚,也只是在周元的下巴上轻轻地碰了一下。
周远的下巴也像他这个人,很硬,上面还有些没有处理得太干净的胡茬,扎到了陈庆。
但陈庆的勇气也止于此了,他怕周远打趣他,又很害羞,力气在那一刻也极大。
他从周远手上接过粮食口袋,慌不择路地往屋里跑。
周远只是愣了一下,陈庆就已经跑得没影了,周远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低头笑了笑。
已经很难得了,陈庆就像是山里最难捉的鹌鹑,好不容易冒了点头,他只能停在原地,看他一步步地走近。
周远翻墙进去,帮他把门锁好,然后又翻墙出来。
看着窗边摇曳的影子,周远只觉得一天的疲累瞬间消逝得无影无踪,想来明天应该也能是个好天气。
第32章
周远第二天走得很早, 陈庆听见鸡叫就起来,走到周远的院子里的时候就只剩下了一片寂静。
他有些闷闷不乐地回家,孙大娘也起来了, 他看到陈庆从外面回来, 就知道周远已经走了。
她摇着头笑了笑,现在的陈庆真是越来越鲜活了, 有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阿庆, 吃饭了。”
陈庆哦了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脸, 又把情绪都收敛回去。
早饭过后, 李欣来找他玩,最后两个人决定去放周远家的牛, 毕竟现在村里人都知道周远跟李家的关系,李欣来帮着放牛也就没什么值得说道的了。
“他走之前来家里了,我爹让他帮忙带些东西。”李欣撇嘴, “除了让他帮我娘带些药材回来,还要给戚书宁带点京城那边的书,说是对他科考有益处。”
陈庆点了点头, 他也提不太起兴趣, 只是在牛吃草的时候一下一下地摸着牛背。
李欣倒是笑起来:“难得看到阿庆这样。”
陈庆抬起眼皮,很快又放下:“你最近忙什么呢?”
“没忙什么啊,就陪着我娘。”李欣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 他娘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先前染了风寒, 一直没太好全, 这一阵都在床上歇着,今日好了一些能起身了, 他才出来找陈庆。
“大夫看过吗?”陈庆很是关心。
李欣点头:“看过了,都是那一套说辞,就说是体虚,好好将养就行。”
“我陪你去看看吧。”张茵对陈庆也很好,当年陈庆刚来这里的时候没有朋友,李欣是他的第一个朋友,张茵那时对他也是和颜悦色的。
他们牵着牛往李欣家去,张茵这会儿在院子里晒太阳,看到他们牵着牛回来,她站起身来,走到牛的旁边,轻轻地摸了摸牛:“这是阿远养的牛吧?”
陈庆点了点头。
张茵自然也是知道陈庆跟周远的关系的,她轻轻拍了拍陈庆的手,把手边的干果抓了一把给陈庆:“阿庆吃。”
“谢谢茵姨。”
“那么客气干什么,以后都是一家人。”张茵咳嗽了两声。
陈庆看着她,面色苍白,他上次见到张茵的时候,她似乎还没有这么瘦,他有些担心地看向李欣,李欣只是勉强地扯出一个笑。
陈庆在他们家坐了一会儿,回家的路上就碰见了李铁匠,李铁匠见到他,跟他打了声招呼。
陈庆的心里变得很沉重,回家的时候孙大娘正好在打理菜地,陈庆也帮她,然后跟她说了在李欣家看到的事情,孙大娘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叹了口气。
“我找时间去看看她。”孙大娘跟张茵的关系并不算亲近,其实要是说起来,张茵跟村里的人都不算很亲近,她从嫁过来,基本都不怎么出门。
只有在李铁匠出去打铁那几年,她才跟村里的人交集多了起来。
陈庆把地里剩下的草拔完,看着天空,感觉周远一走,天都闷了不少。
冬天来了,山上的枯枝残叶很多,陈庆第二天就约上李欣一起上山捡柴。
山上有掉落的树枝和落叶,他们用得最多的是掉下来已经发黄的松针,干透了的松针叶子很容易点燃,寻常家里引火都靠它。
他们去的是比较远一点的山,进入秋日之后雨下得不那么多了,不用担心在发生像在夏天一样的事情。
他们两个人一人背着一个大背篓,背篓里放着一捆绳子,手上拿着一个竹筢,这样的竹筢前端是把竹子劈开然后弯曲下来,在捡柴火的时候,贴着地面来回挪动,就能把地上铺着的松针全部聚拢到一块。
干活的时候最能闲聊,但李欣今天的话很少,有时候做着做着还会愣神,陈庆放下手中的竹筢,凑到他的旁边:“茵姨的情况还是不好吗?”
李欣点了点头:“这几天好像又严重了一点,我爹这几天关了铺子,要带我娘去府城看病。”
“啊?这么严重吗?”
李欣叹了口气:“天越冷就越严重了,镇上的大夫说,要是幸运能熬过年关,就还能有点时间,但要是熬不过年关……”李欣吸了吸鼻子,“我害怕……”
陈庆伸手轻轻抱了抱李欣,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李欣埋头在他肩上哭,在家里太压抑了,要顾着娘亲,要避着牛牛,这会儿出来了才敢放声大哭出来:“阿庆,我害怕,我现在才知道我娘为什么今年年初要带我回外祖父家,她好像自己知道她的身体情况,像是要去告别一样。”
李欣哭得很大声:“我不想没有娘。”
陈庆的眼眶也红了,但他嘴笨,人也笨,尤其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只能轻轻地拍着李欣的背,然后跟他一起掉眼泪。
好在李欣的自我调节能力很强,他擦了擦眼睛:“我到时候一定是要跟着我爹娘一起去府城的,可是牛牛……”
“没事,我能照顾牛牛。”陈庆说,“你放心家里的事情。”
牛牛是个很乖的小孩儿,李家人把他养得很好。
李欣点了点头,他没跟陈庆道谢,他们之间也不需要说谢谢这个生分的字眼。
李欣想明白之后,干活也有劲儿了一些,很快两个人就装满了两背篓的松针和其他的树叶,这会儿往山下的路上走去。
李欣把自己的那一背篓柴火也都倒进了陈庆他家里,陈庆还说不用,李欣却说牛牛之后要靠他们照拂,他家本来也不是太需要这些。
回到家的时候,孙大娘也刚从外面回来,李欣跟她说了会儿话,觉得她的情绪也不是很好,于是也没再久留,回了家。
陈庆看着孙大娘:“娘,出什么事了?”
“我去看了看张茵。”孙大娘叹气,“她情况不算好。”
陈庆点头:“刚才李欣跟我说了。”
孙大娘这才说:“本来李铁匠是不想让她把牛牛生下来的,生孩子都是鬼门关上走一遭的事情,她非要说要给李铁匠留个儿子,生的时候又难产,李铁匠这么些年,悉心地给她将养着,可她底子就不行了,难啊。”
陈庆的心里也沉重了几分。
“她今天跟我说,还是放心不下李欣,想看他成家。”孙大娘看着李家的方向,“都说熬过冬天,就还能有活头,熬不过,就难了。”
“李欣说李叔要去府城找大夫,希望能有好大夫。”陈庆想着那一点渺茫的希望。
两人说了会儿话,又各自忙各自的。
一转眼,周远已经走了一旬,李铁匠选了个天气很好的日子,带着张茵和李欣往府城去了,陈庆去送了他们,牵回了养在李欣家的周远的牛。
戚书宁也在,他说他能帮忙看着牛牛,说书院最近放假,他有时间帮忙看着牛牛。
只是李铁匠不放心,最终还是把牛牛交给了陈庆,又请戚书宁帮忙看家。
其实戚书宁已经从书院退学了,他还朝院长那里要回了一部分束脩,全都塞进了李铁匠他们带走的包袱里,只是李铁匠暂时还不知道。
看着牛牛泪眼朦胧地送别他们,陈庆拉着他的手,直到他们的身影看不见了,才跟戚书宁点了点头,把牛牛领回了家里。
“阿庆哥哥,我娘不会有事吧?”牛牛抱着陈庆的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刚刚送李欣他们走的时候他一直强忍着没哭出来。
“不会有事的,牛牛你放心。”陈庆连小孩子也不会安慰,只会说回家给他做好吃的,“咱们先去放牛吧?”
牛牛点头,他很喜欢周远的这头牛,放在他们家的时候都是牛牛去放的。
这个时节没什么草了,他们只是牵着牛绕着村子走了一圈,随后才回到家。
家里孙大娘也早就准备好了牛牛来的东西,因为牛牛已经六岁了,跟他们任何一个人睡都不太合适,所以孙大娘给他支了个小床,让他跟自己睡一间屋。
牛牛一开始在家里还很拘谨,似乎还有些认床,他虽然已经很小心了,但孙大娘还是听见了他翻来覆去的声音,于是她点了灯,走到牛牛的床边,发现牛牛正窝在被子里哭。
孙大娘把他从床上抱起来,轻轻地拍着他的肩,牛牛毕竟也才六岁,孙大娘抱着他哄,好一会儿他才抽噎着睡着。
陈庆看见了火光,他敲门进来,看见孙大娘抱着牛牛,靠在床头上。
牛牛的鼻头很红,眼睛有点肿,一看就是哭过。
孙大娘朝陈庆做了个口型:“没事,你去睡吧,就是想他爹娘了。”
陈庆这才回了房间,灯灭了之后陈庆望着漆黑的屋顶,有点想周远。
李欣他们走了十天,回来的时候,整个洛河村都要开始腌腊肉了。
从前孙大娘和陈庆从来不做这些,他们能节省就节省,也就是在除夕的前几天,买一斤肉过年吃,有那么个意思就成了。
今年的日子好过了一些,粮食丰收了,因为孟涛的原因家里不用再交那么多的赋税,留够了他们的口粮,多余的都卖了出去,家里也有了点余钱。
所以孙大娘决定今年也要熏点腊肉,陈庆来家里这么久了,还没怎么吃过腊味呢,原本有席的时候能吃到,但陈庆很少出去吃席,所以吃的机会很少。
还有周远,也该给周远做一点,毕竟他不是本地人,应该是没有尝过。
李欣来家里接牛牛,手中还带着从府城带回来的点心,陈庆不要,李欣塞进他手里,然后把他拉进屋里,想跟他说说悄悄话。
孙大娘在院子里跟牛牛玩,陈庆看着李欣的表情,直觉这趟府城之行并不顺利。
“茵姨怎么样?府城的大夫怎么说?”
李欣看了他一会儿,随后以手掩面:“跟镇上的大夫说的一样的话。”
陈庆的心也沉了沉。
“阿庆。我要成亲了。”随后李欣又一个惊雷炸向陈庆。
陈庆手里没放下的糕点摔在床上:“什么?”
“我要成亲了,就在腊月二十六。”李欣回答,但话里并没有一点喜色。
陈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说话都有些结巴:“不是,这么匆忙?你嫁谁啊?你不是,你不是不想成亲吗?”
“我没有办法了阿庆,府城的大夫说我娘活不过过年了,我不想眼睁睁看着她死,我专门去问了菩萨,庙里的人说,可以冲喜。”
陈庆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抱住李欣:“可是,茵姨不会同意你这样的,她那么疼你。”
李欣摇头:“就是因为她太疼我,所以我才要试一试。”
“那你跟谁成亲啊?”这才是最重要的。
“戚书宁。”
陈庆是一直知道他不太喜欢戚书宁的, 但怎么出去一趟,就要跟戚书宁成亲了?
“我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李欣说,“后来觉得他最合适, 他家没有亲人了, 现在又受着我家的恩情。”
“可,可是你怎么办啊?”陈庆有些忧愁。
“我很好啊, 只要娘能好, 我做什么都行。大不了等戚书宁考上了,我再跟他和离。”
陈庆见他每一步都考虑好了, 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
“别担心我, 我很好的。”李欣揉了揉眼睛,“我看牛牛在你们这边, 还养胖了些。”
“他一直想你们,有时候都偷偷哭。”
李欣笑了笑:“我先带他回去,明天来找你说话。”
陈庆点头, 跟他一起把牛牛的衣裳收拾好,看着他们离开。
“娘,李欣说他要成亲了, 就在腊月二十六。”
孙大娘也觉得惊奇, 但一想又知道了原委,难得他有这样的孝心,但张茵要是知道他是因为想冲喜的原因成亲, 又不知道该难受成什么样子。
世事就是这般无常。
很快村里就都知道了李欣要成亲的消息,都觉得很惊讶, 他们都以为李铁匠要给李欣找一个镇上, 甚至于县城的亲事,但没想到竟然这样仓促草率, 嫁的是来他们家打秋风的后生。
“这李铁匠,先前不是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这会儿这么一门亲事也愿意了?”
“不是,你们怎么不懂啊,那后生家里什么人都没了,不就相当于是个赘婿嘛。”
“原来是这样,还是个书生,以后或许也能有前途。”
“听说李铁匠还租了村里蒋老头的闲置的屋子呢。”
蒋老头的儿子在府城做生意,本来是要把他接去府城生活,但蒋老头适应不了府城的生活,又回了村里,他儿子没办法,只能给他重新修了房子,但他一个人,还是在老屋里住,儿子给他修的房子就闲置下来了。
这次李铁匠也算是下了血本,把蒋老头家的屋子给租了下来。
村里的讨论很多,不过也都只是说两句,陈庆不知道李欣是怎么跟戚书宁说好的,反正现在李欣正窝在他的床上,看着陈庆帮他做嫁衣。
这两天天气暖和,李铁匠也关了铺子,专心地守着张茵,还要准备李欣的婚事,因为太仓促,很多事情需要忙。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李欣要成亲,张茵的身体好像突然好了很多,还有余裕替他操心成亲的事情。
她原本也是不相信李欣怎么突然就成亲了,但看见李欣对戚书宁的亲近,还有戚书宁在李欣靠近的时候变得绯红的耳朵,又想起李欣常说自己喜欢的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男子。
戚书宁好像都挺符合的。
张茵想得更深了一点,戚书宁是读书人,看着倒也老实,二则他已经没有了亲人,日后会在洛河村扎根,只要在村里,李铁匠就能管得到他们,不怕李欣被欺负。
若是他读书真有前途,对李欣来说,也算是件好事,她知道自己活不太久了,总想方方面面都打点好。
“你看,这还是有用的吧?”李欣摸着这红布,看着陈庆的手指上上下下,一匹布就有了一点衣裳的形状。
陈庆从没问过李欣会不会介意他寡夫郎的身份,而李欣,他只会拍着手说陈庆的手艺太好了。
“但是你真的要嫁给他吗?”陈庆缝着嫁衣,还是有些担心。
“当然。”李欣毫不在意地说,“你知道我喜欢纤细一点,斯文一点,最好是读书人,他每一项都挺满足我的喜好的。”
可两情相悦跟半路凑合,本来就是不一样的。
但这些话陈庆没办法说。
李欣回家没有带上自己的嫁衣,留在陈庆这里,陈庆看着夜色里的那一抹艳红色,想着要是周远在的话,他会怎么劝李欣。
又想周远现在走到了哪里,路上有没有危险,东西都安全带到了吗?在行路的时候,有没有时间想一想洛河村。
接下来的日子很忙碌,李欣根本不在意旁人的眼光,他就是要陈庆来帮他的忙,陈庆白天要跟他一起去采买,下午要帮他绣嫁衣,李欣一点也不见外,丝毫不跟陈庆客气。
陈庆把嫁衣的雏形已经做好,李欣也上身试过很是合身,剩下的就是衣裳上的花样,陈庆也是捡着什么吉利绣什么,什么并蒂莲,什么鸳鸯纹。
只是每一种,后面都留了点睛的几针,等陈庆绣完的时候,时间已经进入腊月了。
虽然李欣的婚事宣布得匆忙,但李铁匠要的排场还是一点没落下,虽然村长家对李铁匠不把李欣嫁到自家有些怨言,但毕竟婚丧嫁娶也是村里重要的事情,他也来帮忙。
陈庆把快要完工的喜服送到李欣家里,看见张茵穿着厚厚的大氅,在院子里跟李欣说话,看到陈庆来,向他招手。
于是三个人去到李欣的屋子里,展开了这件喜服,陈庆的手艺很好,绣的东西都栩栩如生,只是每一种图案,都少了一点最重要的部分,陈庆说:“我想茵姨肯定也是想要给他锦上添花的,所以我都剩了一点。”
陈庆留下的部分并不多,饶是张茵身体不好,也只是绣几针的功夫便能完成,她在绣好最后一针的时候,一滴泪落在了大红色的衣料上。
“娘。”李欣拉她的袖子。
陈庆知道他们母子两个有话要说,借口说家里还有事就先走了。
陈庆回家的时候路过很多人家,每家的院子里都搭起了架子,架子上晾着家里新作的腊肉。
陈庆加快了脚步,想快点回家去,他们家里今年也晒了腊肉呢,这还是他来洛河村第一次,觉得很是新奇,这些日子更是足不出户,天天守着家里的腊肉架子。
孙大娘见陈庆回来,赶紧收拾东西起身:“你在家里看着啊,我还得去跟张茵商量一下婚礼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