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劝了我爹,让我爹别那么着急把我嫁出去,好在我爹是听我娘的话的。”李欣直起腰,他的爹娘恩爱是整个洛河村出了名的。
不过也是因为他爹听他娘的话,周远拜托他的事情不可能那么顺利。
他凑到陈庆的面前,捧住他的脸:“阿庆!”
“干什么啊?”陈庆笑起来,把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拿开,随后又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陈庆其实很少笑,以前开心的时候,他也只是眼睛弯一弯,嘴巴抿一抿。
“你要幸福一点。”
这话孙大娘也说过,陈庆觉得,前几年的漂泊,现在想起来也不那么难受了。
他有很好的亲人,也有很好的朋友。
他们在山坡上畅谈,另一边的周远近来真的忙得不可开交。
为了能娶到陈庆,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首先是婚礼的问题,他要做就要做得最好,那肯定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还有聘礼,大雁最好,不知道洛河村这边像不像他老家那边,入冬就一个活物都见不到了,得赶紧去找一找才行。
最后是关于传言,周远在跟孙大娘交谈过后思索了一整天,解决这件事才是重中之重。
最终想到了一个办法。
牛牛这些天常来他这里,为了避免再跟李欣接触,他跟李欣商量的事情都是靠牛牛来传话。
这天周远提着从镇上打来的烧酒,绕过了大半个村子,走到了李欣的家门口。
正巧这天,李铁匠没出门去打铁,而张茵也已经准备了一桌丰盛的菜肴,就等着周远上门来。
而周远经过的人家,有些也能跟他聊上两句,问他上哪。
周远很大方地说:“去李叔家。”
那人便了然地笑:“就这么去啊?多少有点不正式啊。”
周远只是笑了笑:“我拜义父,有酒就好。”
“啊?”那人愣在原地。
周远朝他挥了挥手,没再说话,径直离开。
一中午没过去,村里关于周远的事情就已经传开了,原来周远跟李铁匠家根本就不是要结亲家,而是拜义父。
一时间村里很多人都动了心思,花媒婆家里更是快让人把门槛踏平了,虽然由女方和哥儿这边上门来难免有些掉价,但能得良婿的话,脸面也不是什么问题。
花婶子嘴巴都快说干了:“不是啊,那周远跟牛一样倔啊,只说自己很早就有心上人了,说谁他都不乐意。”
“啊?可他今天不是说,去李家是去拜义父的吗?”
一时间村里人都在猜测,周远的心上人到底是谁,猜测多了起来,传言也就多了起来。
有说是他去战场之前就有相好的,他心里还想着旧爱;有说他其实并不想成亲,说有心上人只是为了不被人打扰。
真真假假的传言很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又有人说,周远其实是因为在战场上伤到了,身上有见不得人的隐疾,所以才会打着自己有心上人这样的幌子。
村里的风言风语传得很快,连陈庆这样平日里出不出户的人都听见了消息。
他跟孙大娘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无奈。
“但是周远真的拜李铁匠当义父了?”孙大娘问陈庆。
陈庆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啊。”
陈庆的确不知道,这些天周远都没上门来过,每天晚上也只是挑水,最多就是在水缸边上拉一拉陈庆的手。
“不过这样也好,以后就算是你们成亲了,大概率也不会再有人说你什么不好。”就这一点来看,周远这个人办事还是很周到的。
孙大娘看着他藏不住的笑意,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咱们也得准备起来了,阿庆,什么时候给自己绣嫁衣啊?”
陈庆睁大眼睛:“还要自己绣吗?上次不是还有一件红衣裳吗?”
他上次成亲也仓促,孙大娘给他做了一件红衣裳,这会儿还收在他的柜子里呢。
孙大娘轻轻敲了敲他的头:“那能是一样的吗?傻。”
“太浪费了娘,我又不是第一次成亲,能免就免了吧?”陈庆有些不确定,“是吧?”
孙大娘刚想说话,门外站着很久不见的周远,她笑了笑:“我出去走走,你们聊。”
她离开之后,陈庆在周远的面前还是有些拘谨,周远倒是很自在地搬了凳子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手中针线,还有那件快要完工的衣裳,他笑着:“快做好了?”
陈庆点头。
“怕我?”周远看着他低下头,露出一截脖颈,就忍不住想逗他。
“没有,不怕。”陈庆停下手,看了一眼他的眼睛,随后又移开目光,“你最近忙什么?”
“忙成亲的事啊。”他们院子里的桌子和凳子都有些低矮,周远的腿太长,坐着有些吃力。
“啊,哦。”陈庆又低下头。
周远看着他,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亲事是他们心照不宣,但他还没听见陈庆亲口说出愿意。
“问你一个问题。”
他说得正式,陈庆把手放回膝盖上,很认真地听他问话。
“你愿意跟我成亲吗?又或者说,你喜欢我吗?”
陈庆的手指无意识地蜷在一起,他想悄悄看一眼周远,但他知道周远一定是在看着他的,他不敢抬头,怕撞进周远含着笑的眼眸。
他没说话,只是点头。
周远却不是太满意,他靠到陈庆的旁边,手落到他的脸上:“点头是什么意思?我要听你说。”
陈庆在心里骂他得寸进尺,低着头翻了个白眼,然后轻声说:“我愿意的。”
周远这才笑起来,只是依旧不肯放过陈庆,手滑到他的下巴上,让他抬起头:“为什么总是低着头?还说不怕我?”
他干脆绕到他的旁边,一个人要占据陈庆全部的视线。
“不是……”陈庆的声音很小,又不着痕迹地往旁边靠了一点。
陈庆咬牙,慢慢转头看向他,周远看着他,跟他目光交叠,觉得他很可爱,今天他没束发,微长的头发垂在胸前,眼尾有些红,因为害羞整个人都泛着粉。
陈庆没有办法跟他对视,于是又把目光移开,看院子,看篱笆,就是不看他。
周远觉得好笑,从前是陈庆偷偷看他,现在能光明正大地看了,他又害羞得只想把自己藏起来。
但好在人是听话的,抬起头之后就没再埋头。
“我看了一下,近来的好日子就是十一月初一,所以过两天我就请花婶子上门提亲了。”其实十月初一就是好日子,但孟启早就定好了十月初一成亲。
陈庆转头看向他,想到什么事情,又怕说出来他不高兴,很迟疑。
周远看着他:“想说什么就说出来。”
陈庆这才很小声地说:“我,我孝期还没过。”
周远一愣,这才想起这一茬来,先前果真是被兴奋冲昏了头脑,还忘了这事儿。
“还有多久?”
“我之前跟娘说了,守孝三年。”陈庆有些紧张,手不停地在自己的裤腿上摩挲着。
周远皱眉:“三年太长了。”
陈庆从前不觉得,现在竟然也觉得三年长,他又开口:“但娘只让我守一年。”
他还记得孟涛的丧事是三月二十七办的,也就是说还要等到明年四月,但比起三年来说,这时间也不算长了。
“好,那就一年。”一年已经过去了一半,也不是不能忍,“正好可以再多一点时间准备婚礼。”
陈庆愣住:“还要准备婚礼吗?”
“那是当然。”周远回答,“怎么?你不愿意吗?”
陈庆点了点头,又怕自己说错什么话又惹他不高兴,刚刚他皱眉陈庆已经看见了:“我只是觉得,会不会太,太浪费钱了?”
“你不用在意花钱的事情。”
陈庆看他:“可是你整天不务正业的样子……”就算有钱,也应该花得差不多了吧?
周远被他气笑:“在你眼里我就是不务正业的样子?我不务正业,你还愿意嫁给我啊?”
陈庆不知道他怎么能理直气壮地讲出这么羞人的话,他抬脚踢了周远一下。
“好好好,不说这个。”周远怕把人惹急,“跟你交待一下,家里不穷,我会赚钱,不用担心钱的事情。”
陈庆抿了抿唇。
周远便跟他说了一下自己最近在忙些什么:“这些天有时间我就在山上待着,看看能不能捉到大雁,不过没遇到,倒是抓到了点其他的猎物。”
陈庆看了他一眼:“可是我最近没看到你。”
“我上山的话,回来得很晚。”
“哦。”陈庆点头。
“还有一件事。”周远很认真地对他说。
陈庆抬眸,无声询问。
“传闻说的我有隐疾,是假的,不用担心。”
陈庆的脸上顿时布满了红晕,他狠狠地踢了周远一脚,一下午憋的气都在这会儿撒出去了:“谁担心这个了啊!登徒子。”
陈庆回了屋子里,还能听见周远在院子里的笑声。
十月初一, 宜嫁娶。
孟启娘早就跟村里每家人都说了去热闹一下,当然也包括了孙大娘和陈庆两个人,但他们两个人都很自觉, 这样的大好日子, 他们也就不去了。
孙大娘听着村子里吹吹打打的热闹,把在屋里埋头做衣服的陈庆拉了出来:“今天反正也没什么事, 咱们去拜菩萨吧。”
怀远寺在离镇不远的郊外, 依山而建,风景秀美, 平日里香客也多, 今天又是初一的庙会的日子,陈庆来这边之后也只去过一次, 左右今年这个时间巧,带着陈庆去玩一圈也好。
他们出门的时候,周远家里已经没人了, 孙大娘看了一眼他,陈庆才说:“今天孟启成亲,他要去帮忙。”
从洛河村步行去怀远寺约莫要走一个来时辰, 怀远寺在山上, 要上去的话中间还得爬一段山路,因为这里算是镇上的一个人群往来密集的地方,所以上山的山坡修得很平整, 山两边允许摊贩摆摊卖东西。
他们到的时间已经不早了,这会儿两边的摊子都已经摆了起来, 陈庆跟孙大娘先没有仔细逛, 径直往山上的怀远寺去。
在平坦上坡路的尽头,就是山上的小径, 小径只需走两刻钟,便能看到被山色掩映住的怀远寺。
陈庆扶着孙大娘,两人在寺庙的门口买了香火,在小沙弥的指引下拜菩萨。
陈庆陪她拜了拜之后,孙大娘想去听住持讲经,陈庆没有兴趣,就去寺庙里闲逛。
怀远寺很大,听说很多府城的达官贵人的亲眷也会来这里小住,因此怀远寺后面有很多的厢房供香客居住。
陈庆绕着整个怀远寺走了一圈,走的也都是僻静的小路,在一片片的竹林里,陈庆偶尔能看见有僧人打坐,或是有些未婚的哥儿姐儿说着悄悄话。
陈庆无意打扰,看过风景之后就走的很快,赶赴下一处美景。
陈庆看着远处围着很多人,他本来就不喜欢凑热闹,但在听见那个摊子是卖开过光的平安符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
随后陈庆一咬牙一跺脚,也凑进了人群里,跟几个姑娘和夫郎抢起了为数不多的平安福。
陈庆第一次这么样在人群里抢东西,换做以前,他就是再想买,看见这么多人也只会感叹一句那东西跟他没缘分然后做罢。
等他拿着东西从人群里挤出来,他看着躺在自己手心里小小的一个三角符篆,有些不好意思,然后放进了怀里。
陈庆怀里揣着这个平安符,像是揣了一只兔子在胸口,心口砰砰直跳,他尝试着按了按,发现于事无补。
好在住持讲经很快结束,他跟孙大娘汇合,两人又花了几文钱,吃了个斋饭,才慢悠悠地下山。
此时的天气不算太热,温度很适宜,这会儿他们才有闲心逛一逛,摆摊子的多数是一些卖帕子饰品的,毕竟来上香的都是夫郎和女性居多。
陈庆兴致缺缺,最后眼神停留在一条月白的发带上。
孙大娘也凑过来,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那条发带,月白色,上面绣着些象征吉祥的云纹,很好看。
“喜欢呀,那就买下来。”孙大娘问了价,就想给钱,陈庆难得表现出来自己喜欢什么东西,既然喜欢了,那买下来也不是什么问题。
听到了小贩说这一条发带就要十文钱,陈庆立刻放下手:“娘,我不要,我就是看看。”
孙大娘不同意,从前他们省着钱,是想着等孟涛回来,让孟涛过更好的生活,但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了,也就没必要再那样节省。
在他们两人争执的时候,一双大手越过他们给了钱,从小贩的手里拿过那条发带,随后拿到陈庆的面前:“给。”
孙大娘第一眼就看到陈庆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有些惊喜:“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问村里的小孩儿。”周远回答他的问题之后,才跟孙大娘问好。
这里离洛河村挺远,没人认识他们,孙大娘便说:“你们两个人逛逛吧,我去歇歇脚,年纪大了,爬上山也挺累。”
周远从善如流:“婶子,我把牛车停在前面的,您去那歇吧。”
孙大娘点头,朝他们挥了挥手就往前走了。
剩下陈庆和周远两个人,站在人来人往的集市上,周远见他迟迟不动,便顺势牵起他的手。
陈庆差点跳起来,但周远抓他的手抓得很紧,他挣不开,他所有的感官都停留在了自己的手上,只觉得自己的手心都像是在冒汗。
于是周远带着点力道,把他往前带。
走了一段路程之后,陈庆似乎是不再那么紧张,周远顺势把手指都插进他的指缝里,只是陈庆的手太小,倒像是周远的手完全包裹住他的手。
“今天热闹吗?”陈庆问。
周远点头,他有些心不在焉,手上似乎还能摸到陈庆手心里的茧和一些淤痕:“很热闹。”
“你怎么会来这里?”陈庆显然已经没心思逛,他的心跳得很快,旁边有人的眼神落在他们的身上,他下意识地就想躲。
想收回手却被周远握得很紧。
“这里没人认识我们,别怕。”周远说。
陈庆只能乖乖地让他牵着,连呼吸都放缓了很多。
“有什么喜欢的吗?”周远问他,
陈庆摇头:“我本来就没什么想要的。”
周远没说什么,牵着他四处闲逛,每走近一个摊子,小贩就会十分热情地跟他们说话。
“这是上好的玉石雕刻的簪子,给您夫郎买一个吧?”周远的目光落在一个簪子上,上面跟刚刚买的那条发带一样,上面刻着云纹。
“多少钱?”也许是听见小贩说的那句您夫郎让他心花怒放,也许是陈庆真的很适合这个簪子。
“不贵不贵,就一两银子。”
周远立刻想要给钱,陈庆赶紧按住他另一只手:“我不要。”
“这这么好看呢。”周远是个大老粗,但就是觉得这样的玉色才能称得上他。
陈庆赶紧把他拉走:“我真的不想要这个,你刚刚给我买了发带就行了。”
“可是发带才值几个钱?”周远不解,他是粗人,但也能瞧得出什么东西好,“那个簪子好看。”
“比起那个,我更喜欢你给我做一个。”为了不让他花钱,陈庆说。
“那好吧,我给你做一个。”脑子里已经在构思簪子的样式了。
他们几乎把这个集逛了个遍,最后周远非要给他买一个糖葫芦,陈庆推辞不了,一边吃上面的糖块,一边说:“现在正是山里红成熟的时候,想吃还不如去山上捡呢,花这个钱做什么啊?”
周远想起孙大娘曾经评价陈庆的话,说他煞风景是有一套的,如今他也更深刻地体会到了,只是即使是这样,陈庆看起来依旧很可爱。
周远看着他,朝他伸出手,陈庆本来还吃着糖葫芦,看周远看他,他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糖葫芦,犹豫着递给了周远。
周远接过来,在陈庆咬了一口还没吃完的果子上咬了一口。
陈庆的心肝都在颤,那个果子他刚刚咬过,上面还沾着他的口水,周远就这么,就这么吃了……
周远把糖葫芦还给他,见他脸红,又想逗他:“怎么?嫌弃我吃过的?我都没嫌那是你吃过的。”
陈庆现在只想把头埋进地里,他今天都不想再跟周远说话了。
天不早了,他们逛完之后找到了孙大娘,随后周远赶车,陈庆跟孙大娘坐在后面,慢慢地往村里走。
孙大娘看着陈庆,轻轻拍了拍陈庆的肩膀,陈庆看着她。
“你坐前面去。”
陈庆哦了一声,慢慢地挪到了周远的旁边坐下。
孙大娘坐在后面,看着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望天叹了一口气,抹了抹眼睛。
“困的话可以靠在我肩上睡。”周远说,“快到村里了我会叫你。”
他还记得上次他搭他们回去的时候,陈庆就是那样靠在孙大娘的肩膀上睡觉的。
陈庆摇头:“我不困。”
周远也不勉强他,路上谁都没说话,不算炽烈的阳光落在他们的身上,难得地静谧安详。
陈庆还是没撑住,靠在周远的肩上睡着了。
孙大娘看陈庆睡着了,才跟周远说:“你看好时间了吗?”
“我不太懂这个,本是想着越快越好。”周远的声音轻了一些,“但是,孝期还不足一年,我想先定下来,等孝期过了再说。”
孙大娘摇头:“那要等到明年的四月了,时间太长了。”
时间太长就容易生变故,她不想陈庆的生活再出什么变故。
“婶子,礼不可废。”周远说,“我敬佩孟涛,他为国捐躯,若是连最后的礼数都不给他全的话,我心也难安。”
孙大娘抽噎了一下:“你也是好孩子。”
周远笑了笑:“日后,我也能叫您一声娘,他心里已经把您当成了亲娘,日后,您也是我的亲娘,孟涛就算是我的兄弟。”
“我算是哪门子的娘。”孙大娘眼里含着泪,嘴边却是笑着,“你们好好过日子就行。”
“这样吧,其实算起来,涛子的孝期早就该过了,他已经走了好些年了,守的话,就为他守到新年吧,我相信,他不会怪你们的。”
“婶子,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我能等的。”周远劝说道,“我不想你们被人说三道四。”
孙大娘只好点头:“那也行,准备的时间充分点也行。”
快到他们洛河村的时候,周远叫醒了陈庆,陈庆缓慢地睁开眼睛,因为刚醒,他的眼睛里还有些水光,看起人来雾蒙蒙的。
他跟周远对上视线,然后周远换了个姿势坐,陈庆的头离开了他的肩膀。
回到村里,就要保持距离了。
第31章
天气一天天地凉了起来, 陈庆给周远做的两件衣裳都做好了,一件入秋穿,一件冬日穿, 他拿给周远的时候周远就试了一下, 很合身,穿起来比之前又英俊了不少。
陈庆当时只大概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地里的活几乎都干完了, 陈庆跟孙大娘花了两天的时间把房子外面的菜地里种上了些青菜, 为的是冬天里的那一抹绿色和一口清香。
陈庆在这段时间里也做了些针线活,绣了几条帕子, 但是样式还是没什么新奇的, 一条上绣着掩映桃花里的两只小雀,另一条上绣着湖心两只鸳鸯交颈。
还有一个只是绣着一从兰花的荷包, 荷包里装着一个护身符。
周远来家里更频繁了一些,但都是在傍晚,他白天好像忙得很, 只有晚上来挑水才会有时间来家里坐坐。
晚上他来的时候,孙大娘就会回房间,把堂屋留给他们两个说话。
陈庆最近倒是不再像以前一样, 跟周远说话就红脸, 被他一逗就说不出话。
“今天又上哪了?”陈庆给他倒了一碗水,看他牛饮。
“先前不是说要跟孟启他们一起出门,大概都准备好了, 就明天了。”周远放下碗,像是一碗水就已经扫空了他所有的疲惫。
陈庆的手僵在原地:“明天就要出门?孟启不是刚刚才成亲, 家里也舍得他出去吗?”
周远点了点头觉得好笑, 陈庆跟孟启不熟,这会儿倒是是学会借别人的名头了:“是县城的员外家, 要送些东西去京城,不出意外的话,过年能回来。”
“这么久……”陈庆喃喃道,“还不知道有什么危险呢。”
周远揉了揉他的头:“别担心,再危险能有战场上危险吗?”
陈庆有些手足无措,刚刚坐下又站起来,周远干脆抓住他的手,把他按在自己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我早就决定要做这个了,所以之前才会想要把地赁出去。”
“可是,做这个一年到头都要在外面跑,外面很危险。”陈庆是第一次握住他的手,那双手很大,但是上面有很多的疤痕,跟自己的不一样,周远手上的疤很长一道,他看了一眼,就不难想象战场有多凶险。
周远拍了拍他的手:“别担心,战场上我都活着回来了,更何况只是往外走一趟。”
陈庆垂下头:“好吧。”
“所以咱家的牛就得指望你了。”周远笑着说,“等再冷了,就没有新鲜野草了,还得你费心。”
“嗯。”陈庆点头,“我知道了,不会让它瘦下来的。”
“没事就多跟我那个便宜弟弟玩,让他带你出去走走。”
陈庆还有些疑问:“你弟弟?”
周远笑起来:“李欣啊。”
陈庆这才想起周远认了李铁匠当义父,那李欣确实就是他的弟弟了。
没想到最后的发展竟然是这样,本来他以为要跟周远成亲的李欣成了周远的弟弟,而自己……
“我明天就要走了,你还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周远不满意自己就在他面前,他还在神游天外。
“那我能帮你做什么?”陈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孟启出门都有自己的媳妇儿帮忙收拾行李呢,我还得自己收拾。”
陈庆立刻站起身来:“那你拿过来,我帮你收拾?”
周远只是没什么笑意地笑了笑,笑得陈庆背上起了一层颤栗。
“那,我跟你过去帮你收拾?”陈庆看了一眼孙大娘紧闭着的房门,又有些迟疑。
“走吧。”周远伸手牵他,陈庆还在不断回头。
孙大娘实在忍不住,靠着窗说:“早点回来。”
好在他们两家在村里偏僻一点的地方,要是这边的人家多了,他俩都早就让人看出端倪了。
这还是陈庆第一次走进周远家的院子里,周远一个人住,院子东西不多,不算杂乱。
堂屋里摆着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堂屋的角落里堆着些木屑,还有一些木料,陈庆看向周远。
周远说:“那不是你上次说要我刻的簪子,试了几次,手还不够巧。”
陈庆站在周远卧房的门口,久违的害羞的感觉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