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的神态和说话这样断断续续的语气,就知道这事并不是周远剃头挑子一头热。
“娘想跟你说说心里话。”孙大娘叹了口气,“娘其实并不看好你们两个。”
陈庆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针线,埋头听孙大娘说话。
“娘不是说他不好,甚至再没有比他更好的人选,但是阿庆,你想过后果吗?”
“什么后果?”
“如果你们真的在一块儿了,你知道你会经历什么吗?”孙大娘说,“村里人的嘴里会说出什么,你一个寡夫郎,勾搭上了村里所有人眼里的东床快婿,从此后出门,所有人都会对你指指点点,还有李欣,你要怎么面对李欣?”
陈庆顿住,想说什么又发现自己好像什么的都说不出来。
“娘知道你的性格,你连出门遇到人都想避着,你真的能承受这样的非议吗?”
陈庆垂着头,看起来很丧气的样子:“我,我不知道。”
“娘今天去了花婶子那里,只是她帮你找到人也未必好,娘想着,要不就顺其自然……”
“娘,我不嫁了,你当初想把我嫁出去,就是因为怕孙家的人来找麻烦,但看那天的样子,孙家的人不敢来了,我就不用嫁出去。”
他捂住自己的心口:“我就在家里,陪着您,我真的不用嫁出去,就像李欣说的,人为什么要靠着一个男人才能活下去呢?”
孙大娘点头:“但是,如果他能把这些事情都处理好的话,那娘觉得他就值得托付终生了,你说呢?”
陈庆还是摇头,但孙大娘捏了捏他的手:“娘把这个选择权交给你,我们阿庆这么辛苦,以后的日子应该要幸福一点。”
第27章
陈庆在第二日听说了李欣的娘亲身子不适, 所以这几日才没过来找他玩,陈庆想了想,跟孙大娘商量了之后带着家里的几个鸡蛋去探望她。
李欣的娘闺名叫张茵, 她祖籍不在宁春府, 是当年李铁匠去他们那边学打铁,一来二去相识了, 后来才嫁到洛河村的。
陈庆其实很少去李欣家里, 他有点害怕李铁匠。
“你来啦?”李欣给他打开院子门,“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陈庆把鸡蛋交给他, “你不是总说李叔老爱杀鸡。”
因为张茵的身体不好, 李铁匠隔三差五地就要杀鸡给她补身体,谁说都不管事。
“那我就收下了, 正好牛牛说想吃鸡蛋羹。”李欣不跟他客气,又带着他去见了张茵。
张茵躺在床上,见陈庆来了, 让他在一边坐下,又问了问家里的情况。
李欣的娘身上一直有旧疾,本来生了李欣之后李铁匠就不打算再生了, 但意外怀上了牛牛, 李铁匠本来不想要,但他娘执意要把孩子生下来。
生完之后,她的身子就更差了一些, 三天两头地要吃药,遇上个天凉下雨得格外注意。
他陪着张茵说了会儿话之后, 张茵就不让他再拘在屋子里, 让他们出去玩。
陈庆其实憋了很多话想要跟李欣说,这会儿他们去了李欣的房间里, 李欣兴致勃勃地给他看自己绣的帕子。
额,那上面的似乎是一点不文雅的东西。
“这是……”
“花儿呀。”李欣很是满意自己的绣品,“我照着娘给我的帕子绣的,我爹说了,我要是能绣得跟我娘的一样,他就教我打铁。”
陈庆实在没法昧着良心说那是一样的,只说:“活灵活现的。”
“是吧。”李欣笑,“你脚都好全了吧?”
“嗯,都好了。”
他看了一会儿李欣,然后说:“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李欣还捏着自己的帕子:“你说,我听着呢。”
陈庆想了一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扭捏了好一会儿也没开口,李欣抬起头就发现陈庆脸通红,他放下帕子:“快啊,跟我说说。”
“就是,周远,他说……”
李欣哈哈哈大笑出声,陈庆赶紧去拉他:“你别笑。”
“咳咳。”李欣忍住,“其实我早就知道啦,上次给你擦肩膀的药,他让我给你的,反正我帮你好多事情,都是他求我帮你的。”
李欣小嘴叭叭不停,从他的视角说了很多陈庆根本不知道的事情,陈庆的眼睛睁得很大,完全没想到有些事情还会是这样。
“所以我觉得,婶子想把你嫁出去的话,周远是个不错的人选。”
“可是娘觉得不合适。”
李欣抓住了陈庆话里的漏洞:“其实你也是喜欢的!对不对。”
陈庆面皮薄,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想法,就连嫁给孟涛,也不是他自己选的,他没见过孟涛,更谈不上喜欢,在当时穿着喜服的时候也没有过心跳如擂鼓的感觉,他那会儿更多的是迷茫。
而他在第一眼见到在人群里的周远的时候,他以为那是孟涛,那时才迟来地有第一次怦然心动的感觉。
“但是婶子为什么不乐意呀?没有比周远条件更好的了吧?”
“娘就是说因为他的条件太好了。”陈庆把孙大娘的疑虑告诉给李欣。
随后他捏着手指:“我觉得我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不嫁人也很好。”
“那可不行。”李欣说,“我希望你能幸福。”
“不是你说的,不靠男人也能活得很好嘛。”
李欣看着陈庆,他跟陈庆是完全不一样的情况,也不是他夸口,他的生活比陈庆的生活好得太多,陈庆漂泊了这么些年,能有个男人让他过得更好,那为什么不呢?
陈庆笑起来,没一会儿听见外面的响动,李铁匠着急忙慌地回家了,身后还跟着个戚书宁。
陈庆还是害怕他,在门口见了一面打了个招呼之后就匆匆地回家了,李铁匠看到跑得飞快的陈庆一头雾水。
他看着李欣:“爹能吃人?”
李欣笑起来:“爹你就是吓人。”
李欣看着陈庆的离开的背影,心里想一定要把这事儿告诉周远,不然夫郎都没了他还蒙在鼓里。
只是想起陈庆之前说的,村里人都传他跟周远都快成亲了,他要是这会儿再去找周远,那更危险了。
看着在院子角落里捉虫子的牛牛,他把牛牛提起来:“牛牛你还记得周远吧?”
“跟爹一样高。”牛牛说。
李欣笑了笑:“那他比爹还是要高些。你去他家里,把哥哥说的话给他听。”
牛牛点头:“好。”
有些话牛牛不太能理解是什么意思,但他有些时候在跟戚书宁一起读书,戚书宁也教他认字,所以他的记性还挺好的。
牛牛复述了一遍,李欣听着是那么个意思,就让他去找周远去了。
陈庆回家的路上,为了不想跟村里人碰上寒暄,选了一条绕远但偏僻的路,因此牛牛跑到周远家的时候,陈庆还没走到。
看到牛牛,周远也觉得十分惊讶:“牛牛?”
牛牛跑到周远的面前,一字不漏地把李欣要说的话告诉他,随后又说:“我听见花婶子说了,给阿庆哥找了个鳏夫,还有三个孩子。”
周远一口气憋在心口,又顾忌牛牛在,他深吸了一口气:“谢谢牛牛。”
牛牛小大人一样点了点头:“那我回家啦,我爹一会儿杀鸡,哥哥一个鸡腿,我一个。”
周远把他送到门口:“下次我也给你买一个鸡腿。”
送走牛牛,周远靠在墙上,想起牛牛说的那些话,是他的疏忽,本来想着他们知道了自己的心意,择日就可以上门提亲,但他完全没想到,因为他的做法,陈庆和李欣都会受到非议。
尤其是李欣,完全就是无妄之灾,甚至李欣还是为了帮他。
一定要解决了这些后顾之忧,才能堂堂正正上门提亲。
但首先要解决的,是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孩子都有了三个的鳏夫。
陈庆什么都不知道,跟李欣谈过之后,他的心理负担没有那么重了,至少李欣是真的不喜欢周远,不是他抢了李欣的心上人。
家里孙大娘出了门,院子门轻轻掩着,陈庆下意识地往旁边看了一眼,只看到了周远匆匆出门的背影。
今年倒是风调雨顺,小麦刚种下去,若是天不下雨的话,就要挑水浇地,陈庆的脚刚好,要是真要浇地,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
刚刚还是艳阳高照的天气,这会儿就狂风大作,乌云飘过来之后就是倾盆大雨,陈庆赶紧找到家里的蓑衣想去接孙大娘,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孙大娘冒着雨回来。
大雨把她淋了个透,陈庆赶紧给她熬了姜汤,又烧了热水让她洗澡,等她洗好以后,陈庆又做了热热的汤面,暖暖地喝下去之后,孙大娘早早地就睡了。
雨一直没有停,陈庆去后面检查了一下鸡棚的渗水情况,用锄头挖了一条沟之后才回了房间里,他在孙大娘的房间外站了一会儿,没听见什么声音,于是又回了房间里。
雨声落在屋顶,最是能让人安眠,陈庆很喜欢下雨天,尤其是洛河村的雨天,会让他睡得很熟。
他的家乡长年有风沙,下雨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来到洛河村他才发现,听着雨声睡觉会睡得格外沉。
陈庆睡得很熟,梦里却出现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
孟涛还是看不清脸,但语气很冲焦急:“你还能睡得着,你赶紧起来。”
“啊?”陈庆睁大眼睛,“这不是睡觉的时间吗?”
“让你好好照顾我娘,你照顾到哪去了!”孟涛还在原地打转,“你赶紧起来。”
“啊?”陈庆还是惊讶,他不知道孟涛今天为啥来一圈,他想追上去却怎么也追不上,孟涛转身呵斥他。
陈庆被吓醒。
他坐起身来,雨这会儿已经停了,他用火折子点燃了油灯,起身去了孙大娘的房间里。
因为是下雨天,屋里黑沉沉的一片,陈庆的油灯是暗夜里唯一一点光亮,他走到孙大娘的床前,走近了才听见她的叹息声。
陈庆立刻把油灯放下,伸手摸了摸孙大娘的额头,才发现她的额头烫得可怕。
“娘,娘……”陈庆一时间没有了主意,他手足无措,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着孙大娘一定是下午淋了雨着了凉这会儿烧了起来,这会儿应该要怎办?
先熬药,对,先熬药。
村里没有村医,所以家里备着些草药。
陈庆跑到灶房里熬药,孙大娘还是没有醒,天太黑了,一丝光亮都看不见,陈庆的心里很慌,虽然心里知道孙大娘只是感染风寒,但还是很害怕。
他生火的手都在抖。
好不容易等药熬好,陈庆赶紧去了房间里给孙大娘喂药,但他喂进去的药孙大娘全吐出来了,还伴随着全身痉挛。
陈庆死死地抱住她,又怕她咬到自己的舌头,从一边找到了手帕塞到她的嘴里。
陈庆抱着她,好一会儿她才平复下来,陈庆把剩下的药又喂给她,虽然被苦得皱眉,但好歹还是都吞下去了。
陈庆又去投了帕子,放在她的额头上,随后又去把地上的一片狼藉收拾干净。
他出去倒水的时候,看到了一点光朝他这里来。
陈庆愣在原地,不一会儿周远就走到了他们院子跟前。
他的眼睛发酸,走到家门口,看着周远满身泥泞,手里的灯笼只剩了一点微弱的光。
他看着穿着中衣的陈庆,朝屋里看了一眼:“出什么事了?”
陈庆听见他的话,两行泪珠从眼眶滑落。
等不到陈庆开门, 周远直接撑着低矮的院墙,很轻松地跳进了院子里。
借着微弱的灯光,陈庆也看到他的身上也是很狼狈, 裤腿上全是泥点子, 鞋更是脏得不能看了。
“你干什么去了?”这个样子不像是刚刚才从床上起来,倒像是从外面回来。
“你怎么了?”周远抬起灯笼, 昏暗的灯光下看清了陈庆的脸, 眼睛红得像他从山上捉回来的兔子,他身上穿着中衣, 手上是一盆水。
陈庆刚刚哭过, 还有些抽噎:“娘,娘刚刚发热, 全身都痉挛,我害怕……”
周远叹了口气,做出了一个算是比较出格的动作, 他走上前了一步,轻轻地把陈庆拥进怀里,一双大手在陈庆的背上轻轻地拍了拍。
这是陈庆从爹去世之后, 第一次这么靠近一个男人。
周远实在是太高大了, 陈庆的头只能够到他的胸口,他抬起手想推开他,但手落到他胸口的时候又垂了下去。
陈庆也不知道究竟抱了多久, 只是退开的时候,他看到周远胸前的衣裳湿了一块。
夜风有些凉, 周远拍了拍他的背:“进屋去, 外面凉。”
陈庆点头,让他在堂屋里坐下, 自己又进房间看了一眼孙大娘,她的情况平稳了很多,随后他才回到堂屋,走到摇晃的油灯前,才觉得有些尴尬。
深更半夜,寡男寡男,他还穿着中衣。
陈庆回房间穿上了一件外衣,然后去给周远倒了一碗热水,他们家里没有茶杯,喝水都是用碗。
周远喝了一口,觉得有些僵的腿有了点热气,听了陈庆的话,周远约莫是知道了孙大娘的情况,人年纪大了,淋一场雨或者是摔一跤,都是非常危险。
“别担心,只是风寒发热而已,家里有酒吗?”
陈庆摇头:“没有。”
周远站起身来:“我去给你拿点。”
陈庆还没说话,周远就已经离开了,随后很就回来,他提着一坛酒,交给陈庆:“用酒给婶子的手心脚心搓一下,退热会快一些,明天咱们再去镇上看大夫。”
陈庆点头,没有多想,赶紧进了房间里按照周远说的给孙大娘用酒搓手心搓脚心。
孙大娘在这会儿醒了过来,手心被陈庆搓得很热:“阿庆……”
“娘你醒了啊?”陈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说话都带着颤音。
“吓到了你吧?人老了,淋个雨就要死要活的。”孙大娘撑着坐起来,闻到手心的酒味,“哪里来的酒啊?”
陈庆低着头:“周远给的。”
孙大娘一愣:“这么晚了,他怎么知道的?”
陈庆还是低着头不敢抬起来:“刚刚过来的。”
孙大娘长舒了口气:“我没什么大事了,你帮我找身衣裳,我换一下。”
陈庆帮她点燃了油灯,又找了衣裳给她换,孙大娘坐在床上:“说会儿话就让他回去吧,毕竟大半夜的。”
“嗯。”
“你也早点睡。”
“好。”
陈庆从房间里出来,朝周远点了点头:“娘没事了,你回去吧。”
“好。”他站起来,“我明天再来看婶子。”
陈庆把他送到门口,想了想又停下:“你等一下。”他匆忙跑回厨房,从柜子里摸出一块姜。
他把姜递到周远的手上:“回去熬点姜汤喝。”
周远在接姜的时候,捏了捏他的手,陈庆耳根发烫,抬眸看了一眼他。
周远借着拉着他的手,又把他朝前拉了一下,又轻轻抱了一下他:“回去睡吧,明天见。”
还是周远先松开他,把他朝院子里推了推:“锁好门。”
看着周远离开,陈庆锁好了门,转头看见了周远落在这里的灯笼,陈庆把灯笼收进了自己的房间里,脱了衣裳,平躺在床上。
他以为自己会因为这两个拥抱睡不着,但没想到的是他沾床就睡着了,一直到屋后的鸡鸣声响起,他快速地爬起床,就看见孙大娘已经在扫院子了。
“娘,您没事了吧?”陈庆披散着头发,站在门口。
“没事了。”孙大娘朝他笑了笑,“一会儿再熬一贴药喝了就没事了。”
陈庆还是担心:“咱们还是去镇上看看,让大夫抓点药吃吧?”
老人家在这方面都固执,说什么也不肯去看大夫,陈庆无奈,只能先去洗漱。
等陈庆洗漱完,孙大娘又去后院把鸡鸭都赶出棚里,她还自己熬了药喝了,陈庆没法再劝她,只能去后面帮她的忙。
等他们从后院回来,周远已经等在了院子里。
孙大娘看到周远,余光看向陈庆,只见陈庆整个人都局促了起来,她跟周远目光相接,随后周远说:“帮我放一下牛吧,昨天下午没放它,估计这会儿饿着肚子。”
“啊?哦,好的。”陈庆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孙大娘,又看了一眼周远,随后埋头出了门。
看着陈庆离去的背影,周远扶着孙大娘坐在院子里,开门见山:“昨日我去了一趟镇上,婶子,花婶子说的那人也并非良配。”
周远昨日听见消息便去了镇上,走得很匆忙,他先前租住在镇上驿站的时候,认识一个人叫做王五,这王五可以说是镇上的百事通,镇上发生的事情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他找到王五,请了一顿酒,便知道了花媒婆给陈庆说的到底是一门什么亲事。
那袁家大郎的上一个夫郎,是被他活生生打死的,就这一点,他就不可能让孙大娘把陈庆嫁进这样的人家。
“他家之所以这么着急,又不介意他戴过孝,是因为他家的老太太快要不行了,着急想让人进门冲喜。”周远的声音里是带着怒意的,“婶子,虽然我没有那么好,但也不至于比那种人差吧?”
孙大娘叹了口气:“我已经回绝了她了。”
“既然你知道了这件事,想必也知道了我到底担心什么。”孙大娘说,“是没有人比你的条件更好,但是,我想知道你该怎么处理我担心的这些问题?”
“您放心,这些事情我会处理好的,不会让他受到一丝流言蜚语的困扰。”
周远想了想又说:“也许这些事情也是您多虑了,村里人也许并不会对这件事有那些想法。”
孙大娘愣了愣:“也许吧。”
周远又说:“您放心,我会护好他的。”
孙大娘点头:“你有那个本事,我也自然是信你。”又说,“我也跟阿庆说了,顺其自然就好。”
总算是得到了一个满意的结果,周远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孙大娘又问:“所以当时你说的,是我家孟涛让你照拂我们……”
“我跟孟涛,确实不是很熟。”周远选择了实话实说。
孙大娘鼻头一酸:“那你说的那些,他在战场上……”
“那些都是真的,他的确很英勇。”能在战场上英勇杀敌,每个人都是英勇的。
孙大娘按了按眉心:“好,好好。”
“你们的事,我不拦你们,但是,一定不要让阿庆受伤害。”
周远很是郑重地说:“我知道,谢谢婶子。”
陈庆牵着牛往河边去,他知道是娘跟周远有话要说,他坐在河边的一块石头上,放了牛任他吃草。
娘说的问题,他一直没有想过,就好像只要不去想,那些问题就不存在一样。
他能承受流言蜚语吗?
陈庆其实自己也不知道。
可是怀抱又那么温暖。
陈庆看着在水里自己的倒影,平平无奇,自己有什么好呢?也想不太明白。
陈庆看时间差不多,牛的肚子也吃得圆滚滚,随后牵着牛往家里走,他走到周远家门口,看见他刚从自己家门出来。
周远很快地走到他的面前,从他手上接过栓牛的绳子,陈庆抬起头,竟然看到了周远脸上还带着笑,他在接绳子的时候,握住了陈庆的手。
陈庆第一时间是想松开,但看到周远的笑,陈庆最终还是没有把手松开。
“你等我,处理好这些事情之后,就上门来提亲。”
陈庆用几乎看不见的弧度点头,随后低着头回了家。
孙大娘看到陈庆回来,咳嗽了两声,用打趣的眼神看着他。
陈庆低着头:“娘。”
“好啦,娘知道了。”孙大娘清了清嗓子,“先前不是还有一件冬衣没做完?继续做呗。”
陈庆点了点头,孙大娘帮他理线,孙大娘年轻的时候做衣裳也是一把好手,但年纪大了,眼睛不行了,家里的针线活就都是陈庆来做了。
“赶明儿把门前那几块地锄一锄,撒点菜种。”孙大娘一边理线一边说话。
陈庆刚来这边的时候其实不太习惯,洛河村这边冬天里是不下雪的,冬日里还能有鲜嫩的绿叶菜吃。
虽然是不下雪,但这边也不比他故乡那边暖和多少,他家那边是只要穿着衣裳就还能抵御的冷,而洛河村这边是就算穿着厚衣裳,冷也能从任何一个缝隙里钻进去。
不过好在这边虽然冷,但也不需要像从前家里那样去买炭火,也不至于会冻死人。
“好。”他又眼巴巴地看着孙大娘,“能种豌豆吗?”
陈庆最喜欢吃的就是豌豆尖儿,他最喜欢那种清香味,他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难得有一样能说出来的很喜欢吃的东西。
孙大娘看着他难得有些鲜活的表情,在心里笑了笑,果然人还是要有别的情感,才能让人过得更鲜活一些。
从前的陈庆总是死气沉沉,李欣来了他才能打起点精神,现在有周远,能明显看到他的脸上更多的表情。
对陈庆来说,遇到周远也是好事吧。
第29章
从那天之后, 周远好像忙起来了,白天总是见不到人,但是即使白天再忙, 他晚上也会把陈庆家的水缸挑满。
李欣在家照顾了几天他娘亲, 终于找到时间出来跟陈庆玩。
做完了田里的活,陈庆也闲了下来, 这两日做衣裳头低得很酸, 陈庆在院子里活动筋骨。
李欣在院子门口跟他挥手,陈庆赶紧去给他开门:“你终于出门啦?茵姨还好吗?”
“嗯, 好多了。”李欣坐在他坐的地方, 看见桌子上衣裳,促狭地看着他:“给周远做的吧?瞧这手法, 比做自己的衣裳还认真呢吧?”
陈庆推了推他的肩膀。
李欣知道他,玩笑再开下去这人又要躲起来了,他提议:“咱们去山上走走吧?”
陈庆正好有些疲乏, 这会儿天气很好,他们上山也不会走得太远,就在山坳边走走就行。
陈庆带上门, 和李欣一起走上山的路, 李欣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你知道吗?我爹想让那个戚书宁去学堂里读书。”
“读书不是很好嘛。”陈庆的手上摘了一根树枝,随手这么一编就是一个花环,可惜现在山上没什么花了, 他给李欣戴上,也很好看。
“可是上学堂多贵啊, 束脩多贵啊。”李欣虽然从小生活算是富足, 但在他娘的教导下他也知道节约,尤其是, 那些钱都是他爹一锤一锤打下来的。
“可万一他以后有出息了,肯定是会还你家的呀。”他们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这里视野开阔,几乎能看到整个村子的全貌。
李欣叹气:“也只能往好了想了,就怕供出来个白眼狼。”
陈庆不爱背后说人是非,便不再说戚书宁。
这个时候天气已经不那么热了,几场雨下来温度变得让人很舒适,他们两人坐在大石头上谈天说地,又不可避免地说起婚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