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事难看别怪别人说话难听!”孙大娘气得全身都在发抖,“滚,滚出我家去。”
“孙翠!你别忘了,打断骨头连着筋!我们始终是一家人。”
“去你的一家人,滚出去,我家不欢迎你。”孙大娘抄起放在一边的扫帚,做势就要往孙康身上抽。
陈庆赶紧拦住孙大娘,怕两个人动手伤到孙大娘,于是孙康赶紧跳开。
只是陈庆没想到的是,孙康的无耻竟然到了这个份上,他没有立刻离开他们家,而是走到他们刚刚背下山来的背篓,提起那只鸡:“你这么多年没给娘尽过孝道,这只鸡就当是你给她老人家的补偿。”
说完提着鸡就要跑,陈庆想也没想就追出去,他跟娘一两年都舍不得杀个鸡吃,怎么能让娘不喜欢的人拿走。
孙康没想到这个被买来的夫郎还敢追出来,孙康虽然身量不算特别高,但也是常年干农活的人,陈庆个子又小,他很轻松地就把陈庆甩开。
陈庆就又追上去,拉拉扯扯地一直到了周远家门口。
孙康被陈庆拉扯得实在有些烦了,又想着他不过是个买来的夫郎,不过一个鸡而已,小家子气地成什么样子,他站定,想一巴掌抽在陈庆脸上。
只是扬起的手还没落下,就被人死死地钳制住,来人身形比他高大很多,那双手像是铁钳,他完全挣扎不动。
陈庆顺势从他手上拿回自己家的鸡,随后跑到周远的身后,他还有些喘,脸因为剧烈的动作红了一大半,陈庆的脸不算白,应该是前段时间在外面疯跑晒黑的,相比起来他的脖颈就白了很多,这会儿能看见一些青筋,周远移开目光,问他:“没事吧?”
陈庆摇头:“我没事。”
周远又看向他手里提着的中年男人:“大白天上你家偷东西的?”
“放你娘的屁,我从我自家妹子家里拿只鸡怎么了?你谁啊,赶紧给我放开!”孙康挣扎却发现怎么也挣扎不动,这人手劲儿跟牛劲一样。
孙康觉得自己颜面扫地,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很多,周远听得烦,直接从地上抓了一把土塞进他嘴里。
陈庆:……
孙大娘也顺好气,从自家院子里追出来:“我告诉你孙康,你休想从我家里拿一丝一毫东西出去!”
她一棍子打在孙康的身上:“滚!”
周远顺手把人扔下来,孙康看着他人高马大的样子,没吐干净嘴里的土,就跑远了。
陈庆扶住孙大娘:“娘,你还好吧?”
孙大娘点了点头,她拍了拍陈庆的手:“我没事。”
周远顺手扶住孙大娘的另一侧手臂,把她扶回了院子里,陈庆的手里还提着那只鸡,他赶紧把鸡放下,又去给孙大娘到了一杯水,看着她喝下,才松了一口气。
“娘没事。”孙大娘深吸了一口气。
她跟娘家的事没什么可说的,当年为了孙康娶媳妇,家里没给她什么嫁妆就收了孟大力的二两银子,把她嫁来洛河村,其实不是嫁,她更倾向于娘家把她卖了二两银子。
好在孟大力人憨厚,公婆也都和善,只是公婆两人走得太早,在她怀上孟涛那年,公婆就相继去世了,只剩他们一家三口了。
孟涛五岁的时候,孟大力出了意外,她一个寡妇,还带着个五岁的孩子,日子就快要过不下去了,这时候她娘家人来了,不由分说地就说要让她离开洛河村,说已经替她看好了人家,那家能给她二两银子。
孙大娘没有同意,她执意给孟大力戴了孝,娘家的人就说,那就断绝关系好了。
那几年,再苦再累,她都咬牙挺了过来,但在孟涛十岁那年,他突发急症,治病掏空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是不够,孟涛人躺在医馆里等着钱救命,她想着已经过去了五年,娘家人应该消了气,于是想去借点钱给孟涛买药。
她永远都记得那天下着大雨,娘家人嘲讽她,奚落她,在大雨天把她赶出孙家。
再多再苦的日子,她都坚持过来了,这剩下的十多年,她跟孙家没有一丝一毫的往来,今天他孙康竟然还能腆着脸上门来,开口就要孟涛的抚恤金!
“娘,他们会不会还来找麻烦啊?”陈庆忧心忡忡地看着孙康离去的路上,想到平静的生活要被打破,他就有些忧心。
“怕什么?他们还能上门来杀人不成?”孙大娘站起身来,“多谢你啊周远,今晚在家里吃饭?”
周远摇头:“没事就行,饭就不吃了,我怕有人要收我的钱。”
“啊?”孙大娘还有些在状况外,他看向陈庆。
陈庆赶紧摆手:“我没有啊。”
周远这会儿才慢吞吞地说:“先前我顺路带他回来,他给钱;前儿不小心吃了他的窝头还他包子他给钱,我想可能他是个什么都要算清楚的人,我也不好占您的便宜吃碗饭,您说是吧?”
孙大娘:“啊?”
陈庆:……
最终周远也没在家里吃饭,而是陈庆做好饭之后孙大娘给他送过去的。
那只整鸡被陈庆分成了四份,剩下的用盐腌上了,现在天气太热,只能用盐来减缓一下坏掉的时间,但还是要尽快吃完。
今晚这四分之一的鸡肉外加一只大鸡腿被陈庆剁开,用这只鸡的炼出的鸡油把鸡细细地煸了一遍,随后放上家家户户都有的大酱,还有一点香料,加上水慢慢地炖熬,陈庆在这个时间里又去洗了几个土豆,在菜地里摘了一把豆角,然后一股脑下锅炖上。
土豆软烂,豆角清香,散养的鸡筋道,连汤都是黏黏糊糊的极为下饭。
孙大娘掰了新玉米回来,碾碎的玉米加上杂面做成面糊,一个个地贴在大锅的边上。
陈庆的肚子咕咕叫,今晚这一顿,比他们过年的时候吃得都要丰盛。
孙大娘端着一碗鸡肉去周远家,大大的一个盆,几块饼也没遮住上面那个大鸡腿。
周远出来接她,孙大娘便说:“阿庆的性格,说差吧也很好,说好吧,有时候又很轴,你别介意。”
周远端着碗,还是以前那个,他记得这已经是孙大娘第二次跟他说这些了。
“我只是觉得,我在村里定居下来了,咱们两家又是邻居,俗话都说远亲不如近邻,所以我觉得没必要这样事事都算得清清楚楚的。”
孙大娘笑着说:“是这个道理,只是阿庆,性子闷,心思自然就重,他总是避着嫌,你也知道,寡妇门前是非多,我们家还俩。”
说到这里孙大娘又有些伤怀:“等一年孝期过了,我还是想把阿庆嫁出去,到时候,你记得帮我也掌个眼,选个好人家给阿庆。”
周远:……
第15章
孙康在洛河村碰了一鼻子灰,嘴里现在还有一股土腥味,他呸了半天,那股味道还是萦绕不去。
孙家在离洛河村不算太远的南庄村,南庄村不如洛河村富庶,孙家更是一大家子人,日子过得也是紧紧巴巴。
那日在镇上,他们才听说先前被征兵的人都回来了,虽然这么多年他们都没再跟嫁出去的孙翠有联系,但怕她再上门来借钱,孙康也是关注过洛河村发生的事情的。
所以他们知道了征兵的人回来,也知道了孟涛战死,得了十两银子的抚恤金。
孙家如今说话说一不二的是孙家的老太太,孙老太太娘家从前也是富户,所以家中所有人都敬着她。
“老大回来了?”孙老太太如今已经五十七岁,虽然生活穷苦,但她精神矍铄,一点看不出老态。
孙老太太生了四个孩子,孙大娘孙翠排老三,其余三个都是汉子,除了嫁出去的孙翠,其余三兄弟都没分家,一家好多口人,还是住在一起。
孙康一脸愤恨:“娘,那孙翠简直太可恶了!”他看着一屋子的围着他的大大小小,还有满是期盼的自家儿子,低下了头。
他把今天在洛河村发生的事情全说了一遍,只是没说自己被周远提起来还喂了土的事情:“她话说得难听,想来是还在生气当年的事情。”
孙老太太精神很好,但面上沟壑纵横,一脸的凶相:“她当真这么做了?”
孙康点头:“娘,她言语间都是怨怼,想来轻易是不肯把钱拿出来了。”
“这个孽障!当年她要是听我们的话,何至于落得这个下场!她还敢对我有怨怼!老大老二,明天你们跟我一起去,我还不信了!”
老二孙奇说:“明日开始就要农忙了,她要是要咱们帮忙干农活,咱们为了钱就得帮她干,不如再过几天去,反正大伟的婚事,不是定在九月份,还有点时间。”
孙康看着家里最小的那个哥儿,计上心头来:“娘,您还记得先前孙翠买了个哥儿,给那孟涛当夫郎的事吧?”
孙老太太点头。
“我看那个哥儿,长得也还行。”说完这话,孙康被自己的夫郎瞪了一眼。
“我是说,既然他是孙翠买来的,而且买他回来的当天,孟涛就走了,那就是说,他还没被人碰过,要是再卖出去的话,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孙老太太点了点头:“你这个想法不错,只是那哥儿,当真长得很好?”
孙康赶紧点头:“个子很小,该有肉的地方却一点都不少。”
这下孙康的夫郎是真的没忍住,一下揪住他的耳朵:“孙康!”
“好了,当着孩子的面,闹成什么样子!”孙老太太皱着眉头,“我记着府城有一户人家叫罗家,那位罗老爷最爱的就是个子小的哥儿,要是那哥儿真像你说的那样的话,倒是能卖个好价钱,只是你确定还是个雏儿?”
“应该是的。”
雏儿和经过人事的夫郎还是不太一样的,孙康确实没有在那个哥儿的身上看出来。
“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下次去他家,一边拿钱,一边把那哥儿绑了,记得找到他的身契。”孙老太太皱眉想,“老四跟阿伟也一起去。”
在洛河村里的陈庆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跟孙大娘去自家的玉米地里转了一圈,决定从明天开始就收玉米,他们家的山地比较多,往山下运才是最难的。
“明天一早咱们就开始吧。”孙大娘说,“早点去,日头毒了干活就太难受了。”
陈庆点头,这几年来他们都是这么干活的,今年应该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第二天寅时初,陈庆跟孙大娘就都起床了,也没有做早饭,他们在背篓和箩筐里带着水囊和昨晚蒸的饼,村里的鸡都还没开始叫,他们就已经出了门。
玉米的叶子边缘锋利,皮肤擦过之后就是又痛又痒,别的活陈庆都干得很快,就是收玉米让他觉得很困难。
天都还没亮,上山的路不太好走,陈庆趔趄了好几次,终于到了他们山上的地。
两个人坐下吃了饼,只是因为起得太早,都不太有胃口,所以只是草草地吃了两口就开始干活,陈庆腰上别着一把刀,掰下玉米之后再把玉米杆砍断,玉米杆晒干之后就能做柴火。
他跟孙大娘一人收一行,他干活的速度比孙大娘慢了一些,没一会儿就落在她的后面。
直到日头渐渐升起,山林里的鸟儿也开始叫,陈庆的脖子和脸蛋上都被玉米叶划了,有些痒,他用手抓了抓。
山上这块地并不是太大,陈庆计划着他来挑三四次应该就能全部挑回家。
“娘,你一会儿就背一背篓就行,剩下的我过来挑几趟就好。”陈庆坐在地上喝水,他没什么吃东西的胃口,只想喝水。
“好。”孙大娘也不逞强,前一阵腰疾犯了,不敢再贸然用力,若是再伤了瘫在床上,那才是害人,“你多跑几趟,一趟少装点。”
“嗯。”
“村里的好行走的地,我去问周远借一下牛车,一两趟就能拉完。”孙大娘顾自说。
这一块地在日出时分就收完了,孙大娘捡了一背篓玉米,又帮陈庆把玉米往箩筐里装,不过每个箩筐都没装满,怕陈庆挑起来太吃力。
准备下山的时候,孙大娘又把手绢叠好,垫在陈庆的肩上。
每年这个季节,陈庆的肩膀都受难。
孙大娘背着背篓往山下去,陈庆深吸一口气,用扁担挑起两筐玉米。
比他想象得要重一些,但也不是挑不起。
“阿庆,慢慢走,累了就歇会儿。”
“诶,知道。”
陈庆的脸都被憋红,下山的路也不好走,每一步都要踏得结实才行。
两筐玉米的重量对陈庆来说还是太沉了一些,回家的一段路上他歇了好几次。
回到家的时候陈庆都快累瘫了,但这才是第一趟而已。
孙大娘还是想着为他分担一点,所以还是背着背篓跟他一起上山,能帮点儿是点儿。
等他们第二轮回来,李欣已经坐在他们院子里帮着撕开玉米皮,玉米皮也不扔,晒干之后用来引火很是方便。
桌上是晾着的水,李欣已经撕出了很多的玉米了。
“李欣?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陈庆扑到桌边喝水,喝完才跟李欣说话。
“我在家没事嘛,来帮你。”李欣还带来了自己六岁的弟弟李景同,小家伙在玉米皮里打滚。
李景同的名字是李欣的外祖父取的,在村里一水儿的狗蛋狗剩里显得格格不入,所以李欣的爹又给他取了个牛牛的小名。
“牛牛也来啦。”孙大娘很喜欢小孩子,从屋里拿了个糖块给牛牛,这糖还是上次周远给陈庆的,陈庆给了孙大娘,但孙大娘一直没舍得吃。
“谢谢婶子。”牛牛很乖,坐在玉米皮堆里吃糖。
陈庆歇了一会儿之后,就又要去挑剩下的玉米了,他在心里计算了一下,再有两趟,他就能挑完了。
孙大娘还想跟着去,李欣站起来:“婶子,我跟他去把,您腰不好,在家帮我看着牛牛,我跟他一起去。”
孙大娘想了想,还是同意了。
李欣说什么也要帮陈庆挑箩筐,在经过周远家门口的时候,刚好碰到周远走出房门。
经过之前孙大娘的劝说,陈庆总算能平常心一点跟周远相处,平日里周远对他们家的帮助陈庆也都能接受了。
周远看着李欣身上的扁担,他知道陈庆的性格,能自己做的事情肯定不会假手他人,而这会儿陈庆空着手,很奇怪。
他早上的时候去自己的地里转了一圈,没遇上挑玉米的陈庆。
“出门去?”
陈庆点头。
李欣这时候往陈庆身边凑了凑,伸出手搭在陈庆的肩上,陈庆的肩膀本来就又红又肿,李欣搭上去的一瞬间,陈庆嘶了一声。
“陈庆家收玉米呢,他家地在山上,要把玉米挑回来。”李欣开口说,“他都挑了三趟了,我刚刚看他肩膀都肿了。”
陈庆拉了拉李欣的袖子。
周远嗯了一声,从自家院子里出来,从李欣的肩膀上接过扁担:“剩下的我帮你挑了。”
“哎,你,不用,我自己能……”
陈庆话还没说完,就见李欣捂住肚子:“阿庆,我肚子疼,你先去,我一会儿回来……”
陈庆没叫能叫得住李欣,他只能硬着头皮走在前面。
好在他们家山上的地那一块没别人家的地,不然不知道他们看到周远帮自己家挑玉米,村里会传成什么样子。
李欣也是,怎么这会儿肚子痛了。
“挑水往山上走累吗?”
“啊?”陈庆有些愣,然后说,“不累,我都不装满的。”
陈庆从来没有觉得这段路这么长,上了山之后,他默默地把玉米往筐里送,到快满的时候停了下来。
周远看剩得不多,于是出声:“不全部装了吗?还要再跑一趟?”
“太多了……”
“我力气应该比你大。”周远把剩下的玉米一股脑装进了箩筐里,实在装不下的就装进了陈庆背着的背篓里。
随后毫不费力地就挑了起来,陈庆只好背上背篓,在背起来的一瞬间肩上的疼痛感袭来,他苦着脸,叹了一声,才跟上周远的脚步。
剩下的玉米杆就下午再来收就好。
他在周远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看着他健步如飞的样子,祈祷着这会儿没人能看见他们。
可不知道为什么,又有一点隐秘的欢喜。
一筐玉米的重量跟一担还是没法比,陈庆走得比刚刚快多了。
在能远远地看到自家门口站着的李欣的时候,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是因为怕李欣帮他的忙累到了,所以才来帮忙的吗?
刚才的那点欢喜,这会儿变成了一点点苦。
也不知道那天去镇上,他们有没有接触好,什么时候会成亲呢?孩子会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呢?
“在想什么?”周远突然出声,陈庆吓了一跳。
随后脱口而出:“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周远挑眉:“我都行,你呢?”
“我……”陈庆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在说什么,他的脸瞬间就红了,恨不得自己钻进土里去,这个问题不是不能回答,但这对话发生在他跟周远之间就太奇怪了。
周远也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又加快了一点脚步,随后把玉米都倒进了陈庆家的院子里。
他家的院子并不大,玉米要晒一段时间之后才能更好地脱粒,光是山上那一块地收的玉米就要把他家的院子占满了,还剩下好几块地,这个院子肯定没那么多地方放。
村里祠堂外有一块空地,在秋收的时候,大家都需要早早地去占位置,不然也抢不到空地,只有这个时候,陈庆和孙大娘才会觉得家里没个汉子很不方便,他们要早上搬过去,晚上收回来。
其他家的,很多汉子就直接在那块空地上睡了。
“婶子,倒这里就行吗?”周远问。
孙大娘赶紧说是,又不停地感谢周远,说什么也要留他在家里吃饭,反正李欣和牛牛也在,也不用避什么嫌。
陈庆把背篓里的玉米倒出来之后就要着急去做饭,院子里孙大娘和李欣还有周远就坐在院子里撕玉米皮。
周远的余光落在灶房里陈庆的身上,只见陈庆动了动肩膀,随后又往自己的肩膀上看了看,周远停下自己手里的活,跟孙大娘说有事要先回一趟家。
等周远离开,孙大娘朝李欣笑了笑:“这周远人还挺好的,有什么忙他都顺手帮了。”
李欣也点头:“是呢婶子。”
“我听说你爹已经在给你相看人家了?周远条件挺好,你可千万别错过啊,到时候真成了,咱们两家就是邻居了,你跟阿庆这样好,以后的日子岂不是能更好。”孙大娘手上的动作不停,话也一样很密。
李欣却如临大敌,连忙摆:“婶子!不是!不是这样的。”
孙大娘却只当他在害羞,连连点头:“婶子知道知道,还没定论呢,不好说,不好说。”
李欣:……
恰巧这会儿周远回来,在篱笆外叫了一声李欣。
李欣赶紧出去,就看见周远手上拿着个药瓶,递到他手上,小声说:“麻烦你给他上上药。”
李欣撇着嘴:“你们要拿我当幌子多久,时间越久,我都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很快。”周远回答,既然婶子有想把陈庆嫁出去的想法,那这事就有很大的转机,“到时候你坐主桌。”
李欣一向是个直觉很敏锐的人,他从外祖家回来见到陈庆,跟陈庆聊过周远之后就觉得陈庆不对劲了,那天一起上镇上,他就发现,周远也不对劲。
等陈庆离开的时候,他看着周远,作为陈庆的好朋友,他自然是要为陈庆打算的。
没想到周远也很坦诚,在李欣问出来之后就直接承认了,他对陈庆确实有些想法。
只是陈庆的性格,还有他特殊的身份,预示着这条路一定不会太好走。
所以在陈庆不知道的时候,李欣就已经在替他把关了。
周远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的,他一开始就只是看着陈庆的背影,看着看着,就看成了习惯。
说完话之后,李欣把药瓶揣进袖口,随后就进了灶房里找陈庆,然后不由分说把陈庆拉进了房间里。
陈庆还在剁鸡,这是上次那个鸡还没吃完,要是今天再不吃就得坏掉了,他的手上都是鸡油,连洗都没洗,于是只能举着手:“干什么啊?”
李欣把陈庆的衣裳扒下来,看着他又红又肿的肩膀,从怀里拿出药给他慢慢地敷上,陈庆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以前的每一个秋收的日子都是这么过来的,肩膀也每年都会经历这么一遭,哪就至于要涂药了。
“哎呀,不用上药的。”陈庆想把自己的衣裳拉上来,但李欣按着他不让动。
“快好了。”李欣给他上药很是仔细。
“往年都是这么过的,而且过两天还要用肩膀的。”陈庆笑着说,“从前也没见你对我这么关心。”
李欣哼了一声,又使坏一般按了一下陈庆的肩膀:“我还不够关心你?”
在屋子里,在亲近的人的身边,陈庆的性格就活泼很多,两个人在屋里笑闹完,才跑出房间说要做饭,不然该来不及了。
他匆匆跑出房间,在路上跟周远对上视线,随后陈庆赶紧移开,回到灶房里。
周远看着他,脸上有两道红痕,应该是被玉米叶子剌的。
陈庆回到厨房,那用盐腌过的鸡再红烧也不太好吃了,剁开之后用清水洗干净,焯水之后用家里的砂锅在灶上慢慢炖,又找到之前处理好的鸡杂。
把剩下的鸡油熬化,从一边坛子里抓了一把泡的白菜叶子切碎炒香,随后下入洗干净的鸡杂,油香混合着泡菜的香气,让外面的牛牛馋得咽了口口水。
一个鸡汤和一道炒鸡杂肯定不够吃的,更何况还有个那么大块头的周远在,又做了一道土豆炖豆角,家里已经很久没有买肉,猪油罐子也马上就要见底,陈庆咬牙,用猪油炖了土豆茄子豆角,又焖了很久都没有焖过杂粮饭。
平日里陈庆和孙大娘都是吃杂粮窝头。
洛河村虽然依山傍水,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们这里却没有种水稻,所以精米价很贵,寻常人家就都是买点杂粮米,里面会掺一些次等的米,这样他们其实也都很少买。
陈庆一开始是不会做这些菜的,他的老家离洛河村很远,吃东西的习惯也跟这边很不一样,他的厨艺是孙大娘手把手教出来的。
等菜做好,那边的鸡汤也炖好了,陈庆在里面加了一点上次他生病没吃完的党参,鸡汤的味道也很浓郁。
他们家里平常不会有这么多人,只有一张矮小的桌子,连凳子都没多余的。
不过李欣和周远都不介意,直接就坐在了玉米堆里。
牛牛咽了咽口水,陈庆赶紧给他盛了一碗饭,随后又添了鸡汤,用汤泡饭给牛牛吃。
“就知道你的手艺很好。”李欣吃得很高兴,陈庆捧着碗低着头抿唇笑。
周远很少能看到陈庆笑,猛地看见他一笑,有些晃神。